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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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齐孝川从不相信“不成功则成仁”这种鬼话, 亲生父母姓甚名谁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简直是现代版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

养父母倒是好人, 提供力所能及的成长环境给他, 只期望他考个差不多的大学,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娶个差不多的老婆, 过上差不多的生活, 做个六十分万岁的差不多先生。

却没想到自家孩子从小主意就正,才上初中就在学校回收手机赚钱, 高中时更是靠专利费一口气拿了他爸一年的收入回家, 大学后就更不用提了。

同龄人还在享受进入社会前最后的校园生活, 他过年收下父母两张意思一下的压岁钱, 继而回赠给他们房产证。

很长一段时间里, 骆安娣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

她比弟弟早出生几分钟。

在那个试管婴儿等人工干预怀孕还未流行的时代里, 龙凤双胞胎足够成为不错的话题。

骆夫人也很以此为荣。

虽然没到像封建电视剧里一样自夸“我的肚子真争气”的地步,但这确实是喜事一桩。

尤其在像他们这样的家庭。

儿子是可以传宗接代的存在,是家族的希望, 也是财产的第一继承人。

当然, 女儿也很好。

也。

骆吹瞬出生时进行了常规的智力检测, 那时指数就令医护人员特别留意。

后来进入幼儿园, 与其他小朋友进行对比, 他的出类拔萃彻底藏不住了,小学中学连跳几级, 最后成为少年大学生。

他优秀到超出了“别人家的孩子”的范畴, 大人们就算提起, 也绝不会拿他和自己的孩子比较。

毕竟非要比较智力高低,连成年人都比不过他。

不知该说是美中不足还是万幸, 作为与他持有同样dna的双胞胎姐姐,骆安娣却没有特别聪明。

就像美国系列动画片里所说的那样,女孩子是由砂糖、香料、一切美好的事物组成的。

骆老板的教育方针向来是“穷养儿,富养女”。

因为骆安娣是作为女孩出生的,所以很多问题都不需要考虑,只要仰仗爸爸和弟弟就行了,家业与她没关系。

将来嫁个好人家,那就是她的归宿。

既然是女孩子,开开心心地穿着裙子抱着洋娃娃,看着电视吃奶油蛋糕吧。

骆安娣有幸运的自知之明。

她从未承载过任何期待,因此也没背负过丝毫压力。

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甚至比弟弟还优越。

骆老板很注重拓宽孩子们的视野,培养孩子们的爱好,时不时带着他们两个人去打高尔夫、品茶、参观博物馆。

有些项目上,骆安娣比骆吹瞬做得更好,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也曾有过要比弟弟更吸引爸爸妈妈注意的念头。

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发挥优势,在自己更擅长的领域来讨人欢心。

茶艺和花道,滑雪和冰舞,小提琴和芭蕾。

她也的确得到了夸奖。

但是,详情与想象中相差甚远。

骆老板称赞了她一番。

还没来得及雀跃,父亲已经多补充一句:“女孩子修身养性是好事,男孩子就不能这么蹉跎了。”

爸爸妈妈已经对她足够好。

当地生男生女待遇不同的风俗闻名全国,宗族观念,嫁女倒贴,诸如此类思想泛滥成灾。

与之对比,骆老板和骆太太已经很好。

直到上小学,骆吹瞬和骆安娣都还经常一起睡觉。

不是没有各自的卧室,而是习惯了和对方在一起。

被雇来照顾他们的佣人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妈妈,很像迪士尼《彼得潘》里那只戴着女仆头饰,用嘴叼着孩子们放到摇篮里盖上被子充当“nurse”的伯恩山犬。

她经常犯困,而且倚着门就能睡着,还会打呼噜。

骆安娣和骆吹瞬时常偷偷窃笑,然后趁着这个机会爬到某一方的床上,把跳棋棋盘摆出来,又或者共同读一本英语连环画册。

他们会用头轻轻撞对方,吃中间有蔓越莓的司康饼,压低声音笑个不停。

假如那时候有人去问骆吹瞬为什么——他明明已经能读懂《时间简史》,轻而易举地分辨猎户座,自己在家制作交流电发电机,却还像孩子一样跟姐姐做着幼稚的游戏,那时候的他一定会笃定地回答,因为那是他少有的,觉得自己还像个孩子的时候。

大人不喜欢他们粘在一起。

爸爸和妈妈对他们很好,比其他父母更好。

但是,比起别的事,他们更不喜欢他们没有边际。

男孩子不像男孩子,女孩子不像女孩子。

骆安娣可以任性,也可以骄纵,她可以犯错,但不能拖累骆吹瞬。

“我知道你们是双胞胎,对彼此比其他兄弟姐妹更相互依赖一些。

但是,”私底下,妈妈告诉骆安娣说,“吹瞬是要经常跟爸爸去应酬的,要学不少公司的事。

他要成长成男子汉。

你也有你要学的东西。

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温柔,善解人意,然后被别人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不一样,知道吗?”

骆安娣和骆吹瞬被迫长大了。

他们有各自需要变成的人,即便没有人愿意。

已经是中学生的骆吹瞬安慰她:“我们就是我们,大人就是要管着小孩,我们只要表面听话,偷偷不受影响就好了。

阳奉阴违,你知道‘阳奉阴违’是什么意思吗?”

还是小学生的骆安娣鼓着腮帮子回答:“当然了。

我当然知道‘阳奉阴违’是什么意思。”

在“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中,女性要完成的不仅仅是家务事,还有社交场合。

拉拢感情是优秀女性应履行的义务,人情味是必备技能,能不得罪人、并被大多数人好感是堪比勋章的荣誉。

骆安娣大概很有天分。

她的外貌、谈吐以及与生俱来的气质自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在她本人看来,骆安娣认为取得人心并没什么难的。

这个秘密,她从未和任何人吐露过,内心也不怎么常常想起。

每个人都渴望被温柔对待,只不过有的善于掩饰,有的直白明了罢了。

善良是美德。

这是骆安娣人生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事。

她身边总是簇拥着很多很多的人。

不仅仅因为她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更缘于她来者不拒,对任何人都亲切有加。

最出乎意料的是,只要来到她周围的朋友,绝大多数都会变得心平气和,摆脱戾气,同样变得更容易接纳他人。

与其说温柔会传染,倒不如说或许每个人内心最深处潜意识里都还是想做个好人,只要和骆安娣在一起,这种想法似乎就正当化起来,与此同时也具有了可实施性。

但是,也有不少人得到后就想要更多,甚至于独占。

人总是贪得无厌,也的确有人性本恶这一说法存在,骆安娣同样遭受过恶评,其中频率最高的词汇是“方便”和“虚伪”。

觉得找她帮忙很便捷,或者单纯指责她伪善。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争先恐后地往她身旁涌来。

觉察到异常的时候,骆吹瞬已经上了大学,经常跟着导师或在学校,难得回一次家。

他隐隐约约也觉得姐姐装腔作势过了头,但也没多发表什么意见。

他在成长这件事上也还是新手,聪明的头脑不意味着心志就有多超乎寻常。

当时,骆吹瞬也有自己的烦恼。

父母朋友的子女是离她最近的成员,相当于城堡的第一包围圈。

他们其实本性并不坏,但有钱人家出身,在许多大人点头哈腰的恭敬下长大,见过的世面也非同凡响,难免有一定的阶级意识。

他们也喜欢把这层理念套到骆安娣身上,怀揣着初具雏形的保护欲,对一些外来者萌生恶意。

那是一个暖洋洋的午后。

骆安娣小睡过后下了楼,朋友们接二连三来到家里,在花园里支起桌椅和阳伞,一边做功课一边吃点心。

骆安娣早早完成了自己的那份,顺便去帮别人写。

钢笔没墨了,正等待墨水送过来,有王子公主已经耐不住性子起身玩耍。

不管穿着再怎么昂贵的童装,读着学杂费再如何高的私立学校,他们终究是孩子,一起做的游戏也是最平凡的躲避球。

没有人会拿球扔骆安娣,所以她永远都是安全的,只需要笑嘻嘻地跟随拿球的人象征性转动身体。

圆滚滚的球沐浴着日光,远远看起来金灿灿的发着光。

金色的球飞了出去,移动到佣人的儿子脚边。

他们不客气地高声喊叫,差使他把球还回来。

但齐孝川实在不识好歹,竟然没能领会自己理应毕恭毕敬亲手送过去的含义,反而径自抛掷过去。

球本该落在另一个孩子身上,他却灵敏地躲开了,临时还庆幸地低呼了一声。

正因他的闪避,球砸中了骆安娣,紧接着滚进了池塘。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骆安娣第一次见到齐孝川,只有他是外来者,她身边却围着一圈人。

“球掉下去了。”

有人在问,“要去叫大人来吗?”

“没必要那么麻烦。

喏。”

另一个孩子扬起下颌,示意暗自艰难吞咽着的齐孝川道,“让他去不就行了吗?”

骆安娣喜欢他的脸与神情。

齐孝川总在抗争着什么,一副不喜欢妥协的样子。

他的长相符合她在看《泰坦尼克号》时对小混混男主角的幻想,只不过比他少了些轻佻,多出几分刻薄。

他二话不说就纵身跳入水中,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她头一个飞奔到岸边。

骆安娣不确定自己那一刻究竟更担心还是更期待。

虽说不够聪明,但她向来都比同龄人早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