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营寨在城墙几里之外,如同一条盘绕的巨龙死死的锁住了宋城。
说锁住有些不确切,事实上西南面仍然是放开的,围三阙一,这也是兵法战略。
从江烽的角度来说,真的要逼着袁怀河在宋城决一死战是战略正确,但是如果说要逼着他们战至一兵一卒,那又不符合战术目的了。
哀兵必胜,困兽犹斗,给他们一些希望,让他们总还抱着一丝可以逃生的希望,他们才不会亡命,但是又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此战必败。
在战场上最大程度的打击他们的信心,最终摧毁他们的信心,迫使他们或降或逃,这就是江烽希望看到的结果。
从营帐中出来,江烽率领一干将帅们登上瞭望楼,黑压压一片武将都跟随在其后,甘泉、俞明真、刘延司、尚云溪、张君越、朱密,簇拥在江烽身旁。
江烽举起千里镜,其他武将们也都效仿,目光望向宋城城墙。
“看来袁怀河还是花了不少心血的,城墙变化不小啊,还有城墙下,壕沟也增加了,推出了这么远,蔡州军就这么惧怕我们的术法器械么?他们难道不知道壕沟一样可以被填平,我们的术法器械的射程也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么?”江烽一边观察,一边随口道。
“郡王,蔡州军还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壕沟里他们肯定做了文章,术法师们已经观察过了,有许多地方的术法气息相当浓烈,地面土质形貌都发生了变化,明显是设置了术法陷阱和术法阵,一旦触发,就会发动,威力不会小。”
甘泉倒是没有举起千里镜,事实上之前他已经去各面阵地观察了好几次了,对着一片的情况也很了解。
蔡州的术法师也不弱,或许不如徐州这边,但是他们集中在一两处进行布防,还是能有所作为的,只是限于时间和物资,尤其是要在野外布设陷阱和术法阵,那就耗费大了,短时间内他们也不可能制作出多么精妙的陷阱和阵型来。
“那他们在城墙上的术法器械,你们观察了有什么独到之处么?”壕沟里有埋伏,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花那么大精力只是为了延阻一下己方攻势,那就太不划算了,江烽更关心城墙上的防御体系。
“不仅是术法器械,还有各类术法设施和禁制他们都已经启用起来,看样子是真的要在这里和我们一决生死了。”甘泉点点头,“我看过了,四面都布设了许多,投石机、弩车这一类的设施就不用说了,我还观察到一些不一样的设施,比如那排形筒状物体,现在还不确定是什么,但是应当是一种术法器械,估计是用于近距离作战的……还有他们在护城河中应当也有特殊的水性术法装置,在渡河时需要小心,城墙墙壁上也有附生术法植物,关键时候发动,也会给我们带来威胁……”
甘泉他们的观察还是相当仔细的,但是毕竟无法抵近观察,敌人显然也要防范秘密泄露,术法师们甚至无法靠近测试壕沟的术法陷阱和术法阵的属性气息,几次欲待靠近,都遭到了敌人的骑兵拦截追击,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打算。
“打仗终归是要靠实力来说话,兵士的多寡,器械的优劣,士气的高低,补给的好坏,这些因素积累起来,才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放下千里镜的江烽背负双手,淡淡的道:“我相信我们徐州不输于任何人,没有理由不赢得这场战争,或许我们会付出一定代价,但是胜利肯定会属于我们。”
“郡王放心,淄青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刘延司率先请缨。
“河朔军来宋城就是为了这一战,当不甘后人,云溪投效郡王麾下尚未得一功,今日便请郡王下令,由某的河朔军率先一战,为郡王前驱!”
尚云溪自然不甘示弱,随着部分梁军武将的加入,河朔军正处于整合阶段,而一场恶战就是最好的粘合剂,只要打完这一仗,河朔军便能真正凝结成型,日后攻伐河朔,今日一战便是一块磨刀石。
俞明真却是抿着嘴没有吭声,他很清楚,作为牙军,是来充当预备队的,这个时候也要请缨,就有点儿争功的嫌疑了。
不过从他的观察来看,蔡州军在宋城的布置还是相当雄厚周密的,不是靠花哨的偷袭突袭能击破的,这恐怕是一具真正的血肉磨坊,而郡王也应该意识到了,所以才会有意识的给诸将打气和提醒。
江烽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诸事齐备,各军做好准备,明日攻城!记住,孤不需要保留什么,旋风砲投石车、弩车、火龙炮、搭城车,撞城车,术法器械和武器,该用的都给我用上,不须留手,准备了这么久,徐州打得起这一仗,七日之内,我只要拿下宋城!”
“喏!”众将齐齐躬身抱拳。
瞭望楼上的怒吼声惊动了几里地外的城墙上一干人。
袁怀河的目光也望向了这边,正午时分,视线极佳,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座大型的瞭望台上一群人围着一个人,袁怀河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江烽到了。
台下的大旗烈烈舞动,明黄色的大旗上,“徐州大总管府江”几个黑体字在旗帜上忽闪可见,阵阵战意从那边慢慢延伸过来,只是无数个天位高手的元力玄气涌**在一起,最终喷薄而出带来的感应。
袁怀河微微色变。
江烽麾下的高手太多了,比起士兵数量上的差距,蔡州方面在这种高段位的强者上,更有无法弥补的差距,一旦徐州方面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来突破,那么蔡州方面要么就只用同样段位的强者相抗,要么就只能通过术法武器和器械来被动防御,而后者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当然如果不到最后关头,没有哪个藩阀会采用天位强者冒险率军突破这种方式来作战,战场上不确定因素太多,天位强者再多,一旦投入战斗,稍不注意就会身死体灭。
寻常藩阀的天位强者也不过三五位,都是作为领兵一方的大将使用,就算是强悍一些的藩阀一般也不过七八位,都是需要放在关键时刻压阵所用,但是对面的这个敌人却不一样。
想到这里,袁怀河忍不住叹气,接受了几家藩阀势力的徐州在这方面却有着难以匹敌的优势,尤其是在大梁溃灭后,十余万大军分崩离析,被几家瓜分,但是其高段武将却基本上投向了徐州,竟然没有一人选择蔡州或者沙陀人,这不能不说是江烽这厮导演的一手好戏,当然这里边也还有徐州在汉人中声望有很大关系。
在这个时候,袁怀河才意识到蔡州这么些年来摇摆不定的表现虽然让其在每一场战争中都赢得了不少东西,但是却损失了信誉这一块最大的吸引力,再没有人愿意相信袁氏,这也直接导致了大梁十余人小天位强者,要么下野不问世事,要么就直接投入徐州军怀抱。
而拥有了这一优势的徐州军会在这一战中发挥出来么?
……
“见过郡王!”
一干人披甲戴盔,满面肃色。
“诸位免礼,何事让诸位这般急切要见孤?”江烽其实已经知晓了这些人的来意,但是他还在考虑该如何来应对,如果同意,怎么来使用,这也是一道难题,他可不愿意本来的一件好事,却变成了坏事。
“郡王,我等联袂而来只为一事,那就是请郡王允许我等参加对宋城一战。”当先的还是杨厚德,浓眉重目,声音洪亮,抱拳一礼后沉声道:“宋城是吾昔日故地,而蔡州袁氏乃奸邪之辈,人人得而诛之,某自带亲兵家将百余人,愿随时听命郡王之令,只求一逞心中怨气。”
“郡王,某也是此意,但求一战。”贺国昌也宏声应道。
黑压压十余人,七嘴八舌,但是却态度出奇的一致,就是希望江烽能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让他们在宋城攻防战中出一把力。
“诸位,兵凶战危,战场上任何事情皆可发生,诸位尚未担任军职,此番上阵,若是有所损伤,亦非孤所愿见啊。”江烽沉吟着,一时间没有同意对方提出的请求。
“郡王,将军难免阵上亡,若是能战死于疆场,亦是某等这些武人的心愿。”杨厚德慨然道:“某等从军数十年,不敢说身经百战,但是亦有十余战,刀兵之凶,自然知晓,请郡王放心,某等自然会小心应对,但请郡王给予某等一个机会。”
“既是如此,孤便允了。”江烽也不再推辞,“不过,孤也请诸位谨慎行事,当下尚不须诸位,待到前期战事展开,在登城一战时,再烦请诸位一展所长,如何?”
“谢郡王,某等敢不从命?!”一干人纷纷抱拳行礼,“吾等便在郡王麾下侯令,但有所需,请郡王尽管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