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糖葫芦的小姑娘路过他身边,甚至还给他扔了块铜板。
朔望:“……”
兴许自己这会儿真的很狼狈吧。
江南索命门不能回,回了索命门,他要是毒发露馅了,上京这边也瞒不住。若是留在上京,也不行,他答应了岑闲要离开的,再者就算能留,他也没那么多张人皮面具。
天大地大,朔望竟一时想不到自己要去哪。
他捡起那枚铜板,掂量了一会儿,想到若扔铜板是正面,他现在就去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土里面;若是反面,他就在上京多待几天,把人皮面具用完了,再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铜板往上扔,还没等朔望接,旁边的老乞丐飞身一扑,把那铜板收入囊中!
朔望:“……”这是在干什么……
“多谢小友!”老乞丐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完全不像被饿着的样子。
“你还要吗?”朔望沉默了一会儿,从衣襟chu掏出一把碎银。
老乞丐笑眯眯地接了那一把银子,然后打量了朔望一会儿,语重心长道:“小友啊,不论遇到什么都要看开些,别轻生,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朔望闻言开怀地笑了:“我没想死。”
老乞丐哼哼两声:“你撒谎。”
朔望也不再反驳,桃花眼很惹人,弯了一下:“嗯。”
老乞丐似乎没想到他会回答得如此爽快,挠了挠头道:“你这小友倒是有趣。”
老乞丐问:“如何称呼?”
朔望想了想,道:“叫我阿朔就好。大伯怎么称呼。”
“我姓骆,人称二胡,”老乞丐摸摸自己的络腮胡,“你叫我骆二胡就行!”
“骆叔,”朔望很规矩地叫了一声,“您知道有什么地方好埋尸吗?”
骆二胡不赞同地敲了敲朔望的脑袋:“你这么年轻,别总想着去死!”
朔望笑了笑:“您说得对。”
他站起身,往衣襟里面一探,而后愣了一下,发现放在里面的破灾不见了。
应是落在岑府里面了,朔望想。
只是现在回去拿也不行了,落下了就落下吧,朔望从衣襟里面又掏出几个碎银塞在了骆二胡手里,“在下还有事,这些银钱骆叔拿着吧。”
骆二胡「诶」了一声,伸手去拽朔望的手,但青年很快便将袖子抽出来了,朝着远chu走了。
骆二胡将手收回,方觉手上黏腻,定睛一看,竟是糊了满手血!他捻了捻自己手上的血丝,神色骤然凝重起来。
“共生蛊,换血术。”他低声道。
这人……都做了些什么?
他抬起头,青年已经消失不见。
而岑府内,张久成正坐在下首同岑闲说话。岑闲一边听,手一边转着那串佛珠。
张久成道:“朔公子身世的事情,我们同景王一块去查了,但当年长公主的侍女,乳母,几乎都死了,寻不出头绪来。”
岑闲头偏着,有些心神不宁地数着破灾,破灾上面有一百零八颗佛珠,沉香木圆润光滑,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清香。
他数完一个轮回,声音有些哑:“那便从昭王府查起,查当年昭王妃身边的侍女。”
张久成应下了,而后又道:“余佩已经从元城出来,等封禅大典,便能将他带到主子面前。”
岑闲抬起眼,近乎完美的眉目被烛火分成两半,他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任谁都能看出指挥使大人现在颇有些心不在焉。张久成只当今日指挥使用了药有些精神不济,也没有太在意。
江浸月却是心惊胆战,生怕岑闲发现不对。
待张久成退下后,岑闲转着佛珠的手一顿,第七次开口问江浸月:“予明,今日真的谁也没来过吗?”
江浸月立刻板正起身子,一脸「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的神情,斩钉截铁道:“没有!”
岑闲低垂下了眉目,将破灾放在了桌子上。江浸月没理由要瞒我什么,岑闲想,看来是我太过草木皆兵。
江浸月松了一口气,找出一份温养的药方来,递给一旁的小六:“按方取药,喝上半月我诊完脉再给新方子。”
“阿岑,”江浸月转头对岑闲道,“等你把事情办完,病也好了,想去干什么?”
岑闲掀起眼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眼眸里面染了点笑意,而后很快消散了。
他说:“我不知道。”
江浸月暗叹一口气,“那我先走了。”
岑闲目送着江浸月离开,而后也起身离开了。
春夜里春风拂过,枯树冒出了新芽,一切似乎都生机勃来了。
上京护城河那边,青年男女正在放河灯,朔望花了几文钱买了一盏,用毛笔吃力地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他把河灯放进护城河里面,长舒一口气,看着那河灯越游越远。
河水冰凉漫过他的手背,朔望依稀想起来秋日时他还未与岑闲相认,因为岑闲一个眼神就猛地扎进水里「冷静」的情形。
朔望不禁觉得好笑,似乎从小到大,碰上关于岑闲的事情,他总是会把自己的本来就不多的冷静自持给扔到一边,不管不顾的……死缠烂打,撒泼打滚的样子——
的确是很难看的。
不过,朔望站起来,要是能一直留下来,我乐意这么难看。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冒险回去一趟,再看岑闲一会儿。
就看这最后一次,看完我就走,朔望想。
夜深人静,岑府内灯火已经熄了,岑闲睡在塌上,房间里面燃着安神香,他喝的药也是安神的,是以这个时候睡得很沉。
窗棱轻动,艺高人胆大的朔望翻了指挥使的寝屋,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把人皮面具给摘掉了,露出内里俊美的容貌。
夜光皎洁,朔望脸色有些白,手上被割了一道的地方用白绫一圈一圈缠起来,没露出血腥气,他蹲身仔仔细细看了岑闲一会儿,伸出手想碰一下岑闲的脸,但又怕将人惊醒,只得作罢。
岑闲昳丽的眉目十足夺人心魄,闭着的双眼长睫微动,像是两扇鸦羽。
朔望胆大包天地靠近指挥使的脸,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指挥使冰凉的唇。
只一刹那,朔望就分开了,指挥使皱了皱眉,仿佛就要醒来,朔望拉开窗棱又合上,立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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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七八日,就到了皇帝封禅的日子。
大魏每四年都要到泰山封禅,泰山封禅是大封,但若遇上灾年,就会到上京附近的堂庭山进行封禅,下罪己诏,祈求上天饶恕罪恶,降下祥瑞,解万民之苦。
封禅大典百官随行,因着小皇帝年幼,是以太后与皇后也随行,魏长乐也赫然在列。
锦衣卫跟随在天子銮驾两侧,小皇帝正和曹絮说话,曹絮笑得有些勉强,手轻轻叠在微微隆起的小腹。
岑闲朝他们看了一会儿,未着一词。旁边张久成在岑闲耳边道:“探子说,这位曹皇后是有孕之身。”
至于这有的是谁的孕……那反正不是小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