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没多少时候,已经端上了几个菜,香气扑鼻。江宪看着阿姨期待的眼神,不能不吃,尝了几口,就想起来,这菜的口味跟余一然烧出来的一模一样,转眼就酸了鼻子。
“菜里隔了点辣椒,是不是呛着了?”
“没,好吃,真好吃。”江宪不敢抬头,生怕一露脸,就什么都露馅了。他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尤其是余一然他妈。
“要不要来点酒暖暖身子,看你这样子,穿少了。”余阿姨不知哪儿来的兴致,从厨房又捣鼓出一瓶剩了一半的牛栏山,“这还是上一回余一然喝下的,大概也有一年多了吧,可能还不止,得是出去认识了你以前的事了。”
江宪听见酒瓶打开的声音,然后余阿姨给他满了一小杯:“余一然以前能喝,经常出去跑销售,能放倒一片,可喝到最后总没个数,把自己也给害了,吐得昏天黑地地被送回来,抓着被子还能说胡话。”
“就知道这孩子干不了这样的活。余一然从小就没什么心计,又是个说不听的直肠子,在外,心直口快难免得罪一些人。原本那电气厂的老板跟我还有几分交情,当初我们还开玩笑说,不然撮合一下他女儿和一然好了算了,结果吧,这小子还真不领情,把人家姑娘给得罪了,工作也干不下去了。”
江宪只安静地听着,不敢说话,余妈见他默默地把酒给喝完了,又续上:“这样倒也好,出去闯闯,他整个人好像都变了。前几次回来也好,通电话也好,尽见他高兴来着。虽然他不跟我多说,但我只要知道,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就替他高兴了,当然,要是能跟对了人,就再好不是了……你说呢,小江?”
江宪下意识地抬起头,愣了一下,阿了一声。
余一然他妈把椅子挪近了,问江宪:“你能找到我这来,我估摸着事情不简单。但我还是相信,就算出了什么事,余一然也不是故意使坏的。他就是倔,跟我都能倔,何况别人,但你只要别把他逼得太过分了……”
“阿姨……”江宪好不容易喊出口,喉咙口就像火烧似的,“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把他逼得太过分了……”
“……”余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我没把自己的事给chu理好,连累他了,把他给吓着了,让他失望了……”老混蛋手一哆嗦,连酒杯也打翻了,“阿姨……我错了……错得太混帐了……这一回,就算倾家荡产……也许都没法弥补了……”
第七十章
江宪第二天是在余一然的床上醒过来的,仰躺着愣愣地冲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终于找回了知觉翻身的一刹那,竟然看到了余一然,撑着下巴戏谑挑衅地盯着他。
余一然喜欢在他睡醒的时候挠他的头发。江宪不经意地伸手去抓,胳膊在半空中划出一个空虚的弧线,摔在了床上,也明白过来,一切不过只是幻觉。
江宪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起来,才渐渐想起来昨晚因为喝多了,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下了楼,余阿姨早已经把早饭给准备好了。
江宪过意不去,主动给长辈盛了粥,掰了馒头,又添酱菜。余妈看着他笑了笑,把筷子递了过去:“昨晚睡得好么?”
江宪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然后闷头喝粥,抬头的时候,发现余妈还认真地盯着自己看。江宪忽然有些担忧,放下筷子:“阿姨,昨晚上我喝多了……是不是……说了什么?”
“没,就是看你喝粥的样子,想到了余一然。他也喜欢先把米汤喝了再吃粥。这小子……尽把古古怪怪的习惯带给别人了。”余妈笑着又敲了个鸡蛋给江宪,“今儿天气好,也许他就回来了。”
江宪没吭声,安分地吃完了早饭。余妈要去上班,问他要不要也去卫生站坐坐,免得在家等余一然等寂寞了。江宪说他想去湖边,于是跟对面修车铺借了辆摩托,就这么一路驰骋到了那。事隔几个月,那片湖还是老样子,岸边的点心铺子,生意依然红火。
在长椅上坐下,要
了一碗茶。江宪想起来上一回,自己狼狈不堪地找到这的时候,余一然还在悠闲自得地啃着包子。随后简简单单的几句挖苦,用忍辱负重换来了这倔小子的宽大的原谅。
可是这一回,江宪确是注定是要失望的,他知道,余一然不可能每一次生气消沉的时候都来这该死的湖边散心的,更何况,这一次的情形要坏千倍万倍。
老混蛋想不太起来昨晚上余一然他妈究竟还对自己说过什么,但独独有一句话,他是记得的。
她说,再大的错又能怎样,只要跟他道个歉,只要让他明白你知道错了,不就行了么?
江宪也想这么想,要是能像以前那样简简单单,放下架子,诚心诚意地道声歉,便什么都过去了,那该多好。然而现在,他却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突然,肩膀上一沉,江宪惊了一跳,胸热。
“嘿,是你啊,要不要来点包子?”回头,看见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翁。热情好客的老板竟然一直记得他。
江宪摇了摇头:“吃过了。”
“还是来度假?”
江宪还是摇头:“老板,你还记得上次跟我一起来的,要了好些包子都没吃饱的那小伙子么?”
“岂止记得,得是老交情了。”老翁很是得意。
“他最近来过你这么?”
“最近?”老翁想了想,“没,没来过,可不还是上一回跟你一起来的?”
即便有所准备,失望终究是失望。
江宪离开那,沿着湖不甘心而又漫无目的地寻找,穿过小旅店林立的小巷子,爬过后山,那棵大树依然面朝着湖水。他不敢说自己记得余一然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因为斗嘴和调侃,是那小子在自己身上乐此不疲经营的一项事业。但关于这片湖、这座山和这棵树的谈话,却记忆犹新。
“知道什么是寂寞么?”
“知道寂寞和孤独有什么区别么?”
“……”
“寂寞的感觉……是爰的人不在身边。”
好像余一然说的话,从来都是有道理的,即便不是堂堂正正的真理,却也是惊世骇俗、可以应验的歪理。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过了午后便慢慢地往下坠,要等的人还是没有来。
江宪一个人下山,一个人驾车回来,他不知道还能去哪,所以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经过卫生站的时候,去接余一然他妈,老人家还在忙,江宪就不声不响地等着。站本来就小,除了余阿姨,也只有一个老大夫和一个护士,一到春天伤风感冒的时节,偶尔也会忙不过来。外头有送物资的货车停在门口,人都忙着,江宪就出去帮着搬,余妈还来不及过意不去,又得劳烦他带一个正挂水的大爷上趟厕所。
等到了时间终于能回家的时候,老大爷的家里人又迟迟没来接。江宪陪着余妈等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索性是把行动不便的老爷子给背了回去。大爷的家离这不远,不过几分钟的路,只是负重难免吃力。老人家一个劲地夸江宪心肠好,如今这年头,这么争着做好事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江宪勉强地笑了笑,心想自己要是个好人,余一然也不至于一开始就看出了自己混蛋流氓的本质,也不至于就这么被自己逼跑了。尽管后来很多时候,余一然叫自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