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敲门声。

刘文津迅速把枪放进裤兜。

门把手转动，门被推开一道缝，曲先生迅速闪进屋内。

“二位，情况有些不妙，就在你们上楼后，马路上出现了许多便衣，我怀疑这些人与火车站枪战有关联。”

仿佛是配合他的说话，话音未落，大街上传来持续不断的警笛声。

欧阳云月紧张起来，快步来到窗前，躲在一侧往外看。天色昏暗，路灯还未打开，影影绰绰能看到路人来往匆匆。

“曲先生，下一步该怎么办？”她问。

曲先生沉吟着，想了一会儿，说道，“这样，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就不要外出吃饭了，我现在去向上级汇报，顺便给你们搞点东西吃。”

他拉开门正要出去，突然，一个硬邦邦东西顶在腰上。

“别动。”刘文津怒目横眉低声喝道，接着一脚把门踹上。

曲先生转过头，一愣，“你开什么玩笑？”

“老子没工夫开玩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曲先生难以置信地看眼刘文津，接着看向欧阳云月，“欧阳云月同志，你没跟他说我是谁？”

欧阳云月已经来到刘文津身旁，劈手夺下手枪，随手扔在床铺上。“曲先生，你多注意安全，我会向他解释。”

曲先生立刻出屋，楼梯传来急促的“噔噔”声。

不用欧阳云月解释，刘文津也知道曲先生是地下党。他冷冷的哼了声，“欧阳，你果然是吃里扒外的人，我相信戴老板是不会高兴的。”

欧阳云月看着曲先生跑出门，上车离开，这才面对刘文津。“刘文津，亏你还是大学生。大敌当前，民国政府海纳百川，吸收各党派人士组成抗日统一阵线，延安方面也是阵线中的一员，国共精诚合作，都是为了打小鬼子，我怎么是吃里扒外？”

刘文津“哼”了声，从床上拿起枪收好，拎着行李回自己屋。

载着曲先生的轿车行驶了不到一百米边靠边停车，曲先生吩咐司机去买些吃的，然后下车来到人行道上。他掏出一支烟点上，叼在嘴里，左顾右盼。

三分钟后，一辆车朝他驶来，明亮的灯光刺的他张不开眼，不得不用手掌挡在眼睛上方。

汽车减速，靠边，缓缓停在路旁。

他看清车内的人，赶紧扔掉烟头，上前拉开车门，然后挺胸立正，嗓音洪亮说道，“桥野大佐好。”

桥野龙一点点头算作回答，“情况怎么样？”他问。

“一切如大佐所预料那样，俩人都把我当成地下党。那个男的刚才还用枪顶着我，问我是谁。”他又冲从车上下来的西木秀村等人打招呼。

曲先生不是地下党人，他真是身份是汪伪七十六号的特工。齐钟波被杀，他被七十六号派到新京帮助桥野龙一处理后事，所以结识了桥野龙一、西木秀村等人。

此人机灵、能干，深得桥野龙一赏识，所以，桥野龙一在新的甄别“佩刀”连环计中，特地请曲先生扮演地下党角色。

德州站，是连环计的开始。

桥野龙一派人冒充地下党与欧阳云月接头。桥野龙一只知道联络暗号头一句“我过得很辛苦”，但他依然让伪装者对欧阳云月说出。他真的很聪明，他知道就算把联络暗号说全，欧阳云月也未必相信。另外，他把时间卡得非常紧，利用列车即将发车，给欧阳云月造成紧迫感，没有时间去考虑，再加上刘文津的适时出现，欧阳云月只能稀里糊涂接受这一幕。

桥野龙一百分百肯定，地下党肯定会到上海北站联络欧阳云月，只要切断这条线，拖至明天《雪人》剧组新闻发布会召开，欧阳云月也就没有利用价值。

所以，曲先生粉墨登场。

之所以让曲先生从铁轨来到月台，再从铁轨离开车站，不得不说桥野龙一智慧过人。

首先，他要上海情报机构尽量在火车站活捉前来联络欧阳云月的地下党，不过他担心殃及池鱼，万一发生枪战，欧阳云月被打死，那计划就完了。所以，把欧阳云月从铁轨带走，是为了避免误伤。

其次，欧阳云月并不一定相信曲先生，但是，如果曲先生带她从铁轨走，不信也得信。试想一下，谁家的主人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爬墙回家？

至于为什么不事先把计划告诉刘文津？很简单，桥野龙一已经不信任他。

“曲先生，辛苦了。”桥野龙一听完曲先生汇报，满意地点点头。

他看了看马路上亮起的路灯，又看了看路上的行人和来往车辆，完全放下心。他相信，随着地下党接头人员被打死，欧阳云月的行踪再也没人知道，地下党做梦也想不到欧阳云月就在这里，只要派人把守住旅馆，明天下午派人把这里通往大光明电影院的路监控，欧阳云月就会在自己设计的剧本里演好她的角色。

“曲先生，到这边来。”他招呼着曲先生来到车头位置。

俩人站定，桥野龙一凑近曲先生，低声下达命令。

一个小孩拿着一根前端带弯钩的长铁丝，滚着一个铁圈，跑过来。曲先生认出这是刚才撞了刘文津的那个小孩。闪开身，给小孩让出通道。

桥野龙一看了眼小孩，继续布置任务。

小孩滚着铁圈一路小跑向前，几分钟后，他穿越马路。路口有三个小孩正嬉戏、打闹，见到他立刻迎上，为首的正是阿宝。

他已经从火车站赶来。

“蛇皮三，你确定了吗？”阿宝没等蛇皮三靠近，老远就问。

被称作“蛇皮三”滚铁圈的小孩气喘吁吁来到阿宝跟前，“确定了，就是画上的那个女人。我进了旅馆，到她房间看了她。”

蛇皮三就是撞了刘文津的那个小孩。

坦白说，蛇皮三当时故意撞刘文津，还不能确定欧阳云月就是画中人。欧阳云月他们刚下火车，情绪和身体状况导致面部与素描人物画像存在差距，蛇皮三不敢确定实属正常。

阿宝不干了，王导演好不容易委托自己办事，要是搞砸，他阿宝将来就无法在上海滩混了。他要蛇皮三再去核实，并且直接进客房与欧阳云月面对面。

用什么办法进旅馆呢？

几个小脑袋瓜凑在一起研究。

还是阿宝心眼多，拿出一张十块钱交给蛇皮三，让蛇皮三进旅馆问老板那个女人的房间，就说她刚才在旅馆外面下车时掉了钱。

果然，旅馆老板见是小孩捡到钱，没有阻拦，让蛇皮三上楼并告诉了房间号。

蛇皮三终于如愿以偿，他近距离打量了欧阳云月，确认与画像无误。欧阳云月没有丢钱，自然也没收下那十块钱。

回来路上，他碰到了曲先生和桥野龙一他们。

幸亏他是小孩，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阿宝听完，松口气。他掏出钱，在大家惊喜又期待的目光中分给每人十元。

小孩们顿时欢呼雀跃，追逐打闹，得知阿宝要去大阪会馆，这下可不得了，吵吵嚷嚷非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