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岱舆罡风(1 / 1)

拂世锋 无色定 2634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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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岱舆罡风

阏逢君跟着张藩,带上几名随从离开灵武城,正要前往丹玉矿脉所在,然而出城还没走出多远,忽然勒马停步。

张藩见阏逢君停留原地,面露沉思之色,他也不敢催促,只是小心翼翼上前探问:“阏逢君莫非是有其他安排么?”

“你们在此地等待片刻。”阏逢君说完这话,一拍马背,整个人纵身直飞,离地三四丈后,在毫无踏足借力的情况下,直接凌空转折,朝着东南方飞去。

阏逢君腾空飞身,带起一阵浩荡罡风,四周马匹受惊嘶鸣,张藩连忙安抚坐骑,满脸震惊地望着阏逢君远去方向。

先前张藩赶回长安,将灵州各项事态报知冯公公时,阏逢君也在一旁,是他主动提出要亲自前来灵州,可见重视。

对于阏逢君此人,张藩知之甚少,只听说他是十太岁首席,乃深受冯公公信任的左膀右臂,其余则一概不详。

能够位列十太岁首席,绝对不会是凡夫俗子。可是当张藩亲眼见到这种超出想象极限的轻功身法,阏逢君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跟神仙没多少差别了。

反观阏逢君,此刻他周身罡风呼啸、衣袂鼓荡,径直飞了十几里地,顺便跨越了黄河,中途没有一次落地提纵,远非世俗武学可比。

当他来到黄河东岸一座废旧神祠上空,拂袖一卷,浩荡罡风盘旋而降,划地为界,将整座神祠罩住。

罡风如壁,通透无色、静默无声,却蕴含不容置疑的绝大威力,若有凡人冒险硬闯罡风壁障,恐怕立刻就会被卷得粉身碎骨。

阏逢君飘然落地,废旧神祠就是一座孤零零的殿室,四周围墙缺损颓败,只余淹没在草丛的墙基。神祠殿室本身狭小逼仄不说,更是多处漏风,仿佛下一刻便要倾倒坍塌。

神祠内中空无一人,也没有神像,阏逢君环顾良久,随后抬手一抓,好似摄来一缕肉眼看不见的风,拿到鼻尖前轻嗅片刻。

“披霞炼形法……是蓬莱之人?”

阏逢君分辨出风中气机,眉头微皱道:“这等气机远谈不上精纯,应该是出自晚辈弟子。但方才那道窥视目光,绝非寻常之辈。蓬莱与此地并无瓜葛,却偏偏有高人出现在此,而且……”

阖目沉默,罡风障壁渐渐消融,不再强行区分内外,而是融入天地之间,试图追踪蛛丝马迹。

奈何片刻之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情状,阏逢君只能散去罡风。

“有意抹消踪迹,看来情况与我所想很是接近。”阏逢君自言自语道:“按照张藩的描述,先前朔方军消灭的妖魔,应该就是饕餮染化的眷属。东海蓬莱果真有拂世锋的成员,这一次,总算让我抓到些许线索了!”

……

白光一闪,身披雪青色广袖仙衣的无撄子迈步现身,来到人烟绝迹的荒野,一手挽着徒弟孙灵音安稳落地。

“师尊,刚才……咳咳!咳咳……”孙灵音刚要说话,忽感身中气息一乱,连连呛咳。

“抱元守一,莫作外想。”无撄子轻拂广袖,方圆之地展开结界,将徒弟护在内中。

孙灵音点头盘坐,赶紧依照法诀所授行功调息,平复身中乱象。

无撄子沉默不语,走开几步,木鸢从他另外一手中挣脱飞出,其中一颗丹玉做成的眼珠碎裂脱落。

“搞什么鬼?”木鸢抱怨道:“好端端的,为何突然施展缩地法?一点准备都没有,地气冲击差点把我晃散架了。你看,小灵音也受伤了。”

“有人察觉到我们。”无撄子语气平淡地回答说:“我见内侍省那人出城,于是看了一眼,不曾想被他察觉到目光窥视,直接御风飞来。他来势极快,飞空腾翔又更加显眼,我只能施展缩地法遁走。”

“内侍省?是刚到灵武城那几个人吗?”木鸢问道:“什么模样的?让我看看。”

无撄子手捻蜃珠幻化出一位青衣书生的形貌,木鸢见状,立刻急得原地蹦起:“阏逢君?!他居然亲自来了?”

“此人便是十太岁首席?”无撄子看着蜃珠幻影,若有所思。

“就是他!”木鸢来回盘旋,似乎其背后之人此刻也在来回踱步快走:“这可不太妙了,十太岁得以创建,可以说完全仰赖于阏逢君。此人武功高深莫测,足以压制十太岁那些妖魔鬼怪。不是我夸口,如果没有九龙之力相助,他的武功跟闻夫子相比,估计就是伯仲之间。”

木鸢见无撄子沉默良久,主动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应该是岱舆一脉的传人。”无撄子说。

“啥?!”木鸢大吃一惊:“岱舆?东海五仙山之一?你为何能确定他的身份?”

“岱舆有一部名为《玄风游八极》的功法,修至高深处,除了御风而行,还可以摄高天罡风为己所用。”无撄子言道:“即便是在神功妙法众多的东海五山,这部《玄风游八极》也是以能发出极大风涛而闻名。若是由多名同修之人合力御风,足可在海面上形成风暴,阻绝冒犯仙山的不速之客。”

“我当然知道东海仙山出来的都是半仙高人!”木鸢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回答:“我是想问,为何岱舆出身的高人会成为阏逢君?”

“你听说过归墟么?”无撄子问。

“当然!”木鸢言道:“传说是东海一处无底之谷,古书上说——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

“古人以水为喻,实指九州地气走势。”无撄子解释说:“九州地气发于昆仑、汇于归墟,此二者便是九州龙脉的一头一尾,也是九龙封禁的根本格局所在。”

木鸢人模人样地点头:“我对山川堪舆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来,这一头一尾两处,地气升腾、灵机充沛,必定是修仙炼真的好去处。”

无撄子继续说:“东海仙山便是因归墟气机而出现的洞天福地,蕴含五行之理,安镇在归墟之上。但因为归墟是九龙封禁之局的根基之一,大凶饕餮若有异动,归墟之上的仙山洞天也会受灾劫所扰。正是希望消弭灾劫,所以蓬莱代表东海仙山,成为拂世锋开创者之一。”

“那岱舆又是怎么一回事?”木鸢问。

“蓬莱并非每一代都是英杰辈出,只是转移饕餮封印这种事,非根基深厚者不可为之。”无撄子言道:“上一代蓬莱宗主请岱舆长老协助,可惜中途出了意外,那位岱舆长老不幸殒落在中原。”

拂世锋内有九个位置属于代代相传,执掌通往太一龙池的符令,只是每代更替岁月长短不一。

比如蓬莱一系的掌令之人,因为修仙有成,寿数绵长,往往更替缓慢。当代无撄子执掌太一令已近三甲子,他说的上一代,起码也是快两百年前的往事了。

“难不成阏逢君跟那位岱舆长老有关联?”木鸢问道。

“我不能肯定。”无撄子思量道:“当年那位岱舆长老也曾在中原游历多年,或许有传人弟子也未可知。”

“那我试试能不能查到这位阏逢君的过去。”木鸢自告奋勇道。

“此事你也一并告知其他人。”无撄子清楚,九位掌令之中,便数姜偃耳目最多,这木鸢其实是让众人相互联络的手段,不止一个。

“如果阏逢君真是当年岱舆长老的传人,那他是否了解饕餮之事?”木鸢忽然问道。

“你觉得他看穿程三五的来历了?”无撄子反问道。

“我哪知道?我还指望你告诉我呢!”木鸢提高声音,颇感不耐。

“且看内侍省如何处置程三五。”无撄子说:“如果他得到重用,那无论阏逢君是否知悉饕餮之事,都注定与我们拂世锋难以并存。”

……

阏逢君在视察过丹玉矿后,回到灵武城稍作安排,便准备带程三五等人返回长安。

此次灵州盐池妖祟一案,后续发展出种种事态,险些酿成内侍省与朔方节度使的激烈冲突,但是在各方妥协之下,最终归于平静。

杨太初不再追究程三五杀伤朔方军将士,内侍省也不过问刘夫人有无卷宗文书留存,已经身死的庞延津背负所有罪责。

丹玉矿则是内侍省派遣专人打理,朔方节度使派兵看守,其中经营获利所得,双方也有私下商议。

至于内侍省是否会另外再派密探前来,杨太初要如何整顿节镇度支,以此避免秋后算账,这些事情就与程三五无关了。

在离开灵武城的前一天,魏应私下前来拜访。

“你进朔方军了?”程三五边吃边喝,得知魏应来日安排,略感意外。

“节度府说是为了防备突勒犯边,多加征募。族叔也帮忙上下活动,让我在军中谋到一个好差事。”魏应有些拘谨,他很清楚眼前男子杀害许多朔方将士,自己跟他往来要是被他人知晓,恐怕没有好处。

“你不该来。”程三五责备一句。

“是。”魏应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要拜谢恩公,如果没有你们,我和蕙君恐怕早已诀别了。”

程三五捧起酒碗示意:“小事一桩,用不着谢。”

他们二人在屋中喝酒时,张藩几个也在屋外交谈。

“上章君要你过去给她效力?”张藩有些讶异。

许二十三好像有些不自在,难得露出扭捏神色:“上章君麾下有一支悬檐众,其中多是女子,我要是过去,日后也能得到照顾。”

张藩赞同道:“确实,平日里跟男子同事,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内侍省中当然有女子,可是像上章君这样的高手毕竟是少数,更多还是刘夫人这样的密探或私属女使。

可是见许二十三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张藩问道:“怎么?难道你不乐意?上章君既然开口索要,冯公公应该会将你安排过去。这种大人物主动招揽,可不是你我能够拒绝的。”

“我当然知道!”许二十三有些羞恼,抬手掩面。

张藩与胡乙对视一眼:“是有什么难处吗?或许可以拜托他给你说几句好话。”

“就是跟程三五有关!”许二十三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上章君时常要我随侍左右,包括、包括夜里也是。”

张藩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程三五和阿芙这些日子,几乎夜夜同屋。他早就听说程三五是上章君的男宠,原先还有些不信,如今却由不得他质疑了。

“你这些天,夜里就在一边看着?”胡乙笑问:“程三五就没有跟你……”

“他倒是没碰过我,可是上章君……”即便内侍省的人大多没有礼教束缚,可许二十三还是羞愧难当。

胡乙啧啧称奇:“我听说长安有些高门贵妇男女通吃,没想到真撞见了。对了,程三五这么厉害,他能耐如何?”

许二十三有些气愤地翻了个白眼:“我这两天几乎要到巳时过半才起,换作是你在旁边看着,你睡得着么?”

“旦旦而伐啊,这也是没谁了。”胡乙望向张藩:“听说阏逢君有意让程三五接任昭阳君的位置?”

“是有这事,可程三五还没答应。”张藩见二人望来:“你们在想什么?”

“这条大腿你不抱?”胡乙理所应当道:“程三五接任昭阳君,总不能是光杆一个吧?他过去没有下属亲随,最好的办法不就是提拔旧识么?”

“人家要不要我们还两说呢。”张藩叹了一口气,他之前没少跟程三五起争执,那时候他还仗着自己是冯公公委派的身份,试图强压程三五,一度造成彼此决裂。

虽然程三五从表面上看不像是会计较这些琐碎旧怨的人,可谁又说得准呢?尤其是当一个人地位提升后,性情也是会变的。

三人交谈之际,程三五已将魏应送出侧门,回来便感叹道:“唉,跟魏应聊了一阵,我都想投军了。”

对面三人闻言俱是一怔,张藩苦笑着问:“投军?是投朔方军吗?”

“我是没机会咯。”程三五耸肩道:“还是乖乖回长安,准备给人干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