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当齐永善和母亲一如以往的相处时,对母亲的怜悯加深了,即使他才十岁,虽然下人从不敢在他的身边多说一句闲言碎语让他知晓,但这两年总是在清晨去找母亲,撞见她夜夜和叔叔们衣衫不整轮流共处一室的情景,他便慢慢明白:母亲和这些叔叔们的关系,并不如他想像的那麽单纯。
某些时候,上官开阳他们甚至代替了齐真河,照顾他和母亲,他们每一个人,都可在名义的父亲一词占有一席之地,也能在与童瀞的暗地里的夫妻关系上实质上的横插一脚。
虽然母亲从来都不会说,更不会表现出来,但齐永善的心底却非常的明白:童瀞对於与男人们这样的相处情况是十分反感且痛恨的,母亲,似乎是为了他,才不得不辛苦的忍耐到现在?
一想到此,齐永善的心里突然微微的抽了抽,在童瀞还来不及察觉他的身体异样时,他很快的将胸口处的不适感给重重压了下去,看着母亲那恬静而温柔的美丽脸庞,他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想到了前几日他在书房门口不慎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已经两年了,童瀞的身体还是没有一丁点动静,我们却已经试遍了所有可用的法子,阳,这该怎麽办呢?!」
上官隐月微微焦燥的嗓音隔着门板传入他的耳里,使得齐永善的脚步因而微微停顿了下来。
「还有时间,还不用太过着急!」
上官开阳不咸不淡的嗓音轻飘飘的传入齐永善的另一侧耳朵里,齐永善原先微微停顿的脚步便完全都停了下来。
「我之前便已经跟你们说过,孩子,如果童瀞怀得上,那是老天爷可怜我们,如果没有,那也是我们应得的!」
「可是,如果一直都没有孩子,再治不好永善的心脏病,万一他有个万一,那到时候,童瀞一定会受不了,那到时我们该怎麽办?」
「一定能治好的,你就别瞎操这个心了!」
上官开阳没有正面回答弟弟的问题,他只是很简单的一笔带过,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如果治得好,你当年冒险让他动了心脏移植的手术时,就能治得好了,阳,你可以蓄意制造治愈永善病况的假象骗过其他人,却瞒不了我,别忘了,你心里想些什麽,我都可以知道!」
「如果救不了永善又保不了童瀞,那麽,就是我们该用我们的命向她和齐真河偿债的时候!」
两兄弟对话到此,就没再继续往下深谈,而齐永善却是将这两人的话都记在了心底,他知道自己的心脏虽然换了一颗,但并没有完全复原,光是这二年下来,上官开阳对他的限制没有变宽反而更严,就可约略知道他的情况到底如何了,已经有多次在生死关头中来回徘徊的齐永善,其实对死亡并不恐惧,还未换心的前几年,晓事的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面对死亡!
可是当他换完心被接回台湾,与母亲及其他叔叔们相处了一段时日过後,再加上身体方面被严格控制得宜,齐永善有一阵子暂时放下了死亡的阴影,也活得比较像符合他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模样与气质。
但上官开阳他们两兄弟的话,却又深深的唤起了他那曾被深埋的恐惧,他又重新站在了死路的顶端,一不小心摔落,便是死亡的深渊,齐永善的目光望进母亲依然温柔如水的眸子里。
心里不知为什麽,突然沉沉的一痛,然後,接着他开口静静的向母亲提出了一个要求--
「妈妈,生一个弟弟或妹妹来陪善儿玩耍吧,善儿不想再一个人孤单单的在这大房子里,自己和自己玩,善儿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来陪陪善儿!」
当齐永善淡然的说完这些话後,只见童瀞原先温柔浅笑的脸孔像是被什麽给狠狠重击到般的,瞬间便整个破碎…………
自从齐永善开口向童瀞要求要一个弟弟或妹妹来陪伴他之後,童瀞就失去了笑容,即使永善之後没有再提起过,但童瀞却再也无法从最初的震撼回神,即使还是一如以往的陪伴着儿子,但她却再也没有一如以往面对儿子时会不自觉展现的恬适笑意,面对齐永善那灵活的脸庞,连温柔的神情都再也施展不出一个来…..
童瀞无形中表露出来的沉默,也连带感染了齐永善,他隐隐猜到了母亲最近的压抑情绪是因他而起,早慧的他已经约略是猜到母亲是因为他提出了要弟妹的要求而开始阴郁。
童瀞确实是因为齐永善的要求而开始隐了情绪,但并不光光是因为永善提出来的要求,童瀞想得却是更多且更深的层面,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的她,当然可以明白也更心疼儿子的寂寞,而也正因为儿子的要求并非不合理,所以才更让童瀞深感痛苦。
怎能要她在还深爱着齐真河的情形之下,跟这群间接害死他的凶手们生儿育女,然後让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和永善一样叫她妈妈;跟在永善的身後哥哥前哥哥短的亲亲热热的叫他,光想像那情景都令童瀞觉得遍体生寒的颤栗恶心丶
可是当她面对着永善那似乎是不知人间世事多少愁苦般的无忧小脸时,童瀞的心又是一阵撕扯的剧痛,老天爷对她和永善太残酷了,怎能让她们母子陷入这种难以启齿的情况??
童瀞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像若是永善长大成人後,知道了她与他们之间的纷纷扰扰,知道他自己一直都错把禽兽当成了救命恩人,知道他那无缘的父亲是因何而早逝,那这聪慧又敏感的孩子,当下,会无法承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吧!
童瀞完全深陷在这样的无法成言的窘境里,上官开阳他们也注意到了,但他们却不急於解决这样的情况,因为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更麻烦的问题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