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在一家美容店,染发、烫发后的王秀芹,又做起了美容。美容师拿来镜子,她左照照,右看看,发现自己漂亮多了,面貌焕然一新。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将王秀芹送到玉泉大厦的门口,陪同她的是刘燕儿。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俩人惊叹,哇,这么高的办公楼,名不虚传的大公司、上市公司啊。刘燕儿说能到这大楼里上班,真是祖上烧了八辈子高香了。王秀芹心里直打鼓,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中。
王秀芹走到总裁办秘书室门口,门开着,她不敢进,怯生生地敲了下门:“吴秘书——”
“哟,王姐,快进来!”吴雪姣拿了瓶矿泉水递给王秀芹,夸奖说,“你真是旧貌变新颜哪,漂亮多了。”
这时卢晓明走了进来,问:“这位就是王秀芹吧?”
王秀芹慌忙站起:“卢总你好。”
卢晓明说:“坐坐。哎呀,风韵犹存,光彩照人。”
王秀芹腼腆地说:“卢总,感谢你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做梦都没想到。”
卢晓明说:“你我都有梦,我们都是追梦人嘛。人们都说无商不石更,我这个人呢,商海有德,从商应善。喜欢做点善事,积德为本嘛。对你父亲的遭遇我很同情,赞助几万块只能救急,给你一份工作才是长远之计。”
王秀芹说:“谢谢卢总,如果能聘用我,我一定好好工作来报答您。”
卢晓明说:“不谈报答,能在一起就是缘分,我决定聘用你了。”
王秀芹以为听错了,问道:“真的?”
吴雪姣立即说:“我们卢总一言九鼎。”
王秀芹突然想到了王长根,她来玉泉集团公司上班,谁人照料?吴雪姣看出了她的心理变化,说没关系,帮你找个护工,工钱公司补贴一半,这是卢总的安排。听到这里,王秀芹突然抽泣起来,说这是激动和高兴的泪水。
这时,王秀芹的手机响了,是杨娟打来的,说秦部长请你明天上午在县委会议室参加新闻发布会,这个消息引起了卢晓明极大的关注。他问王秀芹,你和秦部长可以直接联系?王秀芹说当然,人家那么大的官,没有一点架子。卢晓明问为什么让你参加新闻发布会?王秀芹很茫然,说她也不知道。
卢晓明心里开始打鼓了。秦慧楠让王秀芹参加什么新闻发布会?对了,调查组要撤了,开个会让媒体评功摆好,歌功颂德。这个女人真会折腾,真会造势。这肯定关系到崔思康。市委调查组总结会议又是什么结果?崔思康被洗白了?他派林全和余敏去打听,还没有一点消息。直觉告诉他,秦慧楠可能要有大的动作了。这个动作是什么?他不得而知,心里很不踏实。
同样,这几天心里不踏实的还有戴国权。前几天市委调查组开总结会,连章法成都列席了,可他这个县委副书记却没有通知参加。崔思康的问题被秦慧楠洗白了不少,玉泉县新县委书记的天平又开始向崔思康倾斜,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戴国权打电话,请范琳琳晚上喝茶。戴国权这一举动,是罕见的,因为他发现了崔思康和范琳琳的关系出现了裂痕,如果在崔思康的后院搞点动作,点把火,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细心的范琳琳最近也听到有关戴国权和崔思康之间关系的风言风语。俩人之间究竟发生什么?她想知道,于是一口答应了戴国权的邀请。
晚上七点,范琳琳走进茶楼的包间。戴国权提前到了,茶桌上点心、水果、茶水已摆满。
范琳琳问:“今天怎么有雅兴,约我来喝茶?”
“想和你说说话。”戴国权微微地一笑,“坐吧。这是西湖龙井,这是现榨橙汁,这是拿铁咖啡,还有芝士松饼等各种零食。”
范琳琳坐下一看,惊道:“这么多,撑死我呀?”
“吃一片西瓜。”戴国权拿了一片西瓜往范琳琳嘴边送。范琳琳手一挡,西瓜掉在地上了:“你太热情了,我自己来。”戴国权收回手,有点尴尬。
戴国权说:“你和思康的关系,我不放心。”
范琳琳反问:“最近你和思康的关系怎么样?我也不放心。”
戴国权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这个女人真精明,肯定是听到我和崔思康之间的什么风声了。他说:“我和思康的关系很正常,还是兄弟啊。我关心的是你们。”
“怎么说呢?”范琳琳叹了一口气,“思康这个人,有时让人捉摸不透。”
戴国权说:“你们同床共枕十多年,还捉摸不透?开什么玩笑。”
范琳琳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女人好比梨,外甜内酸,吃梨的人不知道梨的心是酸的,吃到最后就把心扔了,所以男人从来不懂女人的心。男人就好比洋葱,要看他们的心,就需要一层一层去剥,剥得你不断流泪,剥到最后才知道洋葱是没有心的。”
戴国权愣愣地看着范琳琳说:“不要搞错哦,你和思康是一对恩爰夫妻,怎么如此伤感?”
范琳琳说:“发表一点人生感慨不行啊?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宇宙星球的轨道都会改变,何况人呢。”
戴国权说:“是啊,爰情婚姻中最伤感的时刻是逐渐的冷淡。一个曾经爰过的人,慢慢远去,咫尺之隔,却是天涯。曾经轰轰烈烈,曾经千回百转,曾经沾沾自喜,曾经柔肠寸断的爰,最后淡化成一缕轻烟。”
范琳琳说:“想不到你很诗情画意。”
“有感而发罢了。”戴国权看看火候已到,便进入正式话题,“琳琳,想跟你说一件事。你向我保证,沉住气,别发火。”
范琳琳说:“什么事你说吧。国权哥放心,我有承受能力,不会随便发火的。”
戴国权说:“思康几次提出,要求免去你县医院副院长的职务。”
“免我的职?”范琳琳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他真是这么说的?”
戴国权说:“这么大的事我能说谎吗。这事他没跟你商量?”
范琳琳问:“这种事他敢和我商量吗?他的理由是什么?”
戴国权说:“理由是你这个职务是我批的。他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却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让我们两清,这样心里踏实。我说这何必呢,琳琳当副院长,也是走了程序的嘛。他说,如果我不是常务副县长,程序再合法,她也当不了这个副院长。他不想再背这个十字架了,他要去掉这个心病,让自己一身轻松。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完全是县委书记这个乌纱帽给闹的。”范琳琳强压怒火,“为了戴上这乌纱帽,他要发疯了!”
戴国权说:“不要这么说,你是他老婆。”
范琳琳说:“你转告他,我会让他卸掉这个十字架,让他轻松地向前走。”
戴国权问:“为什么让我转告,你们开个枕头会不就行了?”
范琳琳说:“你转告有分量。”
“县医院副院长算个什么官?”戴国权火上浇油地继续说,“思康有点过分了。保自己的乌纱帽,不能连自己的老婆也伤害吧?”
范琳琳说:“国权哥,你不是外人,说出来你别笑话。这十多年我们家过的什么日子?这个家整个一个廉政公署。至今我没有买过一只金戒指,你看看我脖子上的这条项链,假的。别人都以为我这个县长夫人很风光,其实呢,当时儿子上重点小学五万元都拿不出,结果是东凑西借,还借了你两万元。”
“不用还了,用在棒棒身上我高兴,只当我收养了一个干儿子。”戴国权起身,拿出了一个礼品袋,“我给棒棒买的一双运动鞋、一套运动衣,美国NBA的,棒棒肯定喜欢。”
“这不行!”范琳琳说,“这些年,你给棒棒买了多少东西,别把他惯坏了。”
戴国权说:“我不是说了嘛,只当棒棒是我养的干儿子。”
范琳琳不接,戴国权柔往她手里塞,两个人正你来我去、推推搡搡之际,赵恒儒竟鬼使神差地路过包间门口,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这亲热的一幕。他惊讶得两腿发软,迈不动步,说不出话来。
从茶楼里出来,范琳琳带着戴国权给棒棒的礼品驾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没有几分钟,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电话里一个女人在说:“是范琳琳范院长吗?我是王秀芹的朋友。我现在才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卑鄙的女人。十年前,你强占别人未婚夫,还为自己的野种找了个当乡长的爸爸,你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别问我是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这是不是事实?”范琳琳的“你听我解释”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女人随即甩出一连串脏话“听你解释什么?烂女人,贱女人,去死吧!”
范琳琳要疯了,前面是斑马线,突然有行人横穿马路,她一个急刹车,发出一声惨叫,车头差点碰到那行人。这时手机又响了,还是陌生号码,范琳琳任凭手机响着,不敢接听。回到家里,才想起棒棒已去姥姥家了。她只觉得头昏眼花,两腿发软,四肢无力,倒在床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崔思康回来了,惊醒了范琳琳。她注意到崔思康情绪高涨,没有倦意。
范琳琳问:“怎么了?跟打了鸡血似的。”
“你买的那套新衣服呢?”崔思康兴奋地说,“我想看看玉泉县第一夫人的风采。”
“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范琳琳说,“看来是个梦了。”
崔思康说:“不,好梦要成真了,障碍全排除了。”
“真的?”范琳琳来了精神,“你喜欢,我就穿。”说着,她去衣帽间换服装。崔思康眼前一亮,哇,洁白的衬衫,藏青色的套裙,还有一条紫色的飘带,让范琳琳更加端庄秀丽。再配上一双白色的水晶高跟鞋,范琳琳亭亭玉立,洋溢着青春活力。
“亲爰的,”崔思康忍不住地将范琳琳拥抱入怀,“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明天你就穿这新衣服,让全城的人一睹你的风采!”
在距离市委调查组撤出玉泉县还有八天的上午,秦慧楠准时召开了新闻记者见面会。任大年主持会议。他说目前市委调查组的工作接近尾声,本着政务公开、信息公开,做好调查工作总结的目的,召开这次新闻界的朋友见面会。
秦慧楠显得很高兴,轻松之中不乏幽默。她说:“白驹过隙、日月如梭,眼睛一眨,两个多月过去了,调查组的工作接近尾声。有人要问,你们兴师动众,到玉泉县干吗来了?我说,帮助一百多万玉泉县人民选个好书记。你们又问选到了没有?今天这个会议,会找到答案。”她强调,作为共产党人,不应隐瞒自己的观点,更不能掩盖真相。她坦诚地告诉大家,选什么样的人担任玉泉县县委书记,不是简单的一项人事考察、选拔和任用,而是一场斗争!实践证明,这场斗争是激烈的、惊心动魄的,甚至是流血的。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的是玉泉县警方。说着,她把话筒交给了章法成。
章法成说,两个多月里,玉泉县接二连三发生了一些奇怪和恶性的案件,有几起是命案,包括我们县公安局刑警队长尤喜军同志的牺牲。可以说,这些案件都直接关系到玉泉县新县委书记的选拔和任用。接着章法成公布了“崔思康以扫黑为名行打击报复之实”“人民县长见死不救”“崔思康权色交易”等案件调查和侦破的结果。
“我是王秀芹,我说两句。”会场内,王秀芹站起来。今日,她从头到脚,新衣、新鞋、新发型,还化了浓妆,和以前判若两人,格外抢眼,女干引了全场的目光。她说:“我父亲不是自己摔倒的,是有人用石头砸的。他后脑勺的肿块、田教授发现的石头就是证据。不停车救人,县委小车司机肖强强承认全是他的错,是他上了别人的当。肖强强出事的前一天下午来到病房,向我父亲磕头道歉,还给了八千元补偿费。所以说‘人民县长,见死不救’,是个谣言!”
这时有个记者提问:“尽管崔思康的‘权色交易’是谣言,有关责任人得到了chu理,但是还有疑问没有答案。比如崔棒棒是谁的孩子?崔思康县长和范琳琳副院长的婚姻正常吗?副院长一职有无问题?有没有伤害他人?有没有违法违规?”
这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公布了真相,将严重地影响范琳琳和崔棒棒今后的正常生活。怎么办?秦慧楠只能打起了官腔。她说:“这个问题,涉及个人的隐私,所以不便透露。”
会场内一片嘘声,显然记者们对秦慧楠的回答不满意。这时,范琳琳突然出现在会场,大声说道:“我是范琳琳,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一时间,全场震惊,几百双目光聚焦着范琳琳。只见她沉着冷静,面无惧色。
秦慧楠没想到范琳琳会出现在会场,此时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她的话。她说:“范院长请坐,这个问题不需要你回答。”周源也站起来,向范琳琳招手:“小范,到我这儿来,我有话对你说。”
杨娟立即走到范琳琳身边,小声地说:“范院长,冷静点。听周书记、秦部长的安排,跟我来。”
“不!”范琳琳说,“我知道,你们是一片好心,要保护我的隐私。可是,我再不站出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这位记者说得不错,有人对我和崔思康的婚姻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我和崔思康的结合非同寻常,但绝不是权色交易!有人把十年前的旧事翻出来,到底想干什么?他们说当年崔思康见色起心,强石更了我,让我怀了孕,逼我成婚,条件是让我当院长。这盆脏水早不泼晚不泼,在崔思康要提拔县委书记的关键时刻泼出来,目的不很明显吗?”
会场一片寂静,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众人屏住呼女干,目光聚焦在范琳琳的身上。特别紧张的是坐在主席台上的戴国权,他心里直打鼓,不知范琳琳下面还要说什么,会不会把他扯进来。他想,昨天晚上约她喝茶简直是个败笔!
“在遭到伤害的那些日子里,”范琳琳继续说着,“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死。我跳河自尽,服药自杀,还曾经想过去卧轨。是崔思康救了我们母子的两条性命。他没嫌弃我,娶了我做老婆,包容我生下的孩子,他比孩子的亲爸爸还要亲。为了我能抬头做人,为了孩子健康成长,他隐藏这个秘密,忍受了莫大的委屈……这样的好男人、孩子的好爸爸,为什么还有人拼命地泼脏水?这是为什么?天理不容啊……”
场内不少人在抽泣,对范琳琳由怀疑、厌恶转入了同情。范琳琳说完了话立即转身,快步走出会场。王秀芹追上了范琳琳。在会场的门外,两个本是冤家对头的女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王秀芹说你不该说那些秘密的话。范琳琳说豁出去了,什么也不顾了,应该让崔思康放下这十多年的思想包袱,轻装上阵。王秀芹担心如果棒棒知道思康不是他亲爸,今后的日子怎么办?范琳琳说今后我都想好了,孩子大了会懂事的。他会理解妈妈把他生下来,养育成人多么的不容易……范琳琳忍不住抽泣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王秀芹也伤心落泪了,她说:“都怪我。那个下雨天,思康抱着棒棒来找我,我不该将他们拒之门外,还毁了婚约。要不,棒棒就是我的儿子了……”
范琳琳说:“秀芹姐,你到我家来打工吧,我同意了,每月三千五百元,包吃包住,怎么样?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给你钥匙。对了,思康饮食不讲究,做菜很简单,每顿有辣椒就行。”
王秀芹告诉范琳琳,她有去chu了,被玉泉集团招聘了。范琳琳一听很是意外,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是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句“请你今后多多照顾思康”,就开着车驶离了县委大院。
崔思康认为,秦慧楠今天上午召开的记者见面会是不合适的,捅了他一家三口隐私的大娄子。会上,范琳琳等于脱光了自己,一丝不挂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其后果不堪设想。他匆匆赶到会场时,记者见面会散了。他打范琳琳手机,总是无法接通。他又急忙赶到家里。走进家门,客厅内十分整洁。走进卧室,床头上悬挂的结婚照不见了。打开衣柜,空空荡荡,范琳琳的衣物也不见了。崔思康慌了,跟丢了魂似的给丈母娘祝翠娥打电话询问情况,祝翠娥说,琳琳和棒棒都不在她那儿。
这时,崔思康才发现床头柜上有一封信,范琳琳在信中写道:“思康,亲爰的,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十多年夫妻,你呵护我们母子,恩爰有加,这辈子我知足了。你是个好人,大好人,不能再让你忍受委屈,再不还你一个清白,我一辈子心里都得不到安宁。现在,强加在你身上的不实之词已经推翻,真相也水落石出,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新买的那套服装我留下了,代我送给秀芹,她穿着很合身。”
崔思康打开里面的柜子,那套西装套裙叠得整整齐齐。
信中,范琳琳还说:“思康,没有我的日子,也许你会找到新的幸福。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秀芹,拜托了,离婚手续,我全权委托了律师。”
崔思康的双眼已被泪水模糊。这时门铃响了,崔思康开门,赵恒儒走进来说,问题严重了,今天一早范院长向县卫健局递交了辞职报告。我又去了学校,棒棒前天就办理了转学手续。
崔思康痛心疾首,拍案而起,喊道:“全是记者见面会惹的祸!”
章法成来了,他报告的情况更糟糕,他将全县城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范院长和棒棒的踪影。
章法成感叹,范琳琳躲猫猫,玩失踪,没想到。崔思康说我就不信,两个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所有的旅馆、出租屋,特别是城乡接合部,给我再查一遍,翻个底朝天。
见崔思康气冲冲地要出门,章法成问他去哪。崔思康说去市委调查组,找秦慧楠问问,为什么召开那个记者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