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行无所忌(1 / 1)

拂世锋 无色定 2553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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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行无所忌

面对程三五的惫赖模样,张藩清楚此人行事任性难以约束,只得带上几分责备语气,沉声道:“事情可以处置得更为妥当,不至于闹得这么僵。以后要是再有江湖中人滋扰,我来出面应对就好。”

“没问题!”程三五爽快答应,随即又说:“不过我是觉得,身为武林中人,哪里有看见不平之事却坐视不管的道理?我们横流派虽然不如往日,总不能失了侠义心肠,你说对吧,张师兄?”

张藩忍下不悦,他没想到自己用来伪装掩饰的身份,此刻居然被程三五当做任侠行事的说辞,此人实在狡诈!

“横流派不过是……”一旁许二十三刚刚开口、试图辩驳,程三五就拿眼神示意客店方向,对方立时闭嘴收声。

四人回到客店之中,不见店家身影,估计是听到户外打斗动静,躲到别处不敢现身。此时就见那对私奔男女并肩跪下,男子言道:“多谢几位恩公出手相助!”

张藩回头看了程三五一眼,然后说道:“江湖偶遇,不必言谢。但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启程离开,二位善自珍重。”

言罢就要回房,但那名姓魏男子不愿意放弃这救命稻草,跪在地上手脚并用,拦住四人,叩头道:“我们夫妻二人已无生路,恳请几位恩公再施援手!我愿为奴为仆,誓死效命!”

张藩心中不耐,哪怕不是出门办差,他也不愿意跟这种逃亡江湖的私奔情人扯上关系。

“程师弟,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张藩干脆把麻烦踢回给程三五,他倒是要看看,这个能被拱辰卫上章君青睐的人物,到底有何等能耐。

程三五瞧了瞧那对男女,摆手说:“先别跪了,倒是解释一下,你们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被追杀?”

那对男女只得相互扶携起身,男子回答说:“在下魏应,祖籍天水。这位邓家娘子正是拙荆,小字蕙君。”

邓家娘子轻施一礼,擦去眼角泪水,仍然紧紧抱着魏应手臂:“不敢隐瞒几位恩公,魏邓两家长辈早年间指腹为婚,我们夫妇二人也是自幼相识。只因家父突然反悔,想要将我另外许配给别家,不得已才私奔出逃。”

“你当我是可以随意唬骗的小孩子吗?”程三五冷笑一声:“姑且当你们说的都是真话,但是能够指腹为婚的两家人,肯定是门当户对、交情极深,其中一方反悔,另一方全无应对吗?魏家的长辈就不管管?哪怕逃回魏家也行啊。”

魏应面露哀戚之色:“魏家在十年前突遭瘟疫,满门上下几乎死尽。在下已是无家可回。”

“你倒是活得挺好。”程三五看出对方并未扯谎。

“当时我不到十岁,正好来到邓氏家塾读书学武,侥幸避过一劫。”魏应说这话时极不情愿:“雍县邓氏文修武备,而我们天水魏氏家财丰厚,两家结合本是一桩美事。奈何魏家突生变故,家道骤然衰败。我身为遗孤,在邓氏门下也渐遭冷落,甚至一度被视为奴仆。”

“哦,是这样啊……”程三五嘀咕起来:“怎么感觉雍县邓氏在吃绝户?”

此言一出,私奔二人都没了声息,程三五望向那邓蕙君:“你家的事情,你不会一无所知吧?”

邓蕙君嘴唇颤抖,也不敢抬头面对,魏应主动答道:“此事与蕙君无关,我与她两情相悦,早已约定终身、不离不弃。”

看着魏应投来的真诚目光,程三五也不客气,抬手指着邓蕙君的肚子:“你说再多也没用,邓家娘子被你搞大了肚皮,她的家人肯定是不会饶过你的。而且我也多说一句,就算邓家娘子被抓回去,这孩子估计也保不住。”

听到这话,看着柔柔弱弱的邓蕙君忽然生出勇气决心,猛地抬头:“若是如此,我宁可自缢梁上,与魏郎同赴黄泉!”

“不、不要!”魏应连忙劝阻:“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要是没有魏郎,那我也不活了!”邓蕙君埋首男人怀中,放声而哭。

目睹此等情形,程三五颇为尴尬,他望向张藩等人,可他们都是一脸淡然。这对私奔情人的悲欢,并不能让他们动容

“你们既然有家归不得,那还能去哪里?”程三五问道。

魏应回答说:“我有一位远房族叔在朔方节度府任事,正欲前往灵州投靠。”

听到灵州二字,程三五默默望向张藩,对方似乎不大情愿,仍是一言不发。

“就你们这两人,去到灵州又能干什么?”程三五语露讥讽:“再说了,你们如今是私奔离家的浮逃人,官府要捉拿你们,完全是名正言顺。邓家只要肯花钱运作,一纸公文递到灵州,你们两个外地人照样逃不了。”

魏应脸上神色立时黯然,程三五仍在那里滔滔不绝:“而且刚才那个抡棒子的,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保不齐也能跟军中搭上关系,哪怕你们逃到灵州,估计还是不顶用。”

这对小夫妇默然不语,许二十三则是没忍住刻薄唇舌,主动问道:“听你这么说,难不成还知道怎么办?”

张藩瞪了许二十三一眼,暗骂她多嘴长舌。

“简单,把追兵全部杀光就行。”程三五回答说。

听到这个回答,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愕然。连见惯了厮杀场面的张藩,都感觉自己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

“恩公……说笑了、说笑了。”魏应虽是习武之人,但面对邓家追兵,也只能闷头逃亡。

“我没说笑。”程三五言道:“就你们现在这样,根本逃不远的。最好就是把追兵全部杀光,连一个逃回邓家通风报信的都没有,他们自然不清楚你们去往灵州。如此一来你们才能投靠亲友,重新过上平安日子。”

这套说法对于小夫妇二人,实在超乎想象,他们即便私奔逃亡,也不曾动过这等杀尽追兵的念头。

“一看你们就不是跑江湖的。”程三五像是感慨后生无能的前辈:“逃脱追兵这种事,就不能一味狂奔,也不能朝着目的地径直冲去,否则追兵会绕到你前面。到时候前后堵截,彻底无处可逃。”

众人闻言皆不言语,魏应满脸震惊,张藩等人则是若有所思。

尤其是张藩,尽管冯公公没有完全说明程三五的来历出身,可还是提及他曾犯下大案,从中原逃往西域的事情。

由此看来,程三五这人对于“逃亡”一事堪称精通。可张藩还是不明白,程三五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想出杀尽追兵这种骇人听闻的做法。

“从这里去灵州,应该是只能沿着马岭水吧?”程三五望向张藩,见对方点头,他接着说:“你们继续往前走,追兵肯定能够预料到你们的大致方向,哪怕不搞围追堵截,也方便他们一路追踪。反正你们肯定是逃不了的,何况还带着一个孕妇。

“换做是我的话,就在这一带跟他们兜圈子,借着山势起伏、河流交汇,加上人烟杂乱,逼迫他们分散开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杀死,吓得他们不敢再追,龟缩起来以图自保,这时候再逃就轻松多了。”

魏应无奈道:“恩公武艺超群,非是在下可比。”

“你这武功不行,就别勾搭别人家的女儿啊。”程三五笑着摇头,他见魏应嘴巴微张、正要反驳,抬手阻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你现在这样,不止是自己受苦,也拖累了邓家娘子和没出生的小孩。还不如练成一身高强武艺再动手,就算邓家娘子已经嫁给别人,你也可以跟她通奸啊。”

这话离经叛道至极,就算是行事鲜少顾忌的绣衣使者,此刻也都是大感荒诞离奇。至于魏邓这对小夫妇,那更是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张师兄,方法我已经想出来了,你看怎么办?”程三五饶有兴致望向张藩,还一副颇为自得的模样,仿佛真是想出什么高明计策。

张藩眉额青筋微微跳动,他怀疑程三五就是故意搞事的,这哪里是解决问题?分明是朝着捅娄子去的!

“二位不如先回房中歇息,让我们商量一番。”张藩实在忍不下去,半是劝告半是催促,请小夫妇离开。

魏邓二人再三恳求无果,只得行礼告退。而张藩等人也回到客房中,关好门窗后,胡乙从随身囊袋中抽出一柄四棱九节铁锏,每一面都用朱砂写满符篆,就见他持锏朝地一杵,一轮法力向外扩散,笼罩房间。

程三五有些讶异,明明胡乙看起来膀大腰圆,按说应是靠力气吃饭,没料到他竟然通晓法术,还有一件法器随身。

“这法术可以隔绝内外声息。”胡乙闷声闷气说了一句,懒得理会程三五的目光,似乎有些不满。

不满的何止胡乙一人,张藩当即朝程三五质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自作主张插手救人,此事本来就毫无必要!而你居然还提议杀光追兵……哪里有人是这样逃脱追捕的?”

面对怒气冲冲的张藩,程三五淡然处之:“我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再说了,你们不是绣衣使者吗?外出办差遇到这些不长眼的家伙,随手打杀不是理所当然么?”

张藩当即反驳:“当然不是!你这些鬼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市井街头都是这么传的啊。”程三五满脸无辜。

“我——”张藩感觉自己脑袋都被气得胀大一圈,但还是强忍怒意,言道:“市井传言本就不可尽信。虽说绣衣使者确有杀人举动,但那大多是用于立威恫吓,不是乱砍乱杀。而且杀人这事处置不当,只会引出更多麻烦,对于我们暗中查探办差没有半点好处!”

程三五好整以暇:“所以我才说要将追兵全部杀光啊,最好还是引到无人处,也方便毁尸灭迹。”

张藩感觉这道理说不下去了:“你在上章君身边,也是这么办事的?”

程三五想了一下,当初对付云亭寨那伙贼人,他就是追杀到底,一个不留,于是说:“差不多吧,这样比较省事。”

“省事……”张藩已经放弃争辩了,只好问道:“可魏邓二人私奔出逃,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横生枝节?”

“反正他们也是去灵州,我觉得不如以护送的名义一起前往。”程三五言道:“那个魏应不是说他有远亲在朔方节度府么?我看这话不像作假,正好,当地盐池出产多有供给军需,调查起来搞不好会牵连到节度府,自然需要有人替我们打听府中情形吧?”

张藩嘴巴一张,随即陷入沉思。程三五的说法不无道理,像他们这种绣衣使者外出查探,从来不介意多一条消息来路。

其实张藩原本就想说,绣衣使者行事并非只靠打打杀杀,人情世故同样重要,结果对方早就想到了。

“你是因为得知他们要前往灵州,所以提议杀光追兵?”张藩认真问道。

程三五却说:“如果你有办法劝退那些追兵,那就不用打打杀杀了。”

张藩沉思良久,然后询问起另外二人:“你们怎么想?”

“我无所谓。”许二十三完全不将邓家追兵的性命放在眼里:“但这种事,谁提议、谁动手,我可不想给人收拾烂摊子。”

胡乙则说:“那伙人有几十匹马,牵到灵州也能卖钱,就当是挣点外快了。”

张藩没有立刻答应,程三五倒是意外,他原本另外两人会极力反对,却没想到都是一副寻常神色,搞不好也干过类似行径。

“好吧。”最终张藩还是赞同众人,他望向程三五:“但有一点,我来日会将此事报知冯公公,其中是非对错,就由你全盘担下。”

程三五大笑道:“这是当然!而且我也不用你们多操烦,只要在外围将漏网之鱼料理掉就好。”

“你打算几时动手?”张藩问。

“用不着等了,就现在!”程三五狞笑道:“趁着夜色,将那伙人往附近山沟引去,然后尽数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