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七星随他进舱,舱中坐着一个老者,老者中等身材,脸容枯瘦,发须皆白,但两眼炯炯有神,如果说他的身体超过了六十岁,他的眼睛则最多只有三十岁,一见陈七星,老者站起身来,抱拳作揖:“孤绝公子,老朽宫九,烦劳公子了。”
“宫九伯无须客气。”陈七星忙也抱拳还礼。
“船上也没什么东西好作招待,备了点水酒,聊胜于无,孤绝公子请坐,公子屡次援手,老朽无以为谢,敬公子三杯。”
“宫九伯不须这么客气。”陈七星呵呵一笑,到桌边坐下,两人边吃边聊,宫九是老亲王身边最得力的亲信,为人也颇为冷硬倨傲,老亲王活着时,便是朝中一二品的大员碰上他,话不投机时,他也难得露个笑脸,因此而有个宫老怪的外号,不过这会儿对陈七星当然不会这样,着意结纳,极为亲切。
说话间,船身一震,往下驶去,魄京到赤虎关一段,江面宽阔平坦,这时又是五六月天,江中水满,更不怕什么暗礁,夜里也可行船。
酒席间,宫九也给陈七星介绍了船上的人员,船夫水手之外,共有十二名精锐武士,均配了强弩,不过没有什么高手,不过陈七星知道,宫九自己就是高手,据说是三魄师,相当不错。
陈七星的卧舱安排在宫九隔壁,还有个丫环服侍,估计也是亲王府中精选的,颇为秀美,陈七星却推辞了,这一路绝对不会太平,可不是玩女人的时候。
这一夜到是平平静静,除了偶尔夜鱼跳江拍打水面的啪啪声,再无异动,第二天也没什么异常之处,连着数天都是这样,几天后,出了赤虎关,赤虎关建在南岸岩壁上,只是筑了一条水堤,伸入江中,远远看去,黝黑苍古,便如一条扎进江中饮水的苍龙露出了背脊,这一段江面极窄,不到百丈距离,那条水堤便有二十余丈,和平时期,水堤可以从水上获得补给,战争时期,水堤便是拦江的恶龙,堤后水门中隐藏的战船便如短促的匕首,无论船只往上往下,都会非常头痛,而水关上布设的八具床弩,更是一切敌船的噩梦。
赤虎关以一关而扼水陆两路,真如虎踞龙蟠,天下雄关,赤虎第一,还真不是吹的。
过赤虎关时,陈七星也多留了一分神,阮进在军中势力庞大,若得到消息想中途拦截,难保就不在赤虎关水门上设伏,水关上八具床弩发射的可不是寻常的劲箭,而是那种儿臂粗七尺长的铁箭,巨大的箭头就象一把铲,这样的箭,劲力大得不可想象,百丈之内,可射入最坚硬的江岩三尺有余,象宫九乘坐的这种中型客船,没有特别加固的,弄不好一箭就能射穿,水关上又有一种钓龙箭,其实就是箭尾栓了绳子,一箭钉在船上,水关上绞车扯动,可以把船生生扯翻或者扯到水关下,陈七星可不想挨这种铁箭,凝着神,真若有埋伏,床弩发射,说不得只好运花拳硬砸,从上往下砸,以横打直,或许能把铁箭打入江中,至于以白骨箭射铁箭,那个想都不要想,床弩发射的铁箭是何等劲力,区区白骨箭,说得不好听点,就是螳臂当车。
即便以幻日血斧化成的花拳的力量,又是从上往下打,采的是以横打直的劲,能不能把铁箭砸进江中,陈七星都没有半点把握,不过是抱着一个想法而已,真要不行,那就和宫九上岸去,只不过北岸若有埋伏,南岸必定也有,要强冲,必有一场血战。
然而出乎陈七星意料,做为进出魄京最大的险关,船过赤虎关,竟是无惊无险,风不起,浪不惊。
陈七星先前凝足了劲,居然无用,便如一拳打在空处,反岔得自己愣了半天,心下暗暗惊奇:“宫九的保密功夫真的做得这么好,他溜了出来,京中各大势力居然真的全无发觉?”
因为陈七星提前打了招呼,要宫九留神北岸水关上的床弩,所以宫九一直坐在北面窗前,陈七星偷偷瞟了他一眼,宫九的神情也从紧张到讶异,显然他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奇怪。
“怪了。”陈七星心下暗叫:“不过到也好。”
其实容华郡主请陈七星保护宫九出关,真正可以说是一个不陈之请,陈七星真的没有多少义务要给她帮这个忙,甚至可以说,如果陈七星贪婪一点,打上暗帐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然而陈七星一口答应下来,心里更是隐隐盼望着能平安把宫九送到地头,想着事后容华郡主开心的样子,他心里就觉得很舒服。
如果换一个人,例如乔慧,陈七星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感觉,要说乔慧容貌还要略强于容华郡主,跟陈七星的交情似乎也还更多一些,也更会做人,可乔慧给人的感觉,亲和中总带着一种强势,让人生不出一种保护弱者的感觉,找不到那种快感,容华郡主却可以,她便如一朵最美丽的花,虽然清冷,虽然孤傲,但冷傲得让人怜惜,她若软语相求时,估计任何男人都愿意为她去死。这便是气质的不同,容貌已退居其后。
容华郡主当时跟陈七星说的,也是护送宫九出关,现在已过了赤虎关,照理陈七星可以回去了,不过宫九不开口,陈七星也不好主动提,想想反正也无事,说实话,他不太想回去,这段时间,他害怕看到关山越,关山越的情形让他即心痛,又害怕,还好他打的是找药治病的借口,出来个十天半个月的,无所谓,他说在山里采药,谁还来查证去?
船再行数日,依旧平平静静,这天拐进清江,便可直放江南第一大城南都。
但就在这天夜间,陈七星听到了异响,放出血鹰灵目一看,两条船,一前一后,借着夜色正悄悄驶过来,摆明了前后夹击的架势。
“原来埋伏在这里。”陈七星确定来者不怀好意,只是心下奇怪,是哪一方势力,情报如此准确,就知道宫九铁定要走清江?如果宫九不走清江呢,从魄江再往下,中途上岸也可以啊。
“奇怪,奇怪,这些家伙到仿佛宫九肚子里的蛔虫了。”陈七星心下叫着奇怪,也不迟疑,伸手在舱壁上敲了三下,这是预先约定好的信号,宫九自然会提防,飞步出舱,魄光一闪,星雾凝甲,沉泥陷甲一成,身子一晃,跳进江中,就以沉泥陷甲踏水,飞身迎上前面的一艘船,若没有沉泥陷甲,他要以其它的魄以魄托形,虽然也能在水上发起攻击,魄力却要大打折扣,而沉泥陷甲是整体凝甲,甲本身就可以把他托起来,不要另外借魄托形,幻日血斧和红颜白骨仍然威力不减。
两船之间,相隔百丈左右,沉泥陷甲借水托形虽然比陆地上要慢些,但比普通的以魄托形可就快得多了,陈七星象鱼一样滑行而进,左一闪右一闪,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滑到了敌船三十丈左右,花拳早已凝足了劲,斜对船侧,一拳就轰了过去。
花船的内核是血斧,其实等于是急速旋转的血斧以九成劲力猛劈下去,什么船板能经得起这样的一劈,但闻轰的一声,船体破了个大洞,木屑飞溅,陈七星一拳见效,次拳复至,闪电间连轰三拳,后两拳都打在第一拳轰开的缺口处,将洞口轰成一个大豁口,江水立时狂涌进去。
他借魄托形靠近时,敌船上其实就有人发现了他,只没想到他一声不吭,说打就打,更没想到他不上船发起攻击,居然砸船,一时失算,顿时就手忙脚乱起来,船上惊呼声一片,黑影一晃,一个人跃上船头,这人中等身材,脸上却戴了一个鬼面具,看不到脸面,叫人吃惊的是,这人脑后魄光一闪,居然有五条光柱。
“居然是五魄师。”陈七星着实吃了一惊。
虽然光明七宗的宗主几乎都是五魄师,飞雨宗宗主谭轻衣还是六魄圣尊,下九流中,也有不少宗主是五魄师,总算起来,天魄帝国二三十个五魄师还是有的,可也不象菜市上的萝卜白菜一样到处可见,至少陈七星到目前为止,就只见过祝五福一个,到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
“这人是谁?”陈七星心下电闪:“吉庆公主手下功力最强的边盘只是四魄师,阮奸手下一山二虎十五匹狼中,最强的焦三山也只是四魄师,是他们隐藏了实力,还是截击宫老的不是权奸阉党的人。”
便在陈七星转念之间,那鬼面人一声怒啸,魄光一闪,现出一根蟠龙棍,一棍就向陈七星砸了过来,棍到中途,棍上龙头霍地变大,居然发出龙呤之声,摄人心魄,这变大的龙首当然不是真龙,也绝不是棍上还有个什么兽头魄附在上面,只是这蟠龙棍是器物魄,到了灵变之境,因此可幻龙首发龙呤,便如边盘斧上的震魂音,不过这龙呤比震魂音的力道可要强得多了,但取得的效果却还没有边盘的震魂音好,为什么呢,因为陈七星一发现鬼面人是五魄师,立时就以沉泥塞耳,眼睛也眯了起来,这是从边盘的震魂音和祝五福的赤芒上学的乖,耳塞上眼闭上,只用血鹰灵目观察,管你音也好芒也好,通通无用,这是个笨办法,可这笨办法,一般人还用不了,一没沉泥二没血鹰灵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