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

看到眼前之人，不单单是大凉部落的现任族人，纵然是其他的大凉部落族人，也纷纷都是为之一愣。

像，太像了！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第一想法。继大凉部落上次经历灭亡之劫以后，大凉部落便多了几尊神像。

古青阳。

青衣瑶。

古青萤。

……

因为苏玥当初的妥善处置，这三位故人对于大凉部落而言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三千多年的时间里，大凉部落始终给予这三位故人香火供奉，大凉的后人始终对他们无比地崇敬。

正因如此，当这些大凉部落的后继之人看到古青阳时，他们才会心生无限震撼之感。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神话传说中的神明对现世的一切有所察觉，所以就来他们这里来拯救他们了？

大凉部落的族人这般想着，又纷纷将自己的目光留在古青阳身上，死死地凝视着这个特殊的客人。

他们当然很想知道古青阳的真实身份，可那样的想法成真的可能在他们自己看来也是微乎其微的。

三千多年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纵然三千多年以后，古青阳这个名字是真的成了最为广为人知的鼎鼎之名。

他们也绝不会把那个在整个大荒世界出名的魔头，和他们世代相传的神话中人联系起来。

正如诸多大荒世界骨修当初的想法一样，古青阳……这天下能叫这个名字的人如此之多。

谁又能够证明？

他们大凉部落神话中的人，和如今已在大荒世界声名鹊起的人，怎么就能是同一个人呢？

更何况，古青阳在他们的神话传说中完全就是一个死人。是一个经历过当初那一战以后就陨落的人。

他们的部落古史中曾明确地记载过，故人青阳，可是被举行过雨祭雨之葬礼的人。

那是他们大凉的故友。

可……问题是，他们眼前之人的确是与那尊石像有九成相像。他们两者唯一不像的地方就是气质。

众所周知，人是会变的。而在人的各大外貌因素中，也就唯有气质是最容易变化的。

所以……

大凉部落的族人全都傻了。

他们就这么直愣愣地凝视着古青阳，目光先是震惊，随后是惊疑，最后就是期待。

他们确实是对古青阳抱有期待。

他们期待古青阳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是明确地告诉他们，古青阳不是那个人也可以。

他们只是不想承受那种期待被无限放大，最终又被磨灭的感觉。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糟糕。

可……眼前之人又是谁呢？

这般想着，众人只能沉默。

而与此同时，古青阳则是在以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凝视着众人。这些人自然是对他的出现心存疑惑。

可他对于一切事情都是心如明镜啊，他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当年的事情。

他感谢大凉。

他感谢大凉为他孕育出青衣瑶这样至洁至纯的少女，让他的心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他感谢大凉的那场雨祭，哪怕现在的他早已动了灭世的念头，他也没想过要毁灭大凉部落。

如果说，他对人族还有理想。

那大凉部落绝对就是他对人族那份理想的具现化，他理想中人族的种种特征，大凉部落的族人都具有。

他理想中的人族，应当有几种极其特殊而又极其伟大的人存在。而这样的人，大凉部落又通通具有。

第一，就是肯坚持的人。

大凉部落的族人们生在大凉，他们的一生既是为他们自己而活的，也是为大凉部落而活的。

大凉部落的每个族人都拥有着极强的自由意志，却又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付诸自己的一切。

他们懂得坚持。

他们懂得如何坚持。

他们懂得坚持的本意。

故而他们可以为了自己而活，更可以为了部落而活，可以为了理想中的生活付出自己的一切。

时间，对于这样的人而言，是完全可以用“坚持”二字来诠释和解读的。因为他们的一生就是如此。

他们是一生都在埋头苦干。

第二，则是肯拼命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会拥有第一种人所具有的精神，但他们的身上往往又不单单只会有这么一种精神存在。

肯去坚持固然是难能可贵，肯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艰难至极的人生更是这样。

但在很多时候，他们往往还要面对弱肉强食的真相。为了部落的存在和延续，少不了要舍命。

生命是卑微的。

在大荒世界无尽的岁月中，前前后后因为各种原因而陨落的生命从来都是数不胜数，却没人会在意。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最终就是适者生存，只应了一个物竞天择的道理，这就是真相。

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命从来都是卑微的。无论任何生灵，只要不够强大就终有被杀死的可能。

但生命也是伟大的。

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如果没有任何生命出现在这个世界里，那无论时间过去多久，这个世界都只会是一成不变。

是生命改变了这个世界，纷争和杀戮充斥着这个世界，生机和繁华也装饰着这个世界。

于生命本身而言，每个生命都有存在的意义。作为拥有极高智慧的生命，人更是会去追寻人生的真意。

而对于这大凉部落的第二种人来说，死亡在某种时候不过就是他们证明人生意义的一种手段。

他们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

还有第三种人。

那就是那些敢争公正的人了。

公正，也就是公道。

世人常言，说公道自在人心。

可实际上，真正的公道往往也需要强大的力量来被维护和坚守。当一群人的心发生变化，堕落之后。

想要这样的一群人还能坚守原本的公正法则，就是难上加难的事。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为公道而争。

凡人说这种行为是为民请命。

在大凉部落发展的过程中，因堕落而不公正的族变之事也曾发生过很多次。

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大凉部落还是原来的大凉部落，那些美好的传统，依旧还在被不断传承。

这正是因为那第三种人的存在。

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因为他们的坚守，因堕落而衍生的邪恶才会被消灭地干干净净。

还有第四种人。

这种人，是敢为法舍身之人。

对于骨修而言，法就是神通，是感悟大道修行时需要感悟的大道。而对于一个部落而言，法就是规矩。

当维系一个部落族群传承之根本的公正之法受到挑战时，并非每一次挑战，都会有强者出面来维系它。

当维系它的人是弱者，肯维系它维系到底的人，往往就会从第三种人蜕变成第四种人。

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舍命。

生命二字所代表的东西。

它可以轻于鸿毛，却同样也可以重于千山。奇妙的是，当一个人因为某种恐惧而退却时，他的命会轻。

偏偏在他为某一份勇气甘心舍弃自己的生命时，他的命，又会变得重于千山了。

……

除了这四种人以外，大凉部落还有很多拥有美好品质的人存在。而这正是大凉能吸引古青阳的地方。

在古青阳的眼中，大凉部落与这茫茫大荒的其他人族势力有着本质的差别，是无限接近完美的人族。

故而，当他的妹妹请求他炼化整片大草原的生机疗伤时，他并没有遵从他妹妹那顺应魔性的要求。

他想到了这样的大凉，他内心深处的神性就会被唤醒了。

他知道……或许他妹妹给出的解决之法也可以解决这段因果。

但这样的方式绝不是他真心想要的方式。早在三千多年以前，他就见过大凉的脊梁。

如今已是三千多年以后，大凉族人在如此大劫面前面不改色，仍能按照以往的方式生活，平静等死。

这般风骨和当年一模一样。

这让他确信，三千多年的时间虽是悠悠而过，但大凉部落的人却是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哪怕是此刻，他也依旧还是能够从这些人的眼中，看到一些和三千多年以前一模一样的东西。

“你们可还记得青衣瑶？”

“她是我的阿瑶。”

“我今日来这里，只为了同你们了却这最后一段善缘。”

“这灭世之雨固然恐怖，但大凉不会有事。”

“你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和刚刚一样就好。”

“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堂堂正正，自是无愧于任何人。”

……

沉默许久，古青阳终于开口。

他一连说了很多话，先是引得在场众人面色大变，随即又让众人的神色彻底安定下来。

古青阳所陈述的事实的确是让他们感到难以接受，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毕竟，他们已经打量了古青阳许久许久。就算古青阳不这样说，他们都要这样以为了。

而且，古青阳明显是来意极善。

这一番话以后，他们所有人对古青阳的相信程度都有了八成以上。更有甚者，已是十成地相信古青阳。

“既然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