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动物凶猛 王朔 1804 字 202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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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来?凭什么!”直到我手都捏得僵痛,手机里才传来一句轻蔑的讥俏

一句“凭什么”堵得我哑口无言!是呀,他们两个是旧仇新怨,宿仇难消,我有什么立场叫他罢手?嘴里咸腥味越来越浓,胃隐隐难受,妈的,那个混蛋下手还真重!!就算尝过无数次,我始终是适应不了这种血腥的味道。

“他早就不是原来的南宫宇了”我叹了口气“郑天,你何必一直纠缠过去?”

又是一阵沉寂

“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我,却是为了他?”他冷淡平静的声音刺得我耳膜发痛

“明早十点,平京三路50号,你一个人来。”说完,他挂了电话,淡然无波的语调透着绝情的寒意,我心沉到谷底。平京三路50号??骨子里‘嗖嗖’冒着凉气,郑天,南宫宇,你们到底要怎么才肯善了?~!

“这还是你第一次求我,却是为了他?”无奈地笑了笑,满心苦涩。天晓得,我到底是为的谁?

彭涛赶到的时候,我正擦拭着枪。

“你要干什么?!”他冲过来一拳打翻我,抢走我手上的枪,一脸的脸青面黑。

“王叔讲过,对他们来说,随身的配枪就是他们的命,比亲娘老子还重要。”我直直瞅着那把枪,眼有点刺痛“但他把枪强塞给我,却是要我杀了他。”说着说着,不由地笑了“你差点死在这枪下,你不知道吧?”

彭涛气急败坏嚷:“这到底怎么回事?!妈的,老子在外面天天和郑天周旋,都累得快断气了!你们还给老子后院添乱!!”

“没啥事,不过是南宫宇变态找死!!”我知道我说得刻毒!但更刻毒的事却是那个变态亲自做出来的!!心底的怒气,怨气快速膨胀!

“你他妈的别给老子打哑谜!!”彭涛眼一横,凶起来

“好,老子就不和你打哑谜,老子现在就告诉你!!”邪火上窜,我也凶起来,“今天下午郑天撞到我和南宫宇在沙滩上**!然后南宫宇这个疯子就直接闯过去让他砍!!”

彭涛死死瞪着我,喉头上下急速动着,似强自忍了几下,猛地一拳砸在我脸上:“我操!!都他妈的死变态!!光天化日,在沙滩上也发情??你就那么欠人操?!……”他脸红筋涨的吼不下去,眼里满是狂躁。这么恶毒的漫骂,让我意外的怔住,靠!野合,是这头猪从没听说过?还是我真太变态了?!我闷得说不出话,室内一下尴尬起来,我们谁也没再吭声,只有彼此粗重的鼻息回荡着。

“是你放不下郑天,南宫宇才会这样逼你做个了断吧?”过了很久,彭涛莫名的火气才消了点。我没有言语,只是掰开他手指,拿回了枪。

“你就打算拿着这把枪去救他?”他有些讥俏的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郑天约我明早到平京三路50号。”我惦着手中的枪,轻轻蹭着枪托底下刻着的“郑”字。

“不能去!”他坚决的否定“现在的郑天比三年前的南宫宇有过之而无不及!”彭涛认真起来很有唬人的气势,霸气犀利,不苟言笑。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不想多说。这些事,我何尝不知道,但知道又如何?他瞅了我半晌,然后做了一个让我大跌眼镜的举动,他居然给我老妈打电话!!!!!然后一脸坦然地看着我愤怒得涨红的脸,笑得像个奸计得逞的小人!如果我还有点心情,我一定会大声耻笑他,这头猪!!

“重生,你长大了,我是再也管不了了。”老妈的声音一贯的平静,柔和,像温柔的风抚过我焦躁郁闷的情绪,我垂着头,听她教训,但她却长叹一声,叹得我心里一酸,满眼的泪突然就忍不住。

“妈这一辈子原觉得做得最对的事,到头来才发现是最错的事。”我心一动,悬起来“你爸和阿涛当年在道上,也是斗得你死我活。”老妈慢慢说着往事,悠远怅惘“我唯一爱过的男人是你爸,但我却跟了阿涛。这原是有些赌气你爸太看重他手下的兄弟,到后来却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成全你爸,成全阿涛又保护了你,所以心里再苦再难也从没怨过,直到你爸说出‘生不如死’四个字,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柔和的声调被撕开了一条口子,良久不语“一个人一生最好的年华却没能陪在最爱的人身边,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残忍?我的一个决定,让三个人在痛苦里挣扎了一辈子!如果当年,我死也不放开你爸的手,也许阿涛也能遇上真正爱他的人。”电话里传来叹息,老妈痛惜遗憾的神情宛在面前“重生,爱情不是施舍,也不是赠与,爱就是爱,别想着计较,也别想着交易。小宇和郑天,都是刚烈偏执的人,孩子,你救不了别人,管不了别人,你能管能救的只有你自己。”

原来,如此……

那一夜,我怔怔拿着手机,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踏上飞往南市最早的航班。“我在南市等你。”飞机起飞前,我给郑天发出了短信。

再回到南市,居然有点沧海桑田的感觉,其实只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南市的变化挺大,街道宽敞明亮,一幢幢现代高楼平地而起,三五成群的学生嘻哈打笑着从我面前跑过,轻快得像刚出巢的小鸟。我像一个过客,散慢的游历在这个城市里,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走过,记忆像黑白的胶片在相同的地点回放着过去。最后,我停在老屋后的小荒山上,抽着烟,直到太阳西沉。

一串刺耳的警笛嚣张的在山脚狂呼,肩上扛了四颗星的人,动静就是不同呀!中指一弹,半截未燃完的烟在空间优美地画了一个弧线,跌落在草丛里,忽明忽暗。细碎的脚步声停在身后,随后一阵温热的鼻息萦在后颈,混着淡淡烟草的味道。我看着远处,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良久,他伸手一圈,将我揽进怀里,无言地把头枕在我颈窝。他比以前瘦多了,下巴咯得我有点痛。

“福伯的小诊所关门了,据说娶了老伴儿后迷上了旅游。”想起隔壁张婶的话,不由笑笑,那个老家伙总算是开了窍。身后的人依然沉默,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

“我去了趟南风,求了半天,门卫那个死老头儿也不让进”我自顾自的唠叨“对了,我们爱去的大排挡一条街已经拆了,听说要修公园。”腰被扼得越来越紧,他是想掐断它?

“五年了,我已经都认不出这里了。”不觉有些感慨,才五年而已呀,怎么感觉有一生一世那么长?

“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吧。”我坚决地转过身,看着他“郑天,都过去了。”

彭涛没说错,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我认得的那个。他清瘦了不少,使得脸上的轮廓深刻明晰,线条坚硬得像被刀刻的,刚毅得无情。那双漂亮的眼,如今已黑沉得没有一丝光亮,将一切情绪都收敛得不动声色,波澜不惊。

“你怎么不先关心一下南宫宇的近况?”他淡淡地开口

“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了。”老妈说得对,我管不了别人,只能管自己。

”我们之间的事?你管不了?”他扯了扯嘴角,逼到身前,冷笑着“林重生,你撇得到真干净!”

此刻他眼里的阴冷,恍惚让我看到原来的南宫宇,心生生抽痛:“我和你之间,根本和任何人无关,难道你真不知道?!”我大声吼,语气却软弱得像哭。

他一把牢牢抱住我,狠狠把我压在胸前:“重生,别这样,求你别这样……”

别这样?哈哈,到底是谁选择这样的??他绝望惊惶的语气怎么像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黑白果真是能颠倒的,我一边舔着嘴边的泪,一边在他怀里挣扎着大笑。他疯狂地摁着我,不停地重复着我的名字:“重生,重生,重生……”头顶上一片接一片的湿凉,凉得我心阵阵抽搐,抽得快痉挛。

“郑天,放手!”我爆发似的大喊,泪眼模糊了一切

“不!!”他把我从怀里略推开,凛冽坚定的眼神穿透泪水扎过来“我放不了手!!”

“放不了手?!我**!!你现在才说?!”我血红了眼,心底的那根刺被他拔起又插下“你他妈的把我当什么了?”

“我爱你”他牢牢地捧住我的脸,一字一顿“我把你当成我全部的灵魂。”

我停止了挣扎,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灵魂?我一笑,他确实是个为达目的连灵魂都可以放弃的人。可为什么,你不一直向你选好的路走下去?

“我爱上南宫宇了。”我平静地开口,直视着他,没有闪躲。原来承认爱上那个变态,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我爱南宫宇只因为他爱我,我爱他只因为和他在一起会觉得幸福。我从来就不是三贞九烈的人,我只是个自私懦弱的小人物,很容易就会妥协,我有些自嘲。

他放开手,眼神一点一点冷下去,锐利的盯着我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他淡淡一笑,问得随意

“这是两码事。”我望着他,目光清澈。额头上突然一凉,一柄枪冰凉的抵过来。

我苍凉地笑,真是要走到这一步?我伸手从裤袋里也掏出一把枪,他眼神暗沉地闪了闪,任我把枪口抵到他胸口。

“你居然带它来了。”他看着那把枪,眼光深如黑夜,疯狂渐起。

“我得把它还给你。”我把枪搁进他军服的上衣口袋“从今后,谁死谁活,都和我爱谁没关系。”我平静得近乎冷酷。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上帝,我拯救不了谁,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说实话。

“砰!”

灼热过后,一片冰凉。我低头看着胸前渐渐晕开的血迹,原来中枪并不比刀刺来得更痛,甚至比不上他眼泪砸在身上的疼痛。他是个做大事的人,言而有信的给了我先开枪的时间,只不过,我始终是那个胆小懦弱的笨蛋,至今都学不会怎样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