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橹盾被辅兵一具一具的抬了出来,开始在阵前一字排开,整个战场上的气氛此时犹如凝固了一般,就等着那一瞬间的爆发。
江烽注意到杨堪、丁满和郭泰三人均已经按照计划,带领着全副武装的一个都士卒,进入了指定藏兵洞,而张越和谷明海更是各据城墙一段,准备投入战斗。
终于,对面的鼓声开始擂响,橹盾阵向前推进,如同一道土黄色的泥浪缓慢但却坚定的汹涌而来。
杨堪也来到了近前,“二郎,终于来了。”
“该来的始终要来,早就等着这一刻了。”江烽神色不变,“令!落木塔一律不动,床弩准备,蹶张准备,弓箭手戒备,各部按照计划自行进行,不必再报我!”
簇拥在江烽身旁的传令兵,立即重复一遍后,飞奔而去,将军令传达到各段城墙上。
打第一阵的都是辅兵为主的橹盾阵,以及他们保护的辅兵甚至民夫,这些辅兵和民夫要把土袋投入护城河中,形成几段足可供蚁附士卒顺利爬墙的通道,这是必不可少的前奏。
在这些士卒上暴露落木塔的威力太浪费了,江烽不打算如此,仅仅是改良后的投石车就够这些家伙喝一壶了。
蚁贼围城一战之后,材官所就在全力改进投石车,在威力上已经没什么大改进了,主要是改进其关键部件的耐久度,让投石车能够在高频率高强度下工作时间更长,不至于一场战争尚未打完,就大半损毁无法工作了。
咯吱咯吱的床弩上弦声让人身上都能起鸡皮疙瘩,粗大的弩矢蓄势待发。
此时的固始城已经不再是一个多月前的固始城了,从蚁贼一撤并开始,江烽就知道和蔡州军终究有这一战,所以就要求材官所全力以赴的制作各种器械甲胄。
从草木甲到蹶张弩,再到投石车和床弩,可以说整个固始城的工匠学徒都被全部纳入了军事体系,全力以赴为这一场战争来服务了。
蹶张弩、投石车是最优先保证的,但是床弩这种远程打击武器虽然在准头上欠缺了一些,但是在威力和震慑力上却是最大的,而且在工艺水准上也远不及蹶张弩那么高,所以贺德才也是攒足了劲儿制作出来了三十余部。
鼓声骤紧,橹盾阵也骤然提速,遮掩着身后的辅兵和民夫汹涌而来,短短三百步,只需要几个冲锋就能扑倒面前。
橹盾阵当然不可能将背后庞大的辅兵和民夫遮掩住,伴随着床弩震人心肺的击发声猛然想起,数十支粗壮的弩矢如暴风骤雨般陡然射出。
一部分弩矢集中了橹盾阵的前沿,激起一阵黄土;少部分射中了橹盾,巨大的冲击力将橹盾刺穿,皮木混合制成的橹盾随之破裂,惨叫声声,显然是背后持盾士兵遭遇了巨大冲击受伤不轻。
还有一部分则飞越了橹盾,落入了橹盾阵背后的辅兵和民夫阵营中,立即卷起点点血花和混乱,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比起一个多月前,床弩操作士兵的娴熟程度和效率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在临战的紧张状态下仍然还显得有些慌乱,但是江烽已经很满意了,起码,比起当时和蚁贼一战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过随着橹盾阵毫不迟疑的继续推进,床弩显然是无法阻止这样庞大一股洪流前进的,当然固始城守城方也不可能技止于此。
蹶张弩矢犹如一阵暴风掠过,立即将橹盾阵后的辅兵和民夫群吹出一片白地,凄厉的惨叫声混合着黄土地上殷红的鲜血,形成了一副壮观而惨烈的油墨画,让站在城墙头上的诸将都是触目惊心。
伴随着又是“嘣嘣嘣嘣”声的响起,蹶张弩的第二轮扫射,再度在覆盖而来的蔡州军辅兵阵营中形成一条带状的空白。
看见前方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挣扎惨叫的伙伴,别说是辅兵和民夫,就算是蔡州军士兵一样也会产生巨大的恐惧和畏怯。
背后的军官们这个时候就要发挥作用了,吆喝着,催促着辅兵和民夫们加快速度,甚至不惜行军法督阵。
前方橹盾阵不会停步,你越是距离橹盾阵远,那么遭到蹶张弩矢打击的可能性就越大,这道理辅兵和民夫们不是不明白,而是那个时候的恐惧让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停步,想要转身后逃远离死亡。
伴随着军官们的申斥和怒骂声,屏风牌也开始高举起来,这是一种专门用于对抗蹶张弩和弓箭袭击的皮牌,高举在橹盾阵之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弩矢弓箭给橹盾阵后的士兵造成伤害。
蔡州军的阵型进一步变得松散起来,推进速度也在加快,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就不得不像当初蚁贼那样,面临固始军最强武器——旋风炮,也就是投石车的打击。
呼啦一声,一片斑斑点点的黑云携带着无匹的劲风呼啸而至,石块次第落下,士兵们骨碎筋裂,血肉横飞,惨不堪言。
无论是橹盾还是屏风牌,都难以抗拒这种带着巨大惯性动能而来的巨石洗礼,可以说,盾破,牌裂,人死,黑云笼罩在哪一片,哪一片就是一片尸山血海。
饶是袁无为、袁无畏、袁无敌以及其他汝阳八柱几个人物都是见惯了沙场征战,但是看到如此凶猛狂野的远程武器打击,还是忍不住微微色变。
“没想到固始军的投石车竟然如此厉害,射程如此之远,规模如此之大,早就听说固始投石车阵厉害,名不虚传啊!”
袁文槐忍不住慨叹,也引起了旁边袁文极的雄心:“三哥,要不我去试一试?”
袁文极背后背负着一具用革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个长条形物件,腰际还悬挂着一个箭囊,赤红色的箭杆和火鸟翎毛让人浮想联翩。
袁无为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再看看。固始军的投石车虽然利害,但若是靠这个就能阻遏我们蔡州军的进攻,那他们就太妄自尊大了,我不认为江烽会这么大意,他肯定还有杀手锏。”
随着蹶张弩和投石车的交替洗礼,弓箭手也开始前出发起攻击,三重打击迅速织成了一道死亡之网,严密的笼罩在蔡州军上空。
而这个时候蔡州军的弓箭手也冒着石雨箭林抵进,利用他们训练有素的射击水准来压制城墙上的固始军弩手和箭手,以减轻次第跟进的橹盾兵阵构筑的防御体系,避免给开始不断涌上的辅兵和民夫造成太大伤亡。
赵榄和袁文榆都抵进到了第一线,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飞石还是流矢都难以对他们造成多大影响,他们现在需要的是在最短时间内填平壕沟,进而开始试探性的进攻,寻找固始城防的薄弱点。
一直到这个时候,双方都还保持着一定的克制。
对于蔡州军来说,这种损失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你要攻下一座城池,不付出一定的伤亡代价本身就不可能。
同样对于固始军来说,这种情况也可以接受,这连番的打击给蔡州军也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失,虽然只是以辅兵和民夫为主,但是活生生的数百具尸体摆在那里,还有上前伤兵不得不冒着死亡危险撤回,这种心理上的影响同样会对一支军队士气产生巨大打击。
“快,快,填平这里!”赵榄已经抵进到了城墙下的护城河边上。
两丈宽的护城河上箭如雨下,一拨接一拨的辅兵和民夫冲上来将手中的土袋丢入护城河中,然后迅速退走,而在期间,一部分人永远都无法再离开,剩余侥幸撤离的辅兵和民夫还将再度来经受这种煎熬和折磨,一直要到他们也倒下或者护城河被填平。
手中护手钩拨开两支明显是瞄准自己射击的弩矢,赵榄神色沉着的指挥着投掷下土袋的辅兵和民夫在橹盾和屏风牌的遮掩下后腿,橹盾和屏风牌已经从前沿阵地到护城河边上形成了十几道道遮掩线,这些遮掩线对保护辅兵和民夫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同样也吸引了更多的投石车和蹶张弩对它们发起攻击。
遮掩线不断出现缺口,那是持盾持牌士兵被巨石击中或者被弩矢射中,但是很快就有士兵补上,继续维持着这道遮掩线,以便来往飞奔的士卒能更快的投袋和撤离。
不得不承认主将的作用是巨大的,起码赵榄往阵前一战,这一片的蔡州军士兵斗志都显得更加高昂。
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新手,他们都是和梁军血战多年的悍卒,血性和意志都不缺,只要主将在,他们便有底气硬撼任何人。
眼看着一段段护城河就在无数士兵用土袋和身体的填充下开始溢水,进而开始淤塞,最后变成与地面相平,虽然还有松软,但是只要在来一圈土袋填塞,便可以让这一段都可以成为下一步攻击的滩头阵地了。
赵榄满心欢喜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另一边的袁文榆阵营显然还在苦熬,高下立判!
一块滚石从空中砸下,兴奋中的赵榄甚至直接猛抡手中吴钩,一钩之下,竟然将石块击成几十块碎块。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