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保密,也有办法,这次却是李学义提议,三义各戴鬼脸着戏袍,就如一群戏子,嘿嘿,戏台上王候将相,谁识得台下张三李四?三人的魄到是个麻烦,三人的主魄都是剑,要劫法场救顾书青,对上邵仁的保镖和大量军队,用次魄肯定又不行,必得用主魄,识得的人可就多了,没办法,变一变,化剑为棍,虽然魄力有所减弱,但只要速度快,应当不会失手。
一一商量停当,一席酒,从上午一直吃到晚上,半夜后,三义化装进城,在法场附近找地方躲起来,第二天,自有面生的庄丁分头把牛赶进城,到法场附近聚集,备下鞭炮,得到信号,便可驱牛冲入,法场一乱,三义便分头动手。
至于陈七星,三义请他坐观便是,所谓坐观,其实便是在家坐着等,好象全天下人都知道似的,小陈郎中医术高,但魄术不行,没人想到要请他帮手,陈七星当然也不会自己凑上去,却不肯坐观,要去法场站观,站着看热闹,因此第二天一早,由胡猛带了几个庄丁陪着他,一起进了化州城。
行刑杀人,本来是件很庄严很肃杀的事情,也应该很可怕,大部份的人,若是突然间见到一具死尸,必然会大吃一惊,甚至有吓得大病一场的,可杀人行刑,却有无数人围观,死人可怕,亲眼看着把人杀死,却不但不可怕,反而很刺激,很兴奋,真的无法理解,人类为什么会有如此古怪的思维。这一次也一样,听说开刀杀人,化州城居然比平时还热闹三分,挤挤攘攘,无数的人头涌向法场,呼朋引伴,牵儿带女,说说笑笑,满城喧闹,便如年节一般。
至于法场左近,更早已挤得人山人海,喧闹声四五里外都听得到,恰如一个大墟市,还好胡猛等人本就是地头蛇,人又凶蛮有力,到是抢了个好位置——真是看戏了。
行刑都是在午时三刻,此时阳气最足,提前一个时辰,士兵会开进来空出场地,布置刑场,提前半个时辰左右,囚车才会开过来。
囚车进场,整个法场才慢慢安静下来,陈七星看那顾太守顾书青,五十来岁年纪,中等身材,三楼短须,虽一脸憔悴,双眼却仍晶亮有神,显然心志坚凝,并不因马上要人头落地而失魂落魄,陈七星暗暗点头:“到是条汉子。”
紧随着囚车,邵仁也来了,本来监斩轮不到他这个州牧,但估计是不放心或心中怀恨想亲眼看着顾书青人头落地,所以亲任监斩官。
邵仁也是五十来岁年纪,身材高瘦,山羊胡,鹰钩鼻,眼光颇为锐利,看上去是个利害角色,与陈七星想象中脑满肠肥的贪官大不相同。
邵仁身后,总跟着一个老者,胡猛告诉陈七星,这人便是邵仁的贴身保镖诸城,也是四魄师,陈七星只多看了一眼,也不放在心上,四魄师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一声炮响,邵仁让师爷端了酒,还假惺惺给顾书青敬了送行酒,虽然兵士将围观的百姓赶得很远,但陈七星功力高听力好,听得邵仁问:“顾太守,你还有何话可说?”语气中大是得意,陈七星猜得没错,他果然是心恨顾书青,亲来监斩,就是想亲眼看到顾书青人头落地。
顾书青神情不改,声音清朗:“国之硕鼠,必遭重刑,它日断头台前,顾某一杯水酒,静待邵公。”说着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昂首闭目,全然无惧。
“好。”陈七星暗喝一声彩:“这话有气魄。”
邵仁没看到顾书青低头求饶的情形,显然颇为不爽,低哼一声,退了开去,便在这时,陈七星耳中隐隐听到急促的蹄声和牛叫声,显然炮声一响,赶牛的庄丁便已发动。
行刑要三声炮或三通鼓,但真若待到第三声才出手,可就迟了,所以三义昨日议定的,乃是以第一声炮声为号。
胡猛只修成了一个魄,功力低,听不到蹄声,还在拼命扭头看,嘴里嘀咕:“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炮一响就发动的吗?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还真是个急性子,陈七星到也不好提醒他,只是看看诸城又看看顾书青,暗想:“若那诸城感觉不对突然下手对付顾太守,我要不要出手阻拦。”
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随即摇头,若是化身孤绝子,冲着顾书青那份气概,自然要伸手,但以自己的本象伸手就不妥了,人人都知小陈郎中魄术不行,突然之间魄术大进,别人也许不当回事,但传到关山越耳朵里,却必然生疑。
便在陈七星暗暗摇头之际,诸城的脑袋也转向了牛蹄声传来的一侧,他功力高,果然就先一步听到了响动,只是可能没想到有人敢公然劫法场,他眉头皱起,眼光中却有两分迷茫之色,这时候鞭炮猛然炸响,原来怕先放鞭炮惊动了邵仁,鞭炮是到直街才点,这鞭炮一点,所有人都扭头看过去,而牛群已经上了直街,受惊的牛群狂叫着直冲过来,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鞭炮声一起,邵仁脸上陡然变色,他即便修练有魄术,功力也肯定远不如诸城的,但他久历官场,见机却要快得多,急叫:“有人要劫法场,快,杀了顾书青。”
可惜还是迟了,只听得一声厉叱:“邵狗官,纳命来。”左右两侧屋面上,戏子打扮的李学义高成义如飞而来,两个起落便到了场中,一左一右,魄中两根大棍,同是砸向邵仁。
“有刺客。”诸城厉叫一声,反手一扯邵仁,飞身便退,而另外的几名保镖则迎上李学义两个。
邵仁为保命下的本钱极大,除了诸城,保镖中还有三个两魄师五个一魄师,这时分头迎上李学义两个,兽头魄禽头魄层出不穷,兽吼禽叫,阵容十分豪华,但李学义两人气势如虹,两把剑幻出的大棍子横扫直砸,步步向前,逼得诸城不得不带了邵仁一直往后退,到最后只得换了人护住邵仁,自己出手,抵住了高成义,这才堪堪挡住两义攻势。
兵士百姓为牛群所乱,诸城等人又全给李学义高成义的进攻吸引住了心神,这个机会太好了,胡秋义悄无声息的闪过来,一棒打翻刽子手,扯开顾书青手上绳子,往背上一背,一跃便上了屋顶,再一闪便没了踪影,兔起骛落,只是眨眼间事。
“成了。”胡猛兴奋的低叫。
“精彩。”陈七星则是暗喝一声彩。
整个行动,最精彩的不是冲乱法场的牛群,也不是出手救顾书青的胡秋义,而是李学义高成义两个对邵仁的突袭,正所谓攻敌之所必救,诸城等人为保邵仁,再分不出心神腾不出手脚去管顾书青,胡秋义救人才会如此轻松,若三人同时涌向顾书青,顾然可以两人拦截一人救人,估计也能成功,但在邵仁指挥诸城等人的全力进攻之下,必然受到极大的压力,不会有这么轻松。
李学义两个本不是真心要杀邵仁,眼角余光都瞟着顾书青呢,胡秋义一得手,一声呼哨,两人各攻一棒,分头便跑,诸城想追呢,又顾忌着邵仁,派其他保镖追呢,明显又没什么用,犹豫之中,李学义两个早没影了,而邵仁定下神来才有心思去看顾书青,顿时便气急败坏的狂叫起来:“顾书青给人劫走了,关闭城门,满城给我搜。”
这时候牛群还在场中乱窜,百姓惊慌四散,给踩死踩伤的着实不少,陈七星也管不得这么多,胡猛引着,飞速出城。
回到三义庄,三义已经先回来了,个个满脸红光,极度兴奋,他们虽然胆大包天,劫法场这样的事显然也是头一次干,尤其还有陈七星这个按察御史亲自指导,更有一种特别的刺激。
陈七星在密室中见到了顾书青,顾书青斜躺在榻上,身上只穿了小衣小褂,陈七星一看就吓了一跳,他身上竟到处是伤,原来顾书青在捉到邵仁的侄子邵开后,拿到了邵开卖粮的帐本和与他勾结的各地官吏的名单,邵仁动手时,顾书青及时将这些帐本名单藏了起来,邵仁为了拿回名单,对顾书青痛加折磨。
胡秋义道:“顾太守,这位便是陈御史陈大人。”又对陈七星道:“陈大人,你医术高超,请先看看顾太守的伤。”
“小陈郎中万家生佛,名满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救命之恩,顾某这里多谢了。”顾书青在榻上抱拳作揖。
“不敢。”陈七星回了一礼,先看顾书青的伤,越看越是惊心,顾书青十个手指十个脚趾的指甲盖都给剔掉了,血肉模糊,高高隆起,不仅如此,十个脚趾的指骨也几乎都给打碎了,十指连心,那种痛,不要身受,只是过一下眼,也能想象得到,三义也在边上看着,忍不住痛骂,顾书青到是一脸平静,仿佛伤处就不在自己身上,这份坚毅,在一般的武人身上也很难看到,而顾书青只是一个身子孱弱的文人,真难以想象这种毅力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