是谁这么大胆子?又是谁有这么大能力?顾太守一路查下去,最终查到了一个叫邵开的奸商身上,秘密捕来一审,这邵开居然是州牧邵仁的侄子,邵开所得,五成归了邵仁,两成他给了各地帮忙的官吏,三成归于自己,而留下的,是散于全州的数十个空空如也的常平仓。
顾太守查得真象,又惊又怒又怕,到不是怕了邵仁这个顶头上司,而是怕了天灾,前几年北方大旱,象陈七星所在的泽州,很多地方是颗粒无收,化州这一带却还是风调雨顺,然而今年也发了旱灾,旱灾不太重,但紧接着又发了蝗灾,先还只一部份郡县小规模发生,但灾情似乎越来越重,一旦大规模暴发,地里没收成,所有的常平仓又全都空了,那会是个什么情形?斗米千金,灾民如潮,异子而食,整个化州将是人间地狱啊。
顾太守不敢耽搁,知道必须立即上书朝庭,一方面惩治贪官,一方面紧急调粮充实常平仓,但就在他行动之际,消息却泄露了,邵仁突然下手,栽脏污陷,以贪腐之名,将他打入死牢。
邵仁下手虽快,但事实的真相还是泄露了出来,三义知道后,大是义愤,便想要救顾太守,惩治邵仁,怎么做呢,冲进州牧府杀了邵仁再冲进死牢救出顾太守?或许做得到,但那只是江湖暴徒的行为,即便是顾太守只怕都不会赞成,可官面上又行不通,邵仁在化州一手遮天,按察都司什么的,都和他穿一条裤子,捅到朝庭上去,三义只是江湖中人,一时也找不到路子,而稍一拖延,顾太守就会给邵仁害了,再等邵仁买一部份粮食来补上,这桩憋案就会成为一个大冤案,且永远无法揭开。
就在这时候,三义却想到了陈七星,为什么会想到陈七星呢,说起来好笑,又与关莹莹有关。
原来关莹莹那次和陈七星巡街抓了个小候爷,事情居然传了出去,而三义偏生就听到了,说起来对朝庭官制,三义比关莹莹也强不了多少,都是不太明白的,一听说按察御史是什么都可以管的,立即就动了心,当即派胡猛带人进京寻找陈七星,结果陈七星恰好出去了,胡猛一行七八人散开四处寻找,胡猛找到了陈七星,其他庄丁必然还在找呢,而胡猛人虽粗,却有想法,想着官官相护的话,只怕陈七星不肯来,所以用了个骗字诀。
弄明白前因后果,陈七星可就暗暗叫苦了,这三义居然也以为他这按察御史什么都能管,简直和关莹莹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嘛,而三义还不是关莹莹,对关莹莹,哄着骗着捧着,实在不行,给她揍一顿踹两脚,都没事,可三义不行啊,心里正自暗暗转念,要怎生彻词解说,三义却齐齐起身离席,到一侧,列成一排,忽地同时拜倒,胡秋义道:“请陈御史仗义执言,为民请命,惩治贪官,救下顾太守。”
陈七星啊呀一声站起来:“三位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三义却不肯起来,三人六只眼睛直勾勾看着陈七星:“陈御史是答应了?”
陈七星知道三人为什么这么幅神情,显然他先前暗中作难的样子给三人看在了眼里,三人和胡猛一样,也以为他是想官官相护或怕惹麻烦不想找事上身,陈七星心下叫苦,只得点头道:“但凡我能尽上力的,自然义不容辞。”
这话里带着虚头,但没办法,暂时也只能这么说了,三义的事迹他听说过,自也知道三义的性子,典型的江湖人,义气相投,脑袋可以送给你,一言不合,也随手就能把你的脑袋给揪下来,便如刀子,直进直出,非红即白,容不得婆婆妈妈。
陈七星有些勉强的味道,三义当然也看得出,不过他总算是点了头,三义性子虽烈,到底有了年纪,火性没那么重了,知道不能逼得太甚,三人站起来,重回席上,忽听得脚步声急响,有人到了厅外,只是不敢闯进来,高成义眉头一皱,向陈七星抱一抱拳,道声失礼,起身到外面,轻声问了两句,忽地高声:“什么?”
他如此失态,事情显然不小,胡秋义李学义同时扭脸看向厅外,高成义一步跨进来,叫道:“大哥二哥,不好了,邵仁那狗官发了榜文,明日便要将顾太守问斩。”
“狗官好大狗胆。”李学义通的一下站了起来,起得急,带翻面前碗筷,落在地下,碎成数块。
“二弟,陈御史在此,不可失礼。”胡秋义轻叱一声,看着高成义道:“三弟,消息可实?”
高成义道:“老管家刚从城里来,亲眼所见,消息也都传遍了。”
李学义叫道:“那狗官怕夜长梦多,明显是要杀人灭口了。”
胡秋义看向陈七星:“陈御史?”李学义高成义两双眼睛也一齐看过来。
陈七星还想在酒席上找机会慢慢解释帝国官制,把按察御史的职权解说清楚呢,不想事情突然就到了这个程度,这种时候,他若还彻词解释,依三义的性子,只怕当场就会翻脸,这时候更退不得,脑中一转,道:“狗官狗急跳墙,现在来不及向朝庭禀报请圣旨了,而邵仁身为州牧,可也不怕我这个按察御史,他真要动刀,我根本拦不住他,反而我出了面,惊动了他,他先杀了顾太守,再急调粮食回来填上空仓,这冤案就真的永远无法揭开了。”
这么说到是有道理,三义全听进去了,李学义性子最燥,抢先叫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顾太守给狗官害了。”
“是啊,这可怎么办?”高成义也叫。
胡秋义身为老大,相对要稳重一些,道:“二弟三弟莫急,我们听陈大人的。”
“你们听我的,我听谁的啊。”陈七星心下叫苦,眼前三双六只眼睛火辣辣的瞪过来,却是退缩不得,心念急转,却想到个主意,这主意不太地道,但他也是恼了,本来就是嘛,不懂官制不要紧,别赶鸭子上架啊,给关莹莹赶着,心中还有点麻麻痒,他三个大老爷们,六只老虎眼,这么瞪着,算什么啊。
“狗官狗胆包天,却不知三位有胆没胆?”
这话捅了马蜂窝,三义几乎跳了起来,便是老大胡秋义也是老脸涨红,齐道:“大人只管开口,无论刀山火海,我三兄弟皱一下眉头的,自己去摘了三义庄的牌子。”
“那好。”陈七星心下暗笑,面上俨然:“现在做别的来不及了,惟一的办法,是劫法场,把顾太守救出来,当然,劫法场是犯法,三位又是有家有业的,万一事机不密……”
他这还是激将法,嘴中说,两眼就在三义脸上扫来扫去,这三人,不愧三义之称,就没个怕的,三人六只眼,反而只只大亮,高成义抢先叫道:“好主意,干了。”
李学义则看向胡秋义:“大哥。”照理是问询,其声如战鼓。
胡秋义猛地击掌:“就听陈大人的。”
“好。”陈七星到也佩服三人的胆量义气,道:“虽然是犯法,但乃是为情势所迫,三位放心,等救出顾太守,我陪着顾太守一起进京,上本向朝庭言说情敝,三位不但无过,反是有功。”
这一说,三义更是激动起来,摩拳擦掌的,只恨不得立马就杀进化州城里去,陈七星忙给这三匹烈马拉拉缰绳,道:“三位且莫性急,这事要成,第一就是要保密,即便救出了顾太守,也要保密,否则给狗官一路追杀不说,先还买粮充实了仓库或者在朝堂上买通阉党权奸做下手脚,那就麻烦,顾太守牢狱之灾,就是事机不密,前车之鉴,咱们可要吸取教训。”
“陈大人说得有理。”胡秋义按住蠢蠢欲动的李学义高成义,道:“反正要到明天,且细细商议,听听陈大人的高见。”
“我到是劫过一次法场,不过是凑着师姐闹着玩。”陈七星心下暗想,嘴上当然不说,只是点头,酒席上商议,其实还是三义在说。
三义都是四魄师,但邵仁这个大贪官贪生怕死,身边也着实请了几把好手,也有一个四魄师,还有几个两魄师一魄师,化州是州城,还有驻军,法场行刑,必然是要出动军队维持秩序的,所以真要劫法场,还是有一定难度,不过三义是地头蛇,主意多得是,尤其高成义出了个好计,找十几条性子暴烈的大公牛,牛屁股上再拴上鞭炮,赶着往法场里一冲,法场非大乱不可,三人趁乱下手,十拿九稳,陈七星想着这些受惊的大公牛冲进人群中,只怕会给百姓带来死伤,但看看三义兴奋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三义这种江湖豪客,快意恩仇,哪会顾惜平头百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