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当然会喝啊, 我自己做的汤,我为什么不喝?
关键这煲汤的材料可是我自己家出的呀!!!
这话江初月没当着沈如归的面说出来,总觉得当人面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
遂, 江初月抬头对沈如归笑笑, 这笑容看起来还颇矜持的样子。
沈如归挑眉, “你这一笑, 我觉得我可能要误会了。”
江初月看着他, 眼底疑惑了片刻, 随即盯着看了沈如归些许时间,笑着打趣道:“沈知青, 我还不满16岁呢。”
她这潜台词便是, 沈如归,我还是个未成年, 你确定你现在打算不做人了吗?
这么浅显的话,沈如归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垂下眼睫笑了笑, “你这话有道理,可感情,向来不由人控制啊。”
江初月抿着唇了然的点头, “可是, 我一直觉得沈知青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呢,就算是面对不由人控制的情感时, 也能很好的压抑在心里,维持彼此良好的体面呢。”
沈如归看着江初月,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话说的,我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我真的有这么好吗?”
“那当然,沈知青在我眼里可是个顶厉害的人呢。”江初月点头说。
沈如归失笑,“既然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所以,我能不能提前排队?等你成年了,若是想恋爱了,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
江初月:“”
“沈知青,真的,我从不知道你还有这么直白的一面,一时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不知道该如何回你了。”江初月说。
沈如归看起来倒是不在意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你这话其实就是在变相的拒绝我,对吗?”
“何出此言?”
江初月心想,作为颜控的我,着实对你的颜值少了些抵抗力。更何况,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你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呢。
用老人的话说,当此大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呢。
当然,这话也就在江初月心里想想,即便她曾见识过更大胆而热烈的生活,于她而言,此时的她到底还做不到如此大胆的对男生表白。
谁知道,沈如归竟摇摇头,没再继续说,而是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忙碌的村长,“我过去帮忙了,你一会儿领了肉,若是提不动的话,就等一会儿,我帮你提回去。”
江初月觉得自家应该也领不到多少肉,便摇了摇头,“沈知青,你先忙吧。”-
如江初月猜测的一样,分到手的肉拢共还不到八斤,加上村长偏心给的大肠,篮子里的重量大概勉强能过十斤的样子。
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走到岔路口时,正好看见歇息的江秀秀。
江初月看一眼江秀秀篮子里的肉,再看看自己篮子里的肉,撇了撇嘴,人呐,瞧瞧,坏人吃不完的肉,好人尝不到肉,这世态炎凉的呀!!!
忒不公平了。
她默默收回视线,装作没看见江秀秀,牵起狗娃的手转身走到另一条和江家老宅相反的岔路。
“江小花。”
江秀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初月脚下一顿,脸上爬上几许不耐,不过,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江秀秀而战。
离着几步远的江秀秀见江初月似是没有回头的打算,咬了咬牙,竟跟了上来,和江初月面对面而战。
“有事?”江初月淡漠的开口。
江秀秀打量的目光落在江初月的身上,“你知道吗?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却还觉得自己委屈,闹着要分家,现在折腾的婆婆我爸爸妈妈都被关进去了,你心怎么那么坏?”
江初月瞠目,只觉得自己大概是耳鸣,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的话,难以置信的看着江秀秀。
偏江秀秀还委屈的很,“就因为那天早上你那么一闹,你看看现在咱们家的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
“我爸爸妈妈不用去堤上出工,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用住院花钱,婆婆就不会去政府家属大院闹,不闹,自然就不会被镇上关起来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江小花,你的心怎么就那么毒呢?”
一番话说下来,江初月都要怀疑自己不是重生了,而是像曾经看过的小说那样,是穿进了一本同名同姓的年代文里,江秀秀,你他妈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江秀秀,有病治病,讳疾忌医是没道理的。”江初月说完这话,绕过江秀秀就走。
可江秀秀却还没放过她,不仅追了上来,还拽住了她的手腕,一脸的不依不饶,“做饭做卫生洗衣服,收拾菜园子这些脏话累活本来就该是你做的,可就因为你们一家分出去了,现在都落在了我身上,我凭什么要做这些事?”
江初月觉得江秀秀大概是真的病的不轻,一把甩开江秀秀的手,冷声道:“不想做家务可以啊,找个城里人嫁了就行。没听说城里人都有钱的很嘛,还请保姆的。”
这话是江初月无心之说,因为她实在懒得跟江秀秀掰扯“我凭什么做你凭什么做”这样毫无意义的话,只想赶紧把她给打发算了。
谁知道,没过两天,就出事了-
全村都分了肉,跟过年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每家每户都是根据工分来分的,各有不同,知青点的知青们自然也是如此。
他们在商量过之后,每人拿出相同数量的肉之后,剩余的都自己处理了。
因此,知青们连着狠狠地吃了两天大荤之后,剩下的肉全都交给江初月帮着腌制了,留着慢慢吃。
那些手上还有剩余肉的知青们,也有几个麻烦江初月帮着腌制了,他们都挂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风干。
原本江初月答应分肉的第二天给沈如归做猪肚鸡煲汤的,可因着还要给供销社做板栗糕,便推迟了两天。
这次在给供销社从板栗糕时,江初月提前做了些鱼丸和鱼饼,是用没有鱼刺的鱼肉一点一点剁碎,做成的。
工序繁复,可做出来的味道丝毫不会辜负你的辛苦。
在吃猪肚鸡煲汤之前,沈如归连着好几天伙食不错。
头天中午在知青点吃青椒炒肉丝,第二天中午吃肉丸素菜汤,晚上便在江初月家吃鱼丸和鱼饼,就连李伟明都在感慨肉的魔力果然很大。
不过是连着吃了两个中午的猪肉,沈如归的脸色竟红润了许多。
这话,沈如归没接,没有心虚,因为不带李伟明去蹭饭,他觉得极其的心安理得。
江初月做饭已经够辛苦了,再加一个李伟明,小姑娘得多累?毕竟,李伟明的饭量那么多。
可他却忘了,他和李伟明的饭量可是不相上下的呀!!!
江初月是在后面的仓库点完板栗糕之后,背着人偷偷把鱼丸和鱼饼给婶子的,为此,江初月拿着上回章主任特批的条子拿棉花时,婶子还特意多装了些,反正棉花弹性大,只要不上称,一般是看不出分量的。
离开时,江初月再次允诺婶子,下回来时,她一定再给带好吃的。
这话逗的身子笑的见牙不见眼-
猪大肠不好清洗,并且清洗起来极其麻烦。
江初月去后面的林子找了个小拇指粗的竹子,砍下来一节,从中间破开,停在竹子的节处,这样一来,因着节的位置太过紧实,而没有彻底砍开的竹子特别紧实,指尖的软肉稍微夹一点,便疼的受不了。
江初月把大肠卡进竹子,利用竹子的紧实,从头至尾的拉进来,这样大肠里的脏东西便给带出来了。
正面拉了三遍,然后把大肠翻一个面,又拉了三遍,直至再拉扯不出任何东西出来,江初月再清洗了一遍,这大肠才算是彻底洗干净了。
山鸡是一早去山上抓回来的,已经处理干净了,并且已经过了一遍水。这会儿把清洗干净的大肠直接从鸡|屁|股的地方塞|进去,原本应该用牙签将鸡|屁|股的位置缝合起来的。
但因为没有牙签,她用了狠细的竹签替代,效果一样。
将猪肚包裹好之后,砂锅里加水,放入枸杞红枣之类的大料,就可以用小火开始炖了。
她用的小炉子,贴着厨房灶台的边缘,走进走出的也不会绊着。
从中午吃完午饭开始炖,一直炖到金乌西坠,村西头的天际晕染了大片的红晕,砂锅里的香气不断的往外飘,狗娃守着小炉子不停的咽口水。
她把包裹着猪肚的鸡挑出来,直接用刀从中间破开,取出里面的猪肚,然后将鸡肉和猪肚都切成小块,再度放回砂锅里,继续用小火慢慢煨着。
嘱咐了狗娃看好炉子不可以随意碰之后,才去知青点做饭。
做好饭离开知青点时,她倒没有当众喊沈如归,而是和之前一样,让狗娃去叫的。
现在的狗娃胆子已经大了许多,脑子也灵活了不少。
去了知青点再不是闷头闷脑的往里撞,还会站在门口冲知青们咧嘴笑笑,然后再去敲沈如归的房门。
“沈如归,这两天我瞧着吴建国老在咱们屋子门口转悠,有两回,我还瞧见他从咱屋子里出去呢。”李伟明坐在床上,皱眉说。
沈如归看一眼已经走近的狗娃,锁好抽屉,“我知道了。”
说完,先出了房门,不等狗娃上前,他牵着狗娃先走了。
李伟明站在房门口,看着这一高一矮的身影,心里觉得不对劲来,倚着门框开始琢磨,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呵怎么?沈如归现在心里只有江小花,不搭理你了?”杨萍讥笑着道。
李伟明睨她一眼,“是啊,沈如归心里只有江小花,你是不是特难过?心里特不爽?恨不得冲上去撕了江小花的脸?”
“你?”杨萍气白了脸,随即“哼”了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
“呵呵可不就是驴肝肺嘛,至于好不好就不知道了。”李伟明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不过心里却委屈上了,难不成沈如归现在跟江小花最好了?真的不和他好了?
那不行,他们一起下乡的时候,他爸妈可是千交代万交代,让沈如归好好照顾自己的,现在这货不理自己了,这还有哪门子的照顾?
心里这么想着,离开时,倒还记得把门锁好,他可是看见吴建国偷偷进过他和沈如归的屋子呢。
沈如归抽屉里的那一整套课本如果被人发现了,可是要出大事的,他现在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意了。
一边锁门,李伟明心里的委屈越发盛了几分。
你都不搭理我了,我可还关心着你,你这人忒没良心了,沈如归,你的良心都喂了狗了。
第42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炒菜刚端上桌,还不等你吃饱,就已经冷的仿佛能看见不存在的油花。
所幸她家里的那个小炉子是真的小,她剁了许多掌心大小的小柴禾放在旁边, 三个人便直接就在厨房里, 围着小炉子吃饭。
一整个下午, 江初月就煲了一锅汤, 还洗了一小筐的青菜, 可以在汤里烫一下吃。
狗娃早早的端着碗乖乖的坐在了靠着灶台的位置, 江初月坐在靠着灶门口的位置,沈如归坐在中间。
既不用负责添柴火, 更不用负责下青菜, 只需要吃就行了。
砂锅的盖子一打开,汤汁的清香味扑面而来, 已经撇过一次油的汤汁看起来沁着温润的光泽,零星的油花落在上面, 像极了夏日鱼塘里纳凉的荷叶,清风拂过,微微晃动身体。
“真香, 感觉刚刚的那碗饭好像白吃了。”沈如归说。
江初月笑了笑, “好吃就多吃点,这可是特意为你煲的呢。”
她一边说着话, 一边帮沈如归舀着汤,特意从锅底舀了好几块猪肚不和鸡块放进碗里, “我也是头一回用山鸡做, 你试试看,味道如何?”
沈如归接过碗, 道了声“谢谢”,笑着说:“就凭着这么香的香味,味道就绝不会差了。”
江初月笑了笑,倒是没再谦虚。
别的事她还没那么笃定,可于做菜来说,她却是极其自信的,毕竟,喜欢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研究了那么多年,若是还换不来别人一句好吃,那可真是白活了。
“猪肚的表面被山鸡的鲜嫩包裹的严严实实,吃起来不仅有猪肚原本味道,却也带着山鸡的鲜味儿,感觉,比我记忆里的味道要好许多。”沈如归说。
江初月给狗娃舀了几块肉,嘱咐他慢慢吃,小心烫,看一眼沈如归,打趣道:“我一直以为,记忆里的味道应该是不可能被超越的。”
“为什么?”沈如归好奇的问。
江初月双手捧着碗,看着咕噜咕噜冒着小泡的砂锅,“因为记忆会给事物本身增加许多你的期许,期待,所以,在你回想起来时,记得的总是美好的,哪怕是同一人做的菜,你吃起来也会觉得,好像和记忆里的味道不一样了。”
“说白了,就是记忆里添加了你的个人情感,所以,一般来说,是无法被超越的。”江初月笑着说。
沈如归想了想,点头,“是有那么几分歪理。”
江初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就是歪理了?”
沈如归又添一碗汤,瞥一眼江初月,映着厨灶里透出来的火光,一张巴掌大的脸被映的红润,眼角眉梢透着轻松惬意的浅笑,周身萦绕着温润的光泽。
他缓缓收回目光,盯着碗里的汤水,轻轻喝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一点一点流向胃里,深秋的冷夜里,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你”
“好你个沈如归江小花,你们背着我偷吃,你们怎么那么坏啊?”
李伟明破门而进,插着腰站在厨房门口,一脸委屈的看着厨房里围着小炉子而坐的三个人。
江初月看过去,眨了眨眼睛,觉得眼前这场面,好像说什么错什么。
主要是,她以为沈如归会喊李伟明,晚上见李伟明没来,她也没多想,更没有多问。
至于沈如归为什么没喊?
她悄悄把眼神看向沈如归,好倒是很好奇。
沈如归慢条斯理的喝完碗里最后一滴汤,回头轻飘飘地看一眼李伟明,淡淡的开口:“哦,我看你晚上连着吃了两碗饭,想着你应该吃撑了,毕竟,晚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就没喊你。”
江初月听了这个理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换来的是李伟明更委屈的怒视。
她忙捂住嘴,努力控制脸上的笑意,咳了一声,“要不要喝一点汤?”
李伟明委委屈屈的自己搬了个凳子,正准备把凳子放在江初月和沈如归之间的时候,沈如归一个手快,把凳子放在了他和狗娃的中间,“你坐这里。”
说完,他弯着腰,把自己的凳子往江初月那边挪了挪。
江初月从橱柜里帮李伟明拿了碗筷回来时,看见的就是李伟明鼻子不停的耸动,闻着砂锅里的香味儿,眼睛却是瞪着沈如归。
反观沈如归,不仅给自己又添了半碗汤,还给狗娃盛汤舀菜,完了,还探身从旁边的篮子里夹了一大块子的青菜放进砂锅里。
江初月看的又想笑了,但看看李伟明的委屈样,到底是忍住了,索性,她帮着给盛了汤,再递给李伟明的。
“是缺胳膊还是缺手啊,蹭吃蹭喝就算了,连盛汤都还得人家帮你?”
李伟明一口汤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咽下去,浓郁的汤汁里浸着刚刚放进锅里青菜的清香,温热的液体还没来得及温暖被寒风吹散的热意。
“沈如归,你还是个人吗?”
沈如归不看他,“你晚上吃这么多,真的对身体不好。”
李伟明瞪他,“呵我身体好不好,不要你管。”
“我也并不想管,可你要真有什么,你爸妈该心疼了。”沈如归说,“毕竟,李叔叔和李婶婶摊上你这么个儿子已经够糟心了。”
“沈如归。”李伟明气的只能喊沈如归的名字。
一旁看戏的江初月不知不觉将刚刚沈如归放进去的青菜吃了个干净,而放青菜的沈如归却还没尝一口。
沈如归看一眼已经完全没有青菜的砂锅里,又看一眼悄悄看戏的江初月,无声笑了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砂锅,并且起身从温着馒头的大锅里给江初月拿了个馒头,“吃个馒头,你吃这么多菜,夜里会饿。”
一旁的李伟明发现自己不仅被忽视了,还是个在沈如归眼里的隐形人,气的想骂人,可又清楚即便自己骂了,最后吃亏的肯定也还是自己。
他觑一眼含羞带怯的从沈如归手里接过馒头的江初月,心里吊着的那口气彻底给泄了个干净。
江小花做的饭那么好吃,我要是骂了她,沈如归肯定会骂的自己怀疑人生不说,还会得罪江小花,那自己以后就更没好东西吃了。
李伟明在心里叹了口气,生活在食物链末端的自己,好惨!!!
既然都这么惨了,那就化悲愤为食欲吧,把好吃的全部吃干净,让他们没东西可吃,哼,让他们都欺负我。
说到做到,李伟明也起身拿了个馒头,左手馒头,右手汤。
吃一口馒头,喝一口汤,再夹一筷子肉,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人生了!!!
而在李伟明眼里“含羞带怯”的江初月从沈如归手里接过馒头时,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咯噔”跳了下。
明明就只是递了个馒头而已啊,她刚刚还帮沈如归盛汤了呢,心跳加速是什么鬼???
江初月忙咬了好大一口馒头,给自己洗脑,主要是沈如归的手太好看了,比她的手还好看,猛地看见了,有点被惊到了而已。
李伟明消停了,江初月和沈如归也不再多说话,一时,倒是都开始安静吃起饭来了。
因着加了一个李伟明,虽说这货据说已经吃了两碗饭了,可他这会儿吃起肉来的速度,瞧着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狗娃老想吃肉,被江初月架着吃了两个成年人掌心大小的馒头,本来就年纪小,肚子不大,喝了两个半碗汤,吃了不少的肉,哪怕锅里还剩不少,也已经吃不进去了。
两只手托腮,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锅里看,好像这样还能吃似的。
就在这时,她家的大门传来了敲门声。
厨房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看过去,江初月起身去开门,是陈芳芳。
“芳芳姐,你怎么来了?”江初月让开身子,让陈芳芳进来。
“小花,我”
陈芳芳一边往里走,刚开了头,一眼看见厨房里的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多了几分不自在。
江初月看了眼厨房,牵着陈芳芳去了房间,“芳芳姐,你在这儿坐会儿,我给你盛碗汤,你喝了暖暖身子。”
“哎,不用。”陈芳芳其实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闻见了汤的香味儿,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肉汤。
这年头,可不像后世那样,小孩吃个百家饭,不是猪肉就是羊肉牛肉的,这年头但凡谁家的小孩在饭点去了别人家,都是要被骂不懂礼数的。
所以,陈芳芳这会儿心里极其懊恼,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冲动,竟然这个点来找江小花了。
小花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了,她一来,岂不是陈芳芳在心里叹一口气,想走,又觉得来都来了再走,好像更不合适了。
一时,陈芳芳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毫无条理,她看着房间里那个狭小的窗户,不对啊,沈知青和李知青怎么在小花家里吃饭?小花不是已经在帮知青们做饭了吗?这俩人怎么还来???
小花不会是被这俩人给欺负了吧?果然,知青没一个好东西。
陈芳芳心里恨恨地想。
江初月端着一碗热汤进来递给陈芳芳时,陈芳芳还打算推一推的,可是当近在咫尺的香味钻进鼻子里的时候,原本是推拒的动作变成了接受的样子。
感受着指尖的暖意,陈芳芳脸颊红了红,很小声的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呀,不就是一碗汤嘛。”江初月坐在大床对面的小床上,“芳芳姐,你赶紧趁热喝,暖暖身子。”
陈芳芳应了一声,小口小口的喝了一口汤之后,不仅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眼睛还散发着惊奇的光芒,“小花,这汤真好喝,我从来没喝过这样味道的汤呢。”
她又吃了两块肉,嚼了半天,蹙了蹙眉,“小花,这里面是什么肉啊?我怎么吃不出来啊?一点不像是猪肉的口感呀!”
江初月笑了笑,“白色细条的肉就是我让你爸特意给我留的猪肚呢,那成块的肉是山鸡肉。”
陈芳芳听了之后,又吃一口江初月嘴里说的猪肉,“不对啊,一点没有腥臭味,反而吃在嘴里口感还很鲜香。”
江初月冲她眨了眨眼睛,很神秘的样子,“独家秘方。”
陈芳芳跟着笑了出声,“小花,你现在这样多好啊,又活力,整个人看起来也有朝气,不像以前那样,太沉闷了,不好。”
江初月笑了笑,不过没接这话,“芳芳姐,你这会儿来找我做什么呀?”
听江初月这么问,陈芳芳刚刚溢着笑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江初月以为是她爸爸妈妈在堤上又出事了,“是我爸爸妈妈他们”
不等江初月说完,陈芳芳忙摇头,“江叔和婶子好着呢,没事儿,你别担心。”
江初月心里松了口气,“那你这”
陈芳芳的肩膀瞬间一塌,“小花,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我现在有点没注意,不敢告诉我爸妈。”
江初月敛眉,芳芳姐这是遇到感情问题了?
“芳芳姐,你有喜欢的男生了?”江初月试探性的问。
“没有,怎么可能?”陈芳芳矢口否认,并且否认的又快又急。
语闭,陈芳芳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了,她扯了扯嘴角,咬咬下唇。
江初月看陈芳芳这一脸为难的样子,一时也摸不清她到底怎么了,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了。
房间里默了片刻,陈芳芳小口小口的喝完一碗汤,小声开了口:“小花,从分肉前两天开始,我只要一出门,就总能碰见吴建国。”
“吴建国?”江初月小声惊呼道。
陈芳芳点点头,“他是知青,出现在村里也没什么,可是,不管我去哪里,就总能遇见,他还每次找各种话和我聊,我就想着,我也快十七岁了,也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自然不好在村里老和男生走一块儿。”
“尤其吴建国还是个知青,我更不能和他走的近呀!”陈芳芳抬头看一眼江初月,“虽然大家都说知青是城里人,嫁给他们,等他们回城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可我就总想着,我书都没念多少,连镇上都没去过几回,如果真嫁给了知青,跟他们回城了,城里人肯定也瞧不上我啊。”
“你说我这在村里,我爸好歹是个村长,就嫁这附近,有爸给我撑腰,好歹过日子不用看人脸色,不是。”
江初月听完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芳芳姐,没想到,你竟然想的这么通透啊!”
如果大多数农村女孩都能有陈芳芳这样的想法,大概知青回城后的悲剧就会减少许多吧。
陈芳芳脸颊红了红,“其实也不是我想的,是我妈跟我说的。”
江初月笑了笑,这些话确实是陈嬢嬢会说的话。看着大大咧咧的人,可待人的分寸说话的尺寸永远拿捏的最恰当。
“那吴建国?”
陈芳芳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把抓住江初月的手,“我心里记着我妈的话,再加上我对他也没什么想法,每次都想绕开他,可他总有法子一直跟在我身边。”
“跟在我身边其实还好,主要是他老说一些城里的日子怎么怎么好,有楼房,有抽水马桶,还有大商场之类的。”陈芳芳咬着下唇,“说完这些,他就开始问我,我爸爸最近去镇上开会都开了些什么,镇上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政策下来之类的。”
“小花,你说他是不是奸|细啊?想从我这里套我的话,然后把我爸从村长的位置上拉下去啊?”这才是让陈芳芳担忧的原因。
原本她第一时间是想回家告诉她妈妈的,可她又担心是自己瞎想了,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思来想去,她才决定来找江初月的。
自从江家分家之后,她就发现了江初月再也不是以前的江初月了,人开朗了不说,好像也变聪明了许多。
“把村长拉下去不至于,毕竟,他是知青,总会回城的,芳芳姐,他这样做,没好处的。”江初月分析道。
听江初月这么一说,陈芳芳皱着眉,想了想,“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目的?”
江初月蹙着眉,脑子里不停回想着这一年有发生过什么样的大事。可她想了许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前世的这个时候,她正在镇上的国营饭店的后厨做小工,饭店里张大厨见她年纪小,又无处可去,一时心软,收了她在后厨里帮着摘菜洗碗,钱是没有的,但是却包她三餐,并且在后厨的仓库里给了她一张小床,她才终于有了个落地的地方。
那会儿,整天心里慌慌的,担心会被江家的人发现了她,再把她抓回去。她着实害怕会被刘芳把她嫁给邻村的那个鳏夫。
那个据说打死过老婆的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她怕自己一嫁过去,也会被打死。
大概是死亡带给她的阴影太重了,在沈如归开口要帮她的时候,她到底还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转身离开了三桥村。
当年的她,离开的不仅是三桥村,更是黑暗的人生。
她叹了口气,“芳芳姐,反正我在家也没事,你以后要是再要出门做什么,你就直接来家找我,我们搭伴一起出门,这样吴建国应该就不会缠上你了。”
陈芳芳听了这话,猛点头,“小花,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每次出门时都跟做贼样,生怕他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了。”
江初月失笑,安抚道,“芳芳姐,要不,你直接把这事儿告诉村长和嬢嬢,让他们出面去处理这件事,总比你这样慌里慌张的好。再说了,如果吴建国真不做人事,就算是咱们两个搭伴,他也有法子呀!”
“咱们毕竟是女生,就体力而言,肯定是比不上男人的。”
陈芳芳离开时,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沈如归和李伟明对视了一眼,起身一起把厨房收拾了,把碗也洗干净了。
“江小花,陈芳芳要是没告诉村长的话,她过来找你,你可千万别傻不拉几的跟她一起出门,男人变态起来,是你们女生想象不到的。”李伟明临走时,站在门口说。
江初月嘴角抽了抽,看一眼同样一言难尽的沈如归,点点头,“我以后尽量离男人远一点,毕竟,不知道男人什么时候就变态了。”
“对,尽量离男人远一点。”李伟明还颇赞同的点头。
沈如归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脚把李伟明从门口踹了出去,转头对江初月温和说:“初月,这世上总还有些男人是真的好的。”
江初月挑眉“嗯”了一声,抬起手,掰着指头数:“我爸爸,村长,还有还没长大的狗娃,都是好男人。”
看向沈如归的眼底溢着笑意,身后煤油灯的火苗因为穿堂风而不停地跳跃着,飘忽不定的火光在江初月的脸上落下明明灭灭的光,而她眼底的笑意,却犹如夏夜里的星辰,刹那间照亮了沈如归的心。
“初月,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个好男人。”沈如归轻声说。
江初月仰头对他笑,眼底溢着戏谑的笑意,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扬着下巴“嗯”了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如归没接话,却盯着江初月看了好一会儿,倏地笑了笑,温声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前后门窗都关严实些。”
江初月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沈如归说。
江初月继续点头。
沈如归:“没话跟我说吗?”
“晚上早点睡。”江初月如他的意,开口。
沈如归失笑,“虽然这句话不是我最想听到的,可有这么一句话,总是比你不停的点头要强点。”
江初月想了想,又说了句:“晚上做个好梦。”
“你们两人说什么呢?”
被冷落了很久的李伟明叫了声。
“你怎么还在这里?”沈如归回头。
李伟明:“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吃饱喝足了还不回去睡觉,待人家家门口做什么?”沈如归蹙眉。
李伟明:“”
“我他妈要不是为了等你,老子早回去洗完澡钻被子里了。”
“你是小学生吗?”沈如归丝毫没领情,“从初月家回咱们院子,小碎步也不超过一百步,我闭着眼睛都能回去,不会失踪的。”
李伟明又委屈了。
他现在是发现了,沈如归已经不是以前的沈如归了。
有好吃的不想着他就算了,现在已经进化到,看见他就整个人阴阳怪气的。
反正现在在沈如归面前,他是做什么错什么,说什么错什么,他就不应该以人的形态出现。
想着,李伟明委屈的更不行了,他仰头看一眼没有星星的夜空,他怀疑,如果他是一阵风,怕是沈如归都要觉得这阵风就不应该吹过来。
江初月站在门内,听着这小学生对话,既无语又觉得好笑。
男人的幼稚,和年龄是无关的。
神他妈怕你失踪。
这是要笑死人不偿命的节奏啊!!!-
当晚,沈如归和李伟明离开之后,江初月就带着狗娃洗漱完,上|床睡觉了。
而沈如归和李伟明回去之后,两人先回的房间,忙忙碌碌进出好几趟之后,灭了房间里的煤油灯,从外面看进去,就是里面的人已经休息了。
深秋的风在深夜里呼啸而过,已经没了树叶取暖的枝桠随风摇摆,发出呜咽的声音,无端惹的人吓的一激灵。
就在这时,知青点的院子里有一道身影走了出去。
黑暗的房间里,沈如归和李伟明对视一眼,悄悄打开门,跟了出去。
深秋的夜里,蝉鸣蛙叫已经只剩零星几声,若不仔细听,是很容易就被忽略的。
今天的夜里,没有星星,更没有明亮的月亮,却也透着几丝光。
沈如归和李伟明屏气凝神的靠着前面人的脚步声判断着他即将要去的地方。
走没多远,不到五分钟,前面的男人在岔路口渐渐隐匿了身形。沈如归和李伟明停了下来,站在一颗粗|壮的大树后面。
“他去找江秀秀?”李伟明悄声问。
沈如归探出头看一眼黑暗的前面,点点头,“他估摸着是看见我抽屉里的书了,缠着陈秀秀应该是想通过村长打听些消息。”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自己是因为重活一世,才知道了时事的走向,这才提前把书收集全的。
而对于明年年底会恢复高考这件事,怕是现在上面的人都不清楚吧,毕竟,现在正是那四人最嚣张的时候。
沈如归敛了敛眉,“你现在去找村长,悄悄的,找到之后,多的话别说,直接把人带过来就行。”
李伟明“嗯”了一声,转身离开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如归问。
李伟明突然笑着凑近沈如归,“哎,你说他不是应该只需要缠着陈芳芳不就好了?直接哄的小姑娘嫁给他,那村长那边要真有什么消息了,他不就名正言顺的最先知道了?他现在半夜私会江秀秀是几个意思?”
沈如归没好气的睨李伟明,“因为爱,行不行?”
李伟明“噗嗤”一声笑出了,“爱?在海里游来游去的爱吗?”
“赶紧的吧,别一会儿黄花菜都凉了。”沈如归也被李伟明逗笑了-
“建国哥,你带我回城里吧?好不好?”江秀秀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吴建国。
吴建国眉心有一瞬间的皱了皱,不过转瞬恢复温和的笑意,双手拦着江秀秀的肩膀,安抚道:“秀秀,你才15岁呐,还是个孩子,我怎么带你回城里呀?”
“可是”
“秀秀,别急,等你18岁的时候,咱们领证了,我一定带你回城里。”吴建国温声道。
江秀秀却不满意,这几天,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初月说的话,去城里,就不用做又脏又累的活儿了,还可以吃饱肚子,冬天住在筒子楼里,还有暖气。
而且,她还听说,城里人的茅房都是可以直接冲走的,不用每天早上起来倒夜壶,更不用夏天的时候,被茅房熏人的气味熏到窒息。
尤其是江初月一家分家出去了,家里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就连前两日分肉,明显比去年少了不少。
更别说现在刘芳还有她爸爸妈妈都不在家,这家里的家务活儿全落在她身上不说,爹爹不高兴了还要骂她不成器,留在家里浪费粮食。
就连她弟弟江大福,仗着自己是个带把的,被爹爹宠的无法无天,整天对她颐指气使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建国哥,可是我们,我们都已经”
吴建国心里一滞,“你还小,不会有孩子的,你信我,好不好?”
江秀秀眼眶更红了,眼泪慢慢划出眼眶,仰着头看着吴建国。
吴建国温柔的擦拭着她的眼泪,“秀秀,我最喜欢你了,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谈恋爱呀,和你一起上山捡柴禾,摘野菜,对不对?”
“嗯。”江秀秀害羞的点头。
“你别急,我不是不娶你,只是你现在年纪真的太小了,等你满18了,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让江小花羡慕死你,好不好?”
“真的吗?”江秀秀问。
吴建国重重的点头,“就算比不上其他人,但一定会让江小花羡慕你的,你会成为她心里最羡慕的女人的。”
原本想着一定要让吴建国带自己回城里的江秀秀,就在吴建国的三言两语里,瞬间软了下来,顺着吴建国的胳膊,整个窝进了他的怀里。
“建国哥,我知道现在知青回城不是那么容易,我刚刚那样跟你说,也不是在逼你。我就是,我就是”江秀秀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咱们俩毕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听村里人说,有了夫妻之实就会怀孕,我怕被人看见,我会被骂死的,以后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我懂,我都懂。”吴建国顺着江秀秀的后背,继续声音温柔的安抚着她,而在江秀秀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被分开,惊慌失措的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第43章
村长打开手里的手电筒, 漆黑的夜里顿时有了亮光,而两相对垒的人终于都清晰的看见了对方的脸。
“我的天,吴建国,你还是个人吗?江秀秀才刚15岁吧。”
不等人说话, 李伟明先咋呼了起来。
这会儿的江秀秀早慌的不行了, 哪里还有每次欺负江初月时的那些小心眼。
此刻的江秀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完了, 彻底的完了”。
整个人慌的不行, 寒风掠过, 她只觉得此刻的冷意要比冬夜里的寒风还要刺骨,瘦弱单薄的身体不停的轻颤, 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想攥起来, 可她试了好几次,无力, 丝毫力气都没有,连想把手攥成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江秀秀一双眼睛一时在村长冷厉的脸上打转, 一时带着期许的看向身侧的吴建国,期待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能够带她逃出这场困局。
她还在期待着城里的生活,她不想再被人随意使唤, 她也想吃肉穿棉袄
“建国哥”
吴建国就跟没听见似的, 面色阴沉地在沈如归和李伟明脸上回来移动。
“看什么?”李伟明挑眉。
“你们盯着我。”吴建国沉声说。
李伟明“哈”了一声,“吴建国, 这不怪我,得怪你自己。其实, 我和沈如归也不想跟着你啊, 这大半夜的,是被子里不暖和, 是屋子里不舒服,我们得在这儿吹冷风?”
“我们脑子又没病。”说完,李伟明还嘟囔了一句。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
至此,吴建国都觉得自己是被沈如归和李伟明针对了,不然这大晚上的,还时不时的刮一阵北风,这两人为什么不睡觉,要跟着自己呢。
对于他偷进沈如归和李伟明房间,以及在江秀秀背后撺掇她如何去政府家属大院这两件事,在吴建国看来,这俩人又没什么损失,根本就不应该计较,甚至记恨他。
“江秀秀,你过来。”
谁知道,沈如归和李伟明还没开口说话,村长倒是先开口了。
江秀秀猛然被村长点名,整个人吓的一哆嗦,惊慌的看向村长,又看看吴建国,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
村长眼睛微眯,脸色沉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村长盯着江秀秀的眼睛,问。
江秀秀忙移开视线,一双眼睛没有着落点,慌不择路。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还能看不明白。
村长在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进去把你爹爹喊出来。”
一听这话,江秀秀彻底慌了,上前一步,跪在村长面前,不停的摇头,眼泪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落,嘴里不停说着“不要,不要,村长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爹爹”。
可村长根本不理他,转头看一眼沈如归,“如归,麻烦你进去把江老三给我叫起来。”
“自己个儿闺女三更半夜起来夜会男人,他倒是在家里睡的舒爽。”
沈如归看一眼想上来抓他裤脚的江秀秀,一个大步绕过去,留下江秀秀在后面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地面上,原本无声的流泪这会儿已经发出了轻微啜泣声。
然而,并没有人去同情她。
至于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吴建国,这会儿眯着眼睛,眼底闪烁着忽明忽暗的阴沉,像一个局外人似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
李伟明看着沈如归的身影消失在后门处,斜睨一眼吴建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候,越是看着老实本分的人,做出来的事才最是不能看的。”
村长听了这话,也看了眼吴建国,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只冷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只有李伟明的视线,一直紧紧的盯着吴建国。
“李伟明,你别忘了,我们都是知青。”吴建国突然出声道。
李伟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是啊,我们还都是能喘气的人呢。可是,那又怎样呢???”
吴建国死死地盯着李伟明看。
“看着我做什么?现在村长都看见了,难不成你指望我一棍子把村长敲晕,然后再给村长洗脑,今晚的事都是他做梦梦见的吗?”李伟明说。
村长没好气的轻轻敲了李伟明的后脑勺,换来对方一声“哎哟”,“臭小子,连我都敢打趣了。”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呢,您在我眼里可是德高望重的很。”李伟明凑趣道。
村长一下子破功了,原本因为晚上发生的事儿而有些糟心皱起的眉,这会儿终于和缓了一些,“你这个臭小气。”
就在此时,沈如归带着江老三出来了。
大概是沈如归已经跟江老三说过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出来,不等村长开口说话,他直接举起手里小臂粗的棍子朝江秀秀打了上去。
原本正兀自伤心害怕的江秀秀还没察觉到江老三已经出来了,直到棍子落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响,过来几秒,棍子第二次落在肩膀上时,她才终于感受到了疼痛。
顿时,她整个人从地上蹿了起来,慌不择路的朝吴建国跑了过去,躲在他的身后,期望吴建国能够在这个身后保护着她。
可是,吴建国竟然在江老三拿着棍子转身走过来时,一个侧身,将躲在身后的江秀秀一把拽到了身前,而他自己竟还倒退了几步,瞧这架势,应该是怕自己被误杀。
“啧啧国家领导人虽然说着妇女能顶半边天,让咱们别小看了女人,没想到有些男人竟在方方面面的记住了这句话。”李伟明在沈如归耳边讥讽道。
声音不大不小,可在安静的夜里,清晰的从四面八方的钻进人的耳朵里。
不过离着他们三五步距离的吴建国,自然是一个字不落的听的清楚,顿时气的脸都胀红了,一双眼睛充血似的狠狠地盯着李伟明看。
沈如归顺着李伟明的话,看一眼目光凶狠盯着他们看的吴建国,嘴角勾了勾,没有什么笑意,声音冷的比这深秋的风还要刺骨,“有的人活着,不如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比活着的人更有意义。”
李伟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大笑的拍着大腿,他冲沈如归竖了竖大拇指,“绝。”
沈如归轻哼一声,转头问吴建国,“吴建国,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房间里的东西的?”
听到这个问题,吴建国好似一下子活了过来找到了底牌似的,“你不用管我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现在只知道,老子要是下场落不到好,也绝对会拉个陪葬的人。”
“陪葬的人?”沈如归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我吗?”
吴建国腥红的眼睛带着若有似无的疯狂,盯着沈如归看。
沈如归瞥他一眼,眸色清冷,丝毫不曾遮掩的厌恶,“原先只以为你有几分小聪明,现在看来,呵也不过如此。”
吴建国顿时像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整个人染上几分疯癫,“沈如归,你以为你家现在还像以前吗?你别忘了,你爸现在可还在胡领农场改造呐,你外公家?哈早年还有几分势力,如今死的死,残的残,留下你妈那个软弱无能的,哦对,还有你爷爷,如今也不被关在大院里,进出不得吗?”
“你现在凭什么还这么狂?”吴建国大声嚎叫了一声,“沈如归,老子”
“老子”两个字刚出口,一道含着利锋的拳头瞬间砸上吴建国的面门,拳头落在他的鼻子上,吴建国只觉得鼻子一阵酸麻,还没感觉到疼,就感受到了有温热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吴建国刚抬手擦了擦鼻子上的血,第二拳再次砸了上来,这次是落在他的右脸上,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左半边脸好像肿了起来,嘴唇动了动,都不太自然。
他脚下踉跄了下,转过头对上沈如归凶厉的目光,刚开口,可声音还没出来,口水倒先一步流了出来。
“我劝你现在别开口,不然,我不确定接下来的一拳,我是会打你的右脸,让你左右平衡,还是直接砸上你的太阳穴,让你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见太阳升起。”
沈如归说这话时,声音冷的刺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倒不显得多生气。
可只有刚刚才被他打过的吴建国知道,沈如归的拳头里到底蕴含了多少的戾气。
吴建国下意识的瑟缩了下,移开了目光,闭上了嘴,不停的擦拭着鼻子里流出来的血。
而原本正打着江秀秀的江老三也因为沈如归的突然出手,给惊的停了手,倒是便宜了江秀秀,趁着江老三不注意,赶紧跑到了村长身边,跪坐在地上,忍着背后的疼,双手紧紧地抱着村长的腿,任村长如何推拒,都撼动不了。
原本只需要处理吴建国和江秀秀两人的事儿,这会儿突然多了沈如归揍吴建国,村长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这事儿到底要怎么处理啊?!
这三更半夜的冷风吹,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被窝里好好睡个觉呢?
你们为什么非得挑三更半夜的偷|情呢?
是被子不够暖和吗?
还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非得找点刺激?
村长在心里叹了口气,事情发生了,还都是在他眼前发生的,他实在不能装作不知道转身就走。
他咳了一声,“江老三,事情已经发生了,打孩子有什么用?你们做父母长辈的,没教好孩子,事情发生了,倒是知道打孩子了。”
说完,不给江老□□驳的机会,又看向吴建国,“吴知青,你和秀秀两人抱在一起,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不要说是秀秀勾|引你之类的,毕竟,你此刻站的地方是江家后门,总不能她有邪|术,能让你无知无觉的自己从被窝里钻出来,来这里,然后再紧紧地抱着人小姑娘吧。”
村长的话说的直白,差不多算是把吴建国想找借口的前路后路都给堵死了,顿时,他的脸色黑的比这夜空还要黑,比墨水还要难看。
“吴建国,我帮你想了个借口,要不要听听?”李伟明说。
吴建国一边擦拭被打出血的嘴角,一边阴鹜的看着李伟明。
李伟明似乎一点不被他的眼神所影响,还带着点轻松惬意的笑,“江秀秀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骤然见到了城里来的知青,不仅博学多才,人穿的干净长的体面,一下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爱的不能自已,整天守在知青点门口,见缝插针的在你面前出现,就在你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小姑娘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让你以为你们发生了不可见人的关系,至此,你不得不被她缠上。”
“而今晚,被我们所看见的这一幕,正是你在小姑娘再一次的威胁之下,不得不在三更半夜的偷偷从知青点里跑到江家后门这里,两人在夜色下,紧紧相拥,像极了一对月色恋人。”
“啊,这唯美的爱情,多么令人神往啊!!!”
噼里啪啦,连个磕绊都没打的,李伟明说了一大串,在场的,除了江秀秀吓的惊慌失措不敢出声,就连吴建国都听的抽了抽嘴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伟明。
“李伟明,平日里倒是小瞧你了啊,再早生个几年,杂谈小说的名人史上,绝对有你的一席之地。”沈如归说。
“谬赞了。”李伟明做了个揖,一脸谦虚的样子。
村长心累的仰头看天,这场面是不是过于儿戏了?
我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为了看这个二傻子演戏吗???
第44章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没有。”江秀秀开口时,原本应该会很尖利的声音, 竟然因为紧张害怕, 而变的软弱无力, 在夜里, 竟让人生出些许名为“怜悯”的情绪来。
沈如归看她一眼, 心里轻笑了一下, 果然夜色最是能蛊惑人心。
眼前这个哭的不能自已的,还不到15岁的小女孩, 曾经可是亲眼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的面前流逝, 却还能眼都不眨一下。
果然啊,只有伤口扎在了自己身上, 方才觉得疼是种什么感觉。
“江老三,这个事儿, 你怎么看?”村长没有那么多的铺垫,甚至都懒得去看眼前三个人的脸色,只沉着脸问江老三。
刚刚因为举着棍子打了江秀秀好几下, 这会儿江老三竟还有些喘, 他一双带着点浑浊的眼睛冷冷地瞪着江秀秀,良久, 他抹了把脸,转头看向村长, “村长, 这事儿你来处理。”
江秀秀马上眼露祈求的看向村长,希望他能放自己一马。
可其实她忘了, 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她只要说一句是吴建国勉强她的,那么,她马上会从从犯变成受害者。
自然,吴建国本身就不冤枉罢了。
村长目光凉凉的看了江秀秀好一会儿,无声冷哼一声,斜睨一眼一脸不满还满脸不服气的吴建国,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沈如归,李伟明,你们俩把吴建国给我关进村东头的粮仓那边去,现在天晚了,明天我来处理。”
“至于江秀秀,”村长默了片刻,“江老三,你把她带回去,这几天先关在家里,哪里都不允许她去。”
吴建国被沈如归和李伟明拽着走的时候,看似镇定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害怕来。
“沈如归,李伟明,我们可都是知青,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吴建国再次提起。
沈如归冷笑一声,连嘴都懒得张。
李伟明倒是接了句话,“别,就您这样干大事的人,我和沈如归可比不上。”
他这话明显就是讽刺了。
干大事?干什么大事?勾|引未成年乡下女孩吗?
吴建国脸色再度变的阴沉,紧抿着唇,不再开口-
翌日,江初月天不亮,趁着狗娃还在睡觉,她背着筐去山脚下捡了半框的板栗,才去知青点给做早饭。
今天早上是杂粮面条,用西红柿吊的汤底,一直到西红柿在锅里煮化掉,再将擀好的面条放进去煮。
调料直接放在碗里,煮好的面条挑进碗里,再用煮过面条的汤汁烫几片青菜。
红润的汤汁,翠绿的青菜,混着带着杂色的面条,冒着袅袅的白烟,肚子空了一夜的知青们,看见面,都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深呼吸一口气,西红柿酸甜的香味夹杂着香醋的味道不断冲击着嗅觉和味蕾,肚子瞬间奏起了交响乐。
“自从初月来帮咱们做饭了,我觉得我好像都胖了些。”
“可不嘛,吃的还是那些菜,可这吃进嘴里就是不一样。咱们做的呀,那就是证明这菜是熟的,根本没有灵魂。初月做的呀,让每一种菜都证明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何止是证明了存在的意义呀,还同一种菜赋予了不一样的使命。”
“绝了,初月,你这做的菜不说镇上的国营饭店了,就是我家那块儿的市里,都没你做的好吃。”
“不行,初月,一会儿你要是没什么事儿,你过来,你教教我,为什么我做出来的面条还没出锅就坨了不说,味道还不好?”江燕一边吃着面,一边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江初月。
江初月擦干净手,站在江燕跟前笑,“这有什么。”
谁知道,她这话一出,好几个女知青都在一边搭腔,喊着让她过来教他们做菜。
因为大雁已经南归,乡间的清晨变的宁静,而今天早上的知青点院子里,却热闹的不行。
女孩子对于江初月厨艺的钦佩,男孩子打趣女孩子求着江初月教她们做菜,笑话她们可别糟蹋粮食了。
在这样和谐热闹的早晨,哪怕擀了一早上的面条胳膊酸软,看着大家吃的开心,江初月的心情不自觉的跟着好了起来。
在热闹的人群里,江初月下意识的去寻找沈如归,只是,她的视线在扫过院子里的角落时,那个时常只有吴建国一个人会待的位置时,竟然空无一人。
吴建国没有过来吃早餐。
江初月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不动声色的目光再次从院子里的知青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吴建国确实不在。
她转身回了厨房,果然,属于吴建国的饭盒就那么静静的躺在案台上,灰白色的铝合金饭盒,孤零零的,面条上原本翠绿的青菜已经因为搁置的时间过长,变黄了,再不复朝气。
江初月从厨房出来,跟江燕说了声,转身回家了。
对于吴建国不在这件事,她也没过多的放在心里。虽然她知道江秀秀和刘芳做的一些事是因为有吴建国的背后指点,可这件事却没有伤害到她,她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
江初月在厨房里做饭,不由得想到江秀秀和刘芳去政府家属大院哭闹这件事,实在想不明白,吴建国出的这个主意,到底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
过程如何不说,如今从结果来看,显然是在害他们的了。
除了江秀秀安然无事的回了家,其他人现在还关在镇上的公安局里呢。
算着日子,等他们回来,大概也要进冬月了。
知青点今天早上吃面条,江初月和狗娃今天早上也打算吃面条。
她一边想着事情,手上动作不停,很快擀好了她和狗娃的分量,下锅,不过三五分钟就捞起来了。
和知青点做饭不一样的是,她做的是拌面。
胡萝卜丝,黄瓜丝,焯过水的大白菜丝盖在煮好的面条上,淋上她自己做的辣椒酱的油,酱油,香醋,盐,再滴两滴香油,拌匀。香味霎时间就溢了出来。
江初月狠狠闻了一口,才递给狗娃,“狗娃,你吃慢点,有点烫。”
狗娃“嗯”了一声接过去,就坐在厨房里的桌子旁,把碗放在桌子上,左手也放在桌子上扶着碗,右手慢慢的挑着面条吃。
他用筷子还不是很熟稔,尤其是在吃面条的时候,总是一夹,面条就很有自己想法的滑会了碗里。
江初月坐在他旁边看的好笑。
狗娃很执着,他一定要把一根面条全部挑起来,然后从面条的底部慢慢的放进嘴里,非得这样完整的吃一根才行。
江初月一碗很快去了半碗,而狗娃碗里的面条好像还跟没被动过似的,他仍然执着的必须挑起一根面条再从底部吃进去。
偏偏他还耐心好,也不生气,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他也不是不懂脑子,到后面的时候,他夹起一根面条,将面条头部顺着筷子转了半圈,再抬高胳膊往上拉。
碗里有酱汁,有菜,面条自然不会那么听话的,你一拽它就动啊,只转了半圈的面条仍然会因为碗里的阻力,从筷子上滑落。
江初月一碗面吃完了,狗娃转头看一眼江初月空空如也的碗,表情有些呆滞的看一眼江初月,竟然难得的叹了口气。
江初月想笑的不行,可又不好笑出声,即便她清楚,现在的狗娃对外界的情绪感知并不那么敏锐,可她潜意识里仍然是把他当做一个正常孩子来看待。
“怎么了?还叹气呢。”江初月摸了摸狗娃的后脑勺。
狗娃看一眼似一座小山的碗,又看一眼江初月空无一物的碗,再看向江初月时,眼睛里似是隐隐闪烁着可怜的光芒。
“姐。”
狗娃小声喊了声。
江初月含笑的看着他,“嗯,怎么了?”
狗娃撇了撇嘴,表情少的可怜的脸因为他这一撇嘴,不知道是不是江初月的错觉,她觉得狗娃是不是感到挫败了?
想了想,她试探着开口,“要姐姐教你怎么用筷子吃面条吗?”
狗娃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虽然反应还是迟疑了片刻,他猛点头。
得到狗娃肯定的回答,她起身弯腰站在狗娃的身后,右手附上狗娃拿着筷子的手,先是纠正了他拿筷子的方式,又带着狗娃的手用力,从碗里夹起面条。
“右手慢慢的往里转,因为你手小,力道不够,你就少夹几根,来,就像这样,慢慢的往里转,一只手不够,就两只手一起。”
江初月温和的教狗娃,面条夹起来后,往里转,多转两圈,直到面条紧紧的缠绕在筷子上,然后趁着面条还没发现的时候,赶紧一口塞进嘴里。
“等面条发现自己被抓起来了,可也逃不走了,这样一来,咱们狗娃就胜利了,对不对。”江初月说。
狗娃自己试了几下之后,发现江初月教的的办法果然好用,再回头时,咧着嘴笑的满是孩子气。
江初月给他擦了下嘴角粘着的面条,心里涌上一阵酸涩,“好了,慢慢吃,记得多嚼几下再咽,别梗住了。”
也不知道狗娃听没听进去,反正他点了几下头,就跟发现了新玩具似的,一筷子一筷子的用着江初月教他的办法,兴奋的吃着面条。
沈如归过来时,狗娃的面条已经下去半碗了。
“咦?你怎么过来了?找我有事?”江初月问。
沈如归看着江初月片刻,歪头失笑,“难不成我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江初月噎了一下,呐呐道,“也不是。”
只是,如果没事还老来她家串门,在这闭塞的乡下,到底不好。被人撞见了,又是一件见不得人的官司了。
这种官司即便是你们男有情女有意,可在旁人眼里,一个是城里来的知青,一个是家里没有大人的小女孩,说出去,总是不那么体面。
这样谣言,尤其是对于女孩子来说,犹如灭顶之灾。
即便是在更言论自由的后世,发生这样的事儿,大家好像会下意识的将男性撇向一边,最大的恶意总是用在了女性身上。
“你如果不晚归,那为什么会强|奸你呢?”
“你如果穿的保守一点,强|奸|犯就不会盯上你啦?”
诸如这样的恶言恶语,太多太多。
可女孩子因为工作而晚归,女孩子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这些本就是女孩子自己的自由呀?
沈如归看一眼江初月,虽无法完全读懂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可看她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些许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昨晚江秀秀和吴建国在江家老宅后门抱在一起,被村长抓到了。”
“什么?”猛一听到,江初月手上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惊讶的不行。
“是真的,当时我和李伟明还有村长,亲眼看见的。”沈如归说。
一时,厨房里除了狗娃吃面的声音,江初月和沈如归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没人开口。
直到狗娃吃完面条,端起碗要往锅里放的时候,江初月才回过神来,只是“为什么是你还有李伟明村长,你们三个一起看见的?”
“咳咳”沈如归握拳挡嘴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沈如归的反应落在江初月眼底,带上了几分可疑。
江初月在脑子里把最近的事情联系在一起,转了转,不由得想到,知道江秀秀和刘芳去镇上哭闹这件事背后是吴建国指点的,还是沈如归告诉她的。
那么说明,吴建国和江秀秀私底下有往来这件事,沈如归一直都是知晓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沈如归都没做过什么,怎么偏偏昨晚就被村长抓包了呢?
“昨晚芳芳姐说的话,你和李伟明都听见了?你们这是”江初月觉得惊奇,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在江初月紧盯的目光下,沈如归不自在的点了点头。
“看来你和村长的关系果然好,昨晚刚知道芳芳姐出了事,你就帮着她解决了后顾之忧。”江初月理解道。
沈如归“咳”了一声,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红晕,“你说错了。”
“嗯?”江初月看他。
沈如归移开视线,“不是为了村长,更不是为了陈芳芳。”
江初月还是不明所以。
“是为了你。”
说这话时,刚刚脸上还染着红晕的沈如归好像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睛是看着江初月的。
江初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沈如归看她,她便也看回去,还在沈如归话落之后,眨了眨眼睛。
就在沈如归正准备继续开口时,江初月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第一时间转过身,背对着沈如归,一张脸通红,刚刚捡起来的抹布拿在手上被拧的不成样子。
若抹布是一张平整的纸张,这会儿大概已经褶皱的不成样子了,还是没办法完全展开的那种。
“是真的,你心里记着村长一家的帮助,才让陈芳芳再要出门的时候叫上你。”沈如归说这话时,声音不似以往的清亮,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
瞬间填满了不大的房子,从四面八方的包裹着你,让你无处可逃。
“吴建国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我抽屉里藏着的高中课本,他心里大概是猜到了一些事情,可他家里也只是双职工家庭,根本得不到什么内部消息,在三桥村,唯一最先能够知道上面一些政策的,就只有村长了,所以,他这才缠上陈芳芳的。”
“他这人,瞧着老实本分,可骨子里最是自私自利,是能够为了前程不折手段的那种。”
“你如果每次都和陈芳芳一起出去,那对于吴建国来说,无异于是断他前程,像他那么阴暗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为了以防这些事情发生,我只能这样了。”
沈如归的一番话说的平静而简洁,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初月却听的一颗心不断翻涌。
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脸上的热度似乎已经没那么夸张了,她才转过身,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直视沈如归的勇气。
江初月一双眼睛落在沈如归的胸口,盯着他中山装的第三颗扣子,“那现在村长是怎么处理的?”
沈如归说:“吴建国暂时关在粮仓那边,村长打算一会儿去趟镇上,看看他该怎么处理。”
“那秀秀呢?”倒不是说江初月还关心江秀秀,只是同样都是女性,在这件事上,江秀秀到底是吃亏了。
不论两人的关系有多差,但到底是做了十几年的姐妹的,江初月清楚,江秀秀再坏,也没有胆子大到和男知青越矩,若两人真发生了什么,那一定有吴建国勾|引成分。
沈如归看着江初月的头顶,“村长让你爹爹这几天把江秀秀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让去。”
江初月点点头,不再开口。
沈如归抿了抿唇,打算再开口时,江初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沈如归,“还有事吗?”
沈如归顿时一口气上不来。
这小姑娘明显对自己也有意,只是,这反应怎么瞧着,生怕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可问题是,昨晚上这姑娘不还给自己做了自己想吃的猪肚鸡煲汤吗?
小姑娘的心思变的这么快的吗?
就这脑回路,就是坐火箭也追不上吧?-
沈如归离开之后,江初月一屁股坐在了狗娃刚刚坐的凳子上,缓了很久,才终于再次站了起来。
沈如归根本不知道,刚刚因为他的那番话,江初月紧张的小腿不停打颤,好像随时就会跌倒似的。
江初月觉得,一个男生刚跟你说表示爱意的话,下一秒你就当着男生的面因为腿软而跌倒,这画面着实不敢看。
关键是,丢人啊!!!
收拾好家里,原本打算做点糖炒栗子的,可这会儿,她脑海里不断的回放这江秀秀。
两人你情我愿,即便是村长真想对吴建国做什么,那立场也站不住。
关键是,就怕吴建国真心狠到攀扯江秀秀,说是江秀秀勾引她的,那么江秀秀的一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再加上,她真的不相信在这件事上,会是江秀秀主动和吴建国攀上关系。
她可是还记得,前世的时候,有几回听见江秀秀和刘芳在厨房里说李伟明长的好看什么的。
她和江秀秀在田埂上闹起来的时候,那会儿的江秀秀一看见李伟明,不还一口接一口的“伟明哥”喊着嘛。
前后才几天?江秀秀就不喜欢李伟明,转而喜欢上跟隐形人似的吴建国了?
明显说不通啊!!!
想到这里,江初月把狗娃带到隔壁知青点,麻烦江燕帮忙看一会儿,她去了老江家。
结果,她刚走到江家院子门口,就看见哭丧着脸坐在大门口的江秀秀。
门里门外,截然不同的境遇。
江初月还没得来得及开口,江秀秀倒是先开口了。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江初月倏地笑了一声,抬步进了院子,坐在江秀秀身边,看一眼院子里长的正好的白萝卜,轻声道:“这院子里的菜可都是我一点一点给拾掇出来的,结果我都还没得及吃一口,就被赶出了家门。”
“你瞎说,明明就是你们一家子自己要分家的。”江秀秀反驳。
江初月赞同的点点头,“因为在这个家里,踏踏实实真心实意想把日子过好的只有我们一家人,而你们其他人都只想不劳而获。”
好一会儿,江初月侧头看一眼已经憋红脸的江秀秀,突然问,“你喜欢吴建国?”
江秀秀刚刚还有些尴尬生气的脸上顿时变的更难看了,说不上是生气,害羞,或是什么别的表情,反正看起来就是很复杂。
“不喜欢吗?”江初月又问了一遍。
江秀秀还是没回答,只是低下了头。
一时,两人坐在院子里,两人之间没有剑拔弩张,更没有十多年来江秀秀每天面对江初月时的颐指气使,这一刻,竟然是这对姐妹十五年来,最平和的一次。
院子外有人来回走动,有人看见她们姐妹俩竟然相安无事的坐在这里,还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脸上满是充满好奇打量的目光,恨不得跑过来好好打听打听
江初月看了会儿,缓缓开口:“秀秀,是他哄你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江秀秀转过脸看着江初月,脸上是茫然里夹杂着期待,“我不知道,反正,他总跟我说一些好听话,我就想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有好日子过。”
“你不是说去城里了就不用做很多活了吗?还有可以冲水的厕所,我就想着,我只要跟吴建国好了,就不用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
有理有据,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江秀秀的思路完全没毛病。
江初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这里面还有自己的手笔啊,真是,要你瞎说。
“他提过要娶你吗?”
江秀秀摇头,“只说再过几年再说。”
“那你们”
江秀秀愣了几秒,瞬间脸色通红。
不用再说,江初月心里已经明了了。
“村长现在亲眼看见你和吴建国抱在一起了,吴建国也被关起来了,一会儿村长就要去镇上请示镇上的领导来处理这件事。”
话音刚落,刚刚还迷茫中带着期待的脸上顿时变成了害怕。
“你们是你情我愿的关系,这件事镇上也不会怎么处理的,就算是结婚,你年纪太小,也是不可能的。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你真的是自愿的吗?”江初月冷静的分析道。
“我不知道,他说就只想看看,不摸我的,可是,他把我带到村西边那边的房子里以后,我把衣服脱了,他又说他只是想摸摸看,他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然后,然后他就是说,他不是自己想这样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后来,我就好疼,我不让他再动,他不听。”
江秀秀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其实还是带着些茫然的。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不是骗,是不是哄,吴建国都说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呀?!
“畜生。”江初月骂了句。
回头看一眼江秀秀,她说:“去找陈嬢嬢,把这件事亲自告诉陈嬢嬢,她会帮你的。”
一直到江初月和狗娃吃完午饭,陈芳芳突然来了家里,一脸兴奋的说,村长把吴建国送到胡领公社的农场改造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初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可关于江秀秀的以后,她也无能为力了。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点好奇,前世的江秀秀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是像这一世一样被吴建国那样的人给骗了身子,还是因为刘芳的疼爱,嫁了个好人家???
第45章
吴建国是被镇上的人带走的, 闹的也不算轰动,只不过乡下的日子过的乏味,突然来了几个看着就很不一般的人,带走了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吴建国, 到底还是在村里引起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议论。
尤其是知青点里的知青们。这里面只有沈如归和李伟明是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的, 至于杨萍?大概也清楚一些吧。
只是, 对于吴建国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被带走, 江初月那天在门口看见隐没在人群后面的杨萍一脸紧张与惊慌, 想来应该是知道吴建国有如此的下场, 但却不清楚今天发生的一切的根本缘由。
江初月当时站在自家门口,盯着杨萍看了好一会儿, 才收回目光。
八卦于现如今的生活而言, 简直就是生活里最大的调味剂。
接下来的时间里,议论的声音虽然小了不少, 可偶尔的言谈间,仍然会被提起。每当这个时候, 江初月都会下意识看一眼江家老宅的方向。
江秀秀自事发后,就几乎不出门了,整日待在家里。偶尔从那边经过时, 还能听见江老三讥讽而难听的言语。
彼时, 江初月便会停下脚步,看一眼虽然已经深秋, 但仍然湛蓝的天空,堆积在心底的浊气好像会随时漂浮不定的白云一起瞧瞧溜走一般。
她想, 前世的时候, 因为她的离去,大抵江秀秀的生活也未必真如她当年还在江家时看见的那样, 舒心而幸福了。
人的欲|望是无休止的,还有一句话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他们挥霍完她父母用生命换来的钱,以及把她“卖掉”的钱以后,再怎么办呢?
一家子就没几个真正勤劳的,那么,江秀秀的命运也不过如此了。
江秀秀叹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左手撑着腰,把右手上的铲子扔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继续开始挖老树根。
是的,没错,江初月在挖老树根,准确的说并不是老树根,而是葛根,只是看起来特别像是在泥土里掩埋了许多年的老树根。
葛根有粗有细,埋于泥土里,用铲子挖的时候还得小心一些,避免上葛根的表面有过多的伤痕。
回家洗干净葛根,找一个干净的台子,用木锤将所有的葛根捣碎,然后置于干净的大盆里,倒入清水,清洗捣碎的葛根,将里面的汁液全部挤压出来,然后过滤盆里的水,最后就是将过滤过的水静置,等待沉淀。
基本上静置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原本看起来有些浑浊的水便会变得清晰而又透亮,此时的盆底已经留下了沉淀物,洁白的,看起来像是膏状的,用手摸一摸,还带着点点粘度。
最后,将底部的沉淀物平铺在纱布上,在太阳底下暴晒,一直晒到它不用刻意的去捏,稍一碰就会碎的程度,说明葛粉做好了,此时便可以装袋密封了。
好像吴建国和江秀秀的事情发生之后,知青点里的气氛也变的格外安静起来,就连一贯喜欢没事找事的杨萍,这段时间也是看见将江初月就跟没看见似的。
因此,如果抛开存在感很强的沈如归,以及话痨似的李伟明不算,江初月的生活便彻底恢复到了平静里。
供销社里的板栗糕亦如江初月一开始的猜想那般,生意好的出奇,不确定到底是真的味道惊为天人,还是因为每个公社分粮了的原因,原本隔一日送两百块的量变成了四百块。
江初月做起来倒也不算特别累,只是重复性工作太繁琐了。
她前思后想之后,亲自去找了陈嬢嬢,问她愿不愿意帮忙,工钱按照每次卖给供销社以后,对半分。
陈嬢嬢倒是很乐意帮忙,只是,不论江初月如何劝说,她只愿意按三七分。
江初月七,陈嬢嬢三。
江初月觉得,材料都是大家一起拿钱买的,至于板栗更是一起上山捡的,就连厨房里的柴禾,也都是她和陈芳芳一起上山捡的,算起来,大家付出的其实是一样的,没道理她要多拿钱。
可陈嬢嬢偏说,就冲你这个做板栗糕的方子,我就不能分那么多的钱。
见此,江初月便同意了。
因为陈嬢嬢的加入,江初月一下子时间多了许多。
便在家里做了糖炒栗子送给章主任试吃过,味道好是好,只是这到底只能算零嘴,送人也不太拿的出手,可买来做零食吃,说实话,镇上也没几家有这个闲钱。
最后,江初月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前几日,她在山上捡板栗的时候,意外看见了葛根,一拍脑袋,自己竟忘了葛粉这么有营养的佳品。
这两日得闲,她没事儿便带着狗娃和陈芳芳来山里挖葛根。
陈芳芳不太认识,狗娃更是放在他跟前他也分不清。
江初月便一边找着,一边教陈芳芳怎么辨认,让狗娃乖乖的跟在后面背筐子。
葛根其实说白了,就是藤蔓类植物,只要是藤蔓多的地方,就很容易发现。
“小花,够了吗?”陈芳芳倚着一棵大树问。
江初月看一眼两人的筐,想一想家里堆了半个堂屋的葛根,点点头,“一会儿我这筐满了,咱就回去吧。”
陈芳芳“嗯”了一声,“小花,这么多,得做多少出来啊?”
江初月笑了下,“芳芳姐,你瞧着多,等我做的时候,你看着,就我家里的那一些再加上咱们现在挖的,最后能有五斤葛粉就已经很不错了。”
顿了下,“前提是,这还是成功的,如果做的不成功,最多就三斤了。”
以前的时候,他们这里也有专门挖葛根做葛粉的人,只是后来各种改革,漫山遍野,一棵树一根草,那都是属于集体的,属于国家的,私人不得随意占为己有。
这么些年下来,制作葛粉这项技艺好像已经渐渐消失了,再加上葛根做起来工序繁复,且产出比不太划算,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还不如多出些工,换工分更划算。
“不成功?什么样才算不成功啊?”陈芳芳好奇。
江初月想了想,“其实也不算不成功吧,就是过滤这一工序如果做的不够细致的话,最后出来的沉淀物就不会那么白净,会呈灰色,不仅看起来不大干净,吃在嘴里,口感也不是那么好,会失掉葛根的青草味儿。”
陈芳芳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江初月笑了下,“现在说再多都没用,等做出来就知道啦。咱们赶紧的吧。”
陈芳芳“哎”了一声,满脑子都是对葛粉的期待,做起事来,格外的有干劲-
江初月的家里,屋前屋后,包括屋子内部,全都是泥巴路,并没有干净的石板之类的地方供她来捣碎葛根。
她一下子傻了。
“芳芳姐,你说我把道场上的那块石磨的底座搬回来,怎么样?”江初月看着陈芳芳。
陈芳芳愣了一下,“你搬得动吗?”
江初月:“好吧,搬不动。”
顿时,两人面面相觑的托着下巴面对面而坐,只有狗娃,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听了江初月说这些葛根要清洗干净,上面不能留泥巴之后,这会儿,正一趟一趟的把葛根搬到后面院子里,去清洗了。
“要不,直接就去道场弄?”陈芳芳说。
江初月抬眼看向陈芳芳,只一眼,陈芳芳垂下了视线,“好吧,咱继续想法子。”
“哎!”江初月叹了口气,胳膊随意的放在膝盖上伸长,侧脸枕在胳膊上,“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听她这么一说,陈芳芳倒是笑了出声。
“你还笑呢,我现在都愁死了。”江初月一双杏眼儿里盈满了委屈,“芳芳姐,你说,我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
“你要是脑子还不好使,那我是不是就不该活着呀?!”陈芳芳笑着说。
江初月又叫了一声,怔怔的看着大门口,琢磨着除了道场那边有石磨底座,还有哪里有这种石板。
总不能葛根都挖回来了,然后再背回山上,埋回去吧?
她看一眼,被狗娃哼哧洗的干干净净的葛根,呵也不知道埋回去了,这葛根还能不能存活了。
“哟,这是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头?”
李伟明倚着门框,打趣道。
江初月看他一眼,转了个头,不想说话。
也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她清楚,这会儿她要是开口了,就李伟明那个二哈绝对会笑话她的。
她才不要被李•二哈•伟明笑话呢,太傻了。
倒是陈芳芳好心,把事情说了一遍。
从陈芳芳开口的那一刻,江初月就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被李伟明嘲笑,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果不其然,陈芳芳的话刚说完,李伟明哈哈大笑的声音就穿了过来。
江初月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不断的跟自己说,跟二哈计较,那你和二哈有什么区别?
二哈是没有智商的,他是会随时随地叛变的,是警察叔叔都不愿意驯养的犬类。
如此给自己洗脑了一番,江初月总算心里舒服了点,抬起头看向李伟明,抿着唇眯着眼睛笑。
“你笑什么?这么渗人?”
李伟明吓的后腿了一步。
江初月“呵呵”一声,“李知青,我看你笑的很开心嘛。”
李伟明“哈哈”一声,干干的说:“一般一般。”
“我还以为你能帮我解决问题呢。”江初月极其做作的说,“不然,你怎么笑的这么欢快呢。”
“”李伟明长大了嘴,一时无言。
“既然你没注意帮我,笑这么开心,又是为哪般呢?”江初月还不愿意放过他,“是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
李伟明再次被吓的倒退了一步,“江小花,你咋啦?中邪啦?”
江初月“哼哼”两声,“江小花很好呢,没有中邪呢。”
顿时,李伟明转身跑走了。
“哈哈哈”
从刚才就开始憋笑的陈芳芳见李伟明落荒而逃了,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你也笑我啊。”江初月有气无力的看着陈芳芳说。
陈芳芳努力控制不停上扬的嘴角,收敛自己的笑意,可是收效甚微。
江初月放弃了,挥挥手,“笑吧笑吧,开心的时候尽量笑,不然等难过的时候,想笑都笑不出来。”
“你这话有病句啊,难过的时候本来就笑不出来啊。”陈芳芳说。
江初月愣了一瞬,“你说的对,就比如我现在这样,想笑都笑不出来。”
说完,她还故意勾了勾嘴角,可看起来,却只有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然而,她嘴角还未落下,沈如归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江初月懵了一瞬,下一秒,慌忙起身,转身朝厨房走去。
陈芳芳看的长大了嘴,这什么情况?
随即,陈芳芳回头,沈如归站在门口。
“沈知青。”陈芳芳也起身,看着沈如归,带着点局促的开口。
沈如归脸上笑意收敛,多了几分清冷,对陈芳芳轻轻点了下头。
陈芳芳双手拽着衣角,下意识往墙角移了移,不太敢直视沈如归。
沈如归也不是很在意,“我进去找初月。”
他对陈芳芳说完,便径直朝厨房走去。
贴着墙角的陈芳芳看一眼沈如归的背影,竟全身抖了抖,转身准备离开,只是,她刚走到门口,想到沈如归和江初月孤男寡女的待在屋子里,说出去不好听,已经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继续回到她刚刚坐着的凳子上坐下。
托着腮,看着厨房的侧门,可哪里空无一物,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后面说话的声音都没有传过来。
小花怎么看见沈知青就跑了?
她跑什么?是害羞了吗?
难不成小花喜欢沈知青?
那怎么可以?
沈知青可是城里来的知青,以后还要回去的,万一沈知青城里的家人嫌弃小花怎么办?
以后再欺负小花怎么办?
可是,瞧沈知青那样子,好像也挺喜欢小花的,沈知青那么厉害,应该会保护好小花的吧?
杂七杂八的想法在脑子里来回转动,而陈芳芳却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若不是一双眼珠子还滴溜滴溜的转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座雕塑呢。
“你跑什么?”沈如归看一眼蹲在狗娃旁边,一起洗葛根的江初月问。
江初月头也没抬,“狗娃一个人洗这么多葛根,我来帮忙。”
沈如归笑了下,没拆穿。
不过看一眼明显像是逃避的江初月,不由得想到刚刚李伟明的控诉。
委屈的不行,非说江初月中邪了,撞鬼做弄他。
“李伟明说你欺负他。”沈如归闲适的倚着门框,带着笑意开口。
江初月抬头瞥一眼沈如归,撇撇嘴,“是他先嘲笑我的。”
沈如归点点头,“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跟你告状,只说后果,不诉前因的?”江初月说。
沈如归笑了下,“他自然只会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说话。”
江初月撇撇嘴,嘟囔道:“看来还没傻彻底。”
沈如归失笑,只瞧江初月这样子,也不像是吃亏了。只是,刚刚见着自己就跑???
沈如归眸色暗了暗,抿了抿唇,没开口问,转而说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村西口那边有一个石磨,比道场上的要小一些,你”
“真的吗?”
不等沈如归说完,江初月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如归看。
眼睛里蕴含着慢慢的期待,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在闪烁,比夏日夜晚的星空还要亮,不仅能照亮漆黑的夜,还能撕裂黑暗的前路,照亮昏昏暗暗不分前路的人心。
沈如归看着江初月的眼睛,眼底笑意愈浓,心底里某一处,似是被灌入了温泉,原本干涸的湖底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浇灌。
温暖的液体好像顺着你身体的骨骼经络,蔓延至你身体的每一处,让你感觉好似被温泉包裹一般,舒服的只想沉溺其间。
原来,喜欢真的没有那么多原因的。
我知道,我的重生未必就是因为当年一时的心善。
而我喜欢你,却是因为你每一次看向我时,专注的眼神,干净澄澈的眸子,就像不曾被俗世污染一般。
时刻能洗涤我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是我在黑暗里莫怕前进的一颗小灯,虽未必能让我拥有无上的权利,可是,却是能让我继续伪装无坚不摧时的后盾。
“是真的,我一会儿帮你搬过来。”沈如归说,“就放在你这后院里吗?”
听沈如归这么一说,江初月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难得的扭捏了一下,“我之前灌的腊肠已经晒好了,还有之前没吃完的大肠我也给卤了,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沈如归清冷的面孔顿时温和起来,“好,等着你晚上给我做好吃的。”
李伟明哼哼唧唧的不满还委屈的跟着沈如归去搬石磨了。
不仅帮着把石磨搬回来了,沈如归还压着李伟明帮着一起,把石磨好好的清洗干净了,才离开。
看着干干净净,在太阳下闪烁着水光的石磨,江初月觉得全身充满了干劲。
一想到葛粉被开水冲泡以后,透明澄亮看起来犹如果冻一般,撒一些糖,吃在嘴里,细腻的口感,若隐若现的植物的清香味儿
江初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其实放了糖之后,冲泡放冷,最好放在水井里浸着,等到它冒着冷气再吃,可是比夏天的冰棍儿更解暑呢。
再在上面铺一层西瓜瓤
江初月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开始捣葛根。
原本江初月和陈芳芳是打算换着来捣碎葛根的,带着好奇心过来看的沈如归看了之后,实在觉得有些辛苦,二话不说的,从江初月手里接过木锤子,在江初月的指导下,开始捣葛根。
不过两三个小时,全部葛根就已经捣碎了。
“紧接着呢?”沈如归将木锤子抵着石磨,他的胳膊撑在木锤子的手柄上,借着力撑着身体。
江初月把捣碎的葛根全部装进干净的篮子里,“看见堂屋里的那个大木桶了吗?一会儿把这些捣碎的葛根放进去,再倒清水,来回搓洗三遍,然后过滤水,就好了。”
江初月说完,不等她有动作,沈如归已经起身回到堂屋,把大木桶搬到厨房靠着里侧的角落,这个位置,进进出出的不糊挡路。
全部的葛根捣碎之后,半米宽30公分高的篮子也只装了五个篮子,着实不算多。
江初月和陈芳芳把五个篮子提进厨房,倒了两个篮子的葛根进去大木桶里。
沈如归和狗娃两人来回跑了两三趟才将将把大木桶填了个八分满。
“好了,沈知青,你赶紧休息会儿吧,这道工序我自己来就行了。”将处于说完,正准备搬个凳子坐到大木桶旁边开始揉搓的,结果被沈如归制止了。
“你揉搓之后,就要过滤?”沈如归问。
江初月点头,“不然里面会有葛根的残渣,沉淀出来的粉质就有杂质,那到时候就没办法成块了。”
沈如归点点头,“明天再弄吧,你现在就算揉搓好了,凭着你一个人,怎么过滤?”
江初月仰头看着沈如归。
“过滤的时候不需要有人帮你撑着纱布吗?等你的水舀的只剩嘴下面一层的时候,你一个人抬得起大木桶?”沈如归说。
江初月继续盯着沈如归看。
好一会儿,江初月才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觉得我的力气还行,不至于连个木桶都抬不起来。”
沈如归看着她,心想,我知道你抬得起大木桶,可我舍不得你这么费力啊!!!
不过,这话沈如归没直说,毕竟这里还有个大活人,陈芳芳。
“你不是觉得被李伟明嘲笑了吗?想不想找回场子?”沈如归笑着说。
江初月眨了眨眼睛,“可以吗?”
沈如归挑眉,“只要你想。”我就一定能帮你的。
后半句照旧因为陈芳芳这个能喘气的纸片人,只藏在了柔软的舌尖的后面。
“好吧,李伟明每天吃的多,动的少,如果还不运动运动的话,对身体不好。”江初月说。
沈如归接话,“你说的有道理,作为朋友,咱们不能看着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对。”江初月这话回的既兴奋又掷地有声。
一旁的陈芳芳看的目瞪口呆,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你们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欺负李伟明吗?
不是吗?是吗?
第47章
当晚, 江初月不仅做了干锅肥肠,还做了蒜苗炒腊肠。
因为没有洋葱,干锅肥肠的底江初月用的蒜白,干煸出来的香味丝毫不比洋葱差。
已经风吹了半个月来月的香肠, 泡过水切成片后, 里面肥瘦相间的肉, 若隐若现的油光, 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他们所处的地方属长江中下游, 口味偏杂, 准确的说,咸甜酸辣, 只要是好吃的, 都爱吃。
而不是像南方城市,因为地域原因, 胃口偏清淡。而华西地域,口味就相对重一些, 香辣麻辣都是日常菜。
一顿晚饭,李伟明陈芳芳还有狗娃吃的尤其满足。而沈如归其实吃的也不算少,到底是大小伙子, 又是长身体的时候, 胃口着实不小,可吃了那么多, 此刻看起来却好像只吃了七分饱似的。和一旁的李伟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花,你做饭可真好吃。”陈芳芳将碗里最后一颗大米吃进嘴里, 含糊不清的说。
一旁的李伟明打了个嗝, 后背靠着椅子,双手自然垂落, 一副“给他一张床,就能瞬间睡着”的样子,“江小花这人,真的,没别的优点,就饭做的好吃。”
江初月一听这话,顿时不满,“是不是我把你喂太饱了?”
李伟明笑嘻嘻的看江初月一眼,只笑,不接话。
江初月没好气的“嘁”了一声,移开脸,实在懒得再看李伟明那张脸,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直接一巴掌糊上去了。
“吃了不动,就是猪了。”沈如归突然开口,“初月,明天的活儿你就别干了,在一旁指挥,让李伟明做。”
“哎哎哎”李伟明激动的都坐直了身体。
沈如归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看着江初月,“什么脏活儿累活儿的就全指使他做了,反正,他这一天天的没什么事儿,还吃的多。人猪养一身肉还能换钱,你说他养这一身肉,除了还要花钱做新衣服,还能有什么用?”
江初月捂着嘴,一双眼睛看着沈如归,亮晶晶的,溢满了笑意,“好,我听你的。”
“反正你都给他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他也不惦记你一分好。以后啊,吃多少,就做多少,劳动力才能换来粮食嘛。”沈如归继续说。
江初月“嗯”了一声,极开心的猛点头。
“喂喂喂沈如归,你到底哪边的?”李伟明不满。
沈如归觑他一眼,“反正不和猪一边的。”
江初月和陈芳芳捂着嘴小声笑。
李伟明没想到沈如归说偏心就偏心,连点犹豫都没有,再次觉得,他大概是真的要失去沈如归了。
沈如归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沈如归了,也不再是他爸妈心里的那个能照顾他的沈如归了。
李伟明看一眼坐在沈如归胖哥捂着嘴笑的一脸开心的江初月,冲她吐了吐舌头,会做饭的小姑娘肯定都是妖精变的。
此时此刻,他压根儿忘了,被江初月的美食勾的恨不得下一秒变成江建文和张雪芬儿子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翌日,江初月刚和狗娃吃完早饭,沈如归和李伟明过来了。
大概是昨晚李伟明在离开时,江初月跟他强调过,做好的葛粉味道一定很好的原因,这会儿,他整个人充满了干劲。
“江小花,说,要我干啥?”李伟明站在厨房门口喊着。
江初月站在灶台前洗碗,抬头看了眼一脸兴奋的李伟明,“等我洗好碗,来跟你说。”
“好嘞。”
李伟明应了这句后,就跟地上有刺似的,在屋里进进出出的,不消停。
而沈如归进来后,逗着狗娃说了两句话,才起身往厨房去。
此时,江初月已经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橱柜了,正垫着脚,拿橱柜最上层放着的纱布。
沈如归见了,忙上前,帮着江初月拿下来,笑着开口:“我瞧着狗娃的头发该剪了,有些挡眼睛了。”
江初月看了沈如归一眼,探着身子看了眼正仰头看着李伟明耍宝的狗娃。
果不其然,前面的刘海都挡着眼前了,狗娃要不时不时的把头发撩到旁边,要不就时不时的用嘴往上吹一吹,看着刘海对着他吹的气飘一飘,像是找到了乐趣一般。
“等下午的时候,我去村长家借剪子,我给他剪吧。”江初月说。
李伟明听了这话,“嘁”了一声,“狗娃长那么可爱,你可别给剪残了。”
江初月“哼”一声,“我们家狗娃颜值在线,就是顶着狗窝头,那也是整个三桥村最靓的仔。”
李伟明被江初月这话惊的目瞪口呆,彻底词穷。
倒是沈如归听了这话轻笑了一声。
如果是李伟明笑,江初月还能怼回去,可每次遇到沈如归,她就总好像收敛许多,那些原本能脱口而出的话,总好像舍不得从舌尖上划出去一般。
“你笑什么?”江初月背过身,准备把卷在一起的纱布抖开。
沈如归上前帮忙,摇摇头,“没笑什么。”说完这句,看一眼正跟狗娃大眼瞪小眼的李伟明,凑近江初月的耳朵,又轻声说了句:“你也是三桥村最漂亮的小姑娘。”
“砰”的一声,江初月只觉得耳边似有什么被炸开了一般,有那么一瞬间的天旋地转,眼前是模糊不清的,像是笼罩了一层茫茫白雾。
这样浅显直白的言语,她还是第一次听人如此当面跟她讲。
这句话于江初月而言,甚至比之前沈如归的那句“初月,我在等你长大”更有冲击性。
江初月从不否认,在她内心里,沈如归于她而言,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太多的原因,但她却从不曾细究。
即便是早些时日,沈如归说了等她长大的话,在当时,也确实撩拨了她的心弦。可在接下来的日子,她虽明了沈如归的心意,可对方并没有太多过分的行为或是言语,她心底的一些浮躁,好像也慢慢地都归于平静了。
然而,此时此刻,沈如归突如其来的一句“你也是三桥村最漂亮的小姑娘”,不知怎么的,江初月突然鼻子一酸。
酸什么呢?
不就是夸你一句漂亮吗?
至于这么夸张吗?
江初月不知道,说不上来,可情绪在此刻,就是这样的。
“怎么了?哭了?”
耳尖的沈如归听见江初月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的声音。
江初月摇摇头,抬头看向沈如归,眼眶有些红,却是没哭的,“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的夸我,有点激动。”
沈如归眼眸暗了暗,突然问,“认字吗?”
江初月愣了下,随即点点头,“认字的。”
说完,才想起来这个时候的自己,不过是小学毕业,其实认字不多,顿时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来,“认的不算多。”
沈如归似是没发现她的尴尬一般,笑了下,“没关系的,想认字的话,我教你啊!”
江初月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聊到了认字这上面去了,不过她还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上门找沈如归教自己认字的那天。
说到做到,江初月把纱布抻平整后,沈如归把另一个大桶拿过来放在旁边,他和江初月两人捏着纱布的四个角,包裹起来,而李伟明将昨天揉搓出来的水从纱布上倒下去,进行过滤。
昨天的葛根全部捣碎了,但其实也只揉搓了一半,在他们三人刚进行第一次过滤的时候,陈芳芳来了。
随即,他们三人在一旁进行过滤,而陈芳芳带着狗娃开始揉搓剩下的葛根。
四个人带一个跟玩儿似的狗娃,不到十一点的时候,竟然全部过滤好了,有三桶水。
现在把三桶水的面上用纱布盖住,以免落灰,再静置一夜,就可以倒掉上面透亮澄澈的水,将下面的沉淀物取出来晾晒了。
因着有人帮忙,完成的速度超出江初月的预计,“我下午给你们做红薯饼吃。”
原本已经累瘫了的李伟明听见有好吃的,顿时又精神了,“红薯饼?用红薯做的?好吃吗?”
江初月还没回答,倒是陈芳芳挥了挥手,“小花,还是别了,你还是多存些粮食吧。”
江初月冲陈芳芳笑笑,“芳芳姐,没事儿的,用不了多少红薯的,分粮时候分的红薯,都快塞满我家的红薯窑啦。”
他们家的红薯窑是村长家借他们用的,江建文和张雪芬没在家,江初月和狗娃也挖不了红薯窑。
分粮的时候,江建文和张雪芬不在家,江初月自己做主,只换了少部分的白米,还是以杂粮为主。
白米比杂粮要贵,多一些杂粮,等来年夏天地里的活儿多起来了,杂粮可以随便吃管饱,但白米却是没办法的。
每次想到这里,江初月就恨不得能够时光穿越,早点结束现在这种大集体的生活,早点可以允许个体经营-
刚吃过午饭,江初月从红薯窑里装了小半篮子的红薯回到家里,直接在红薯窑旁边的溪沟里洗干净,坐在厨房门口削红薯皮,狗娃搬着小凳子挨着她坐,一颗小脑袋不停的点,小鸡啄米似的。
江初月看的好笑,洗干净手,打算哄狗娃回房午睡。
狗娃还不愿意,双手抱着江初月的胳膊不起身,脑袋在江初月的胳膊上拱啊拱的,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狗娃,你这是在撒娇吗?”江初月把狗娃已经有些挡眼睛的刘海拨弄到脑袋上,露出他的额头。
狗娃抬头冲江初月咧了咧嘴,大概也不太明白撒娇是什么意思,反正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身体就是不动。
江初月无法,就说,“那你要是困了,就回房睡觉,好不好?”
这话说了两遍,狗娃大概听明白了,一下子收回了抱着江初月胳膊的手,很乖巧的放在膝盖上,一双和江初月一模一样的大眼睛还冲她眨了眨,漆黑澄澈的眸子里,干净的似婴儿一般。
江初月做事麻利,削红薯皮也算是做惯了的,半篮子的红薯,很快就削好了,拿到后院用水清洗干净之后,直接上锅蒸上了。
红薯饼做法简单,红薯蒸熟,按压成红薯泥,在里面加白糖还有糯米粉,倒水揉成面团。
一定要揉到软硬适度,颜色均匀之后,揪一小团面团按压成四方形,再上锅蒸熟。
这次蒸熟之后,便需要在锅底刷一层浅浅的油,将整好的面团放在锅里,小火煎。
直至两面带点点焦黄色,红薯饼便做好了。
其实,如果有白芝麻的话,在红薯饼整好之后外面裹一层白芝麻,再上锅煎,那样味道会更好。
不仅有红薯的香甜,还有白芝麻的清香。
她用小篮子,装了有十来个红薯饼,带着狗娃去了村长家。
村长不在家,大概是又在忙着村里的什么事儿了。反正三桥村不大,可村长好像总不得闲似的。
陈嬢嬢拿着筐在院子里坐,拆一件旧的毛线衣,大概是打算重新再织。
“陈嬢嬢,忙着呢。”江初月进到院子里,先开口打招呼。
听到声音,一旁帮忙的陈芳芳先起身回屋里搬了两个凳子出来。
“哟,我这正说着呐,等我这毛线衣拆好了上锅煮上了,就把板栗糕给你家送去呢。”陈嬢嬢笑呵呵的说。
江初月把手里的红薯饼递过去,“嬢嬢,我在家做了点吃的,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不等陈嬢嬢推拒,她继续道:“芳芳姐这两天帮我挖葛根这么累,就当是我感谢她了。”
“没有没有,我还学你技术啦。”陈芳芳觉得不好意思了。
陈嬢嬢也觉得江初月客气了,“你这孩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家里没大人,再说这就是上山挖点东西,又不是什么大事,互相帮忙不是正常的嘛。”
江初月跟着笑,“那我做点吃食给邻居吃,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陈嬢嬢被江初月这么一堵,顿时指着她好半天没说话。
“嬢嬢,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要是吃着好,我教你做,等过年的时候,在家做点,也算招待客人了,免得到时候还得再去镇上买糖果什么的。”江初月说。
陈嬢嬢掀开小筐的帘布,拿了一块,“瞧着跟馒头有点像,不过,这捏着,又有点硬。”
陈嬢嬢凑近闻了闻,“放油了?”
江初月笑了下,“嗯,就在锅底刷了一点点油,炕的。”
“你这孩子,尽浪费。”陈嬢嬢一边心疼,一边张口尝了尝。
陈芳芳见她妈妈都吃了一块,便也跟着拿起一块尝了尝。
“唔,好吃,是甜的,糖味儿和红薯的味道掺在一起,好香啊。”陈芳芳含糊不清的说。
“恩,却是好吃。”陈嬢嬢吃了一口,“表皮有点硬硬的,可里面的瓤子却是软软的,不论是大人小孩,都适合吃。”
“你们喜欢就好呢。”
江初月见她们都爱吃,心里也高兴。
作为厨师来说,最幸福的事儿,大概就是自己做出来的食物人人称赞不说,还都进行光盘行动。
“哦对了,小花啊,”陈嬢嬢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陈嬢嬢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你爸妈这次估计得等到冬月上旬才能回来。说是,堤上活儿多,这次的工期有点长。”
江初月“哦”了一声。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好像十月初十左右,那些人都回来了。这一世,不仅爸爸妈妈避开了那场灾难,现在连工期都拉长了?
工期拉长,就意味着赚到的工分就更多了。
好吧,这么一算,好像也挺划算的。
陈嬢嬢见江初月没说话,以为她不高兴了。
“小花,你爸妈在地上出工也算是好事呐,你现在虽然说和供销社合作能赚点钱,可是等山上的板栗没有了,那怎么办?再说了,你家现在只有钱没有票,想去镇上买东西也不好买呀。”陈嬢嬢宽慰道。
江初月感激的一笑,“嬢嬢,你说的我都知道呢,我没事儿的。我刚刚就是在心里算着我爸爸妈妈还有多久回来呢。”
陈嬢嬢见她表情不似作伪,便放心了,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她放下手里的毛线衣和筐子,拍了拍手,起身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托我做的袄子我做好了,正好你们姐弟俩都在,赶紧进来试试,要哪里不合适,还能再改改。”
江初月当时拿了棉布和棉花回来,才想起自己其实没那么擅长做这些,想来想去,就只能拜托陈嬢嬢了。
还好陈嬢嬢人好不说,也不是个爱说三道四的人,不仅应了这件事,在外面更是提都没提。
这会儿江初月一听棉袄做好了,眼睛都不由得亮了亮,拽着狗娃就往里面走。
“嬢嬢,这么快就做好啦?”
陈嬢嬢在屋里笑了一声,“我都做多少年呐,闭着眼睛都能做的活儿。”
江初月去了房里,才看见陈嬢嬢的房里竟然有台缝纫机,心里便了然了。
黑色带斑点的棉袄就那么放在床上,看起来有点鼓囊囊的。说实话,款式就那样,没得挑,就是外面的棉布,也称不上好看。
可这对江初月来说,却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里面的棉花我帮着多压了两遍,棉花用的多,不过到时候穿着暖和。”陈嬢嬢拿起一件,在狗娃身上比了比。
“你和狗娃都还是个孩子,哪怕火气再旺,可也动不得,不然长大了身子弱。”陈嬢嬢收回棉袄,示意江初月给狗娃试衣服。
狗娃听话,江初月让他脱衣服他就嫁,没有半点脾气,眼睛盯着江初月手上的棉袄还一脸好奇。
陈嬢嬢在一旁看的好看,心里不免还有些难过,狗娃长的漂亮,看着还精明,谁知道
“我特意给狗娃做大了些,我想着你家衣服估计也不多,天实在冷,可以在棉袄里面多加两件,这棉袄也套的上的。哦,你的也一样。”
江初月一边帮狗娃套棉袄,一边感激道:“嬢嬢,还是你想的周到。”
“嗐,我都是孩子她妈了,要是连这点事都想不到,这妈不就白当了。”陈嬢嬢说。
站在房门口看的陈芳芳倒是撇了撇嘴,虽然脸上有点不服气,可也老实的不敢当她|妈|的面儿反驳。
试过衣服,两人穿着大小都挺合适,江初月没什么不满意。
走的时候,陈嬢嬢把没用完的布和棉花找了个黑色不透的袋子给她装好,免得走在村里被人看见了,又说闲话。
就在准备离开时,江初月准备开口问陈嬢嬢借剪子给狗娃剪头发是好好,陈嬢嬢揉了揉狗娃的头发,“小花啊,狗娃这头发是不是该剪啦?”
江初月看一眼狗娃,不好意思的看向陈嬢嬢,“嬢嬢,我本就是打算问你借剪子,回去给狗娃剪头发的。”
“你会剪吗?”陈嬢嬢问。
江初月犹豫了下,摇摇头,“不过,我可以试试。”
陈嬢嬢没好气的嗔了江初月一眼,“你这孩子,那剪头发的剪子多快啊?”说着又轻轻拍了下狗娃的头,“你们这姐弟俩啊还真是,一个敢剪,一个敢同意。”
江初月脸色微红,有点窘迫。
“行了,我来给狗娃剪,剪好了再回去。”陈嬢嬢说着,就转身回房里拿剪子。
江初月忙开口,“嬢嬢,太麻烦了啊。”
“麻烦什么呀,正好我这会儿没什么事。”陈嬢嬢倒是不有分说,直接从屋里拿了剪子出来,还拿了块很大的布。
陈嬢嬢一贯雷厉风行,说做就做。
不多时,狗娃身前便围上了一块布,乖乖巧巧的坐在了村长家的院子里。
江初月不好意思这么麻烦陈嬢嬢,便拿了陈嬢嬢刚刚拆了一半的毛线衣,和陈芳芳一起,继续拆毛线。
等姐弟俩回家时,狗娃长到挡眼睛挡耳朵的头发,已经变成了标准的锅盖头,看起来,多了几分憨憨之气。
“狗娃头发剪好了?你剪的?”
刚走到门口,正好碰上沈如归。
他上前一下子揉乱了狗娃的锅盖头,笑着问江初月。
江初月笑着摇摇头,“我哪儿有这么好的技术呀,”说着绕过沈如归打开门,把衣服和袋子放在了房间里,又回到门口,“进来吧,上午我不是说做红薯饼嘛,已经做好了。”
“你还真做了呀?李伟明该高兴了。”
沈如归揽着狗娃的肩膀一起往里走,一边跟狗娃说话,“狗娃,剪了头发,耳朵凉不凉快呀?”
狗娃抬头冲沈如归咧了咧嘴,鼓着腮帮子往上吹气,可惜前面的刘海已经剪短了,他不论眼睛怎么往上看,都看不见飘动的刘海。
重复了几次,腮帮子都吹累了,才放弃,脸上竟然还有些失望的情绪。
沈如归看的好笑,替他揉了揉腮帮子,“行了,等过年的时候,你就又可以天天在家吹头发了。”
说着,江初月递过来一个红薯饼,“尝尝看,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糖没放太多。”
沈如归接过一个红薯饼,看着江初月笑了笑。
江初月对上他的笑,故作没看见似的,很快移开视线,装作收拾桌子。
而脸颊,不知不觉泛了红。
晚上,李伟明吃到红薯饼之后,不出意外的,竟跑到江初月家来,连着说了好几句江小花人美心善完全不走心的话之后,才消停的回知青点-
刘芳江建武还有李琴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十月中旬了,彼时,江初月刚从镇上回来,手上提了不少的东西。
就那么巧的,江初月竟然在村口碰见了他们。
江初月站在原地,提着袋子,看着前面的三个人。
也不知道在公|安|局里经历了什么,刘芳的背竟然佝偻了几分,江建武的腿彻底瘸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之气。
至于李琴,整张脸没有半分笑气,一双眼睛看人时,好像带上了若有似无的刻薄。
虽然她以为为人也挺刻薄的,可看人时,其实眼睛总是带着不走心的笑意的。
而此刻,别说眼睛里不走心的笑意了,就是脸上,都好像别人欠她的似的。
对面三人如刀锋似的目光同时落在自己的身上,江初月心想,若她是个箭靶子,这会儿大概已经万箭穿心了吧。
“婆婆,小叔,婶婶。”江初月没有上前,隔了大概有五六步的距离,主动开口打招呼。
刘芳冷哼一声,江建武似笑非笑的应了一声,李琴直接跟没听见一样。
见此,江初月撇了撇嘴,“那我就先回家了,狗娃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呢。”
说着,江初月就大步,绕过几个人打算先进村。
谁知道,她刚超过三人两步,不消停的刘芳果不其然的开了口。
“你个小婆娘,一个人去镇上了?真是不检点的很。”
江初月背对着他们,听了刘芳这话,简直要气笑了。
她深呼吸两口气,转过身,对三人假笑,“婆婆,我去镇上买东西了。而且,我老实的很呢,不老实的可是在你家等着你呢。”
“你说什么?”刘芳皱着脸,声音极其不耐烦。
江初月扯了扯嘴角,“婆婆,如果你想找我麻烦呢,就等你回家以后,如果还有多的心思来找我麻烦,我就在家等你。”
说完,直接不再理身后的三人,回家了。
一边往家走,一边心底幸灾乐祸。
我可真好奇,等你回家了,是不是还有多余的心情来找我麻烦。
第47章
江初月这次去镇上, 不单是送板栗糕,还买了不少的菜种子。
像土豆、白菜、萝卜这一类的菜正好是深秋的时候种,江初月得趁着地里的土彻底被冻硬之前,把种子种下去。
他们住的后院位置宽敞, 正好可以用来改造成小菜园子, 种点菜, 再种点水果, 尤其是葡萄百香果之类的, 到时候搭个架子, 等藤蔓爬满架子,夏天的时候, 还多了个纳凉的地方呢。
想到这些, 江初月就充满了干劲。
她这边忙活了两天,头一天把土都翻了翻, 转过天来就把种子撒下去了,阴了两天的天气也彻底转晴了, 放在后院晾晒的葛粉也彻底晒好了。
江初月用指腹捻了捻葛粉,指尖刚碰上,在太阳底下晃着眼的雪白葛粉瞬间碎成了一片, “成功了。”
她全部检查了一遍, 开心的拿出早准备好的干净袋子,双手小心翼翼的将铺着葛粉的纱布一点一点的拢起来, 然后慢慢的倒进袋子里。
一共晾晒了一米半长半米宽的四块纱布,摆放的密密麻麻, 全部装好后, 江初月颠了颠了,凭着手感, 差不多十来斤的样子。
这数量也着实她的意料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以为做的成功的话能有三五斤,已经很好了。没想到现在不仅全部成功了,数量还比之前预估的翻了倍呢。
看着满满一袋子的葛粉,江初月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做起事情来,都轻快了许多。
她把之前晾晒葛粉的纱布都泡在水里,一会儿洗干净,等晒干了就可以收起来了。
搭着纱布的竹条编的架子她也一起收了起来,留着晒红薯干,萝卜干,豇豆条也很好嘛。
紧接着,她迫不及待的生火,用灶烧水,来冲一碗葛粉试试。
取掌心大小的量,捏碎放在碗里,倒刚刚漫过葛粉的冷水,放白糖,用筷子将葛粉搅拌至无颗粒的纯白色液体,随即,等到锅里的水烧开,水一定要烧到不断沸腾才可以,接下来便是考验真正技术的时候了。
江初月站在灶台旁,看着锅底开始满满冒着细碎的透明的小泡泡。还记得当初她刚学冲葛粉的时候,要不就是太稀了,要不就是葛粉化的不够均匀,冲泡以后透明果冻色里总会掺杂许多纯白色的小颗粒,吃在嘴里很影响口感。
灶里用的大柴,火烧的旺,不过才半锅水,很快就烧开了。
袅袅的白色烟雾不断上升,不大的厨房里顿时满是氤氲之气。江初月左手挥了挥,让视线变的清晰一些之后,右手拿着葫芦瓢小心翼翼的舀起半瓢水,直接就在灶台上开始冲葛粉。
右手的葫芦瓢换到左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筷子。
滚烫的开水匀速落进碗里的同时,右手的筷子快速的呈顺时针方向搅动。
不停的搅动,直到碗里的葛粉慢慢凝固,搅动的速度开始出现阻力,葛粉的颜色也变的透明。
江初月看着搅动起来像果冻似的葛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迫不及待的尝了口,“唔,好吃。嘶嘶嘶有点烫。”
她又尝了两口,便把冲好的葛粉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赶紧去灶门口把里面的柴禾退出来,免得锅烧干烧破了。
给锅里又加了水之后,江初月冲狗娃招了招手,去橱柜里找了个小勺子递给他,“很烫,你要小口小口的,慢慢地吃,知道吗?”
刚烧的开水冲的葛粉,碗底烫的根本端不住,江初月到底不放心,搬了个高一点的凳子,把碗放在凳子上,让狗娃坐在小凳子上,慢慢吃。
安排好狗娃,江初月转身回屋里,又找了个袋子出来,从刚刚装好的袋子里,分了一部分的葛粉出来,打算一会儿送去村长家。
从挖葛根,到制作的过程,陈芳芳都有参与。
至于沈如归和李伟明
李伟明吃了她家那么多好吃的,除了夸她厨艺好,平时该怎么吐槽她还是怎么吐槽她,就不给他了。
再说了,就算给他,李伟明那货会冲泡吗?
这么点葛粉做起来辛苦死了,最后也才得一点点的葛粉,给李伟明,浪费了她半夜里得心疼的睡不着觉呢。
至于沈如归
为什么也不给他呢?
住在知青点,若是别的知青看见他吃这东西,保不齐会问两句。如果别人说要尝一尝,给还是不给呢?
给吧,江初月自己倒是有点舍不得。虽说不是什么精贵吃食,可就是舍不得呀!!!
所以,沈如归想吃的话,她直接给冲泡就好了。
嗯,就这么决定了。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江初月也不知道,反正就这么决定了。
此刻的江初月丝毫没有意识到,前几天她还惦记着两人该保持些距离,不该走的太近的-
村长一家在尝过葛粉的味道之后,一致好评,只说着没想到竟然还真能做出来,觉得稀罕坏了。
江初月倒是笑了笑,“过程其实就还好,主要就是,就我拿给您的这点子葛粉,就得好几大框的葛根才做的出来。”
“要这么多的葛根才能出这两三斤的葛粉?”陈嬢嬢惊讶。
江初月想了想,“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给你说的数量,是抛开了失败的部分,如果全部做成功的话,差不多能得五斤的样子呢。”
陈嬢嬢在心里算了算,点点头,“你说的对,做这些东西,谁就能保证一次就能做好啊。就像咱们种地一样,再熟练的老师傅,要是天不好,产粮也不会高的。”
江初月抿着唇笑。
陈嬢嬢又用勺子吃了口,“口感还不错,吃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心里的燥热倒是平静了些。”
江初月“嗯”了一声,“我看医书上说,葛粉有清润解毒、防暑降温、清楚体内垃圾的功效,哦对了,据说还能美容养颜呢。”
“还能美容养颜?”陈芳芳一脸好奇。
“嗯,反正医书上这样说的。像咱们平时上火呀,牙疼之类的,都可以吃这个的。”江初月说。
“哈哈小花,被你这么一说,这要是拿到镇上去卖,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呢。”陈嬢嬢笑着接了句。
村长在一旁沉了沉脸,“你瞎说什么呐。”
陈嬢嬢脸上的笑意收敛了,没好气的瞪了村长一样,不理他,继续看向江初月,“小花呀,你下回要是还做的话,你叫上我,我也去挖一点回来,自己尝试做做。”
江初月“嗯”了一声,“嬢嬢,其实芳芳姐都学会了呢,我做的时候她都一直在旁边看的,看的可仔细了。你不用再专门找我教了,你自己家可就有一个现成的师傅呐。”
陈芳芳大概是从没被人如此当面这么夸过,一向大大咧咧直肠子的她难得的不好意思了起来,“哪有,也不是很会。”她很小声的说。
陈嬢嬢倒不像一般的家长,只一味的打击,这会儿她听了江初月的话,很有些惊奇的看向陈芳芳,“你对这些感兴趣啊?”
陈芳芳看一眼江初月,又看向陈嬢嬢,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却还是小声的开了口:“也不是感兴趣,就是看小花做那些东西,觉得很神奇。”
“看不出来啊,咱家姑娘是真的长大了。”陈嬢嬢很有些欣慰的开口。
以前的陈芳芳虽然都快17岁了,可因着爸爸是村长,妈妈为人又爽利,不像一般的父母,觉得女孩子就得拘在家里什么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家是整个三桥村唯一一户只生了一胎,并且还是女儿的人家。
村里好些人不都在背后说村长一家要绝户了,好些人面上看起来好像跟恭敬村长一家,私底下却是各种嘲笑。
村长和陈嬢嬢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们都不是那种会计较这些的人。
毕竟,日子是自己在过,和别人争论这些,自己又不会多长一块肉,还气大伤身,划不来。
这些话,是刚分家的时候,陈嬢嬢安慰张雪芬的话。
那会儿刘芳可这劲儿的在村里各种编排张雪芬,虽然大家都不信,可刘芳的话却能给他们无聊的生活增添些趣味啊。
管它是真是假,自己娱乐就好。
为此,张雪芬还偷偷的哭过。
这些都是江初月后来从陈嬢嬢这里知道的。
“我记得镇上不是有食品厂嘛,瞧着芳芳姐喜欢做吃食,去食品厂不是正好嘛。”江初月说。
村长这官职看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是在后世。在现在,其实只要为人圆滑的话,还是能捞到些好处的。
而他们三桥村的存在,就是个还算圆滑的人。
江初月之所以提这个,便是相信以村长的能力,如果陈芳芳真的想进食品厂的话,村长应该还是可以办到的。
谁知道,陈嬢嬢倒是先叹了口气。
江初月看了看村长,又看了看陈嬢嬢,倒是没再细问,只看两人的脸色,便知道应该是想过法子了,只是最后没成功罢了。
“村长,陈嬢嬢,狗娃一个人在家呐,我就先回去呐。”江初月见气氛有些微凝,便主动提起要回去。
村长和陈嬢嬢没有拦,陈芳芳倒是说送她。
两人相携往外走,聊了几句,江初月才知道,原来镇上的食品厂最少也要初中学历,而陈芳芳学历不够。
江初月这才想起来,原本他们村是有初中的,只是早些年,各个公社改革,他们村的初中被拆了,和胡领公社合并了,过去上学太远了,光走路就得两个多小时,关键那边还没有住校一说。
陈芳芳是个女孩子,村长和陈嬢嬢不放心,彼时陈芳芳正上到初二,便辍学了。
如此想来,着实有些可惜了-
时间慢慢往前划,日子过的如流水,这天,陈嬢嬢把在家里做的两百个板栗糕送过来,两人再加一个陈芳芳,正在厨房里小心的一边装盒,一边闲聊。
“小花,秀秀给嫁人了,听说了吗?”陈嬢嬢突然小声说。
江初月手上的动作一顿,“秀秀,嫁人了?”
陈嬢嬢“嗯”了一声,就是咱们隔壁村的,我特意让我家那口子去打听了下,对方三十来岁,是个鳏夫,听说前面的老婆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
江初月的手下意识一松,手里的板栗糕落回了桌子上,所以,前世我逃离之后,江秀秀代替她嫁给了那个鳏夫吗?所以,这就是江秀秀的人生吗?
曾经她在心里羡慕过无数次的江秀秀,下场也不过如此吗?
不,不,不一定。
曾经的她,若不是沈如归的出现,哪怕心里再多的惧怕,再多的不愿,她也会听话的嫁过去。那么,她的下场和那个男人的前妻大概也是一样的。
可秀秀和她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享受过宠爱,性子里应该会多一些被偏爱过的自私,或许,她有办法让自己的日子过的更好也说不定啊!
可是,可是江秀秀她已经不是,不是那么,那个男人能忍受吗?
想到这里,江初月全身无意识的颤了颤,一股凉意从脚底不断的往上蹿,由内而外的冷,被屋外的寒风还要冷,透彻心扉的冷。
她该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小花,小花”
“啊?”
“你怎么了?”
江初月对上陈嬢嬢和陈芳芳关心的眼神,身体才一点一点的回暖,四肢百骸好像也从颤抖中渐渐恢复正常,手脚也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温度。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猛然听见这个,有点激动。”江初月说。
陈嬢嬢到底是长辈,又想到这两人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姐妹,“这事儿啊,听说还是你爹爹亲自发了话,亲自给找的对象,你婆婆倒是反对过,可你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
江初月愣愣的点点头,心里一时又有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通知她,她即将嫁人的人是婆婆。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婆婆的面色。
一脸的嫌弃,好似多看她一眼都觉得难受似的,当时说出口的话,也是极尽难听。
“你那短命的爹妈现在都不在了,家里少了两个赚工分的人,这家里还一大家子等着吃饭,所以啊,我给你寻了户好人家,等两天,正好是十五,你就嫁过去吧。”
“我可是你亲婆婆,找的人家也是好人家。彩礼人家可是给准备了五十块呢,这可是看重你,到时候啊,你嫁过去了,就得好好听男人的话,让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不然可对不起人家给你的五十块钱的彩礼了。”
算算日子,如果前世的她没有逃,正好早几天就是她嫁人的日子。
江初月叹了口气,原来,她之前一直以为,爹爹也是和婆婆一样喜欢秀秀的,如今看来,爹爹喜欢的,大概只有带把的江大福了吧。
一个村里住着,婆婆小叔婶婶被关在镇上的时候,在家里,江秀秀但凡敢冲江大福吼一句,听说回去了干的活儿就要加重。
当时江秀秀跟她说,家里待不下去了,那会儿,她还以为是江秀秀被养的太娇气了,如今看来-
下午,江初月带着板栗糕去镇上的时候,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不断的挣扎。
到底要不要帮江秀秀。
可帮的话,她要怎么帮?
不帮的话,就算两人不是姐妹,在明知道她在无法选择的情况下,要嫁给一个会随时打死老婆的男人,她心里总过不去。
就好比,你走在街上,看见一个男□□打脚踢毫不手软的打着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婆,再冷血的人看着这一面,心里多少也会觉得残忍吧。
当然,有的人会说,也许是老婆给丈夫戴绿帽子了呢?
没错,女的有错,但也不应该用这种暴力解决呀!!!
大概是心里有事,江初月到供销社的时候,竟然比平日里还快了许多时间。
她来过许多次了,和供销社里的人都熟稔起来了,再加上,她每次过来,都会随手带些小吃食,分给大家,所以,大家对江初月的态度都很好。
尤其是供销社里有什么瑕疵品,可以不用票买的,他们都会悄悄的告诉江初月一声。
她这次过来,就给带了些红薯饼,虽然不多,但一人分两个尝尝味儿,还是可以的。
毕竟这年头,都缺衣少食的,不说一人分两个了,就是一个两人分,他们都是没意见的。
板栗糕清点好之后,江初月问每次负责点板栗糕的婶子,“婶子,章主任在办公室吗?”
婶子看她一眼,“怎么?又有好东西了?”
江初月笑了笑。
婶子也没多打听,“在楼上呢,正好这会儿他办公室没人。”
“谢了婶子。”
“别这么客气,下回要是有什么好吃的,记得我就成。”婶子笑着说。
“那必须的呀,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婶子你呀。”江初月说。
在外面守着柜台的工作人员听见这话,纷纷喊了起来,“也不能少了我们啊,不然下回你来的时候,我们得先搜身,再让你进来了。”
江初月跟着笑,站在供销社里,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各位姐姐婶子,饶了我吧,我保证,一个都不会少。”
章主任的办公室门没关,江初月敲了敲门,章主任一抬头,还没说话,先笑了出来。
“刚就听见说笑声,我就猜着是不是你来了。”
江初月进去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这会儿倒是有了点不好意思。
章主任也没多打趣,直奔主题,“找我是有事?”
江初月“嗯”了一声,把自己带的葛粉拿出来,放到章主任的办公桌上,人也站在办公桌前,“章主任,这是我自己在家挖的葛根,做的葛粉。”
章主任打开袋子看了看,伸手捻了捻,突然感慨道:“有些年头没吃过这东西了。”
“您既然吃过,就应该知道葛粉的功效吧。”江初月说。
章主任的视线从雪白的葛粉上移到江初月的脸上,嘴角挂上一抹笑,突然道:“听说你回回来都给他们带吃的,可我就从来没吃着过。这会儿有事儿了,你倒是想起我来了。”
江初月原本凝着公事公办的脸,突然听章主任这么一说,顿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了。
总之,就是很尴尬了。
办公室里还响着章主任的笑声,江初月深呼吸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还清了清喉咙,“章主任,您也说了那都是小零嘴,怎么能随便拿到您面前来呢。”
“可我偏偏有时候就是想吃小零嘴啊。”章主任不接招。
江初月心里一阵幽怨:您好歹是个供销社主任啊,和我一个乡下丫头计较什么呀?!
“那,下回来的时候我再给您带?”江初月试探着说。
章主任不接话,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江初月咬咬牙,“一般的小零嘴怎么能配得上您呢,这一袋葛粉,送您了,虽然做这么一点已经很费力了。”
前面的话说的极其豪气,最后一句又将她心里的不干表现的淋漓尽致。
章主任好像被取悦了一般,手指在半空点点江初月,“你呀你呀”
江初月看着章主任,不说话。
章主任笑够了,端起搪瓷杯子喝了口水,“明明还是个孩子,偏偏回回非要装大人,我可能的都觉得累。”
这话说的就过于亲近了。
江初月愣了一瞬,一时,心里某个地方顿时酸了下。
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要承担成年人的辛苦?
是因为生活真的很苦啊!
谁不想做个真正的孩子呢。
“章主任,您别说了,这袋葛粉,我送的心甘情愿。您要是吃着还好,下回我再给您送。”江初月小手一挥,说的豪气干云。
这下换章主任愣住了。
眼前的江初月巴掌大的笑脸严肃的板着,眉心微蹙,看起来应该是很严肃的,可她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偏偏显得极其不合时宜。
落在章主任眼里,反而更像个故意在跟家长唱反调的孩子了。
“行了行了,我是图你这袋葛粉嘛。”
“章主任,我知道您不图,是我非要送的。”江初月说。
听出江初月话里的真心实意,章主任心里顿时汗颜,明明就是跟孩子开个玩笑,没想到孩子给当真了,这下该怎么收场???
一时,办公室里没人说话,两人大眼瞪小眼。
“方便进来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江初月和章主任都探头看过去。
江初月就看见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站在门口,表情不是刻意的严肃,而是整个人周身的气场就看起来很严肃。
她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的时候,男人身后突然蹿出来个女生。
“哎,初月,是你呀!”
江初月一看,这不是叶雨嘛,她顿时笑了起来,“叶姐姐,好久没见你了呀。”
“还说呢,你都不来找我玩儿。”叶雨蹙了蹙眉。
江初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雨又开口了,“你不来找我玩儿就算了,怎么你做的板栗糕就在供销社卖了?”
江初月:“我”
“哎,你都不知道,我那天在供销社尝了一口,还以为是我的味觉出问题了呢。然后就买了好几包回家,让我家里人尝,都说就是一个味儿。”叶雨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别幽怨的看了眼江初月。
江初月:“”我该说什么?你到底是在怪我没去找你玩儿,还是在控诉我不该把板栗糕放在供销社卖?
江初月这会儿有点懵。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叶雨戳了戳江初月的胳膊。
江初月动了动嘴唇,最后很无奈的开口:“话都让你说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雨:“”
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章主任和站在门口的男人同时哈哈笑了出来。
这会儿,江初月才想起来,这办公室里还有个陌生的男人,顿时有些别扭。
“叶镇长,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姑娘,板栗糕就是她做的。”章主任率先开口道。
江初月先是惊讶的看了眼章主任嘴里的“叶镇长”,下一秒又看向章主任,眼底满是疑惑。
自己做个板栗糕怎么还要跟镇长报告了?这不是咱俩的私下交易吗?
章主任您这么一弄,怎么整的跟做什么大买卖似的。
我一个农村小姑娘经不住吓啊!!!
其实,江初月还真是想多了。
这事儿就是叶雨吃完了从江初月那儿买的板栗糕之后,还想吃,却再没遇到过江初月之后,无意在供销社发现了味道一模一样的板栗糕,家里上下被她折腾了个遍,来论证这前后两次的板栗糕味道之后,叶镇长见到章主任之后,无意问了一句而已。
“哎,你紧张什么呀?”叶雨碰了碰江初月的肩膀。
江初月看一眼章主任和叶镇长,凑近叶雨的耳旁,“你爸是镇长啊?”
叶雨“嗯”了一声,“怎么样?没想到吧?”
江初月:“对,没想到。”
我就是突然有点好奇,你爸现在知道了他闺女嘴里好吃的不得了的板栗糕竟然是主动上门找茬的刘芳的孙女做的,他心里是个什么感想。
“小雨,这就是上回给你出主意的小姑娘?”
江初月心里本就有些打鼓,这会儿听见叶镇长这话,下意识的瞪圆了眼睛看向叶镇长。
一双眼睛,将她心底的想法暴露了个干干净净。
叶雨这会儿倒是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反正她什么样,她爸心里清楚,“对啊,上回那个注意就是初月给我出的,怎么样?效果好吧。”
叶雨说完,冲江初月笑笑之后,对叶镇长扬扬下巴,“人家给你解决了个难处,你不给奖赏就算了,可别板着脸,吓到她了。”
叶镇长大概是工作的原因,看起来本身就有点严肃,倒不是刻意的,这会儿听叶雨这么一说,一时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继续板着了。
江初月一直吊着的一颗心,也因为叶镇长这哭笑不得的表情彻底给放松下来了。
她又没什么坏心眼,当时她给叶雨出主意的时候,也不知道叶雨就是镇长的女儿呀,所以,她害怕什么?
这么一想,江初月再看向镇长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态看起来自然而又不卑不亢。
叶镇长第一时间发现了江初月的这个变化,眼底闪过一抹兴味,倒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挺有意思的。
第48章
后来, 不知道怎么的,话题竟然聊到了章主任桌子上摊开的葛粉上。
“有些年没见着葛粉了,章主任,哪里来的?”叶镇长话是问的章主任, 可眼神却瞟向了江初月。
章主任呵呵一笑, “小江自己在家做的。”
“你做的?”叶镇长虽然猜到是江初月拿过来的, 但着实没想到会是她自己做的。
江初月“嗯”了一声, “这不眼看着入冬了嘛, 地里也没什么活儿干, 整天在家没事儿,正好上山的时候见着葛根了, 就试着做了点。”
叶镇长“嗯”了声, 过了片刻,突然说了句:“这葛粉做起来, 过程还挺麻烦的。”
江初月笑了笑,“是有些麻烦。”
这会儿叶雨探着脑袋看向桌子上的葛粉, 好奇道:“咦我瞧着,跟家里的汤圆面挺像的。”
江初月想了下,确实。
刚晒干的汤圆面和晒干的葛粉放在一起, 不熟悉的人看着, 肯定会觉得是一种东西了。
想到这里,江初月倒是想起来一个笑话, 这还是她前世时候听说了。
据说有一个城里人,春上的时候去乡下, 看着田里绿油油的麦子, 惊呼道:“你们这里怎么种这么多的韭菜呀?吃的完吗?”
像此类的笑话数不胜数,倒没有讽刺的意味, 只是乍然一听好像是个笑话,但若是细究,倒是可以理解成,出生决定了你的起点。
至于终点?
终究还是要靠个人奋斗努力的。
章主任会来事儿,看一眼江初月,转头对叶镇长说,“叶镇长,既然您也知道葛粉,那肯定清楚葛粉的功效吧?”
叶镇长看一眼章主任,点点头。
“我听说家里的老太太血压有些高,巧了,这葛粉带回家给老太太吃,正合适嘛。”章主任说。
叶雨听的越发惊奇了,“这葛粉还能治高血压呀?”
章主任正准备点头,江初月截了个话头。
“治高血压倒是不能治,像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之类的,听说是可以预防的。”江初月移开视线,不看章主任脸上一瞬间的眉心微蹙,“葛粉主要功效其实就是清火解毒,比如平时上火呀牙疼什么的,可以冲了吃吃。”
江初月顿了下,“叶姐姐,如果你脸上长痘痘的话,其实也可以冲葛粉吃的,不过最好只用冷水化开,少加一点糖,就这么直接喝。”
叶雨听完,脸上满是跃跃欲试,可又实在无法想象用冷水冲泡出来的味道,“冷水冲,会好喝吗?”
“唔”江初月凝眉想了想,脸上故作严肃,“叶姐姐,你觉得容貌重要吗?”
“那必须重要的,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长的漂漂亮亮的。”叶雨说的斩钉截铁。
江初月点头,“既然如此,何必那么在意味道呢。”
叶雨:“”哎呀,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叶镇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刚刚因为江初月突然打断话头的章主任这会儿也摇摇头失笑了。
“你这丫头,真有趣啊。”叶镇长抬手点了点江初月。
这会儿章主任悬着的心陡然松了口气,接道:“这丫头鬼点子多着呢,一不小心就把人给绕进去了。”
叶镇长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章主任,倏地笑了出声,“老章,还没说你呐,人小姑娘都没开口,你就要把这葛粉送给我家老太太,经过小姑娘的同意了嘛?”
“同意同意,必须同意的。”江初月猛点头。
江初月觉得自己虽然不至于多聪明,但也不傻啊。
叶镇长这前后的言语态度,以及对章主任的称呼变化,她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再说了,即便现在没有叶镇长在,她也想过,要带着葛粉去卫生院找叶雨的。
唔毕竟叶雨在她心里,那可是潜在大客户呢。
离开供销社时,时间尚早,江初月站在楼下大厅里看了眼墙上的壁钟,不到两点。
她正想着,要不要在镇上转转。
结果叶雨非喊着要她上家里玩去。
说实话,即便刚刚叶镇长的态度有了缓和,而她也拍了马屁,可就这么上门去,总觉得好像过于得寸进尺,不太合适。
“叶姐姐,我觉得”
“正好你叶姐姐这两天没事儿,你要不急着回家,去玩玩也行。”叶镇长突然开口道,“哦,我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对吧?”
江初月有些傻了,只会呆呆的点头。
得到了回答,叶镇长看了眼叶雨,“家里不是还有好些饼干嘛,你捡一些出来,给小江同志带回家。”
“不,不用,叶镇长”
江初月话没说完,被叶镇长打断了。
叶镇长指指叶雨手上提着的葛粉,“有来有往,等家里的葛粉吃完了,我才好再找你开口嘛。”
一直到进了政府家属大院,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门卫打过招呼,江初月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初月,我发现你这一路怎么都晕晕乎乎的呀?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叶雨眼含关心的问。
“啊?没有。”江初月回神,冲叶雨笑笑,“我就是,第一次进来这里,有点,有点不自在。”
叶雨仔细观察了下江初月,确定她确实没有不舒服,才不在意的开口:“这有什么不自在的呀?”
江初月笑了笑,没回答。
这有什么不自在的?
说实话,有的可太多了。
身份地位的差距,见闻见识的差距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了。
若不是江初月是重生的,此时此刻的她,应该已经吓的不会走路了,不,准确的说,是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节点进到这个,曾经的她只能仰望的地方。
江初月突然想起来,前世的她逃离三桥村在镇上的国营饭店后厨帮工的时候,难得有一次壮着胆子逛了会儿这个不大的柯桥镇,彼时,她就从政府家属大院门口走过。
她站在阔气的大门口,看着每一个进出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干净得体的衣服,手上提着包,走路时,永远都是抬头挺胸的,脸上挂着大方得意的微笑。
这些,都是曾经的江小花,渴望不可及的。
可是,此时此刻,江初月走在散落一地的灿黄树叶的林荫小道上,头顶的法国梧桐树叶还伴随着偶尔拂过的轻风缓缓落下,落下时,还在半空打个旋儿,像极了调皮的孩子。
身边经过的人们,叶雨都会熟稔而有亲昵的打招呼。
江初月看一眼身侧叶雨脸上灿烂的笑容,微微眯着的眼睛像一弯明月,她心想,真好看,是我一直喜欢的,并且想成为的样子。
想到这里,江初月抬头看一眼法国梧桐粗细交错的枝干,缝隙里洒落下来的阳光,带着浅浅金黄色的光芒,却不刺眼。
她的嘴角缓缓扬了起来,原本还有些惶恐的心情霎时一扫而空。
江初月心想,我做到了,只要我努力生活,哪怕我仍然住不进去这么体面的家属大院里,可我想要的,终究都会得到的-
“奶奶,我回来了,还带了个朋友。”叶雨一推门就开始喊。
推开门,江初月就看见叶雨奶奶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黑色电视机。
17寸的电视机,稍微距离隔远一些,屏幕里的人脸就看不太清,更何况,颜色又是黑白的,看起来更是费力了。
许多年不曾看过黑白电视的江初月这会儿看见这电视,倒是多了几分稀奇。
江初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竟然是《神雕侠侣》,她记得,这部剧里的黄蓉好像是米雪饰演的。
“哟,这是哪个朋友呀?长的真水灵,我还没见过呐。”
电视里开始播放片尾曲,叶雨的奶奶也终于有空回头了。
刚刚喊过一声奶奶,只是叶奶奶看电视着实入迷,没搭理。
这会儿叶奶奶开口了,江初月又站起来喊了声“叶奶奶”。
叶奶奶招招手,让江初月坐,“你这孩子真客气,坐坐坐。”说着,她又看向叶雨,“倒水了吗?别一回来就往沙发上一坐。”
“倒了,倒了,叶奶奶。”江初月冲叶雨笑了下,忙回道。
叶奶奶特意看了眼江初月身前茶几,果然放着一杯清水,这才满意的点头。
“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不用每回都这么说,我也是要面子的呀。”叶雨跟叶奶奶娇嗔道。
叶奶奶呵呵一笑,“你呀,长再大,在我眼里也都是个孩子。”
“奶奶。”叶雨摇着叶奶奶的胳膊喊道。
叶奶奶笑的愈发开心了。
叶雨这才介绍道:“奶奶,这个就是我上回跟您说的江初月。”
叶奶奶“唔”了一声,明显是没想起来。
叶雨又道:“哎呀,板栗糕呀,就是上回我带回家里来的板栗糕,您说好吃来着,忘记啦?那板栗糕就是初月做的。”
“你就是那个做板栗糕特别好吃的小姑娘?”叶奶奶眯着眼睛打量江初月,“哟,你这看着还是个孩子呐,竟然都会做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江初月一时不知道这会儿自己是该害羞垂头一笑,还是大方笑着说一句“对,就是我做的”。
不过,前后纠结了不到三秒,江初月大方的一笑,“叶奶奶,您过奖了,就是一点小吃食,不难的。”
“哎哟,你这孩子谦虚了,板栗糕我也不是头一回吃,可做的像你做的那么细腻的,倒是头一回呐。”
叶奶奶说:“板栗糕得先蒸板栗,再把板栗按压成板栗泥,再加糯米粉呐,别的都还好说,就是压板栗泥,辛苦的很,还得细心。”
“这么麻烦的呀?”叶雨再次听的一脸惊讶。
叶奶奶笑着睨她一眼,“你就会吃了,哪里晓得做点子吃的东西多难。”
叶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江初月跟着笑,“叶奶奶,做习惯就好了。”
“哎对了奶奶,喏,这是初月做的葛粉,我爸让我拿回来给您吃的。”叶雨把茶几上的葛粉放到叶奶奶的面前。
叶奶奶看一眼葛粉,倒是没打开,只是看向江初月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这葛粉也是你自己做的?”
这次,不等江初月开口,叶雨抢先开了口。
“奶奶,这可是初月自己上山挖的葛粉,然后做成葛粉的,真厉害。”叶雨说这话时,倒是真的对江初月充满了佩服。
吃东西,叶雨觉得自己是行家。可做出来,叶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了。
“你呀,什么时候你能有这么能干,我看啊,你爸爸妈妈也能享福了。”叶奶奶打趣道。
“哎呀,奶奶。”叶雨在一旁撒娇。
江初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羡慕。
天伦之乐不是只有老人才会渴望,作为孩子来说,也渴望在父母长辈的疼爱中长大。
即便是重生的她,也注定享受不到眼前这么温馨的画面了。
江初月在叶雨家没有待多久,差不多三点多一点,她就准备离开了。
离开时,叶雨一边在前面开着门,一边念叨着,让江初月下回来镇上时,一定要记得过来找她玩之类的。
结果,她刚准备推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何天?你怎么来了?”
叶雨蹙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太高兴。
江初月目光在名叫何天的男生身上停留了两秒,蹙了蹙眉,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叶子,见到我不开心吗?我可是特意来见你的。”何天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叶雨的不喜,嬉皮笑脸的说着话。
眼神还时不时的瞟一眼江初月。
江初月感受到何天的眼神时,心里的不喜越发浓重了几分。
她不喜欢何天打量的眼神,总觉得里面闪烁着邪气,让她很不舒服。
第49章
因为眼前这个突然出现, 并且看起来也并不招叶雨喜欢的何天,但大概是碍于某些交情在,叶雨即便是看起来似乎不那么高兴,可还是得保持着礼貌, 将何天迎进了门。
江初月站在门侧, 感受着何天时不时落在身上的视线, 在叶雨为难的眼神里, 自己离开了, 没让叶雨送。
江初月还没觉得怎么样, 叶雨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了。
总觉得自己把江初月带回家玩,结果人家离开的时候, 还不能送, 觉得这样太失礼了。
“初月,等下回你来的时候, 咱们再好好玩玩。”站在叶家的院子门口,叶雨说。
江初月抿着唇笑, “没事儿的叶姐姐,你也不想的嘛,家里突然来客人, 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呀。”
她这话简直是说到叶雨的心坎里了。
叶雨眼角瞥了眼自家的大门, 嘴角撇了撇,小声道:“那人的父亲和家里的长辈有往来, 所以带着这人来过家里几回,谁知道这人好像自来熟一样, 时不时就往家里跑。”
闻言, 江初月心下好笑,也觉得叶雨其实大概也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只是, 大概是被保护的太好,小看了人性里隐藏的恶意。
比如上次面对刘芳和江秀秀时的气恼,可事情的结果却是,叶雨处理的很好啊!
再比如此刻突然出现的何天,她大概是心里明白这人总出现的缘由的,只是碍于从小到大的教养,说话总是留着三分余地,给自己,给对方,都保留了体面。
“没事儿的,叶姐姐,你先进去吧,我回家了。”江初月挥挥手,让叶雨别送了,转身往家属大院外走。
三点多的下午,天气开始转阴,太阳悄悄躲在了云层后面,偶尔才会洒下一束金光。
江初月走在已经过走一遍的林荫路上,抬头是已经看过一次的风景,进来和出去时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甚至,连走路时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然而这种轻快,在她想起叶雨家里的何天时,顿时荡然无存。
她舒展的眉目微微紧蹙,眼底闪烁着疑惑,她总觉得那个何天的长相似曾相识,曾经大抵是见过的。
只是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来。
毕竟,两人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若是面对面见过,甚至接触过,绝对会是江初月曾经人生里难以忘记的记忆。
可如今想来,却只是觉得何天的长相在记忆里极其模糊,谈不上熟悉,却总有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记忆。
江初月走到大门口,拍了拍脑袋,想的头疼,算了,还是别想了。反正自己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交集,想来又有什么用呢?
如此这么一想,江初月刚刚心里的不舒服,霎时好了许多。
不论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如何让她心生不喜,反正她和那人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也不会有接触,就当今天是被狗咬了就行。
摒弃了心里令人不开心的想法之后,回村里的一路上,江初月的心情已经变得很平和了。
原本打算推销的葛粉虽然没有成功,但最起码叶镇长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挺好的。虽说她没想过要刻意结交叶镇长,或是以后有什么事上门求助,可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尤其在他们这个落后而贫穷的小镇上,镇长已经是顶天的大官了。
江初月到家时,狗娃正跟李伟明两人在知青点门口排排坐,她特意探着头多看了两眼,没看见沈如归。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的,只是心底突如其来的出现了那么一闪而逝的失望。
在她的身影出现的瞬间,狗娃就已经跟个小弹炮似的朝她冲了过来,却在离她还有一步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
“狗娃,下午过的开心吗?”江初月揉了揉狗娃的头发,又抬头冲正看着这边的李伟明道谢,“谢谢啊,李知青。”
李伟明懒懒的倚着墙,看起来没点正行样,开口说话时,自带一股欠揍的语气,“我可不辛苦,辛苦的可是沈如归。”
“沈知青?”江初月疑惑的看过去。
她中午做完午饭离开时,带着狗娃去了知青点,当时沈如归不在,只有李伟明,她便拜托李伟明帮着照看一下狗娃。
她们就住在知青点隔壁,进出往来的次数不少,再加上沈如归和李伟明多次上门吃饭,狗娃对这两人熟悉许多,也愿意接近,偶尔还会主动说两句话。
狗娃不是个认生的性子,以前没分家的时候,在村里,他虽然不会说话,整个人看着也呆愣愣的,但只要有人主动跟他说话,或是带他走,他都会跟着的。
只是闹了一场分家,狗娃好像也给吓到了,倒是一时缠江初月缠的紧,旁的人再想带他出去,他都是不理的,连个眼神都不给的。
大概是沈如归和李伟明着实上门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的,他倒是会主动亲近这两人了。
这也是现在江初月出门时,会把狗娃放在知青点的原因。
“是啊,这一下午的,沈如归耐着性子的教你家狗娃认字呐,”说着,李伟明撇了撇嘴,“我瞧着,沈如归的口水是说干了,可你家狗娃这嘴就没张过几回,也不知道到底学没学明白。”
这话有些不中听,可却是实话,再加上她也了解些李伟明的性子。
就是个不会说话,一开口就欠揍的性子,江初月也不生气,还跟着笑了笑,“我家狗娃聪明着呐,我们就是不爱开口,心里都明白呢。对吧,狗娃?”最后一句话是对狗娃说的。
李伟明倚着墙“嘁”了一声,撇撇嘴,明显不信。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两句话念的磕磕绊绊,胜在吐字清晰。
狗娃突然开口念了两句诗,不说惊了江初月,就是一脸懒洋洋的李伟明都给惊的站直了身体。
“你你你”
“你什么呀,我都说了,我家狗娃聪明着呐。”江初月咧着嘴笑,嘴角都快要扬到耳后根了,挑衅的看一眼李伟明,又眼含骄傲的一把揉乱了狗娃的头发。
“狗娃,你真棒。”
第一次,狗娃笑出了声,透亮漆黑的眸子里出现了明显的笑意,“姐,我,会。”
三个字说的一字一顿,十分用力。
江初月心里一瞬间涌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就觉得心口酸胀的不行,好像里面溢满了许许多多的东西,随时会爆炸一般。
狗娃就像她心里的执念一般,江初月一直认为,前世狗娃的意外死亡,都是她的错,是她作为亲姐姐没有照顾好的原因。
耿耿于怀了许多年,像心魔一样挣扎了许多年,许多个午夜梦回,她都好像看见了仍然只有八岁的狗娃,目光呆滞的跟她说:姐姐,水里好冷,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
江初月看着狗娃,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哎哎哎,江小花,你怎么哭了?”
这下倒是真的吓了李伟明一跳。
江初月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痕,转头看向李伟明时,脸上的笑容竟意外的温柔,不是意外,应该是从未进过的温柔。
我的天呐,狗娃会念诗了,江小花就疯了。
这句话在李伟明脑海里不断来回飘荡,可他抿了抿唇,到底没敢说出口。
沈如归从知青点院子围墙后面过来时,站在烧制的并不很好的红砖旁边,一片阴影落下来,将他的身影完全隐住了,而这个位置,却能无比清晰的看清江初月。
原本应该时时含着笑意的圆圆的杏眼,此刻溢着晶莹的泪光,像是被春雨洗礼过的大地,清澈的犹如重生一般。
灵动的眼眸里蕴含着温柔的笑意,其实和她此刻只有15岁的外形是不符的,可此刻看上去,却又奇异的觉得本该就是如此。
沈如归突然放松了身体,倚着墙,垂了垂眼睫,在眼睑上落下一层阴影,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笑意,打眼看上去,倒是和江初月脸上的笑意有那么匆匆一瞥的相似。
瞧,这么好的姑娘,即便是没有曾经那样神奇的相遇,当我再遇到时,大抵也还是会喜欢吧。
她温柔,她懂事,偶尔还会有许多狡黠的小心思似有千面,可归根究底,她就只是一个以温柔待人的小姑娘,哪怕见过黑暗,也不会用回以黑暗的方式,来弥补曾经自己受过的伤。
她像一个明亮的星星,有自己的底线,有自己的原则,在黑夜里,照亮了自己前行的路。
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只要想起她,心里跌宕的焦躁,就会在瞬间被抚平。
像毒|药,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靠近。
沈如归想到这里,毒|药就毒|药吧,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沈知青。”
江初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看来了,冲他招招手。
沈如归回神,冲她笑笑,走过来,站在狗娃的身后,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想到狗娃这么聪明,竟然都记在心里了。”他对江初月说完,又上前一步,和江初月并排的站在狗娃的面前,引的狗娃看向他。
“狗娃,以后哥哥再教你的时候,你就跟着哥哥一起念好不好?这样哥哥就知道咱们狗娃都学会了什么,下回就会继续教别的知识了。”
狗娃眨了眨眼睛,未几,竟点点头,“哥哥,我,知,知道了。”
“沈知青,他,狗娃竟然会叫哥哥了,你听见了吗?”江初月激动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沈如归温润一笑,声线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若你仔细去听,其实也会发现,他的声线里竟然有一点点轻颤。
“嗯,我听见了,是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江初月抿着唇,原本是因为高兴而落的泪,这会儿倒是掉的越发凶猛了,好像根本控制不住一般,不断的往外落。
她知道自己应该笑,她也确实在笑,可眼泪好像有自己的想法一般,就是不停的往外冒,她擦了一遍又一遍,还跟水龙头似的,停不下来。
就在江初月激动的不知所措的时候,狗娃突然抬手帮狗娃擦眼泪。
当然,这不是狗娃第一次帮江初月擦眼泪了,可曾经每一次擦眼泪,狗娃都是胡乱的在江初月脸上一抹,手上没个轻重,有的时候还会在她脸上留下红痕。
而这一次,狗娃的动作轻柔了许多,并且目标性极其明显的,只擦拭脸颊上的泪痕,四个指尖轻轻的从她的脸颊上划过,一下一下,认真极了。
一旁的沈如归看着狗娃的指尖一下一下的落在江初月的脸上,眼眸暗了暗,牙关紧了紧,视线来回移动了好几回,就在江初月沉浸于“我弟弟会说话了,我弟弟懂得心疼我了,我弟弟擦眼泪都不疼了”的时候,沈如归突然一抬手,把狗娃帮江初月擦眼泪的手移开了。
江初月和狗娃都不明所以的看向沈如归。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你,眼底都是莫名其妙的的意味,一双眼睛还含着泪,另一双眼睛里全是懵懂。
沈如归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50章
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李伟明“噗嗤”一声笑出声, 沈如归一个厉眼过去,李伟明捂着嘴移开了视线,可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反而还越笑越欢。
沈如归捂嘴轻咳了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随即, 在江初月不明所以的注视下, 抬手, 拇指轻轻的划过江初月的脸颊。
一开始, 江初月眼底的不明所以变成了疑惑, 三秒后,刷的, 整张脸瞬间通红, 连带着两只耳朵尖儿都红的好似透明一样。
原本仰头看着沈如归的视线也猛地收了回来,一双眼睛不断乱飞, 根本找不到一个着落点。
刚刚还满心里的各种感动感慨的情绪,在沈如归的这一个举动下, 真的是一瞬间,都没了,都消失了, 只剩下数也数不清的害羞, 尴尬,窘迫。
反正, 各种情绪在心里不断来回飘荡,根本找不出一个贴切的词适用于此刻的画面。
李伟明大概笑的太欢乐了, 一下子呛了嗓子, 连着咳嗽了两声。
江初月离家出走的脑子终于在李伟明的咳嗽中回来了,拽着狗娃后腿了一步, 仰头看一眼沈如归,又马上收回视线,局促了数秒,最后留下一句“我们先回家了”,带着狗娃进门了。
“砰”的一声,木门被摔上了。
老旧的不够结实的门框因这突如其来的大力,颤了颤,已经有了裂痕的墙壁竟还落下了些许灰尘。
沈如归看着被关上的门,拇指指腹上还残留着眼泪的湿意,甚至还有江初月瓷白脸颊上极细腻的触感,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下意识的交叠在一起捻了捻,似是在回味。
“啧啧”
李伟明双手抱臂,上下打量的眼光走至沈如归身前,“啧啧”两声后,又为着沈如归转了一圈。
“看什么?”沈如归挑眉,睨他,脸上的情绪平静的和平日并无二样。
若不是刚刚在旁边亲眼看完了全过程,李伟明都要怀疑刚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看不出来啊沈如归,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沈如归轻嗤了一声,转身回知青点,一边走,一边说:“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
李伟明跟上去,“人面兽心啊。”
“哈果然是跟着念了两天书,竟然都会用成语了,李叔叔和李婶婶知道了,晚上睡觉该笑醒了。”
李伟明并没有沈如归的话跳脚,继续道:“沈如归,江小花可是才15岁呐,人还是个孩子呢,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那什么了吗?”
沈如归停下脚步,看李伟明,目光清明,“太那什么?我又做什么?”
李伟明和沈如归面对面。
确实,沈如归并没对江小花做什么,就刚刚擦眼泪的举动,若要解释,就说是哥哥帮妹妹擦眼泪,也说的过去。
可这解释也不过是圆个明面。
就算是带着血缘关系的兄妹,到了一定年纪也是要避免过于亲近的举动的,更何况是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了。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李伟明率先败下阵来,可尤不死心。
“沈如归,你是不是喜欢江小花?”李伟明问。
沈如归看着李伟明,目光不躲不闪,“是,我喜欢她。”
说完,收回视线,往房间走。
李伟明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跟了上去,进屋后,还特意把门关上了,搬了把椅子坐在沈如归旁边。
“江小花才15岁。”
沈如归从抽屉里拿出高中语文课本,打开,找出笔,“我知道,你刚刚说过了。”
“所以呢?”李伟明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着急。
沈如归盯着语文看了一会儿,放下笔,合上书页,侧过身,再次跟李伟明面对面,“没有所以,我喜欢她,我会等她长大。”
“然后呢?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城?”李伟明这会儿声音里多了几分激动,他倏地起身,用手指了指书桌上的课本,可到底还记着压低嗓音。
“你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就看书,可城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高中都停课了,想上大学都是要靠举荐,你浪费这些时间做什么?”
“你喜欢江小花?然后呢?你打算留在这个地方吗?娶了她吗?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你忘了沈叔叔还在农场改做了?沈爷爷现在说是被保护,可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还有沈姨,你留在这里,她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外面租着房子住,她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呀!”
李伟明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沈如归都清楚。
眼前这个大男孩,看着没心没肺,可心底却善良柔软的不行,只要你对他好一分,他恨不得记上十分。
沈如归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有些事他知道,可他此时没办法跟李伟明说。
良久,沈如归终于开口:“伟明,我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人的。”
这句话,在眼前这个境地,说了和没说并没什么两样。
看不见的前景,黑暗的大环境,到不了头的下乡李伟明的肩膀倏地塌了下去。
“如归,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人,不该被掩埋在这个地方,这里不应该是你待的地方。”李伟明说这话时带着哭腔。
李伟明会下乡,是因为他上面还有个姐姐,眼见着要结婚了,李伟明心疼他姐姐,哪怕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他还是带着行李义无反顾的就来了。
而沈如归,是家里的独子,再加上家里的关系,其实完全可以不用下乡的。
大概是有些阴暗的人,大多看不惯别人的生活太过幸福圆满。
沈如归前脚下乡,后脚父亲沈清泉被打成右|派,游街,农场改造。
原本有着军功的爷爷也被人以保护的名义软禁在大院里,只剩下他妈妈留在外面。
前世,因着这一切都发生的措手不及,沈爷爷因为不知道儿子的具体情况,加上本就年纪大了,在得知儿子死在农场的第二年,与世长辞了。
沈如归的母亲先是因为儿子下乡,紧接着丈夫突然被打成右|派,被从原来居住的楼里赶了出来,想找公公帮忙,可却连面都见不着。本就是教养的过了大半辈子的人,事情一发生,身边连个支柱都没有,没多久,便抑郁了。
她是在沈如归1978年那年考上大学时,眼见着儿子越来越好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也离开了。
前世那许多年,沈如归15岁下乡,前后不过五年的时间,他从一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大少爷,陡然变成了孤儿。
这之后的许多年,沈如归就只做了一件事,为父亲洗刷冤屈,搜集何家的证据,搬倒何家。
说来有意思的是,就在他刚刚搬倒了何家,去墓地祭拜父母时,出了车祸,再次回到了他下乡的这一年。
虽然父亲仍然没有逃过前世的命运,可因为他提前的通知了爷爷,爸爸改造的农场再不是前世那个被何家恶意操纵的农场了。
如今快三年了,父亲的心态保持的很好,身体也很好,时不时的给他和妈妈写信,爷爷虽然仍如前世那样被“软禁”,可心里没了负担,身体一如既往的硬朗。
还好,最起码比前世要好许多-
晚上,江初月给知青们做好饭离开时,沈如归和李伟明的房间没关,窗子也半开,一阵风吹过,书桌上的报纸随着风晃了晃。
江初月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何天了。
报纸,是在报纸上。
前世,她记得那会儿刚刚去到国营饭店的后厨帮忙,好像也是快冬天的时候。
一日,后厨里的大师傅小帮工们都在聊着,镇上一个小姑娘被人强|奸后,光着身子自杀了。
这件事大家议论了好久,直到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个大妈或是大婶,竟然拿了张报纸去后厨,指着上面的男人说,“哎哟,这小伙子长的可真精神,没想到命这么惨的呀,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竟然被人强|奸了。”
当时的江初月也才15岁,骨子里到底还有几分孩子气,也好奇了看了两眼。
报纸的右上角的角落里,硬着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便是何天。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刊登何天的照片,可她却是记得有这件事的。
江初月蹙着眉,往家走,脑子里不停的转着,那个强|奸自杀的小姑娘会是叶雨吗?
如果是叶雨的话,何天的胆子那么大的吗?
虽然何天一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可彼此家里的长辈不是都有交集的吗?
那是不是说明,何天的家里也是从政的?
若是如此,那何天不对不对,这个时候不是纠结何天家庭背景的时候,而是,报纸上刊登的,何天的未婚妻是不是叶雨?
如果是叶雨的话,那么强|奸自杀这件事,到底是被人刻意为之以后利用家庭背景来模糊处理?
还是,叶雨真的是因为被强|奸之后而自杀的吗?
想来想去,江初月都想不明白。
她托腮坐在灶门口,盯着灶里跳跃的火苗出神。
事情应该是,不论那个被强|奸后自杀的女孩是不是叶雨,就冲何天那一双看人带着邪性的眼神,她是不是就应该提醒叶雨,离何天远一些?
说实话,在见过何天之后,江初月突然对曾经那份报纸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