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巧证清白
市委常委会决定崔思康接受审查、停止一切职务,戴国权临时主持全县日常工作。但朱明远犯了一个错误,这个决定的宣布理应是秦慧楠,因为她是管组织工作的。然而他考虑秦慧楠对崔思康的态度,绕开了她,这让秦慧楠的心里很不舒服。周源也明白朱明远让他去宣布这个决定不太合适,所以从玉泉县一回来就跨进秦慧楠办公室的门,想做点解释。
没想到周源进门刚坐下,秦慧楠就拿出一份刚刚出版的《玉泉日报》,头版头条大标题是《崔思康停职检查,戴国权主持县委、县政府全面工作》。她问:“周书记,公开报道这样的消息,是你同意的?”
周源从秦慧楠的口气中闻到了火药味,但他并没有反击,而是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这个决定应该你这个组织部长去宣布,可朱明远偏要让我去。我替你做了恶人,你心里反而不高兴。我的任务是召开县委常委会,宣布市委的决定。这篇新闻,我全然不知。”
秦慧楠一针见血地说:“崔思康问题还没见底,这件事暂时不宜公开,更不能让媒体报道。这样做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周源知道,秦慧楠已开始站在崔思康这一边了。按理说他应该高兴,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发现崔思康麻烦不断,而且个人还拒不认错,死扛柔撑,弄得众叛亲离。特别是市委常委中因朱明远对崔思康问题的头疼和不耐烦,支持和反对崔思康的力量对比,极有可能发生变化。他必须给朱明远面子,不能因崔思康个人问题影响了全局。
“崔思康的问题有没有见底,你我都说了不算。”周源说,“现在我们必须执行市委常委会的决定,支持戴国权的工作。尽管崔思康是我树起来的标杆。标杆倒了,我无法接受,但我服从市委的决定,这叫大局意识。而让崔思康闯进常委会为自己申辩,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影响?这决不是什么改革,而是披着改革的外衣,行不可告人的目的。”
“对崔思康的问题,我绝不袒护。”秦慧楠的话语中闻到了火药味,“究竟是用人失察,还是用人得当,我都得面对。”
“别忘了,这把火是你点起来的!”周源愤然取出辞职报告,放在茶几上,“在这场斗争中,你赢了,我输了,所以我必须兑现自己的诺言——辞职。明远同志说,你是组织部长,辞职报告应该交给你。如不批准,就提前退休,回家抱孙子,我的政治生涯,到此结束。”说完,周源起身走出门去。
秦慧楠追到门外:“周书记——”
周源停下脚步,回转身来:“还有六个月,我就船到码头车到站了,只当我提前养老吧。”
秦慧楠心头一热,不知说什么好。后悔刚才自己的言语有些激烈了。
“慧楠,对你眼下的任务,作为老同志我泼点冷水。”周源语重心长地说,“崔思康的问题十分复杂,就算他是冤枉的,但你很难还他的清白。你目前所做的一切,已经对得起他了。我们都面对现实吧。”泪水在秦慧楠的眼眶里打转,周源没有回头,径直走进电梯间,那么坚决,义无反顾。
送走了周源,秦慧楠在一楼大厅电梯门口见到了前来找她的郑介铭,俩人走出大厅,步入大院。
“慧楠同志,”郑介铭开门见山地说,“你说的玉泉县有可能存在针对崔思康的阴谋团伙问题,我很震惊,也引起了我的重视。对这个案子,我们要慎之又慎,再回头看一看。”
秦慧楠拿出玉泉县党员联名信复印件说:“这是玉泉县一百多名共产党员支持崔思康的联名信。”秦慧楠指着联名信,“您看,有的还按了血手印。”
郑介铭看信之后,十分震惊:“这是一颗重磅炸弹,为什么不在常委会上拿出来?”
秦慧楠说:“我们调查组的邓chu长已拿着这封信的正本,去向省委郁书记汇报了。我若今天拿出来,大家会认为我是拉大旗做虎皮。”
郑介铭拿起联名信说:“这份复印件给我吧。如果有什么新情况,及时通报,如果真的有阴谋集团,该出手时就出手,打掉这个团伙!”
秦慧楠一眼看到了楼下停着的范琳琳那辆红色小跑车,她和郑介铭走到车旁,只见崔思康躺在座椅上睡着了。郑介铭打开车门,崔思康惊醒了,连忙下车。秦慧楠问他,怎么还不走?崔思康回答说等纪委来抓我。郑介铭说你这个崔思康,以为我们纪委抓人抓红眼啦,没那么回事。对待人的问题,我们是极其慎重的。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崔思康问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呢?郑介铭说,你呀,一只脚踩在好人的门内,另一只脚踏在坏人的跳板上。秦慧楠补充说:“还是那句话,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
崔思康开着车,刚出市委大门驶上大街,一辆出租车追上来。戴着太阳帽、大墨镜的秦慧楠下车招手,崔思康停车,秦慧楠上了崔思康的车。
崔思康又惊又喜地问秦慧楠,你还敢上我的车,不怕犯纪律?秦慧楠说肖强强临死之前,要我为好人杀开一条血路。现在,我还认定你是好人,再下一次赌注。赢了,我们皆大欢喜。输了,我自认倒霉,责任我担着。她问崔思康,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申辩?
崔思康激动不已,泪水在眼窝里打转转,他说真想大哭一场。秦慧楠善解人意地说:“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对男人太苛刻了。此刻想哭就哭吧。郁书记说,有些事很多人不做,你做了不代表你错了。”
崔思康说,我的错,在于没有随波逐流。说着,他从后座拿过来一个提包,这原来是为市常委会上申诉而准备的。包里面是信、纸条和各种申请报告,是近几年来亲戚朋友、老上级老部下和一些商人老板给崔思康写的信、递的条和各种申请报告。这里面,有要求批地、建房、接工程的,也有为子女及亲友入党、晋级、提拔的,也有为贪官说情的,为子女进幼儿园、上重点学校的。对这些说情的信、纸条和各种申请报告,都开出了好chu费的价码,但都被他打入冷宫。其间得罪了多少人,崔思康也不知道。今天,他想提着这个包到市委常会上说,但又考虑再三,感觉不妥。他说如果这样,就变成自我表功、自我吹嘘了。
秦慧楠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崔思康。崔思康打开车门,提着包要下车。
秦慧楠问:“你要干什么?”
崔思康说:“这些留着干吗?我找个地方把它们chu理掉。”
“不,留着吧,也许还有用chu。”秦慧楠知道,这包里装着的不仅仅是说情、通关系、走后门、搞特殊的证据,还有误会、曲解和仇恨。被拒绝的亲戚朋友、老上级老部下和一些商人老板,他们每人一口吐沫,就可以将崔思康淹死。
距市委调查组撤出玉泉县还有四天。
上午,玉泉县商会举行了玉泉县经济发展战略研讨会。主席台上坐着戴国权,卢晓明主持会议。他说:“我向大家报告一个特大喜讯,市委刚刚做出决定,从今天开始,戴书记主持玉泉县委、县政府的全面工作,让我们表示祝贺!”卢晓明起立鼓掌,众商会成员跟着起立鼓掌。
戴国权双手往下压了压,十分谦恭地说:“纠正一下卢会长刚才的讲话,承蒙市委的信任,从今天开始,我临时主持玉泉县委、县政府的全面工作,只是看守内阁罢了。”
会场内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戴国权知道,台下有不少是卢晓明的铁粉哥们儿,他们是会心的笑,开怀的笑,此时,崔思康悄悄走进会场,在后面的角落里坐下,几乎没有人察觉。
台上,戴国权的结束语很有挑衅性,他说:“有的人一提开发,就怕毁了良田;一提办厂,就怕污染;一提拆迁,就怕强拆;一提养殖,就怕毒食品端上餐桌。会场内上述想法的人,有没有啊?在哪里?”
“有,在这里,”崔思康忽然站起来,“我就是我这种人!”众人震惊,目光聚焦着崔思康,全场一片寂静,连喘息声都听得见。崔思康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大声发问:“良田毁了不能再生,子孙后代靠什么吃饭?一个国家粮食的危机,是最大的危机。环境污染了再去治理,其代价无法计算。强拆、毒食品,是老百姓最痛恨的事,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阻止,不去反对?有人说拆迁是经济发展的一个动力,阻碍拆迁的是泼妇刁民。我说没有泼妇刁民,只有庸官、昏官和贪官!”
听了崔思康一番话,众商人面面相觑。商会的研讨会被搅黄了,众人不欢而散。崔思康和戴国权各自板着脸上了车,板着脸回到县委,又板着脸走进戴国权的办公室。
戴国权重重地关上了门说:“兄弟,我不想吵架。”
崔思康说:“我想吵架!在商会上,你指桑骂槐,矛头对准的是谁?我问你,引水工程线路,为什么修改了?”
戴国权理直气壮地回道:“王三毛这钉子户久攻不下,还有几十户跟着他跑,我们等到何时?这是你遗留的烂摊子,我在帮你擦屁股,知道吗?”
崔思康说:“为了一个王三毛,就修改工程方案?这要增加十个亿,要毁掉五千亩良田和一个吴王坡古迹!”
戴国权反驳道:“牺牲五千亩,引来的玉泉湖水,可以灌溉五万亩、五十万亩,要算大账!一个吴王坡算什么?三峡工程,那么多名胜古迹搬了家,这个经验我们也可以参照,再造一个吴王坡!”
崔思康说:“再造十个,也是赝品,是假货。你真是个混账!”
戴国权说:“你骂人!”
“是你逼的。”崔思康确实骂人了,理亏了,口气也软了。他说,“国权,什么都不说了,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给我时间,我来啃下王三毛这块柔骨头。”
看着沉默的戴国权,崔思康再次亮剑:“我再说一次,别逼我!”只见他挺直腰杆,充满着自信,来了个最后一击,“这几天,我会拿着王三毛母亲李全英的签字来见你。你那个修改方案,别想在我这里通过!”说完,他摔门而出。
戴国权追出门外,冲着崔思康的背影大声说道:“三天,就给你三天——”
戴国权心里明白得很,崔思康三天是啃不下王三毛这块柔骨头的,对引水工程线路修改方案的执行,他稳操胜券。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崔思康这边出现了一个转机。
这天下班时,崔思康开着车刚进小区门口,一个叫小林的青年女子从门卫那里走出来,拦住了车。她自我介绍说,她是县医院药房的药剂师小林姑娘,范琳琳曾经交给她两颗药片,说是让她检测一下这是什么药。崔思康这才想起,这两粒药是那天在县精神病院李全英病房的地上捡的,目的是通过药品化验,知道李全英是不是有精神病,病到什么程度。小林说,经检测,一粒是维生素B2,另一粒是老年人服用的钙片。这就是说,李全英有可能不是精神病人。可她为什么要装病?为谁装病?是抵制拆迁?如果这样,李全英、王三毛的背后肯定有人支持。那又是谁?戴国权?不可能。因为他找不到李全英、王三毛和戴国权之间有任何关系的连接。
王氏杂货铺二层小楼门口,竖着一块广告牌,广告语是:“为抵债,大甩卖!跳楼价,不还价!”长条桌上堆满了货物,有服装电器,有文具和日用品,奇怪的是还有旧家具。人群涌动,挤来挤去,争着挑选廉价的chu理商品。
王三毛手里拿着一个电喇叭,来来回回地大声吆喝着。
这时,吴雪姣开着宝马车来到王氏杂货铺门口,身旁坐着小胡子。
吴雪姣说:“这小楼的东西都倒腾出来了,王三毛这是什么意思?胡子,下去看看。”
“好的。”小胡子戴上大墨镜,下了车。
吴雪姣拿出手机拨号:“老板,有点不对劲,王三毛将王氏杂货铺的商品在大甩卖,连楼里的家具也搬出来甩了,他是不是想撤退啊?”
小胡子回到车上报告说:“吴秘书,小楼里基本腾空了,连烧饭的锅、吃饭的碗也拿出来了。”
吴雪姣下车,走向王三毛,小胡子跟在后面。
吴雪姣甜甜地说着:“王总,怎么摆地摊啦?”
王三毛说:“腰中无铜,不能充雄,一钱逼倒英雄汉哪!”
吴雪姣故意大声地说:“这货我全买了!”
小胡子拿起电喇叭,喊着:“不卖了不卖了,我们全包了,都散了、散了。”
吴雪姣对王三毛说:“请几位老乡帮帮忙,出点力气,把这些东西全搬进楼里去,每人一百块工钱!”
王三毛说:“不行,这些货你要马上拉走。”
吴雪姣板起面孔:“怎么啦,这些货物在你这里存放几天不行啊?三天,场地费照给。”
王三毛大甩卖,是不是玩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不是。他是在拆迁的重压之下,以甩卖为拆迁做准备。他没想到吴雪姣来这么一手。她付了钱,货权就是她的。说是存放三天,三天后她不把货运走咋办?那不就被动了。
吴雪姣对着微信二维码扫了一下,给王三毛打了五万定金。她说:“剩下的银行卡支付。王三毛我告诉你,这货现在是我的了,存放在你的小楼里,任何人都不能动,谁动就是侵犯他人财产。”
王三毛愣愣地看着吴雪姣,无言以对。他敢于和崔思康当面对着干,敢拉一百多号人的队伍堵截秦慧楠的车,可是对吴雪姣这样的女人,就是拿她没辙。
当天晚上,在马王镇的一家小酒楼里,吴雪姣将一张二十五万的支票,推到王三毛面前,说这是那王氏杂货铺的全部货款。王三毛给出的回报是拖延拆迁,坚持三天。吴雪姣说:“三天后,玉泉湖引水二期工程将执行修改方案,你要做工程,尽管开口,卢总会照顾的。你不做工程,可拿一大笔好chu费,带着你母亲远走高飞。”
王三毛有点漫不经心,此时他想到的是他从看守所里出来,一名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为他担保。王三毛又想起那天下大雨,崔思康来到王氏杂货铺,他拿着电喇叭,命令强拆的队伍撤离,并向全镇人承诺,一定拿着产权人李全英的签字,再来拆这座小楼。这两件事,足以震撼王三毛的心灵。此时望着二十五万元的支票,他在矛盾,在犹豫,最后是放弃。
王三毛将支票往吴雪姣面前一推说:“请转告卢总,这卡里的钱我一分不要,先前给我妈的几百万,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给他!”他霍地站起身,撂下一句狠话,“从此之后,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王三毛走出包间,又回过头来,说了两句让吴雪姣心惊肉跳、无地自容的话,“我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来有金钱摆不平的事,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王三毛头也不回地走了,脚步踩得木质地板咚咚作响,震得吴雪姣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县医院药剂师小林告知那两粒药检测结果,让崔思康有了啃下王三毛这块柔骨头的希望。如果李全英为了抵抗拆迁假装精神病人属实,问题的解决就好办得多。于是,他戴着棒球帽、大墨镜,做了简单的化装,又一次来到县精神病医院。
医院的大院子里,晚间病人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可李全英还在边蹦边跳边唱。崔思康身穿白大褂,戴着大口罩,扮成男监护医生,走到李全英身边。
崔思康说,李奶奶,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来,我扶你去病房。李全英警惕地推开崔思康,大喝一声,别碰我!你是谁?大傻瓜!李全英边唱边跳,走向病房。崔思康追上去,刚要进门,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崔思康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李全英推着,喊着。地上很脏,崔思康拿起扫帚清扫,李全英还在发疯,将吃剩的饭菜泼洒在地上,崔思康一句话不说,继续清扫。不一会儿,李全英安静下来,坐到椅子上,崔思康给李全英倒了杯水。
李全英猛地摘下崔思康的大口罩,震惊地大喊大叫:“崔思康!你,滚出去!”
崔思康大喝一声:“李全英同志!”
李全英一下子愣住了。
崔思康说:“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几次被评为全县优秀共产党员。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一个老共产党员,请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李全英又开始撒泼:“出去,我不认识你……滚出去!”
崔思康拿出药品化验单:“看看这是什么?你吃的药片的化验单,根本不是治精神病的药,是维生素片、钙片!”
顿时,李全英傻了眼。
“你还要折磨自己吗?”崔思康苦口婆心地说,“这样折磨下去,何日是尽头?你的人格呢?你的尊严呢?一个共产党员的品德呢?还要不要了?”
李全英默默地看着崔思康,突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崔思康说:“李奶奶,我知道你大儿子王大毛如果还活着,和我一样大了,我完全可以喊你一声妈。面对儿子,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有什么苦水尽管倒出来。我知道,这些年你也活得不容易,特别是大毛、二毛走了以后,你的日子更加艰难,我这当县长的没有做好工作,没有尽到责任。”
“崔县长,对不起……”李全英泣不成声。
崔思康说:“不要哭,我去打盆温水,给你擦擦脸。”
李全英说:“不,我要回家,要见三毛。”
崔思康说:“好,你在这等着,我去找陶院长。他同意的话,我开车送你去见三毛,好吗?”
李全英点点头。崔思康走出房间,来到陶院长的办公室。他说李全英的精神病要重新鉴定,至少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她认出了我,我们做了简单的沟通,现在她要回去见儿子,我想带她回家。
陶院长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对精神病人,我们这里有严格的规定。她要离开医院,必须医生和监护人签字。”
崔思康说:“陶院长,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李全英关系到十个亿资金、保护五千亩良田和一chu名胜古迹。今天,我必须带着她去见她的儿子王三毛,动员她在拆迁协议上签字。”
陶院长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但他要遵守医院的规定。他对崔思康说,精神病人出院,难在病人家属监护人,他们不想让病人回家,在医院待着省心。你看这个王三毛,好多天不来看他妈了。
崔思康说,你给王三毛打电话,如果这个老娘他不要,我要。我家里正好缺个老人。陶院长说你稍等,我去找李全英的医生。
下班了,卢晓明坐车回到别墅,十分疲惫地刚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躺下,吴雪姣来了,她将二十五万元的银行卡放在卢晓明面前说,二十五万,一分没动,完璧归赵。卢晓明问,王三毛嫌少?吴雪姣说,人家思想境界高了,唱高调了。他说这个世界上,有金钱摆不平的事,有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他让我把这张卡退给你,分文不要。他还说,先前给他的几百万,他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还给你。从此之后,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卢晓明拍案而起,骂了一句粗话,王八蛋,看我怎么治他!此时吴雪姣却显得很冷静,思维也很清晰。因为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闹僵,更不能翻脸。她说,我的面子不够,还是您卢总亲自找王三毛谈一谈,他有什么要求,就满足他。等引水二期工程修改方案正式实施,我们将二期工程总包拿到手,再找他算账。
这时,一个电话让吴雪姣的脸上变得恐惧起来。精神病医院报告,崔思康下午又去了精神病医院,怀疑李全英的精神病是装的。因为上一次,他在病房悄悄拿走了李全英扔在地上的药片,化验结果出来了。现在崔思康要把李全英带走。
这个消息对卢晓明来说,不亚于头顶上爆炸了一颗原子弹,简直是灾难性的。李全英知道得太多了,用装精神病对抗拆迁,拖延时间,是他卢晓明最厉害的一招。如果李全英伪装精神病暴露,他卢晓明将会失败得很惨,死得也很难看。
卢晓明启动了突发事件行动预案,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让吴雪姣转移资金、准备护照、购买机票,打点行装,随时准备开溜。
县精神病医院的院长室里,气氛也相当紧张。崔思康坐等着把李全英接走,陶院长去医院治疗办的路上,一个医生和男陪护走进了李全英的病房。他们端着药盘,拿着针筒。医生说,李全英,按医院规定,从今天起不允许你再服用你儿子买的药了。
李全英十分恐惧,吓得直往后退,说你不是我的医生,我不打针,不吃药!医生下令手下的人灌药、打针。两个男陪护上前,李全英吓得蜷缩到墙角。突然,李全英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剪刀,对着自己的胸口,吼叫着不要打针,否则就一剪刀扎进去。医生吓坏了,只好让步,说不打针可以,但要吃药,李全英点头同意了。
医生让男陪护将针筒扔出门外,李全英这才放下剪刀。医生让李全英张开口,喂药。李全英说我自己吃。医生说不行,我要看着你吞下去。李全英张开口,医生将药片塞到她嘴里。男陪护端来一杯水,李全英喝了几口水,药片下了肚。
接走李全英,崔思康以为稳操胜券了,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又一个大坑挖好了,正等着他往里面跳。挖这个大坑的就是他的表舅子汪柱子,其帮凶就是被他收买的陶院长和他手下的两个医生和护士。一场更大的危机摆在崔思康面前,可他还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