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跑说的话也没有高深的大道理,无非就是告诉我们两个事儿,一个是说人的目标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改变,另一个就是告诉我,人活这一生的意义,不是一个事儿两个事儿上找的,而是所有的事儿加一块堆,才成了人的追求。
仙家的心其实比人要纯粹的多,他们还在动物身的时候,想的就只是吃饱了、活下去,以及繁衍生息。有了道行以后,想的也就是好好修行。哪怕是和人结下恶果,只要不是命债,基本上也就是要个吃喝供奉就完了。
而人不一样,人的欲望五花八门,满足了一个,另一个就会冒出来。着手于我、杨叔还有吴婉琳的烦恼,其实也是想要的终不可得,归根结底还是欲望在作祟。而我们则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牢牢捆住,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就是我们的私欲不会伤害到其他人。而我想的,更多的是人与鬼之间的矛盾和共同点,以及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稍微想明白一些,我灿烂的笑着对黄小跑挥了挥手,他摸着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身消失在了那边。
“跟仙家唠啥了给你乐这样儿?”
把黄小跑的话转达给了杨叔和吴婉琳,他俩听完之后也陷入了思考,这俩都是聪明人,不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我便心安的拿起一串烤鱼丸,美滋滋的吃上了。
“越活越回旋。岁数大了,有些事就开始较真儿,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杨叔的眼里闪烁着泪花,眨么眨么眼睛后说道:“以前当兵的时候,我有时候就寻思要保家卫国啥的,哪怕是为国捐躯那我也横死烈士,后来不也一样退了下来。”
杨叔夹起了一个鸡爪子,啃起来嘴里也不闲着,“我现在就是闲下来太久了,要是跟之前在火葬场似的,估计也没闲工夫想这个。”
“是啊!你我皆凡人,那些崇高理想和远大抱负,还是太遥远了。”我拿起啤酒准备和他碰一个,“还是过好眼前的日子,比啥都强。”
杨叔吐出几块儿骨头,却并没有拿起酒来,“你说你别带上我!要是有一天打仗了,我肯定还要上去,必须打几梭子子弹才行!”
啪叽!
我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撩,开玩笑说道:“好哇!在这儿等着我呢!我成小人了呗?还打几梭子子弹,不是我说,杨叔,就你现在那眼神儿,给你子弹都是浪费!”
“你瞧不起谁呢?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打!”
“拉倒吧,你以为你是文华开了天眼啊?”
“好了好了,你俩别闹了。”吴婉琳当起了和事佬,“赶紧吃饭,这都挺晚了,吃完好睡觉。”
杨叔不依不饶,“小吴,这事儿你别管,我就问他说谁眼睛不好使呢?”
“说你呗!岁数在那摆着还不让人说了啊!”
……
一箱酒很快就见了底,虽然前面还有说有笑的,但唠到后面,还是唠到了文华他们那儿。到了这会儿,我才发现最难受的人或许不是杨文华,而是很少坦露心声的杨叔,他默默经受的,远不止我们看到的那些。
似乎,上一次看到杨叔这样,还是他跟我讲起李叔一家的时候。
一箱酒并不多,换作平时,都不够我和杨叔一个人喝的。可或许是这两天太累了,心里也有事儿,喝完这箱酒,我俩晕晕乎乎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隐约记得东西是婉琳收拾的,可她什么时候回的自己的房间,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然后就是,这天晚上,我做梦了…
梦里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是古装,看起来就跟难民似的。街道也是古时候的那种街道,两边是两层或是三层的小楼,道边儿各种小摊和商贩,可无一例外的,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突然就从道路中间,来到了一个露天支棚的饭馆,还坐到了一个长条的板凳上。
面前是张四四方方的木头桌子,上面只摆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一道菜都没有。对面坐着的,是一位锦衣玉带的…公子,他并没有嫌弃我落魄的样子,反而将一杯酒推到了我的面前。
或许是梦里有着身份上的差异,我在梦里头居然有一点点想哭,就好像他给了我多大的恩情似的。
对面的人缓缓抬起手,示意我喝下杯中的酒。
鬼使神差的,我竟也觉得应把酒喝了,才能够表达我对他的谢意,可我的心里却也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为啥要谢他!
就在这时,与我相对而坐的人开口了,“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别人敬你酒,你难道要推辞吗?”
他的声音好像有一点儿魔力,我听完之后就端起了酒杯,正准一口闷了的时候,只听见旁边那张桌子传来了‘嘭’的一声,把我给吓了一跳,杯子里的都撒出来了一些。
扭头一看,旁边的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一个人,他将一把大刀拍在了桌子上,所以才发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儿。
土黄色的粗布麻衣,刀身笔直的大刀,还有这个人的身形……怎么看都觉得眼熟,可我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喝啊?为什么不喝?”
被他这么一催促,我就把视线收了回来,端着酒杯的手也慢慢地靠近了嘴巴。
“不想喝可以不喝。”
旁边的人也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很熟悉,而且他的手,此时也摸在了刀鞘上。
“对,不想喝可以不喝!”
也不知道刀客的这句话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我听完之后感觉底气十足,直接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余光往旁边一瞥,终于是看清了那位仗义执言的刀客是谁,或者说,我是想起来了他是谁,“常天远大哥?”
惊诧之余,我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他的脸此刻也不再含糊不清,身上的衣服也不像刚才那样贵气逼人,最主要的是…这个人我认识。
认出来他之后,我诧异的问道:“傅霖?我咋还梦着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