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无相无名(1 / 1)

拂世锋 无色定 2505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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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无相无名

“我不知道。”阿芙再次摇头,一贯将世人看做玩物的她,脸上竟隐隐浮现惧意。

“那人并无固定形貌。当年我负伤逃脱之后遁入墓中,休眠养伤数十年。后来以为风头已过,再次抛头露面,的确安稳度过了一段时日。

“可不料在一百多年前,再次遇到那人。我没想到他还存活于世间,当时他的形容外貌已截然不同,但气息再熟悉不过,我认出了他,而他也认出了我。”

“你跟他交过手?”程三五问道。

“是的。”阿芙抬手掩面,早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生死关头的高位血族,被恐惧所攫住身心:“他很强,我就算现出血族本相也赢不了。当年又一次惨败,只能躲入古墓中休眠,直到几十年前才出关。”

“那人实力跟安屈提相比如何?”程三五头一回见到阿芙露出如此无助神态,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人就算面临天大难关,也能带着从容轻笑,游刃有余地应对。

“不一样。”阿芙解释说:“安屈提重在法术手段高深,而那人的武学招数就像他的形貌一样,从无定型、变化多端。我与你同修《六合元章》,便是打算借这部号称能够囊括万象、统摄六合的武功,应对那人的诡异手段。”

程三五忽然想起,当初阿芙在自己面前演示罡气运用,她所展现的手段可谓多种多样。这既有阿芙寿数长久,能够多年钻研武学的原因,也跟她思考如何应对那位强敌有关。

“但是我不明白,你连那位强敌的来历出身、形容外貌都不清楚,又要如何对付他?”程三五抛出一个关键问题:“而且伱凭什么断定,这人一定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阿芙抬眼望向程三五,脸上竟带有几分凄美之色:“如果我说是女人的直觉,你相信吗?”

程三五看见眼前绝美丽人,一时怔在原处没有回应。

“你真的动心了?”饕餮像是看好戏一般,来回打量二人,然后原地转身,变成阿芙的模样:“要不我以后就用这个样子?”

程三五眉头紧锁,深纳一气,当即闭目凝神、约束欲念,对饕餮视而不见。阿芙不明所以,看到程三五如此表现,还担心他对自己并不信任。

没错,从方才起,阿芙流露出的无助、柔弱之态,都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比起过去一味用色相引诱,偶尔表露女子柔弱一面,或许更能激起男子气概,让程三五主动追随自己。

身为血族,漫长的岁月早已让她忘了什么叫做真情实意,有时候连她都觉得自己虚伪得可笑。

“好,我相信你。”程三五重新睁眼望向阿芙,眼里的真诚几乎到了灼热的程度,竟让阿芙内心生出一丝陌生的歉疚。

“其实……我也并非全无线索。”阿芙平复心潮,恢复往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听说过拂世锋么?”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饕餮闻听此言,立刻恢复原样,发出外人听不见的哈哈大笑,程三五只是皱眉摇头:“没听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阿芙轻轻捏着下巴:“按照内侍省的说法,他们是一伙不尊朝廷法度、私自结社、阴谋不轨之辈。”

“这套说辞,似乎可以套在任何人的头上。”程三五表情有些古怪。

阿芙淡淡一笑:“这当然是冯公公他们的话术,但中原人才济济,不乏传承多年的古老宗派,更别说那些修炼有成的仙家人物、超凡之辈。他们彼此之间搞不好早已相识几百年,坐观红尘更迭,未必会将大夏朝廷放在眼里。”

“如果只是一群呆在深山老林清修的家伙,从不干涉俗世,值得冯公公他们担心么?”程三五面露不解。

“我也问过冯公公,得知了一些只言片语。”阿芙言道:“前朝末帝横征暴敛、二世而亡,本朝太祖虽然兴兵于晋阳,但初时不过问鼎天下的其中一支势力,谈不上十足胜算。而在群雄逐鹿的过程中,拂世锋曾暗中襄助本朝太祖,为大夏开创扫除障碍。”

程三五微微愠怒:“你这话就像把本朝太祖当做全靠他人帮忙才能成事的无能之辈。而且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那帮功臣名将,岂不是都要算成是拂世锋的人?”

“当然不是。”阿芙掩嘴轻笑,瞧了程三五一眼,略感惊奇道:“你居然生气了?受不得别人污蔑本朝太祖?没看出来啊。”

程三五抬手一拍胸膛:“本朝太祖那是何等英雄人物,用得着要靠一帮不敢露脸的山野之辈才能开创基业吗?管他什么锋,都是扯淡!”

“对对对,大夏太祖雄才伟略、文治武功古今第一,这总行了吧?”阿芙笑着安慰程三五,她再次从古墓休眠中复苏时,大夏太祖早已驾崩,没有亲身经历过大夏开国,自然谈不上对大夏太祖有何崇敬之意。

笑完一轮,阿芙继续说:“我对拂世锋的了解仅限于冯公公他们跟我提及的那些,按照他们的说法,当年拂世锋襄助太祖,也不全是暗地里行事。本朝初年有一位名人很可能也是拂世锋的一员。”

“谁?”程三五两眼一眯

“东海圣人闻夫子。”阿芙笑容神秘:“据说当年大夏初定,民心未安,尤其是河北山东之地的名门士族不愿出仕,还是闻夫子亲自出面,率河北山东士子入朝。后来突勒大举挥兵,直逼长安,也是闻夫子协助太祖击败突勒大军。”

“没想到啊没想到。”饕餮在一旁连连感叹:“这内侍省还真有几分能耐,居然发现闻夫子与拂世锋有关。”

程三五则言道:“你说的这些几乎人尽皆知啊,凭什么认定闻夫子就是拂世锋一员?东海圣人这名头还不够响亮么?”

“据说是宫中府库有某件珍藏与拂世锋相关。”阿芙答道:“当今圣人继位之初方才知晓,让内侍省掌权、组建十太岁,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要查明拂世锋,将成员尽数揪出,并彻底剿灭之。”

“啥叫忘恩负义,这就叫忘恩负义!”饕餮笑着评点道:“闻夫子好歹帮了这么多,这群家伙不思报恩,居然还想着消灭拂世锋,真不要脸!我都替拂世锋看不下去了。”

“我不明白。”程三五直接发问:“既然说拂世锋曾经襄助太祖开创基业,内侍省又为什么要剿灭他们?”

阿芙露出理所当然的笑容:“跟你的理由一样啊,大夏太祖雄才伟略,更是天命所归,哪里需要一群隐秘高人的认同和暗中协助?当今圣人曾经历女主乱政,必然要竭力维护正统,太祖名声不容玷污。

“其次嘛,拂世锋在野不在朝,而且形迹隐秘、用心不明,这更加启人疑窦。他们当年能够助太祖开创基业,焉知今后不会另择新君?都不用提异姓别家,他们哪怕是相中某位皇子皇孙,圣人都要寝食不安了。”

程三五沉思片晌:“所以你怀疑,过去跟你交手的那位强敌,就是拂世锋的一员?”

“身份不明、形貌多变,而且暗中推动更迭,久存于世,这一项项都太过贴切……要知道当年道门长生人,可是间接促使了南朝换代,还专门盯着我们血族杀,要说里面没鬼,鬼都不信!”阿芙笑容狠辣。

“略微牵强,但有些道理。”饕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作思考状:“就不知当初对付母夜叉的,是拂世锋中哪一个?样子能够变来变去的,起码不是那三个老熟人。”

“还是不对。”程三五沉吟道:“一帮不知活了多久的家伙,成天想着改朝换代,可他们又不当皇帝,那成天搞东搞西是为了什么?闲的么?”

“这就要问冯公公了,他应该知道。”阿芙言道:“对了,当初我去西域,就是因为内侍省查到拂世锋可能跟安屈提有过往来。而安屈提早年在圣人尚未登基时,就曾现身自荐。此举大犯忌讳,并且因为安屈提是以祆教祭司出面,这就引起圣人后来对祆教禁法毁寺的举动。”

程三五一愣:“啊?这还跟安屈提有关?那我当初打死了他,岂不是让你们断了线索?”

“是有些可惜,但你也不用太在意。”阿芙两腿交叠翘起,换了个姿势:“安屈提搞出那种大乱子,也是活该要死的,冯公公本来就不指望我能将人生擒回来。”

“难怪你主动提出要来对付这个净光天女。”程三五言道:“你觉得这背后可能又是拂世锋的手笔?”

阿芙手指轻点脸颊:“被朝廷明令禁断的佛经,乱政女主的佛号,这太不寻常了,感觉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之前希望下令各州封关,将净光天女困在某地,其实是打算将她生擒,逼问出她是从何处获得《大云经》,又是受谁指使行事。”

“如果她不是受拂世锋指使呢?”程三五问。

“该杀就杀,还留着她过年不成?”阿芙答道。

“难怪长青不喜欢你。”程三五叹了一口气。

“你也太照顾那个小娃娃了。”阿芙红唇微微撅起:“你该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什么癖?”程三五这回还真是没听懂。

“就是男人之间相互爱慕……”阿芙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程三五两眼翻白,身体像是犯病一样打摆子,显然对此极为抗拒,她忍不住放声而笑:“是我看错了,那个小娃娃从小没亲爹照顾,他是把你当成亦父亦兄的长辈了。”

程三五抖了抖满身鸡皮疙瘩:“不扯这些闲的了,赶紧想想怎么样对付那个净光天女。还有,你最好跟强圉君说一声,别让他急着放箭。”

……

孔一方打开房门,露出一张浓眉大眼的黝黑圆脸,看起来就像是经常在户外劳作奔忙的模样,颌下长须也变成唇边一圈细绒,比之前年轻了几十岁,面容五官也大变样。

“你……你这跟之前完全不一样啊!”

木鸢绕着孔一方飞了好几圈:“而且身量好像也高了几寸,身子骨架都变了,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天底下哪里有这种易容之法?”

孔一方轻咳几声,开口也是年轻人的嗓音:“就不能让我保留一些秘密么?不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或者我们亲自见一面?我倒是对你操控众多偃偶的手段颇感兴趣。”

“这就算了,我这人有病,看见生人就说不出话来。”木鸢干脆利落地反对道。

孔一方叉着腰说:“拂世锋的大家虽然志同道合,致力于对付饕餮,可没必要坦白所有隐私。如此相互留有余地,才不至于拂世锋分崩离析。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老规矩了,还是不要轻易打破的好。”

木鸢不屑道:“你这话说得轻巧。除了对付饕餮,我们这伙人啥时候真正齐心了?平日里不还是各忙各的吗?倒不如说,我们之间没有相互打起来,已经算难得了!”

听到这话,孔一方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神色,随后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其实也想过这点,当初关于是否要将饕餮转化为人这件事,众人几乎各执一词,当时争执不下,稍有不慎就是分道扬镳。万一真的发生这种事,你有什么打算?”

木鸢沉默许久,没有任何动作,几乎要让人生出这是寻常木雕的错觉。

但孔一方耐性极佳,也不催促,直到木鸢发出沉闷之声:“我不知道,但最好不要。毕竟饕餮还没死透呢。”

“我记得你当初对于饕餮化人一事,可是持反对态度。”孔一方追问:“如今却好像不太在意了?”

木鸢抱怨起来:“当初听到闻夫子的设想时,我觉得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比对牛弹琴还要扯淡百倍,起码牛是真能通人性。不过后来真做到了,那我自然无话可说。但如今的这种情况,还谈不上彻底消灭饕餮,我是真不知道闻夫子对程三五还会有什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