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功名打发走“摄制组”，来到胡莲香和殷姐跟前，和殷姐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胡莲香，“太太，你辛苦了。”

他说的自然贴切。

胡莲香亲热且随意地挽住欧阳功名的胳膊，娇滴滴地仰面看着男人，“刚才有些累，现在好多了。”

这狗粮撒的，让一旁殷姐羡慕不已。

她知道胡莲香和欧阳功名不过是银幕夫妻，也知道欧阳功名有一个妻子生死不明，但是她坚持胡莲香大胆示爱，不要管什么道德，就算男人的妻子回归，也无所顾忌。女人的幸福是靠争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她经常劝胡莲香，女人，如果这辈子找对男人，一生都会如花一样绽放，即使到老也会有雨露滋润。

尤其胡莲香这样的大明星，一旦步入中年，年轻时的风光会荡然无存，这种心理落差直接造成后半生郁郁寡欢。走在街头，别说现在观众们的“山呼海啸”，即使正眼看她的路人也只是指指点点，说这个女人曾经是多么的漂亮。

殷姐是个女强人毋庸置疑，她年轻时受过生活方面的情感打击，所以才会有一些奇葩观点。姑且不论观点是否正确，胡莲香却非常认可，欧阳功名在她心目中不仅仅是白马王子，更是能守护她一生的男人，她才不会轻易把这个男人让别的什么女人抢走，即使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也不行。

“王先生，我真羡慕你们，我甚至都开始嫉妒阿香，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就没碰到像你这样的男人。”

殷姐的上海话和连珠炮一样，欧阳功名半句也没听懂。

胡莲香自动当起翻译。

欧阳功名哈哈笑起来，“殷姐，恐怕不是没有我这样的男人，而是当时的你太强势，根本看不起我这样的男人。”

“王先生，你这话一半对一半不对。我强势不假，但是，那时像你这样的男人还没出生呢，我到哪里去找啊。”

双方正在打趣，就听有人在身后叫说话，“王先生、王太太好。”

大家回过头，是谢太太。

谢太太眼圈有些红，眼泡也浮肿，显然刚哭过不久。

她捋了下头发，郑重朝欧阳功名和胡莲香鞠了一躬。话还没有开口，眼泪又掉下。

“哎呀，谢太太你这是何必，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欧阳功名感到莫名其妙。一个小时前，他还和谢先生说过话，谢先生当时很正常。

“谢太太，你是不是因为要去青海难过？”欧阳功名猜出八九分。

这句话立刻触动谢太太的眼泪阀门，“哇”一声，哭出来。

“王太太，王先生，我出生在上海，长大在上海，除了上海我哪都不去，就算死也要死在上海。听说青海冷极了，南方人去了会冻死，我不想去，可是我先生说不去就离婚……”

胡莲香疑惑问道，“我和洪局长说过了，他答应我收留谢先生的啊。为什么谢先生还是要去青海？”她是刚听说，欧阳功名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谢先生决定不去洪局长那里上班。

“王太太啊，洪局长是答应我家先生去当科长，但是，我先生想当处长，他的几个同事去别的地方都是处长，他脸挂不住，所以决定去青海，那里的职务是处长。所以，我求王太太帮人帮到底。”

胡莲香和殷姐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殷姐脸露鄙夷，“这就是你家先生的不是了。我们阿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帮忙的，也就是看在你们一家和王先生同一列火车，看着王先生面子帮忙，你以为招商局是阿香开的。科长怎么啦？科长也是官啊，大上海的一个科长用青海的局长都换不来的哦。”她和胡莲香无话不谈，所以这事她也知道。

谢太太扑通跪下，就要给胡莲香磕头。

欧阳功名拉住，对胡莲香说道，“太太，我知道谢先生的想法，他刚才也说过这事。我想你不妨再联系一下洪局长，如果能行，皆大欢喜，如果不行，你也做到仁至义尽，你看如何？”

胡莲香对欧阳功名已经马首是瞻，马上拉着殷姐进店打电话。

谢太太对欧阳功名千恩万谢。

欧阳功名陪着谢太太说话，心里感触颇多。以谢先生这样要官不要家的人，世间少有。他看不起这种人，尤其只顾自己、置妻子生死不顾的男人简直就是人渣。

他同情谢太太，却也无能为力。

过了好一阵子，胡莲香和殷姐走出。谢太太满怀希望迎上去。

“很抱歉，谢太太。”胡莲香缓缓摇头，一脸遗憾。

谢太太难掩内心的失望，一言不发，朝胡莲香鞠躬，双手捂脸而去。

“先生，我尽力了。”胡莲香像办错事的小姑娘。

欧阳功名上前，搂住胡莲香腰身，抬手向殷姐告别，走向附近的出租车。

他拒绝了殷姐留下共进午餐的建议，急着赶回家。

他想，如果杨杰脱险，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现在起，一直到晚上，他必须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长途电话局，幽灵直接来到局长办公室，亮出身份，要局长立刻查找上午所有打出长途电话的通话对象地址、号码。

很快，局长给了他一份上午来打长途电话的全部客户登记名单，共二十人，其中一个电话是打往北平华仁堂。

华仁堂？

他像嗅到血腥的鲨鱼，顿时兴奋起来。

桥野龙一曾经告诉过他，从新京到北平的列车上，其发现了新京地下党特科科长杨杰，并把杨杰打成重伤，垂死之际，同列车的北平华仁堂医生华神医妙手回春，救活杨杰。未曾料杨杰从医院逃跑，下落不明。

但是，杨杰不会离开北平，因为他的伤只有华家才能医治，否则必死无疑。为此，华家所有人四男一女，包括华神医在内都被监控。

可是，非常奇怪，杨杰一直踪影皆无，而华家人员始终没有脱离监控人员视线，也许是杨杰已经死亡，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幽灵也不相信这种可能。

按桥野龙一的说法，杨杰肩负与“佩刀”的联络，他应该会去上海。

华仁堂这个名字被幽灵熟记，同时，那个杨杰也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一席之地。

现在，他拿着名单，整个来龙去脉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