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功名目送胡莲香随殷姐上二层做头发。一个员工毕恭毕敬请欧阳功名到一层的休息室休息等候。

休息室空间较大，沿墙四周摆放着宽大的意大利风格的高扶手布艺沙发，整洁的乳白色墙壁上挂了几幅山水油画，高大的镶着金边的吊灯悬吊在屋子正中间。

由于时间尚早，店内顾客不多，休息室也只有欧阳功名一人，他随便在靠门的一处沙发上坐下，顺手从眼前的茶几上拿起一本美容、美发杂志，翘起二郎腿翻了几页。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只看几眼便放回。

他打量四周，目光扫到角落的报架上，信步来到跟前慢慢阅览。

报架第三排一沓被木夹固定的《沪报》吸引他注意，取下回到座位，翻开报纸，寻找广告栏，在第四版，他看见了广告联系电话，以及报社地址。巧了，报社就在南京路，而且离这里不远。

他从西服兜内取出钢笔记下电话号码，来到服务台，向女接待员借电话，女接待员甜美的冲他笑了笑，把电话机从柜台内拿出摆在柜台上。

“先生，请用。”女接待员的国语比殷姐好多了，说话一点也不吃力。

他回以微笑，然后要通《沪报》编辑部咨询登广告事宜。

对方告诉欧阳功名，登广告要排队，需提前两天预约，加急也行，只要还没截稿就可以扩充栏目，当天见报，只是价格需要多付两倍。他们是下午一点截稿，一点半印刷，两点半上市。

放下电话，欧阳功名抬头看了看服务台上的挂钟，九点十二分。他把电话机还给女接待员，客气地说声谢谢，又要了张便签回到休息室，写了一则失物招领。

“本人近日在虹口公园捡到一条米黄色羊毛围巾，丢失者请于下午四点在公园梅亭找李群认领。”

写完，他把便签折成一个三角放进钱包。

二楼，胡莲香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殷姐亲自操作，熟练地把胡莲香头发一缕缕卷在夹子上，再用铝环套好。

“难怪你对他那么上心，王先生的确是一表人才。”殷姐说道。

胡莲香一声叹息，合上眼，没有吱声。

殷姐瞟了眼镜子里的胡莲香，拿起一个铝环，又道：“这件事你必须听我的，如果操之过急，你恐怕连与他好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莲香把自己对欧阳功名的感情告诉过殷姐，希望她能出出主意。殷姐是过来人，对男人的看法很有一套。

殷姐把铝环套好，又拿起一个，从镜子里看着胡莲香，耐心开导。

“再优秀的男人也是人，他们不缺乏漂亮的女人，平时与女人逢场作戏，逍遥自在，但在结婚问题上他们会慎而又慎，那些经常和男人荡在一起的女人自以为被男人看上，真的蠢得不得了。我肯定地告诉你，男人绝不会娶这种人，知道为什么？”

胡莲香摇摇头。

“因为男人心目中的太太不能吃醋、不能任性、不能蛮不讲理、不能市侩，而应该温文尔雅、夫唱妇随，既是孩子的好妈妈又是丈夫的好妻子。你再看看交际圈里的女子有几个是贤淑、温柔的？别说优秀男人，就算普通人也不敢把她们娶回家。”

胡莲香撅起嘴，“殷姐，你这不是在骂我吗？我可是请你给我拿主意的。”

殷姐笑笑，轻拍了下胡莲香的肩，“王先生这样的男人，是女孩子心中的白马王子。刚才跟他一照面我就看出他非常有主意，也非常正统，另外他还有些腼腆。这种人你越粘他，他会越不自在，你要是越界了，他还会瞧不起你，如果你表现的清高、淡漠，反而会让他觉得你有魅力。”

“太对了。”胡莲香想起刚和欧阳功名见面时，他还给自己揉脚，后来她和欧阳功名熟识了，男人却再也不揉了。

“另外，男人喜欢的女人除了漂亮还要温顺，哪怕你真的看见他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也不要大吵大闹，该对他怎么照顾还怎么照顾。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反而会觉得对不起你，更不会离你而去。”

胡莲香连连点头。

欧阳功名走出休息室向大门外走去，来到门口，他点上雪茄，惬意地吸了一口，下台阶朝送他们来的出租车走去。

“先生，买份报纸吧。”一个报童迎面走来，手里拿着几份报纸吆喝着，胸前挎包也装着不少报纸。

“有《沪报》吗？”

“先生，那是晚报，下午才有的卖。”

“小弟弟，你也卖《沪报》？”

报童用小手擦了一下鼻子，惊讶地看着欧阳功名，“先生，我就靠这个吃饭。”举起报纸晃了晃，“你就买一份吧。”

欧阳功名点点头，把烟叼在嘴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给报童。

“先生，给零钱好吧，我没的找。”报童为难地看着欧阳功名。

欧阳功名笑了笑，从钱包里又掏出两张一百元和便签叠成的三角，“小弟弟，想不想挣这五十块钱？”

报童的眼睛瞪得溜圆，望着五十元钞票咽了口口水，这钱可是半年的收入，怎么能不想呢。

“先生，你要我做什么？”报童很机灵，猜到对方要他做事。

欧阳功名哈哈笑着，摸了摸报童的头，左右看了看，“我捡到一条围巾，想登报寻找失主，你要是愿意替我去《沪报》登失物招领，这五十就是你的。”

报童疑惑望着欧阳功名，不相信有这等好事。“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报馆就在前面，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我太太在里面做头发，她不喜欢我多管闲事。我都问好了，你现在去办加急，今天下午就能上报纸。喏，这是失物招领，我就在这里等你，办完，钱就是你的。”他从报童的报袋里抽出一张报纸。

报童连连点头，接过二百和三角便签，撒腿要跑，被欧阳功名叫住，“小弟弟，不要跑，你还是边走边卖，不要让人看出你在帮我。记得把收据带回。”他抽着雪茄，举着报纸看。

他并没真看，目光从报纸的上沿向四周扫视着。

没多久，报童喊着“卖报”回到欧阳功名跟前，稚嫩的脸上带着喜悦，快人快语把刊登失物招领过程告诉欧阳功名。欧阳功名接过收据扫了眼，把五十元钞票递给报童，“谢谢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宝。”报童小心翼翼把五十元钞票塞进内衣兜，不放心，又拉开衣服看了眼，这才笑眯眯对着欧阳功名，“先生，你还有什么事？”

“阿宝，别把这事告诉别人，不然下次有人会抢走你的生意。”

“先生，我阿宝才不会那么傻呢，我就在这条街卖报，你要有事一定来找我。”他欢天喜地，边走边喊“卖报、卖报”。

两个小时过去，欧阳功名把休息室里的报纸浏览个遍，此时顾客渐多，休息室已有三个顾客排队等候。

“先生，我们走吧。”胡莲香终于做完头发，在休息室门口不冷不热地招呼着欧阳功名，一旁是笑容可掬的殷姐。

欧阳功名回头。胡莲香比来时格外精神，大波浪卷发、白皙肤色，连眼泡都消失不见，只是目光中略显淡淡的忧郁。

俩人在殷姐陪送下走出大门，挥手告辞。来到出租车旁，司机替胡莲香拉开车门，胡莲香一只脚刚迈进车内，听见有人在打招呼。“这不是王先生、王太太吗？”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