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当空，天上一缕云彩都见不着，月光如轻纱帐般朦胧，照耀在大地上腾起雾一般的氤氲之相。 周玄背负双手，立于前方。 实际上，他早已计划好了要怎么教导这两只妖怪。 首先教做人的道理，没有什么比圣人经更好用。 也就是君子之道以及道德经。 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之类的道理。 别的不说，逼格管够。 再加上这些道理周玄从小耳濡目染，记忆犹新，比网文记得更牢固，完全可以信手拈来。 之前一个月才讲一次课，那是因为周玄看的网文太少了，只读过被誉为玄幻下水道的几本基础网文，阅读量不够，腹里墨水就那么多，自然得省着点讲。 但这些圣人之道，一是其中确有真谛，二是量大管饱，内容完全可以支撑他多讲几堂课。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妖怪存在着野性，如狼一般，哪怕草原里的养狼人，和狼混熟了，也要十分警惕狼的兽性，防止被狼所伤。 周玄有着自知之明，别看自己身为师长，在妖怪面前德高望重，被妖怪尊敬。 但他充其量也只是个软弱书生。 和那位讲君子道的圣人不同，人家老爷子可是文武双全的大儒，力拔山兮气盖世，学生安敢不服？ 讲道理讲不通，还有武力作为后手。 而若是他底下的妖怪学生造反，要欺师灭祖，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此周玄想得很清楚，当务之急，应该给妖怪传圣人法，教君子道，讲礼义廉耻，克己复礼！ 削弱妖怪的兽性，强化人的一面，这样才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如此想着，便听到后方有两道声音传来，知道是两只妖怪来了。 周玄沉下心神，和之前设想的那样，摆好姿态，轻声叹道： “天道酬勤，大道无情啊！” 天道酬勤，大道无情！ 简短的八个字，却蕴含无穷哲理。 棕熊怪和猴子立时顿住，心中泛起了思绪。 天道酬勤，越是勤奋者，越是能修成天道大业。 然而大道无情，任凭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要知道，尽管猴子天生地养，不懂规矩，却跨越了南赡部州，来到这太虚天，期间和人打过不少交道，也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很快就分析出了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此时猴子心中在忖度周玄的用意，他觉得师父的话并没有那么简单。 结合师父让他先学会做人再来修道的话，猴子想了许多。 “先做人，再修道。 天道酬勤，大道无情！ 师父一定在暗示什么，修道与做人，想来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世间的妖怪，成仙者寥寥无几，但人成仙者数不胜数。哪怕妖怪成仙，也人模人样，摒弃了妖怪的恶习。 也就是说，若想成仙问道，学会做人的道理乃是关键中的关键！” 猴子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错误。 何况他现在合道后期，正值问道成仙之际，师父突然不问神通，而是讲做人之道，显然做人之余成仙，乃是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 这做人之道，其实是成仙之道！ 想到这些，猴子心中忍不住雀跃起来。 相较于猴子思绪纷飞，棕熊怪的想法就简单多了。 大道无情，师父这是说自己资质太差，不管如何勤奋修炼，也修不成大道？所以要他提前有心理准备…… “师父在上，难道说弟子的资质实在是太差了，所以……” 棕熊怪胡思乱想着，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跟脚远远不如猴哥，同样是修炼，速度相差太多了。 听到这话，周玄沉默了一会。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露出温和的笑容问道：“你既然来拜师，先说说你是何跟脚？” “回师父，弟子本体是一只棕熊。” 棕熊怪回答道。 “棕熊？” 周玄愣了下。 按道理来说，棕熊怪要比人类强太多才是，但这只妖怪竟然没触发系统的警报，说明连他这个人类也打不过，简直弱爆了。 难道说这只棕熊身体比较虚？ “棕熊本体……”周玄微微点头，“既如此，我先给你取个名字。” 棕熊妖怪的话，周玄脑海闪过诸多名字，比如什么熊大熊二，什么不灭狂雷提伯斯等等。 最后，周玄拍板决定：“与你取个法名，叫‘熊霸’好了，希望你今后能雄霸天下。” 棕熊怪也不挑剔，纳头便拜：“谢师父赐名！” 赐下姓名之后，周玄才道：“你确实天资不行，但也莫要难受，毕竟这世上人无完人，妖无完妖，说不定你在修道之上平平无奇，却在其他方面颇有造诣，也不是不可能。” 这头熊确实比较弱，不过正遂了周玄的心意，要是太厉害的妖怪他反而不敢收下。 所以出声安慰道。 “弟子明白了。”此话一出，棕熊怪重拾信心。 他决定不管自己天赋再差，也要好好学习，不能辜负了师尊的一片好心。 随后，就着夜色，周玄开始讲课了。 “你们知道为何为师会责备你二人？” 两只妖怪面面相觑，思考着老师这句话中的深意。 猴子试探性说了句：“是因为我们错的太离谱，本不该如此张扬。” “这只是一点。” 周玄开口，思绪似乎飘到了极其遥远和古老的记忆之中，“遥想当年，为师有一位故友，也是灵猴成仙，他天资过人，吸收天地日月之精华而诞生，神通无限，道法高强，仙佛神圣皆畏惧之，尊称其为齐天大圣。 然而，他为逞一时之快，打翻地府，踏碎凌霄，纵情桀骜，可谓无法无天，最终被佛宗大能镇压于神山之下，不得翻身。” 就算做微商，也要编一个感人肺腑的小故事，才能把茶叶卖出去，何况还是有些门槛的君子之道。 所以周玄无中生友，在讲课之前，先讲故事。 却说西游原著，那位齐天大圣被天庭和佛门算计，入了西游劫数，说好听点齐天大圣是性情中人，心中有万丈豪气，要打碎天地的种种规矩和禁锢，谓之凌霄宝殿非他久，历代人王有分传，欲夺玉帝尊位。 但说难听点，便是太过莽撞，根本不顾后果。 天庭里各种势力盘根交错，维持着秩序的相对稳定，是各势力相互妥协后的结果。 圣人都插手其中，布置了诸多眼线和化身，连玉皇大帝都身不由己，何况是一只初来乍到的猴头？ 想要打破天庭各大势力的均衡，几乎可以说得罪了任何一方，之后被镇压五指山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当然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周玄也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上，才会做出如此判断，倘若他自身入局，能不能做到更好还是两说。 越是通俗易懂的故事，越是容易打动他人。 尤其是故事中的主角同为猴子，更是深入猴心。 周玄随即问道，“……从这件事，你们领悟到了什么？” 随着周玄提问，座下的二人都是努力思索了起来。 “痛，太痛了。” “师父，若那神猴兄实力比佛宗大能还强，岂不是已经稳坐神仙宝座？” 两人分别答道。 “？？？” 周玄一头黑线，这两只妖怪，好像完全没有领悟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二人，看来是不知何为修行的真谛！” 呃…… 猴子挠挠头，他完全不能从这个故事感悟修行的真谛。 他想的是若非技不如人，而是战胜了佛宗大能，大圣岂不是已经成了神王仙帝，更不可能被镇压于神山之下了？ 周玄深吸一口气，叹道：“你们啊，迟早也会似这猴头被人镇压，知道这天地间的至强者都有什么共性么？ 那就是苟！ 或者说，猥琐！ 此为天地间修行的真谛！” “猥琐？”猴子一脸不解，毕竟这个词，在人类口中可不是个好词。 而棕熊怪则是两眼放光，想到了什么。 猥琐，他最懂什么是猥琐了。 几乎每个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或妖怪，都会惊呼一声，这熊妖长得好生猥琐！ 可这和修行有什么关系么？ “苟？” “猥琐？” 这是什么修行的真谛？ 孙悟空挠头不解，完全无法明悟这三个字的含义，毕竟像是老师这等神仙高人，是完全无法与苟和猥琐这三个字挂钩的。 思来想去，猴子只好问道：“还请师父解惑。” 周玄就等猴子这番话，顺着他的问题答曰：“猥琐这个词，你或许不懂，为师便换一种说法，便是‘稳健’二字。 正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众生为刍狗。 在天道和圣人眼中，万物归一，皆为蝼蚁。 因此蝼蚁无论怎么折腾，只要没有对抗天道的手段，哪怕将众仙佛陀全部消灭，你也成不了仙帝，毕竟谁是仙帝，天道早有论调，蝼蚁岂可改之！ 所以作为天道之下的芸芸众生，逆天不可取，而是顺天而行，稳健而行，此为苟道！ 那齐天大圣，若是稳健一点，苟到成圣，莫说天帝宝座归他，连天道也能一并打碎，这才是修炼的真谛，是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