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青年是杨杰。

他和小凤返回拍摄现场后，发现观众们正在排队，一打听才知道胡莲香要给大家签名纪念。

他立刻捕捉到这是一个机会，假借签名正好可以接近欧阳功名。小凤被他安排在较远地方，以防其情绪再次爆发。

安排妥当，他加入队伍，但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他还没有解决，他怎么才能把欧阳云月的消息告诉欧阳功名。

随着一步一步临近胡莲香，他终于有了主意。他相信欧阳功名能够通过他的提示知道他是谁，这个提示保密性很高，除非桥野龙一在场，否则谁也不知道。

他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住处，揉成团攥紧。

欧阳功名见过杨杰两次，一次是在新京的寺庙，一次是在刘宅的屋顶，可惜两次他都没见到杨杰的真容，但此人的声音却记心不忘。

那句，“老兄不必客气，同为华夏子孙，救你理所应当”让他荡气回肠。

他完全信任杨杰，这种信任不仅仅是他俩曾经携手共斗桥野龙一，也不是杨杰救过他一命，而是“华夏子孙”四个字，它超越党派之争，将民族大义与民族兴衰视为匹夫的责任。

他和杨杰交过手，对方武功虽不如他，却也属于高手行列，在刘府救他，充分体现了这位年轻人的聪明智慧，与此人合作他一百个放心。

他没有看向杨杰，表情和动作保持着连贯性。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神秘眼，并做好最高警戒。

轮到杨杰，胡莲香刚题字一半，欧阳功名忽然转身招呼龟尾，胯部撞在胡莲香右臂，胡莲香猝不及防，手中笔落地。

胡莲香刚要俯身去捡，欧阳功名已经抢先将笔拾起，递给胡莲香。胡莲香抱歉地对杨杰道，“对不起，我重写一遍。”

“不用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欧阳功名边阻止，边拿起胡莲香刚写一半的纸条，看也不看，直接塞给杨杰，转身和龟尾说话。

天衣无缝。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看似偶然，其实欧阳功名在脑中排练至少十几次了。他掌心的纸条无声无息转移到杨杰手中。

杨杰本想也将纸条塞给欧阳功名，无奈欧阳功名已经转身，只能作罢。

幽灵也看到这一幕，但他没看出任何问题。

他认出杨杰就是刚才那个倒地青年，略感诧异，马上寻找女青年，见她不远处站着，低头背对这里。

一转念，幽灵有了解释，男人想找胡莲香签名，女青年吃醋，俩人拌嘴导致矛盾升级，女青年推倒男人假装投河自尽，见男人不理只好妥协。

很快，轮到了幽灵，他躬着身，极其谦卑地站在胡莲香面前，两个“儿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一旁的欧阳功名居高临下看着他，真想一拳砸碎他的脑袋。拿到胡莲香签名后，幽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也不说就走了。

一大半的观众都散开，“摄制组”也都将器材装车，欧阳功名他们一上车，龟尾下令打道回府。

望着远去的“摄制组”汽车，幽灵打发走两个“儿子”，不死心又在公园绕了一圈。他依然不相信欧阳功名单纯在这儿拍电影，可他又非常自信自己没有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奇怪。”他无奈地摇摇头。

他双手插兜慢吞吞朝大门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站住，如同石雕一样僵硬。

突然，他右手狠狠捣了左掌一拳。“骗子。”他从牙缝迸出两个字。

幽灵想通了。

没有什么情侣，一切都是假的，包括胡莲香签名。

他清楚记得当那个男青年来到胡莲香面前，“佩刀”不早不晚喊龟尾，借机撞落了胡莲香手里的笔，然后迅速抢先拾起，再递给胡莲香，接着不露痕迹拿起胡莲香的签名塞给男青年。

这家伙装得太像了。

他坚信，如果此时掰开男青年的手，就会发现一个纸条，一张“佩刀”亲笔写的情报。

他猛地挥动右臂，狠狠地做了一个下劈动作。

晚了，又晚了。

幽灵气得七窍生烟，眼神如同嗜血的恶狼冒着凶光。遭人如此戏耍，简直比要他命更难以忍受。

他发足向杨杰走的方向奔跑，他相信那个男青年因体质不好走不了多远。

华灯初上，雪也基本停止。

从公园陆陆续续不断有游客走出。幽灵冲出公园大门站在马路边四下看了看，至少有二十多个黄包车拉着刚出公园的游客奔跑在大街上的两个方向。他立刻先朝左侧追去。

杨杰、小凤没走，他们就在公园大门外堆放的石头上坐着，幽灵冲出大门但凡回头看一眼，便能毫不费力抓住他们。

他们不是在刻意躲幽灵，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幽灵的存在。

杨杰拿到情报后全凭着一口气硬撑，在小凤搀扶下坚持到大门口，他浑身打颤，腿软得像刚出锅的面条。见旁边有石头，决定先休息再走。

坐下后杨杰紧闭眼睛，浑身不住地哆嗦。

小凤一摸他脑门，好家伙，烫的吓人。

小凤知道，杨杰的难受是活络丹的霸道产生的副作用，他现在必须躺下，再服用大量的水来中和。可这里到哪找水呢？

一粒雪花飘在她的睫毛上，她顿时有了主意。

她脱下自己的棉袄铺在地上，扶杨杰躺下，又到临近的树扫下雪，来到杨杰身旁。

“杨兄弟，张嘴，你现在需要喝水。”小凤轻声呼唤。

杨杰张开嘴，小凤忙把雪倒入杨杰嘴里，接着又捧来一把。

冰凉的雪水流入杨杰体内，他马上感到清凉，浑身不再那么难受。他睁开眼，注意到小凤的棉袄不见了。

“小凤姐，你的棉袄呢？”杨杰问。

“铺在地上了。

“不行，你这样会冻坏的。”杨杰急了，就想坐起。

小凤按住，“不要动，你最少需要躺一个时辰。”

她的确很冷，棉裤因跳河已然湿透，身上只剩毛衣御寒。

杨杰一听还要躺两小时，急了，“这哪行，我还得赶紧给欧阳兄打电话。”

小凤顿时阴沉下脸，“欧阳兄”三个字如同钢刺扎进她的心里。

杨杰见小凤默不作声，明白自己的话触动了她，不由叹气。

“杨兄弟，不是我阻止你打电话，我大哥说过，活络丹无比霸道，吃后若不服解药，轻者瘫痪，重者死亡。喝水可以作为权宜之计暂时拖延时间。这次来上海，四哥给我准备了活络丹的解药，一会儿回去马上就给你服。我是为你好。”

杨杰非常感动，他本来是孤儿，靠吃百家饭长大。现在华家救他两次，实乃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华家人被欺负，就等同他被欺负，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欧阳功名，你若是负心郎，我杨杰与你势不两立。

他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