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和尚太古板(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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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沛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死人一般,然而他微微颤抖的双手和脸上的冷汗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情况。

程慕坐在桌边一口一口喝着清茶,一副悠闲的样子,淡定从容。

茶杯放下时,陶瓷杯底和桌子的摩擦间响起不大不小的短促声音,床上装晕的侯沛梁身体猛然一僵,手上的抖动突然强烈了几分。

但程慕仿佛没看见这一切似的,只是稍稍偏头看了一眼旁边有些坐立不安的时远,轻轻地把手覆到了他的手上然后用了些力道把他的手包围在了他的手里。

时远正为了程慕半天不叫醒侯沛梁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而有些心焦,毕竟李秉恩的举动和他离开时愤恨的眼神真的让他有些害怕,所以他被程慕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很莫名其妙,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着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做这种事。

“时远,我好害怕。”

时远看着程慕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手上还在玩着他手指的小动作,很无奈地撇了撇嘴,他这是害怕的表现吗……

然后时远看着他“你快问我为什么害怕”的眼神,很无语的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为什么?”时远抬头对着房顶不看程慕的脸。

“我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女子,一脸仇恨的看着我。”

时远心中猛地一震,他知道程慕的心思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急促而强烈。

“因为我勒死了她。”程慕面无表情,说着还顺手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床上的人再也装不下去了,侯沛梁连滚带爬地滚下床跪在了程慕脚边,双手用力地拽住了他的裤腿。

“求求师父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头撞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急促,配上侯沛梁恐惧的哀求声,难免会让人心疼。

可程慕依旧面无表情,甚至他猛地伸腿把侯沛梁踹到了一边。

“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想的不是赎罪和忏悔,而是自救。侯沛梁,你这个畜生!”时远气得浑身颤抖,脸色涨红,他忍不住上前在侯沛梁身上又补了几脚。

“她都已经死了,忏悔有什么用!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出家人不是慈悲为怀吗?现在是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恶鬼的手上吗!”

侯沛梁突然眼神凶狠地吼出这句话来,时远惊得瞬间瞪大了眼。这还是人吗!

他还要上去再揍侯沛梁时,却被程慕拉住了手。

“这种畜生不值得你动手,杀人偿命因果报应,他自会有该得的下场。”

程慕没再看地上的侯沛梁一眼,拉着时远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双手合十对着天念了几句。

“贫僧修行十载,仍未能参透世间情爱。但今日,贫僧似是有些懂了。阿弥陀佛。”

接着他念了一个诀,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贫僧不会再出手了,你们自行解决。”

时远心里一惊,拽住了准备离开的程慕。

“你刚才是在叫李承恩他们二人过来吗?”

程慕没说话,只是给了时远一个眼神。

“这样做,你不会受罚吗!”放任厉鬼害人,尽管是坏人,也会被罚的吧。

“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的。”

时远本来是要反驳的,可他看着程慕坚定的眼神根本说不出话来。

罢了,就这样吧。有什么后果,他陪着。

过了一个时辰,时远的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程慕,我之前竟然没能杀死你……那便是你命不该绝。”李承恩没了之前的怨气,说出这句话时语气甚至是轻快而半带调侃的。

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手。

“你们这下要如何做?”

李承恩突然带着身边的女鬼朝着程慕跪了下去。

“今日,幸得你的帮助我们大仇得报,这下我们该走了。”李承恩一脸幸福地看着身边人。

说完这句,李承恩对着程慕深深地点了下头,带着女鬼飞身而起。

地上,一身僧服的本善悠悠转醒。

“师弟。”

“嗯。”

刹那间风云突变,金光束身的法明住持在半空中浮现出来。

这只是他的虚像。

程慕见此,和本善同时跪了下去。

“本尘。”

“弟子在。”程慕跪的端端正正。

“今日你助厉鬼害人,可知错?”

“弟子知错。”

“念在那厉鬼已自行消失的份上,为师便剥去你十载修行,不再与你师徒相称,你也永世不得再入佛门。”

程慕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阳光打在他脸上映出他英挺的眉目。

薄唇微启,掷地有声。

“弟子遵命。”

********

两年后。

“时大师,我近日总是感觉后背发凉,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时远搭在这人手腕上的手指轻动,眉毛微皱,嘴角开了又合却最终没出声。

这人一脸害怕地凑近时远:“大师,莫不是我这脉象有问题!”

时远眉头微松,终于出口:“那倒不是。”

他根本就不会诊脉好吧,要是他说有问题又说不出问题所在,那可就麻烦了。

这人害怕的表情微松,长出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经常在醉仙楼买酒?”

这人一副“大师料事如神”的表情,很佩服地狠狠点了点头:“是是是。”

“嗯……但是,你没做出什么异于平常的举动吗?”时远好看的眉目一拧,状似无奈。

其实,他很心虚,套话什么的真是一个技术活啊。

“异于平常?异于平常,异……”

时远看着他绞尽脑汁的样子,心里跟着着急,你倒是快说啊。

“确实有!”

时远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一副淡定的表情:“怎么说?”

“我最近觉着他家的酒越来越没有以前的味道了。”这人稍上了年纪,额头的皱纹已尽数数得出。

“以前他们老掌柜在的时候,那酒可好喝的不得了。一口喝下肚,让你唇齿留香;两口喝下肚,让你润喉清肺;三楼喝下肚,保你腾云驾雾,快活似神仙!可现在……唉,一丝感觉都没了,喝着喝着我就气得摔酒杯了。”

时远听着这人讲着,一边实时看着这人身后的那人的反应。

那人果然随着这人所说前面笑得开心,后面全是气愤。

时远心里一想,这怕是死后的老掌柜吧。

看那老掌柜一脸热切恳求的看着他,时远真是无法拒绝。

“那酒里是不是掺了水?”

“可不是嘛,我喝了半辈子的酒,这酒掺没掺水我一喝便知。”

时远顺着这话接着问:“那你知道谁往酒里面掺水吗?”

“这……”

时远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确信他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出事情真相,才有转机。”

这人听时远这么说,终于松了口风。

“是阮兴为干的。”

听得这话,老掌柜的脸上瞬间浮上了一种既气又痛的表情。

看来他知道这人是谁。

原来这阮兴为是老掌柜在世的时候就有的伙计,为人老实,平时又不多说闲话,当时很受老掌柜的喜欢。老掌柜看他为人不错又有上进心就破例教他酿酒当了酿酒师傅,手下也管理着七八个学徒。没想到老掌柜死后,他竟然仗着有点小权力能接近酒源,背着别人在酒里掺了水,在其中赚了不少回扣。

这人经常在醉仙楼喝酒,自然和阮兴为相熟。不过顾忌着这人是酿酒师傅又和他多年的交情,所以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守着这秘密。

“今日你走出我这地方就去告官揭发这件事,我保你明日恢复正常。”

这人半信半疑,眼神里有些防备。

时远转了转眼珠,伸了伸手示意他贴耳过来。

听了时远的话,这人起身跑着就冲了出去。

时远扶额,他说的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说老掌柜在他身后嘛……

然后,时远就看着老掌柜对他会心一笑,感谢地点了点头,接着身形幻灭化作了白气,最终消失不见。

安心去吧。

时远叹了口气,接着提高了声音。

“下一位……”

“师父,天黑了。”

“好,让剩下的人明日再来吧。”时远揉了揉发痛的额头,一整天的解决问题让他忙得晕头转向,连口水都没喝上。

他太久没起身,刚一伸腿身体就晃了一下,幸好他扶着桌子,不然非得倒在地上。

“师父——”

“无妨。”时远摆手拒绝了这人伸来的手,“小刘,你去睡吧,我没事。”

小刘见此不好再说什么,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师父整日整日的忙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钱?不可能,他都不问人收钱的,有人不好意思不付钱才会给他一些。

想不明白。

时远坐在椅子上稍缓了缓,方才慢慢起身。

小刘离开时已经给他点亮了蜡烛,这烛光虽暗可也比没有好多了。

时远把椅子摆好放回原位,然后挨个吹熄了蜡烛,凭着往常的记忆朝着偏门走去。

今日解决了十件事,算一算,加上以前的,这已经是第一百六十桩了。

再有四十桩,四天,他就能见到那人了。

心焦。

时远心里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迈的快了些,仿佛后面有狼追着他。

走到寝室门口,时远停了下来。两年来,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虽然那人根本不会出现在门口迎接他的归来,可他总是幻想,他一推开门就能看见那人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嘴里说着不要脸的情话。

——陪我睡,我怕。

——给我手牵。

——他掐你了?那我掐回去。

时远不自觉地在这漫无边际的夜色里笑出声来,然后他暗自咒骂。

自己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收了收嘴边的笑意,正了正脸色,时远轻推开门。

果然,那人没出现,只留一室的淡漠无声。

反身轻轻关上门插上门闩,时远还回头看看房间,好像是怕惊醒什么人。

“喂,傻瓜,他还没醒。”

时远转头瞪了半空的小鬼一眼,做了一个让他闭嘴的动作。

“你不想吃烧鸡了是吧?”

“……我闭嘴。”

时远思绪又飞了出去,这威胁小鬼的话还是那人教他的。

果然还是他有办法,制得住这麻烦的小鬼。

不过,他没醒的这些日子里,都是小鬼陪他过来的,这么一想,这小鬼除了说话有些欠揍其实也没多毛病。

“谢谢你了,小鬼。”时远上手在他头上摸了摸。

“去死去死去死,谁让你摸我头的!!!”

小鬼本来听时远说谢谢还想说不用,结果这个摸头的动作又让他炸了。

这人真是不可爱,哼!

时远笑了笑没理他,抬脚走向床边。

然后,他眼里满含爱意的看着床上陷入沉睡的人。

床上的人是程慕。他醒着的时候总是装得一本正经,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他睡着了,真是没有一丝冷漠的样子,眉眼深深,脸色温润。时远伸手抚摸着他的脸,从头发,眉眼,再到高挺的鼻子,最后到柔软的嘴唇。接着,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喂喂喂,你别在我面前亲亲我我的行不行,我可受不了!啊啊啊!”

小鬼暴躁的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时远的动作,他轻轻张嘴咬了下程慕的唇,后又安抚似的舔了舔,仿佛怕他疼,可程慕根本毫无反应,他现在感觉不到疼。

时远又一次意识到他还没知觉,悠悠地直起身,叹了一口气。

“程慕,我给你擦擦身子。”

时远这下才点了蜡烛,如果不是打水需要亮光,他真的想陷入黑暗里。因为这样,他才不会把程慕看得很真切,才不会感觉揪心的疼痛。

然而没蜡烛,其实他也把程慕看着很清晰,因为程慕的一切早已印在了他的心上,这不是一束烛光就能抹去的。

可他总要这样欺骗自己,这样他才有继续第二天的动力。

弄来了水,时远又把蜡烛吹熄了。

开始解程慕衣服的时候,他还不忘照例提醒一下小鬼。

“别乱看。”

“……哼!谁要看!”

尽管这样,时远还是尽量用身体挡着小鬼的视线,程慕的身体除了他不能给别人看,他不许。

没人说话的夜晚拧浴巾的水声显得突兀而响亮,时远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意,他好久没和程慕说话了啊。

拿着拧过的浴巾,时远顺着程慕的脸一点点地擦拭着,动作温柔。

“程慕,我现在在给你擦脸……你说你干嘛长的这么好看……”

时远手下轻移。

“程慕,我现在在给你擦胸膛……你身材也这么好,嫉妒。你不醒来我擦到什么不该擦的地方可不怪我……”

“程慕,我现在……”

月半弯,夜深沉,无数人早已沉入梦乡。在梦里,他们或许能看到幸福的日子,或许能见到想见的人。

而此刻时远还很清醒,他在对着沉睡的程慕说些莫名其妙的傻话。

终于,他累了。

时远轻轻伸过胳膊拍了拍程慕的肩,形成一个半抱的姿势。

“程慕,晚安。”

*****

“师父,你这是——”

“让剩下的人明天再来,今天不再见人了。”

时远这回连椅子都没摆就直接起身离去。

两年了,这天终于要来了。

程慕,睡了那么久,该醒来了。

两年前程慕被废了修行后竟然没能撑住,直接吐血倒地不起,叫也叫不醒。时远害怕地抱着他死命的摇也毫无反应,时远那一瞬间心死了。然而法明告诉他,程慕是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须菩提的转世,他不会轻易死的。他只是被废了修行后体内没了真气,身体支持不住才昏迷了过去。

时远立即就问了法明如何才能让程慕醒过来的方法。

法明说了两个。

其一,凭程慕自己。他自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醒了。

可这个办法没有预期性,谁也不知道程慕能什么时候自己醒,若是一直不醒……时远不敢想象。所以,时远没有接受这第一个方法。

其二,时远帮助他。因为时远和他一起捉鬼才会引发后续的事,所以他也有责任,也只有他有办法救程慕。具体做法是让时远解决两百个鬼的事情,助他们转世轮回,也帮程慕抵了罪过。

如今,时远已经完成了任务,他好期待能看着程慕醒过来,两年的等待足够了,谁能知道他的心里有多孤独寂寞,没有程慕,他过的有多难熬。

他回寝室的路上是飞奔着的,心情是跳跃着的,激动和期待在他的心里疯狂发芽,最终开出花来。

他稳了稳心跳,摸上门的手却颤抖得很厉害,总之,他现在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

最终他闭着眼推开了门,可惜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门里根本没有程慕的身影,又何谈他会说出不要脸的情话。

他不相信程慕会醒不过来,法明明明说过他会醒的。所以时远脚下凌乱却又不失方向地朝着床走去。

时远盯着程慕,不放过任何他醒过来的迹象。

可惜,并没有……

程慕根本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一有呼吸的死人。

时远不相信地摸上了他的脸,他不会死的,他的皮肤有光泽,呼吸平稳,心脏也在跳,他还活着。

时远虽这么想,眼里却有泪珠不自觉地掉落,砸在程慕的脸上。

时远不信,他就是不信。为了证明程慕还活着,他猛地弯腰趴在了程慕的胸膛上耳朵贴着他的心脏。

耳边传来平稳的跳动声,时远身体不动,就这么一直听着。

直到……

心跳的速度加快。

时远听了程慕两年那样平稳的心跳声,所以现在稍有不稳,他立刻就能听到。

可他不敢动,他不敢看程慕的脸,他怕这只是他的幻觉。

“时远,它在为你而动。”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声音,时远一直默默地掉泪变成了大声的哭嚎。

“啊!……啊……”

程慕轻抚着时远靠在他胸口上的头,他很心疼,时远在他没醒的日子里是怎么过来的。

“我回来了,别哭,我回来了……”

时远这日哭得像个孩子,没有要守护的尊严和形象,他只是任性的大哭。

程慕也不知道他这日说了多少句安慰时远的话,可他知道,这是他有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天。

“这两年,你还好吗?”程慕抱着怀里的人,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一点都不好!每天累得要死,还总幻想你回来,做梦都要梦见你!”时远打了一下程慕的胸膛,“都怪你!”

程慕知道时远只是说了一些简单的事,难过的事他没有说出来。他喜欢的时远就是这个样子,让你毫无负担的喜欢他。

“确实都怪我。”程慕也学着他的口气,“怪我两年没有陪着你说话,怪我两年没有和你睡觉,怪我两年没有说我有多么喜欢你。都怪我。”

时远有些脸红,果然程慕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不要脸的情话。

时远不好意思,又在他胸膛上打了一下,可这下他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被程慕抓在手里,包的严严实实。

“现在天色已晚,夫人,咱们早点就寝吧。”

时远还没来得及反驳“夫人”这个称呼,嘴唇就被程慕的堵上了,发不出一个音。

满室旖旎,唯余一声高过一声的羞.耻□□……

翌日,时远腰酸背痛的醒过来时,才相信程慕是真的回来了。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小鬼,你昨夜看见了什么?”时远脸色涨红有些咬牙切齿却偏偏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怕程慕听见。

“我……我才没看见你们抱在一起!唔……”小鬼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猛地捂住了嘴。

时远眼睛一眯:“你还看到了什么?”

小鬼这下干脆不出声了,只是一味的捂着嘴狠狠地摇头。

再说就是傻子,自己可还要靠着他吃烧鸡呢。

时远看着小鬼的反应,自知他已经全看见了,于是时远死人似的倒在床上闭上了眼。自己这是要教坏小鬼了吗……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小鬼看着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受不了了,他全程转过头背对着程慕他们两人,但是……那些□□声他没法不听啊……

呃呃呃……我的心灵要被污染了,好可怕。

“你还要继续吗?”

“嗯。”时远点头,“已经做了两百件了,我都已经习惯了。而且,能帮助人……和鬼的感觉真的不错,以后你陪着我一起做吧。”

“好。”

“下一个!”

时远有些不开心了,明明他是和来人交流沟通事情的,结果旁边的程慕被夸了个遍。

不爽,我都没被夸过!

“你怎么了?”时远笑着问道。他要用好看的笑容征服眼前的人!

然而,眼前人不仅没笑,看见他的笑容反而害怕得颤抖了几下。

“……”时远黑线,他笑得有那么可怕吗。

“嗯……你怎么了?”程慕见时远看着眼前的人半天不说话,插了一句。

“师父,我最近总梦见一个人阴森森的对着我笑。”眼前人抓着程慕的手急促地说道。

被晾在一边的时远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他缓了缓可能会爆发出来的吼声,慢慢开口:“我才是这里的师父。”

“看着不像啊。”这人脱口而出,还是我面前的这位师父看着正经。

时远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确实是这里的师父,我不是。”

听得程慕的话,这人才转头看向时远,可那眼神明显的有着质疑。

时远不服气的腹诽,等着吧,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谁更厉害!

“梦里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这人立刻摇头。

时远看着他背后一脸委屈泪目的女子,真是想揍死这个男人。

装的挺像啊,还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

这人像是在仔细回忆着梦中女子的脸,片刻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时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倚红楼没去过?”

“去……去过。”男人看着时远突然暴躁的行为有些发懵,说话不太利索。

“里面有没有你经常去找的姑娘?”

男人有些讪讪地抹了下额头。

“好多都经常去看。”

时远听得这话,火气上涌,再看看他身后泪如雨下的姑娘,椅子坐不住了,整个人瞬时站了起来。

“时远。”

程慕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可这男人真是渣。

时远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才再次开口。

“里面有没有很爱对着你笑的姑娘?”

男人听着这问题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他猛地双眼大睁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

“是她!”男人猛地拉住了时远的手,“师父,我梦里的人就是她!”

“她?”时远声调微抬。

“我忘了她的名字。”男人低声说了出来。

“忘了?”时远嘴角一撇,嘲讽了一句,“是忘了还是从没记过?”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

时远气愤地看了他一眼,抬头对上了他身后的女子。

“他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呢。下辈子记得找个好人,别再沦落风尘。……好姑娘得有个好归宿。”

女子像是释怀了一般对着时远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留恋地原地消失,化为了一缕白气。

时远踢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滚吧,以后别那么风流,不然下次保不准就不是对你笑,而是要切了你的命根子。”

男人听得这话吓得屁滚尿流,扯着裤子就跑了出去,简直一个跳梁小丑。

时远没急着叫下一个人,而是转头看向了程慕。

程慕被他盯得实在有些尴尬,才缓缓开口:“怎么了?”

“你以后不会像他一样抛弃我然后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吧?”时远眯着眼,一副“你要是敢说会我就切了你的命根子”的样子。

程慕不说话,转头叫来了小刘。

不一会儿,他的手上多了纸笔。

时远不懂他要干什么,偏头看过去时就见纸上隐隐写成的是他的名字。

接着,一个名字,两个名字,三个名字……直到满满的一页都是他的名字。

时远心里难免感动嘴上却不依不饶:“你这是写在纸上有什么用?纸最终会被扔掉,还是什么都没有。”

程慕把纸微微推向了时远,然后他一脸坚毅的看着时远的眼睛,目光流转间全是真诚。

“时远,这纸上的名字是有形的,你看得见,这里是二十遍。”程慕顿了顿,神色不变,“可我心上的名字是无形的,你看不见,那里有无数遍。”

时远神色掩不住的感动,心里的暖流更是无限上涌。

程慕正经起来说情话真是要人命,他反正受不了。

“还要问吗?”程慕撑着头凑到时远脸旁。

“不……不问了。”时远看着近在咫尺一低头就能碰到的脸不好意思地回道。

可他不低头,不代表程慕不抬头。

所以,下一刻,程慕就在他唇边留下了一个轻吻。

时远脸红地急忙躲开看着四周,幸好小刘下去了。

这人真是……

程慕看着时远红成苹果的脸,不再逗他,坐正了身体。

“下一个。”

……

时间就这样过去,时远一如既往地半骗半哄地解决了更多人鬼之间的事情,而程慕心甘情愿地陪着他。

总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程慕便用他的一生陪伴给予了时远最长情的告白。

而时远,亦如是。

********

我是李梓晴,我爹是个做生意的,我家的钱财比一般人要多些。从小我便被大家捧着,小姐小姐的称呼着,可我并不开心。因为我曾经无意中听见家里请的仆从在背后议论我。

好多我都没听清,可我听见了一句——我要是有小姐的命就什么都不用干,只管到时候嫁个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家就好了。

我当时有些气愤得想站出来可我又有什么理由反驳她呢?她肯定在我没说话之前就跪在我的脚下求我原谅云云,那种感觉我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我不想什么都不干,不想莫名其妙地嫁给一个我不爱的有钱人。

所以,我总是背着爹娘偷偷溜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找找我能做的事。

那日,我不是偷偷溜出去的,当时爹爹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心情非常好,我趁机求了他准许我出去。

虽然我总是偷偷溜出去,但溜出去的感觉很不好,我从来都没有大大方方光明正当地出去过。

因此,那次我异常的兴奋,我终于能穿着我的女装不用怕家里人发现地出去,不用偷偷摸摸地走出家门。

然而前提是,带着家里的仆从。

我顺从了,不然我怎么能有这次机会,反正我自己看别管他们也就是了。

街上很热闹,各种铺子卖的东西我都光明正大的进去看了,我和卖家为了一点折扣的小钱说了又说。不是我吝啬于那点小钱,我只是任性的想体验一回那种感觉。

那样的感觉让我觉得我是存在于这世上的,而不是什么都不干只等嫁人的废物。

后来,我在街上四处看着,心情真的非常高兴。

走着走着,我看见了坐在路边的一个乞丐。

不,不能说是乞丐。因为他微微抬头露出的神色里并不是一般乞丐的哀求和卑微,而是一种挣扎和对一切的厌恶。

瞬时,我便被他吸引了。

因为我感觉到了他作为一个人极强的存在感,虽然他看着衣衫褴褛,看着落魄不堪。

我本来是要给他钱的,后来一想,这样我也会沦为被他厌恶的人里,所以我想了想除了钱还加了一句话让仆从带给了他。

果然他如我所想的一般,瞬间有了反应。

他四处找着最终对上了我,我想也没想就对他笑了一下。我想让他感受到我话里的真诚,虽然我和他只是初遇却感觉是相识多年的故人。

我想,肯定是因为我们很像,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浑浑噩噩的混过这一生。

果然,他也如我期许的一般,有了成就。

而我,也喜欢上了他。

我们互相喜欢,这是我活了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事。

可是好景不长,我爹爹知道了他,而且知道了他以前的事。所以爹爹很不喜欢他,甚至让他不要再来找我。

可看一个人不能用以前的事情把他完全否定啊。

可我爹爹根本不听我的,我越说他的好我爹爹越气愤。

后来我终于忍不了了,跟随着承恩打算去到天涯海角。

可惜,我们失败了,我爹爹派人抓住了我们。

回到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承恩。任我再怎么哀求爹爹,爹爹都没有告诉我关于他的任何一点消息。

后来,我心死了。我爹爹要把我嫁出去。我终于如了所有人的愿,什么都不干只等着嫁人。

嫁的人果然是个有钱人。

嫁过去那人对我并不好,这样我反而更舒服,因为我不喜欢他,有了多余的感情只会是负累。

他喝醉酒打我骂我,我忍了又忍。直到我再次遇到了承恩。

见到他,我才知道我那么软弱,我根本没我想象中的那么坚强,那天我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可是,这事被那人知道了,他随口诋毁我,我真的怒了,你可以打我,骂我,可你不能随意侮辱我的感情。

所以,我第一次还手推了他一下。

可我没想到,这一下就得了我的死亡。

脖子上的绳子勒的越来越紧,我的呼吸一点一点的消失。

我们下辈子见,承恩。

闭眼前我是这么想的。

可我的心里满是不甘,心中头一回起了一种恶毒的想法:诅咒这人不得好死!

对了,这人有一个我很厌恶的名字——侯沛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