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时憋不住地哧哧地笑了起来。大家都笑了,除了气呼呼的穆震方。
范希亮发火了:“你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吴融委屈地说:“咱就这觉悟,您非让我说的。”
范希亮看看立青:“立青呢,你怎么认为?”
立青却说:“让雨时说,他是医生,会瞧病!”
谢雨时推推立青:“你立青就别客气了,测绘出身,观测精确,判断迅捷,战场都看得透,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穆震方不高兴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多严肃的事呀!我告诉你们,此事背后有阴谋,一定有!”
范希亮很严肃:“说吧,立青,这的确是一件不小的事,咱班历史上,还没有谁动枪要打自己人呢!”
一阵沉默,立青说:“老范说到枪,那我也来说说枪的事。”
大家都看着立青。
立青说:“战场上走了一趟,别的没长进,对枪,感受不一样。枪这东西,平时,看上去挺温顺的,跟美人似的,让你爱不释手。”
大家奇怪立青怎么说出这么串话。
立青接着说:“可等你把它对准了一个人,并且扣响它的时候,我的天哪,你是在要一个人的命呢!我是看到了,中枪的一瞬间,对方充满了惊讶,你把一颗冰冷的东西送到了他的身体里,他不情愿呀,你是在剥夺他活在世上的权力。”立青脸上有一种难得沉重,“可这没什么道理可讲,双方手上都有枪,条件是平等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就是打仗,对方是我们的敌人!”
立青突然抬起眼来看向穆震方:“老穆是敌人吗?再大的气,你能把枪对准他?把他打得血肉横飞?这得多大的仇呀?同学间有这么大的仇吗?哦,你是孙文学会的,我是青联会的,就为了这个?就要汉贼不两立?谁是汉?谁是贼?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问题你都弄不清楚,你还做什么革命军人?!你不到战场上,你是不知道呀,兄弟战友间有多亲热!为什么?那是在同生死、共患难,你们两人的枪口在瞄着同一个敌人!”
立青结束发言时,全班静静的。穆震方看向立青的眼神,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同志。
几天后,立青从枪械室出来,穆震方抢上前拉住了立青:“我们能谈谈吗?”
立青说:“老穆,不是我说你,你那打架可真够笨的,跟人家抡王八拳?饭堂里出出气也算凑和,将来上阵肉搏可千万别这么着,那只能挨打不能打人。”
“别逗了,我跟你说正经的。”
“哟,还真严肃上了。”
“支部的同志一直都在观察你。”
“你们支部的人观察我干吗?”
“过去,我们一直没弄清楚你的政治立场,那天班务会的发言,让我们有了新的认识。”
立青愣了:“老穆,你搞什么搞?”
穆震方神情严肃:“支部的同志认为你已经符合一名C.P的标准,相信你会在斗争中进一步地成熟起来。”
立青觉察到什么:“啥意思,老穆。”
穆震方诚恳地表示:“如果你愿意,我将作为你的介绍人,介绍你加入C.P组织。会有一个宣誓仪式,你愿意参加吗?”
立青一怔:“你?你介绍我加入C.P?让我进一步成熟起来?”
“这是组织手续。”
立青笑了:“我不成熟,你成熟?别逗了,老穆,你要是成熟,还会上汤慕禹的当,一点就着?嘿嘿嘿!老穆,咱以后再谈这事吧!”
穆震方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退了。
七
在立青入党的问题上,穆震方碰了一鼻子灰,而瞿家兄妹对于这件事情也持不同的看法。瞿霞主张尽快发展立青加入**,并且这件事情也是恩来同志同意的,可瞿恩认为这么办太过草率。
瞿恩对瞿霞说:“我,你,还有我们的妈妈,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党的?你不清楚吗?在巴黎咖啡厅里,我们整晚整晚地讨论什么?我们了解了那么多的主义之后,最后得出什么结论:只有**可以拯救中国。我们把我们讨论的结果带回去,又同我们的妈妈讨论,我们用了整整两个月时间,才说服了她,还只是一半,剩下的一半,她自己戴着老花眼镜读了半年的马克思的书。噢,这还是我们自己的母亲。是呀,我们出于什么才爱上我们的党?不是功利,不是血缘,而是理想,拯救中国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