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不仅要做好人,还要做“恶人”
崔思康清楚地记得,大学时,秦慧楠曾邀请崔思康一起去河边散步。时值隆冬季节,数九寒天,河水封冻,有一群人在上面溜冰。
秦慧楠说:“崔思康,我正式告诉你,我的闺蜜沙莎看上了你,你怎么回应?”
崔思康问:“是反方向正方投降吗?”
秦慧楠说:“是道德虚无主义向道德完美主义靠拢。”
就在崔思康沉浸在甜美之中时,沙莎跑过来了,问两人在聊什么?秦慧楠马上说,我给你们恋情的窗户纸捅破了,已光荣完成了任务。沙莎脸泛红云,娇羞地拍着秦慧楠的手臂。当崔思康与沙莎四目相对时,秦慧楠都能感觉到周围气氛中四溢的爰慕。
秦慧楠见两人一脸幸福、甜蜜的样子,并没有就此走开,而是很严肃地要求崔思康回答几个关于爰情的命题。“假如沙莎在河面上溜冰,突然掉进冰窟窿里,你怎么办?”崔思康觉得这是一个道德命题,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回答:“那还用说,跳下去啊!”
秦慧楠没有放松,进一步问道:“如果掉下去的不是沙莎呢?”
当时崔思康觉得秦慧楠的假如有些多,一会儿是沙莎落水,一会儿又是别人落水,自己生性是只“旱鸭子”,不会游泳,不知道秦慧楠这是唱哪出,便义正词严地说:“这是挑战道德底线的命题,不论是谁,我都会跳。做人的道德底线,必须严防死守!”
秦慧楠笑容可掬地站在台中央,言语中带着女性的温柔,委婉地说道:“我想更正一下郁书记刚才说的一句话。事实上,挨打的并不是我一个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可不是那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人。因为我进行了绝地反击,将两个保安兄弟摔了个嘴啃泥。”
秦慧楠的话里传播的信息量很大。首先她是个爰憎分明、眼睛里容不下半粒沙子的人。她说话的内容与她的绵绵细语形成鲜明对比,众人想压低声音,但又忍不住笑声朗朗。
“这是我第一次在咱们政府部门碰见这种情况。”秦慧楠突然笑容全无,面容严肃地说,“政府所属的工作人员利用权力动手打人,教训深刻,终生难忘。为什么?”她举起盒饭,“这是访民的一盒饭、一碗汤。这盒饭值十块钱吗?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秦慧楠打开盒饭,只见里面有二两米饭,几片青菜和几片肉,“我觉得其成本绝不会超过五块钱。可以说,多数访民举步维艰,为了讨回公道,他们不惜倾家荡产……”秦慧楠激动得眼圈泛红,哽咽起来。
这时,郁浩民大声问道:“省信访局长在哪?”会场中,年近六十的信访局杜局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他向郁浩民举手示意自己的存在。
就信访接待站的食堂让个人承包一事,郁浩民质问信访局杜局长:“古往今来,普天下慈善者比比皆是。千里搭粥棚,施舍天下穷苦人。而如今这位信访局长管理的接待站,食堂转让个人承包,无非是从中渔利。访民饥饿难忍,要碗清汤都被推之门外,你到底是人民的信访局长,还是私营企业的老板?即使是私营企业的老板,现在都不会这么冷漠无情!”
一席话说得杜局长额头直冒冷汗,他站起来,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郁书记——”本想辩解一番,却被郁浩民无情地顶了回去。
郁浩民说:“局长同志别着急,让我把话讲完,有你讲话的机会。如今有人敢说真话,信访站的人就敢动拳脚,我郁浩民不想追究保安的责任,他们是临时工,不能让临时工成为背锅侠,这账要记在你信访局杜局长的头上,要做严肃chu理!”
郁浩民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杜局长频频点头,说着“一定按照省委的要求进行整改,一定接受教训,认真反省,深刻检讨”。访民们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杜局长的头低得更深了,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现场会议终于进入下一个议程,信访接待站站长于大可宣读上半年各地上访人次。他说:“东山市的清河县,上半年上访一百五十八人次,海明县八十二人次,龙山县二十五人次,玉泉县三人次。”会场内再次爆发热烈的掌声,秦慧楠的掌声更加热烈。
郁浩民听完这组数据,面带微笑地表示:“玉泉县是经济大县,有百万人口,半年上访的人数是百万分之三。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是地方政府压制民众的权利,不让讲话,还是地方政府有效地化解了矛盾?这个问题只有玉泉县的领导来回答。”
崔思康在主持人的邀请下、在全体与会人员的一片掌声中走上台。他向台下和郁浩民鞠躬致意,然后开始自报家门:“我叫崔思康,是玉泉县县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
与会者有些奇怪,这次会议不准迟到,不准请假,不准替代。玉泉县的县委书记呢?不等他们发问,崔思康继续介绍说:“我们县委书记窦复兴同志肝癌晚期,近来躺在医院的重症病房里治疗,市委让我临时主持玉泉县的日常工作,是看守内阁。”
众人被这句“看守内阁”的幽默逗得哄堂大笑。秦慧楠没有笑,表情严肃地看着崔思康,她想象过很多次跟他再次见面的样子,可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再次相见,是在十五年后的这个场合。崔思康明显地见老了,瘦削、潇洒的身材有点弯曲。秦慧楠也奇怪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理智冷静,竟毫无激情地面对多年后的崔思康。难道这是人们常说的“组织干部必须冷静、冷漠就是理智”?当年他对沙莎的不辞而别,成了她一直以来的心痛和不解。
秦慧楠还记得,那天下着雨,沙莎和她打着伞站在男生宿舍楼下。一个男生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确认是沙莎之后,将大信封递给她说,是崔思康托他转交给沙莎的。沙莎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宿舍,对方回答不知道。沙莎马上冲向男生宿舍,却被宿管阿姨拦住,说是不让女生进去。
沙莎焦急地跟宿管阿姨解释自己进去是找人,有急事。宿管阿姨用见多识广的眼神看了一眼沙莎,告诉她想找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去火车站了。沙莎推开宿管阿姨冲向楼梯,飞奔上楼,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把宿管阿姨远远地甩在后面。
沙莎跑进崔思康的房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沙莎伤心地哭了,跑出房间,秦慧楠出现在她的面前。沙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秦慧楠诉说着崔思康的不辞而别,此时的她就像泄了气的气球,空洞的眼睛里只有眼泪不停地流淌。
秦慧楠接过沙莎的信,只见上面写着:“沙莎,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你,甚至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那个曾发誓永远爰你的人。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白驹过隙,万物变化。生活曾嘉奖过我,让我遇见你。但生活终于抛弃了我,让我离开你。我们曾共同拥有快乐充实的过往,但很遗憾无法共同拥有彼此承诺的未来。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程,沙莎。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中的痛楚与无奈,也不知道你会用怎样的坚强熬过孤单的下一程,但我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远离。我已经失去了继续爰你的资格,当你独行时,请继续信仰爰情,照顾好自己,当你忘记我之后,终将幸福。珍重!”
沙莎追到火车站,列车正在渐渐离站远去,月台上沙莎手里拿着信封,呆呆地凝望向火车驶离的方向。秦慧楠发现里面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询问沙莎这是谁。沙莎一把将照片丢在地上,她也不知道这照片上是谁,只是不停地咒骂着崔思康这个骗子……
可是往日的骗子,今日却站在台上为众人瞩目,因为他创造了“百万人经济大县半年上访只三人次”的奇迹!
崔思康在台上发言,秦慧楠一直盯着他,思绪从记忆里游走回来,已经可以听到崔思康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了:“各位,现在我回答郁书记提出的问题。为什么我县上访人数很少?其实做法很容易,也很简单。说穿了群众上访是官与民的矛盾,我的办法是让矛盾双方面对面,开门见山,现场办公,解决问题。”
崔思康的讲话,又一次博得众人的眼球,引起更加热烈的掌声。
郁浩民非常同意崔思康关于访民的问题就是官民矛盾这个观点,他说:“一针见血!有问题有矛盾很正常,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摆事实讲道理,有什么不能谈的?干部群众,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是不共戴天。我们一些干部,制造了矛盾,又不敢面对。因为心中有鬼,就拖延、推诿,推到县、市、省,一直推到中央,这是极不负责任的!今天,召集各市县主要领导过来,就是让你们见见你们的访民。他们就在你们的对面,你们见过没有?见过面的请举手。”
台下,访民们鸦雀无声;台上市县领导席上,稀稀落落举起了几只手,崔思康就是其中一位。郁浩民饶有兴味地问崔思康,真的见过玉泉县的访民吗?有一个访民就在台下。崔思康回道:“不仅见过,且他们夫妇和我曾经还是很好的朋友。她叫胡萌萌,到省里上访了三次,是玉泉县半年上访人次的总和。她应该坐在台下,刚才还看到了。”
主持人拿着话筒询问胡萌萌在不在,台下众访民四chu张望,在人群中寻找胡萌萌,可惜没能找到。有访民高声说,刚才还在,这会儿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郁浩民站起身来,走到台前,拿起话筒,对大家说:“我向大家透露个秘密,这次省信访工作现场会的开法,就是学习玉泉县的做法,我把这定名为‘玉泉县信访工作法’,准备在全省推广。”说到此他故意顿了顿,然后又说,“此chu应该有掌声啊!”
幽默的话语,犹如烈火燃到水的沸点,全场顿时沸腾了,笑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主持人再次邀请崔思康上前接受大家的提问。一位访民站起来接过话筒问:“如果访民有理,制造访民的官员不讲理该怎么办?”崔思康当即给他支招:“让他去一个说理的地方——法院。”
有访民再问:“如果法院不受理呢?”崔思康说:“基层法院不受理,就去中级人民法院。中院不行,还有高院、最高院。我不信那个制造访民的官员能一手遮天,让全中国的法院都为他关上大门。”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秦慧楠拿着话筒问:“崔县长,玉泉县面对面的信访工作法很新鲜,很阳光,也很有创意。请问的是,对访民中极少数的泼妇、刁民,你们是怎么chu理的?”
面对秦慧楠突如其来的问题,崔思康愣住了,一时找不到准确的回答。
秦慧楠继续问:“怎么,不好回答吗?”
崔思康稍加思索,认真作答:“可以回答。怎么认定谁是泼妇、刁民呢?你我说了都不算。谁说了算?当地的人民群众。群众就好比阳光,任何人和事,只有放在阳光下,才能看清真相。对群众公认的泼妇、刁民和无理取闹、寻衅滋事者,政府绝不手软,必须采取高压态势。共产党的官,不仅要做好人,还要做‘恶人’!”
台下,掌声雷动。胡萌萌幽灵般地出现在台下访民的人群中,她惊讶地看着台上的秦慧楠,再看看崔思康,好像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散会了,秦慧楠和朱明远随着人群走出大门。秦慧楠问:“朱书记,这次会议您的感受如何?”朱明远打着官腔说:“振聋发聩,耳目一新。”秦慧楠提醒他,玉泉县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却不知“半年上访百万分之三人次”的奇迹。朱明远恭维郁书记有慧眼,自己望其项背自愧不如。两人正说着,一辆奥迪轿车开过来。车窗摇下,郁浩民让他们上车。
奥迪轿车一路行驶,郁浩民首先开口问道:“明远,就冲着玉泉县半年上访人次百万分之三,崔思康的县委书记候选人资格拉不拉下?”朱明远低声回一句:“我听省委的。”郁浩民略带讽刺地说:“你真是老运动员啊,又把球踢回省委,哈哈哈!”
朱明远带着为难的情绪表示:“这个问题很特殊,市委不好把握,而且自己刚来半年,又不了解情况,不好武断下结论。”郁浩民不置可否,又问秦慧楠的意见。秦慧楠认为,玉泉县的上访人次百万分之三,是个奇迹。但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明,功不能盖过。扫黑除恶,崔思康到底有没有借机打击报复,制造冤狱,这才是重点。
轿车行驶在繁华的大街上,秦慧楠望着窗外的街景,有些忧虑地说:“吕佳龙一案,检察院责令公安继续补充侦查。吕佳龙的人也没有闲着,找律师,要做无罪辩护。现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弄不好又是一次‘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重复。”
郁浩民为她鼓劲儿说:“给你三天时间,把这个问题找出来。”
秦慧楠表态说:“郁书记,我一定竭尽全力。”
朱明远向郁浩民请示:“郁书记,慧楠同志什么时候可以到位?她到岗了,我的工作压力也能小一些。”
郁浩民让他再等三天,三天之后就让秦慧楠正式走马上任。
晚上华灯初上时,秦慧楠回家吃了一顿团圆的晚饭之后,就精心打扮一番,换了一套天蓝色套裙,准备出门。
“哟,妈,你这么打扮,这是去见谁呀?不会是见‘小白脸’‘高富帅’吧?”女儿田晓君夸张地说。
田振鹏说:“你妈妈走到天涯海角,我一百个放心。”
下楼后,走上大街,秦慧楠乘一辆出租车在一家茶楼门前停下。外表的端庄美丽,并没有压制住内心的忐忑。不知怎的,冷静和冷漠突然消失,秦慧楠的内心有一种尽快与崔思康见面的冲动,她确信这种冲动来自玉泉县今年上半年上访人次只有百万分之三。崔思康是怎么做到的?这其中有没有隐藏着什么?有没有水分?这恰当的理由给了秦慧楠底气,她昂首踏上台阶,心想冲着这“百万分之三”就得好好地研究研究他。
秦慧楠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推开了一个包间的门,早就坐在里面的崔思康一下子站起来,有些局促不安地拉出一把椅子说:“秦部长,久违了,快请坐。”
秦慧楠抑制住刚才进门前的冲动,恢复了组织干部遇事的冷静,默默地盯着崔思康,这目光让崔思康局促不安。
“开门见山吧。”秦慧楠说,“崔思康,尊敬的道德完美主义者,对当年的不辞而别,你不想做点解释?”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崔思康说,“这个话题有点沉重,一言难尽……”
“你不想解释,更无歉意,我不勉强。”秦慧楠话锋一转,来了个先发制人,“今天下午我们用特殊的方式重逢了。你的‘百万分之三’我在台下为你多次鼓掌,约你见面不是即将上任的东山市委组织部部长,是十五年前的学妹秦慧楠。我们叙叙旧,重温一下同学之情。”
崔思康说:“还是谈工作吧,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秦慧楠说:“那就说说你的‘百万分之三’。玉泉集团总经理吕佳龙的老婆胡萌萌三次上访,打破了你零的纪录。”
崔思康说:“我不想提到她。”
秦慧楠说:“这个人你是绕不过去的,必须面对。”
这一席对话,让崔思康刮目相看,也让他直冒冷汗。现在的秦慧楠绝不是当年纯真、率直的小学妹,已是一个目光犀利、语言敏锐、胸有城府的领导者。
“你和胡萌萌的矛盾,”秦慧楠继续说道,“只有用你发明创造的‘玉泉信访工作法’,面对面,开门见山,刺刀见红。”
“恕我直言,在我的眼里,她就是一个泼妇、刁民!”
“泼妇、刁民谁认定的?是她周围群众的评价?”
“这个程序还没有走。”
“崔思康同志,”秦慧楠突然板起面孔,“你在大会上说,谁是泼妇、刁民,你我说了不算,应该由当地群众说了算。你怎么台上说一套台下做一套?”
“你对这个女人还不太了解。”
“我现在正在了解,就采用你的信访工作法。”
秦慧楠知道,吕佳龙案件已经牵动了省委郁浩民书记的关注,而这个案件与崔思康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chu理。她沉吟良久之后,拨通了邓亦先的手机号,让他们进来。不一会儿门开了,邓亦先、胡萌萌出现在门口。
“秦部长,”胡萌萌和风细雨地说,“我胡萌萌是个讲道理、顾大局的女人。崔县长,上午在大会上你那么风光,那么春风得意。尽管你说的是违心的、虚假的,但我没有点破你,没让你当场难堪。对你,我老公吕佳龙太了解了。你们共事好几年,就因为我老公经常向你提意见,你就容不得他。他惹不起躲得起,下海经商,可你还不放过他!我老公走到今天不容易,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未上小学的儿子……崔县长,看在你们过去共过事的分上,求你放过他吧!崔县长,我求你了,给你跪下了……”
“胡萌萌,”崔思康正色道,“你起来,别再表演了,鳄鱼的眼泪是不会让人同情的!”
“崔县长,”胡萌萌以泪洗面,还跪在崔思康面前,“我和我老公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你还说我是表演,是鳄鱼。你的信访工作法的阳光为什么不洒在我身上一点点呢?秦部长,您都看到了,当官的怎能说一套做一套呢?”
胡萌萌的跪诉、泪水打动了秦慧楠,她感到这个年轻貌美的少妇也许是有冤情的,于是改变了语气,缓缓地说:“胡萌萌,站起来说话。”
“秦部长,崔县长不答应,我就跪着!”
“你让他答应什么?”
“道歉。”
崔思康冷冷地说:“你想跪就跪吧!”
“秦部长你看,”胡萌萌抓住了把柄,“什么人民的县长,冷血!”
秦慧楠沉默,在观察双方。
“吕佳龙是冤案!”胡萌萌突然站起来,“你不纠正,我就继续告状,告到中央!泱泱大国,总有说理的地方。”
“你告到联合国,我也没意见。”崔思康毫不退却,“省市县法院的大门敞开着,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当然要去。民告官,这是我的权利!”
“我也要去法院,告你胡萌萌诽谤罪,外加寻衅滋事罪!”崔思康拿出一份打印材料,“明人不做暗事,这是我的起诉书,也算送达你一份,不用签字。官告民,这也是我的权利!”
“谁怕谁呀!”胡萌萌转身,不屑一顾地看了崔思康一眼,“秦部长,谢谢你的关心,我走了。”
秦慧楠拦下胡萌萌,通知胡萌萌和崔思康:“明天下午三点,在省信访局召开专项工作会议,讨论研究这个问题。省纪委、组织部、公安、信访等部门派人参加。到时你们各自陈述自己的观点,摆事实讲道理,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崔思康一百个支持,胡萌萌有些胆怯地问,这么兴师动众啊?秦慧楠一脸认真地说,省委郁书记已下了决心,这次要彻底解决问题,不留尾巴。胡萌萌看了看秦慧楠又看了看邓亦先,答应明天下午三点见。
就在秦慧楠和崔思康、胡萌萌于茶社谈话之际,秦慧楠的家里发生了一件怪事。吃过晚饭,秦慧楠出门后,田晓君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做作业。不一会儿,门铃响了,田晓君打开视频对讲,无应答,但有脚步声。田晓君开门,门外无人,门毯上留下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秦慧楠部长亲启”。
田晓君很奇怪,拿着那封信又不敢拆,只好去敲爸爸书房的门,只见门把手上挂着一纸牌,上面写着“正在工作,请勿打扰”。田晓君知道,爸爸有一些重要工作,为了保密,是在书房里进行的。这块牌子很少挂,但只要挂上了,她和妈妈都不会打搅,这是约定俗成的家规。
书房里,摊着一大堆文字、报刊、光盘、显微镜之类的东西。田振鹏接受了秦慧楠交给的一个重要的任务,尽快研究吕佳龙涉黑案件,确认吕佳龙涉黑罪名是否成立,关键是两个要素:第一,吕佳龙打给校园贷的两千万是还款还是投资款?第二,章法成提供的茜茜因校园贷逼债跳楼的视频、音频证据是否真实?
田振鹏是全省知名的痕迹专家、公安大学教授,也是省公安厅刑侦顾问,一些重大案件的侦查、侦破,少不了他的参与,所以很多人不叫田振鹏为田教授,而是亲切地称之为“田大痕”。
电脑屏幕上,正播放校园贷画面。田振鹏在仔细认真地看着,有时停下来,将画面一帧一帧地搜查。视频画面里,丁奶奶的孙女茜茜站在高楼的平台上,眼含热泪,对着镜头在抽泣:“你以为我借你们的钱干啥啦?买高档手机、高级服装、装饰品、化妆品,追求享乐?不,是为我奶奶看病!她卧床一年多了……一年前我借你们一万,现在变成了八万,以为我们这些穷学生是印钞机吗?告诉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看看,我脚下是什么?三十八层高楼的楼顶!”
“茜茜同学,”校园贷的女操作员让茜茜用视频通话,“我们老总来了,你的债务她来决定。”
校园贷的老板虞亚玫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商人气息的女人,名牌表、名牌包、名牌手链、名牌衣服,头顶上还别着一枚铂金发卡,金钱的底气让她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她拿起话筒,开导茜茜:“茜茜同学,不要想不开,你的路还很长,还有选择,还有未来。”
茜茜问:“什么未来,什么选择?当婊子,做小三?”
虞亚玫说:“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人生五彩缤纷,有多种活法,我们为你找了一个有钱的主,他会帮你还清债务的。你往楼下看,停着一辆黑色大奔,那是接你的专车。”
“你们这是在逼我!”茜茜不买账,指着镜头叫骂,“逼我卖淫,休想!你们下地狱去吧!”随即,茜茜翻过楼顶护栏,往楼下纵身一跳……
门外,田晓君敲门了,田振鹏关掉视频,开门出来。
“爸,”田晓君举起信,“不知谁送来的信,给妈妈的,只听脚步声没见人影。你看,里面就有一个位置图,不知什么意思。”
田振鹏看导航位置截图,上面标明“清河县城五里庄花园小区……”
外面传说吕佳龙将要恢复自由,可他此时依然被关在玉泉县看守所内,没有任何要释放他的风声。
下午五点,正值放风时间,囚犯们拥向操场。吕佳龙独自一人走着,偷偷抽出一支烟,点燃。有个犯人发现了,香烟在监狱可是紧俏货,这家伙肯定有来头。于是他赶紧招呼其他犯人:“快点过来看看,这家伙兜里有香烟!”
犯人们围拢过来,开始向吕佳龙要香烟,吕佳龙自认是有身份的人,不但不给,反而态度强柔。众犯人见软的不行,就来柔的,一哄而上,开始抢夺。在哄抢过程中,吕佳龙被打倒在地。他站起来反击,又一次被打倒,被打得鼻青脸肿。
吕佳龙一边喊“救命”,一边骂骂咧咧地说:“你们这帮穷鬼,这是仇富心理!”众犯人一听这话,更是将他往死里打,打得头破血流。
这时,有个年轻犯人冲过来,他一边护住吕佳龙,一边三拳两脚将带头动手的犯人撂倒击退,但他自己身上也被众犯人击打得鲜血直流,疼得龇牙咧嘴。吕佳龙做梦也没想到,这年轻犯人就是刚调来不久的县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尤喜军。
一个钟头后,狱警回来带走了吕佳龙,说是给他换个地方。吕佳龙被带到一个较小的双人间。一会儿,吕佳龙惊喜地发现,刚才仗义救他的年轻犯人也被带到了这里。狱警打开铁门,将尤喜军推进监房。崔思康限令章法成三天内拿到吕佳龙涉黑新的铁证,他迫于无奈,只好使出“尤喜军化装入狱”的苦肉计。
吕佳龙震惊地爬起来,抚摸着尤喜军的伤口:“兄弟,你受苦了!”
“没关系,”尤喜军满不在乎地说,“我这个人狗拿耗子,好管闲事,毛病。”此时他突然喊了一声,“吕总——”
“你认识我?”
“谁不知道您呀!”尤喜军恭维地说,“玉泉集团总经理吕佳龙,大名鼎鼎,如雷贯耳。”说到这儿,他悄声地与吕佳龙耳语,“我是校园贷虞总的亲表弟。为了你,我故意犯事进来的。”
尤喜军还告诉吕佳龙,他进来的任务就是要减轻他的罪责,争取无罪释放,起码来个保外就医,并把计划如此这般地述说一番。吕佳龙信以为真,心里乐开了花。
晚上十一点,崔思康轻轻地跨进家门,刚拿出手机想拨电话,一转身,妻子范琳琳悄无声息地正站在他的身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幽灵似的,吓着我了。”妻子范琳琳说。尽管她从床上刚起来,身着睡衣,头发凌乱,可是浑身依然散发着少妇般的青春活力。
崔思康说:“半夜敲门心不惊,你心里有鬼啊?”
范琳琳接过崔思康脱下的外衣问:“刚才想跟谁通电话?”
“章法成。”
“他把事情搞砸了,你还相信他,你真傻啊。这章法成还能信得过吗?你到大街上听听,都说吕佳龙抓错了,崔思康要反坐了。”
“尊敬的夫人,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最重要的是洗个澡,搂着你睡觉。”
“你抓了吕佳龙,怎么收场?”
“这事你别掺和。”崔思康正色道,“夫人不干政,这是我们的约法三章。”
范琳琳拿起崔思康刚刚脱下的衣服,在鼻子chu闻了闻,顿时叫了起来,对着卫生间大喊道:“崔思康,你给我出来!”
崔思康用浴巾裹着湿漉漉的身子走出来问:“什么情况?”
范琳琳拎着崔思康的上衣,质问道:“说,你今天到底见哪个狐狸精去了?怎么衣服上还有CHANEL香水味?这么高级的香水,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给我老实交代。”
范琳琳死咬不放,崔思康最后就把秦慧楠找他和胡萌萌谈话、解决矛盾的事说了,并告诉范琳琳,秦慧楠就是即将上任的东山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
范琳琳说:“新来的组织部部长啊?平时工作都喷这么重的香水,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怎么上位的呢。”
“胡说什么?”崔思康说,“这香水味是胡萌萌的,这女人像狗皮膏药……”
“她抱你了……”范琳琳话没说完,崔思康已鼾声如雷。
秦慧楠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倒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在床上翻来翻去,弄得身旁的田振鹏也从梦中醒来,她问田振鹏:“有关吕佳龙的定罪证据,你有没有发现问题?”
“你才交给我几小时?”田振鹏说,“财务上的事我不懂,这要金融专家鉴定。那校园贷跳楼视频,我看出了问题,有剪辑过的痕迹。”
秦慧楠一下子坐起来:“现在被告就提出,这视频是PS的,是假证。”
“剪辑过的视频不一定完全不真实,”田振鹏话锋一转,“茜茜跳楼而亡不可能PS!”
“你跟我大喘气呀?”秦慧楠说,“茜茜的奶奶改口了,说孙女之死与校园贷无关。反正人已不在,死无对证。崔思康下面的戏可怎么唱?”
田振鹏心疼地看着老婆,还没有正式任命就开始睡不着觉了,以后可怎么办?他感叹地说:“总以为升官是人生一大乐事,其实做官也是‘双刃剑’,在一呼百应,众人簇拥的背后,也有不宜启齿的难言之隐啊。”田振鹏想起了今晚有人送来的一张导航位置图,本想告诉秦慧楠,转而又一想不行,告诉她更睡不着了。为了放松心情,他给秦慧楠看今天自己收藏的“心灵鸡汤”:“复杂的社会,看不透的人心,放不下的牵挂,经历不完的酸甜苦辣,走不完的坎坷,越不过的无奈,躲不过的明枪,防不了的暗箭。忘不了的昨天,忙不完的今天,想不到的明天,最后不知消失在哪一天,这就是人生……”
心灵鸡汤果然有效,秦慧楠进入了梦乡。
当秦慧楠进入梦乡之际,有两个人开始了行动,他们就是吕佳龙和胡萌萌。凌晨三点时,监房里的吕佳龙起来吃东西。那是一块大面包,吕佳龙变戏法似的从面包里抠出一台微型手机,躲在被窝里轻声轻语和胡萌萌通电话。这一切,没瞒过尤喜军的眼睛和耳朵。
胡萌萌离开秦慧楠后,又去找朋友,又去找名律师,当然免不了“大撒币”。花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些朋友律师策划下一步以否定证据为突破口,帮助吕佳龙出狱,一直搞到凌晨,胡萌萌才从去东山的城际列车上走下来。她脚步匆匆,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打着手机。她对吕佳龙说:“半夜三更跑东跑西的,不就是为了你的名誉和利益吗。这事闹大了,省委、市委书记都掺和进来了。明天下午三点开会,省委好几个部门参加,面对面,三堂会审,现场办公,解决问题。我怎么办?我好紧张,如果把我逼急了,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胡萌萌走上扶梯,继续电话:“崔思康向我下战书了,他反过来要告我,告我诽谤罪,外加寻衅滋事罪……起诉书文稿都交给我了……不是吓唬。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做得出来……”
走出车站,已近凌晨四点,街上不见行人,车辆十分稀少,胡萌萌一个人孤零零匆匆忙忙地走着,继续打着电话,言语中除了焦急就是气愤:“说好的派人来接我,现在都半个多小时了,人毛都没见着一根,而且这大半夜根本打不到车……”这时一辆越野车突然从胡萌萌的背后呼啸而来,直接撞到她身上。胡萌萌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啪地掉在地上,她手中的拉杆箱被抛向空中,坠落后衣物散落一地……
都说亲人之间有感应,当胡萌萌被撞飞的那一瞬间,在玉泉县看守所的吕佳龙啊地大叫一声,尤喜军下床过来,喊道:“吕总,吕总——”
吕佳龙假装梦中惊醒:“啊,什么事?”
尤喜军问:“你喊叫什么?”
吕佳龙说:“是我做噩梦了……”
尤喜军没再说什么,上床,从枕头下也摸出一部手机。
凌晨,手机振动的声音把秦慧楠从睡梦中惊醒。一看来电是朱明远,肯定是紧急的事。朱明远告诉秦慧楠胡萌萌出了车祸,已经送省人民医院。这消息让秦慧楠心惊肉跳。如果胡萌萌死了,吕佳龙一案就成了一笔糊涂账,有人会浑水摸鱼,蒙混过关。朱明远说,我们的看法完全一致,要不惜一切,抢救胡萌萌的生命。
胡萌萌被撞之后,更着急的是崔思康。接到消息后,他马上赶往玉泉县交警大队,章法成和几名交警已经到了。崔思康的脸色很难看,因为胡萌萌对他太重要了!
章法成向崔思康汇报,因为脑颅手术,县和市医院都做不了,只能送省人民医院,而送省人民医院路上就要耽搁两个小时,这可是抢救生命的黄金时间啊。
崔思康将拳头握起,紧咬牙关。今天下午的“三堂会审”他等得太久,事情终于出现转机,恰恰又出了这档子事。吕佳龙涉黑,胡萌萌有本账,她死了,他崔思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章法成看崔思康铁青着脸,知道他心里难受,便安慰他,院脑外科主任是我同学,已经拜托全力抢救。崔思康颓然地看着章法成,然后转向天空,心里想着,这个世界真的喜欢给自己出难题。他首先问肇事车主是谁,章法成说是一辆黑色无牌照越野,正在全力追查。这车祸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赶在今天下午三点省里“三堂会审”就来了呢?这绝不是偶然!
天蒙蒙亮的时候,吕佳龙真的坐不住了,他坚信自己老婆胡萌萌出事了,拍打摇晃着铁门哭喊:“来人啊,我要见胡萌萌,她肯定是出事了——”
尤喜军身穿公安制服,带着两位刑警,走进监房。吕佳龙见尤喜军这身打扮倒抽了一口冷气说:“你……不是虞总的表弟,是卧底?”
“我是县公安局刑警队长尤喜军!”不容吕佳龙多言,刑警搜查监房,在他床的墙壁里搜出一部手机。
尤喜军对吕佳龙突击审讯,他举着那部手机,正告吕佳龙:“吕佳龙我提醒你,你就是永远保持沉默,零口供,我也能治你的罪!因为这部手机会告诉我们一切。现在让你开口说话,就是看你的态度,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明白。”吕佳龙口头上说明白,心里仍存侥幸,他关心的是胡萌萌的生死。两人尽管结婚不到三年,但吕佳龙知道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chuchu耍强要面子。那个校园贷的虞亚玫就是她勾搭上的,在她死磨软缠的情况下,他分几次向校园贷投了两千万,算是个大股东。吕佳龙知道,这种赚钱的办法像贩毒一样来得快,但是血淋淋的。更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见到他一口一声“吕哥哥”,甜言蜜语的虞亚玫竟然是黑道上的,还是个重量级的人物。
中央扫黑除恶态势高压,风声越来越紧,吕佳龙撞到了枪口上,让崔思康抓到了把柄。开始,他曾想到向崔思康求情,哪怕送上几百万,再搭上漂亮貌美的妻子陪睡几晚,戴顶“绿帽子”他都不在乎,可是崔思康根本不吃这一套。
面对尤喜军紧逼的目光,吕佳龙唯一的办法是把一切责任推向胡萌萌,他一问三不知。凌晨三点多,胡萌萌与他通话,突然一声惨叫,后来音信全无,肯定是遇到了突发事件。有人追她、杀她?不像。是车祸,是有人制造车祸?这倒有可能,因为胡萌萌知道校园贷的事太多。虞亚玫背后的人想置她于死地是有可能的。这时候,他倒想胡萌萌死了好,死无对证,死了她一个,保护一大片,值!
尤喜军问:“你不想说点什么?”
“大队长,”吕佳龙狡猾地回答,“告诉我,我老婆怎么了?她现在在哪里?是生还是死?只要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说,还要检举立功!快告诉我,求你了……”
在省人民医院,当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时,护士示意秦慧楠、邓亦先走去。担架车上摆放着胡萌萌的遗体,上面覆盖着白色床单。
医生对秦慧楠说:“她在送来的路上,耽搁了最佳的抢救时间,我们尽力了。”
崔思康、章法成走去。吴雪姣搀着吕母走进来,吕母扑向担架车,号啕大哭。当吕母看到崔思康的时候,顿时怒火燃烧,猛地扑向崔思康,嘴里咒骂着:“好你个崔思康,抓了我儿子,害死了我儿媳,你这个恶魔,我这条老命就跟你拼了!”
吕母抓起装满血纱布的垃圾桶,砸向崔思康。崔思康躲闪不及满身血污和纱布,十分狼狈。章法成和邓亦先拉住吕母,护住了崔思康。
这一幕,秦慧楠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胡萌萌没能在手术台上挺过来,走得那么匆忙,让人始料不及。这车祸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赶在今天下午三点省里开会之前来了,难道是有人想要胡萌萌的命?这一个又一个问号,在她脑海里翻腾着。
她想到的是,胡萌萌的车祸非同寻常,要章法成尽快进入侦查,是偶然的还是人为的?如果是后者,无论涉及谁都要一查到底。说到这里,她故意看了崔思康一眼:“思康同志,你说呢?”
崔思康从秦慧楠的眼神里看到,那目光似乎在怀疑他是这场车祸的幕后黑手。心里的想法他没有丝毫表露,斩钉截铁地回答:“秦部长,我们一定按照你的意见办!”
原定下午三点“三堂会审”崔思康与胡萌萌的“官民矛盾”,现在一方当事人没了,会议也就取消了。秦慧楠、朱明远、任大年三人来到郁浩民书记的办公室。郁浩民关切地询问事情的进展,任大年把一份报告放在郁书记面前:“郁书记,这是有关‘吕佳龙涉黑案’市委的调查报告和chu理意见。”
“这个报告是慧楠同志亲自起草的。”朱明远特别提示。
“郁书记,”秦慧楠说,“据吕佳龙的供述,他和校园贷的虞亚玫是合作关系,投入的两千万,是用来放高利贷的,但他没想到虞亚玫是黑社会里的。”
“这是谎言!”郁浩民将茶杯重重一放,“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校园贷这种缺德事,能离开黑社会这片土壤?慧楠,你继续说。”
“吕佳龙交代他投入的二千万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有其他人。其他还有什么人,吕佳龙说他不知道,是他老婆胡萌萌在操作,现在死无对证。”
郁浩民说:“明远同志,这事不能放过,如果涉及机关干部,严惩不贷!”
朱明远坚定地回答:“是!”
秦慧楠说:“初步判断,胡萌萌的死可能跟虞亚玫的黑社会势力有关,这要待公安侦查结果确认。可是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我没有完成任务,没有抓到那个‘幽灵’。”
“哈哈哈,”郁浩民爽朗地笑了,“你没抓到‘幽灵’,但是赶走了‘幽灵’。”
秦慧楠问:“郁书记,我不明白。”
郁浩民意味深长地说:“你以后会明白的。明远同志,慧楠同志下星期一正式去东山市走马上任。”
朱明远起身,伸出手,热情地说:“慧楠同志,热烈欢迎加入我们的东山团队!”
任大年问:“郁书记,那玉泉县新县委书记人选——”
郁浩民说:“省委经过慎重研究,崔思康同志县委书记候选人的资格不取消,正式进入市委常委会表决程序。”
秦慧楠、朱明远、任大年先是惊讶,然后又陷入沉默。
郁浩民问:“怎么,想不通?”
朱明远当即表示:“我们坚决执行省委的意见。”
“同志们,”郁浩民语重心长地说,“一个县委书记的选拔和任命,足以牵动着万人的神经,关系到方方面面的权和利,更何况是拥有上百万人口、有着两千多家外资外商企业的经济大县的县委书记。在有些人的心目中,这就是一块唐僧肉,恨不得赶紧咬一口。我说得不对吗?”
众人点头称是。朱明远说:“非常深刻,非常到位。”他已把这段话录下来了,回去认真传达、学习。
明天就要走马上任,秦慧楠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履行一下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她首先给家里来了个大扫除,该洗的洗,该擦的擦,该扔的扔,使整个家显得整洁美观,焕然一新。然后她又去农贸市场买菜,做了一顿淮扬风味的晚餐。田振鹏是扬州人,吃到了藕粉圆子、大煮干丝和醉虾,激动得简直要流泪。
田晓君见状说:“爸,你也太小家子气了。妈妈官再大,那是对外的。对内她是你老婆是我妈。这叫内外有别!”
一席话,逗得三人哈哈大笑。晓君转身走到电视机旁,打开电视,电视新闻里正播放着全省新闻,主持人正对吕佳龙涉黑案进行最新报道,公安部门查获新的证据,进一步佐证了玉泉集团总经理吕佳龙涉黑的真实性。
主持人告诉观众吕佳龙涉黑案的案情侦破进展,玉泉警方根据新的线索顺藤摸瓜,接连捣毁了数个涉黑窝点,全县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打开了局面。校园贷的主犯及实际控股人虞亚玫下落不明,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接着的一组画面更是让人振奋,面对整装待发的特警、刑警,崔思康做战斗动员,吹响了全县“扫黑除恶”的号角。警车鸣笛,十几辆警车行进在大街上;特警、刑警逮捕涉黑团伙,涉黑团伙戴着黑头套,被押上了警车!
秦慧楠看完这段新闻后,默默走进卧室。卧室里有一个打开箱盖的拉杆箱,这是她从北京回来一直没来得及整理的衣物,她开始一件件地整理。
田晓君见妈妈默默地走进卧室,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她是来告密的,说昨天有人送来的那封神秘信,被田振鹏“扣压不报”。
秦慧楠听后立刻大喊一声:“田振鹏,你过来!”
田振鹏不明所以地走进卧室,只见田晓君向他吐吐舌头,秦慧楠质问为什么不把匿名信拿出来。田振鹏对着晓君说了句“你这个叛徒”。
田振鹏认为这封所谓的信,并不是真正的信,有可能是恶作剧,自己本想分析分析,有了结果再告诉秦慧楠。田振鹏还未解释完,田晓君立功心切,想拉妈妈进入自己的阵营,继续告密说这是一张手机导航位置打印图。
秦慧楠好奇地拿起这张位置图,仔细地看上面的位置,她心里想,为什么送这图?这是谁给的?去这里找谁?这与吕佳龙涉黑案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