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容依旧低着头，不安的搅动着垂在胸前的两条麻花辫，然后拿笔在纸上乱画。

这一节课在紧张与不安的气氛中度过。

下晚课后，夜西准备回到宿舍时，她突然撞见手里拿着一个麻袋的牛容。

“这么晚了，你不回宿舍啊？”夜西问。

“我这不是睡不着嘛，想溜达溜达。”牛容低着头，把手里的麻袋悄悄的放到背后，“我走了，再见！”说罢，牛容急匆匆的走了。

月色撩人，明晃晃的将白纱洒向大地，朦胧且不真切，夜西突然一阵尿意，她立即奔向厕所，当上完厕所后，她听见厕所旁边有翻垃圾箱的声音。

借助还算明亮的月光，她看向牛容正眼神凶狠的翻着垃圾桶，地上则散落着几个易拉罐与玻璃瓶，一边翻，一边用眼睛紧张的看着四周。

是的，牛容要拿来卖钱！每当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这双手，并问你这双手怎么了的时，她自己总有种莫名的羞愧，她要给自己买一瓶润滑油，自己的这双手，裂口的裂口，干裂的干裂，好似一块脱了水的树皮。

夜西连忙低下头，蹑手蹑脚的离开原地。

第二天一早，夜西早早的来到教室——今天轮到她做值日。

她拿起墙角的扫把扫地时，无意间把牛容的桌子碰了一下，桌膛里面的纸张、书本还包括一个黑色袋子一下子就全部掉在地上。

她把这些东西一一捡起来，当夜西用手触碰黑色袋子时，她心觉好奇，趁左右无人，偷偷的将其打开了。

只见黑色袋子里面装的是一套运动服——正是那女孩遗失的那一件！夜西的眼皮剧烈的跳动了下，心也猛然一颤，是牛容偷了那套体育服！

她正准备告诉老师时，突然，牛容从门后走来了，她张大嘴巴，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神情。

夜西也震惊至极，她结结巴巴道：“是，是你，是你偷了那套体育服？”

牛容用裂开口子的手紧紧的握着夜西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她的手剧烈的颤动，仿佛一片风中落叶。

不知怎的，当对上她那诚恳乞求的眼神时，夜西的鼻子瞬间一酸，夜西的脑海里，突然划过这样的一幅幅画面：下晚课后，牛容旁若无人的翻垃圾桶，中午放学后，牛容偶尔会去食堂吃饭，但大部分是躲在教室吃工服男人揣在怀里的包子，牛容的衣服是全班最破的………

牛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夜西轻轻的道：“你别这样，我不说，我不说……”

那名女孩的体育服依旧没有找到，她只好另花钱去商店又买了一套。

就在夜西以为这件事将告一段落时，然而，在体育课上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措手不及。

牛容穿着体育服，笑意盈盈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往的她总是畏手畏脚的，现在，她可算是能落落大方一回，那件缝着补丁的破烂衣服，去他妈的吧！

只有那一刻，她才觉得，她与众人之间是平等的。

夜西第一次看见这么自信的牛容。

然而，那名丢失体育服女学生的好友小冯却盯着她，眼神冷淡。

小冯走到对方面前，说道：“咦，我怎么见你的体育服有些眼熟啊？”

“哪眼熟啦？”牛容有些许不满。

小冯绕着她转了一圈，像观赏一个货物般，过了半晌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优越，“你，我记得你家很穷吧，连件像样子衣服都买不起，怎么可能有钱买一整套的体育服？”

“我为什么买不起？”牛容的目光虽然有些躲闪，但依然语气强硬。

“买不起就是买不起，何必要偷呢？”小冯故意说的很大声。

“我没有偷！”她辩解道，“我下午放学后，去商店买的！”

“你就是一名小偷，看看，文丽娜(丢失体育服女学生的姓名)的衣领上有个墨水印子，刚刚我查看了下你的衣领，那里也有个墨水滴，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小冯咄咄逼人道。

“我……”牛容连连后退，握紧衣摆，夜西站在她身边。

“哼哼，没话说了吧，大家快来看，偷体育服的人找到了！”小冯吼的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学生们一下子围拢过来，用鄙夷的眼神看着牛容，在那个年代，他们最厌恶的就是小偷。

牛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小偷竟然是你！”文丽娜叫道，走到她面前，气势汹汹道：“你为什么要偷我的衣服？真是好不要脸！”

“诶，听我说，我前些天晚上上厕所时，发现她一个人翻垃圾桶，你们说，她是不是要捡垃圾吃啊？”有个女学生在一旁添油加醋。

牛容低着头，面色羞红好似滴血，并紧紧的咬唇，直至咬出血，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而，即使是低头，她也能察觉到周围学生不善的目光。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夜西同情的看着她，虽然这件事情牛容是做的不对，但其他人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体育老师来了！”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