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会这么问也是应当的，合理的。

程木槿也不认为程老爷子小气，只因他这样想并没有错。

打井确实是整个村子的事，能帮助村里人度过难关，那是大好事，可难就难在，这件事情它也是关着银子的大事啊。

小李村这样穷，大家伙平日里恨不能吃土就能过日子，也不想花一点点银钱，且现今又没到一点水也没有的地步，还能凑合活着，是以这时候若是让人拿银子出来打井，那就肯定没那么容易了。

唉，就是明明知晓该打，可也总是舍不得，还是要推三阻四，找出许多理由来搪塞磨蹭一番，最好是磨蹭到最后不用打了才好呢。

这就是村里人的想法。

甚且，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为了不掏银子，还会拿程家的井出来说事，说还是先用着老程家的吧，都是一个村的，那他们家有水，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看着乡亲们活不成吧？

这就是道德绑架了。

当然，这样的心思也都是穷逼出来的，并不是人不想过好日子，不想做好人，可怎么办呢？事情逼到那份上了，都快活不成了，哪里还会顾着别的？是以，好人是做不成了！还是先保命吧。

好吧，这都是穷闹的，程木槿都能理解，穷山恶水出刁民嘛。可理解归理解，可也总不能就让他们把这样的蛮不讲理当成理直气壮吧？

是以，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有些事也是必须要做的。

那就是一定要和村长说清楚了，这井就是应当大家伙一起分摊掏银子的，不是她们程家该一家掏的。

至于道理讲清楚了，银子却一时半会凑不上来，那也不会跟他们一直扯皮下去，若是那样又什么时候是个头？是以，与其这样耽误事，她们家也还是会自己先垫着打起来的。

至于银子的事，慢慢再说便是。

是以，程木槿才会跟老爷子这样说。

其实，呵呵，说的直白些，就是到最后这银子都是程家出的，这井也是必须要打啊。

且，程木槿有时候觉得，若是只需拿出一些银子，便可分辨出一些人性的好坏来，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

只是，程老爷子听了程木槿的话，眉头却是皱的死紧，显然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他到底也在城里当过伙计，也活了这么多年了，人情世故上还是很精明的，程木槿什么心思，村里人啥样，这件事到最后会变成啥样，他大概也估摸到了。

老爷子不甘心哪。

他家凭啥啊？

这时程小杏就在一旁插话。

“爷，就按大姐姐说的吧，咱家先出银子垫上吧，要不然天再不下雨，小河水都干了，到时候就咱家有井水，他们该来抢了！刚刚都为了那口河水，都快打起来了！”

程小杏着急，后面说的都快喊起来了。

她嗓门本来就大，这一着急就更大了，程老爷子这回是真被自家小孙女吓到了，拿着旱烟杆的手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老爷子一瞪眼：“你喊啥呢？不会好好说话啊！你爷又不瞎，看不见咋的？”

程小杏只得委屈地闭上了嘴。

程老爷子就又去看他大孙女。

待看到他大孙女一双清明明的大眼睛也正看着他时，老爷子就又定顿了一下，叹了口气。

“唉，爷咋没看到呢？咋不晓得村里人啥样？那到最后，那就是个咱家掏！唉，其实爷也不光是心疼银钱，爷就是觉着这事儿，这事儿它不是那么回事啊。”

说着到底没忍住，还是又凑嘴抽了一口旱烟，慢慢吐出烟气来。

程木槿看着程老爷子，心思一动。

她便温声道：“祖父，不如我们这边自己打井，那边让五叔叔去了县衙门里报备一下吧。就说这井是我们打的，都是村民自愿的，是大家伙的，都归村里，归公家。”

程老爷子应是怕做这样的事做了出头鸟，到时候惹得人眼红不说，还再弄出别的事来。那怎么的？现今天儿这么旱，临近的几个村听说也都旱的不行，整个县里都眼瞅着遭灾，那啥，那这时候就他们老程家自己打了井供村里人用，他们倒是一片好心，可别人不知晓啊，到时候还不得要遭别人的恨？咋，就显得你们家能咋的？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这样的事若是放在以前，程木槿也是想不到，只是她现今也是在这里过了一个年节的人了，像这样的事情也晓得其中厉害了，于是，便提了这样一个建议。

果然，程老爷子听了，就抬起头，脸上有些惊疑不定，问程木槿：“这样真能成？”

程木槿一听，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便微微点头笑。

“打好了井，平日里大家用，官府要拿去用时便用，左右都是公家的东西。村里人也都是为了给朝廷缴赋税，没别的心思。有些心思歪的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让他们自去找衙门说去，这都是为朝廷做的呢，找不到咱们家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