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在场众多生灵凝望着古青阳于陨落之际遗留的光点，一时之间心绪竟也变得复杂。
它们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们的心情，它们之中，有生灵会为此而高兴，也有生灵为此而痛苦。
高兴者皆是人族。
痛苦者多为兽族。
还有一些生灵则是无喜无悲，它们只是对古青阳的陨落感触颇深。古青阳给它们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放眼整个大荒世界，纵观古今岁月，从没有一个人能以这般离谱而又强大的姿态打破原来的规则。
无论是人族骨修、兽族荒兽还是其他生灵，所有的生灵无一不是严格地遵守修为境界的差别规则。
一般来说，差了一个小境界便是差了一道沟壑。差了一个大境界便可以算是天差地别。
可在古青阳的身上，它们实在是看不到这样的差距。
若古青阳只是像染苍无极这样的人一样，可以于全力厮杀之后跨越三四个大境界战胜敌人。
那这样的古青阳最多也就只会被视为是绝世天才，会被当成惊才绝艳的至强命骨拥有者对待。
问题是——
古青阳的真实战力绝对是要远超于这个标准的，就算是所谓的至强命骨拥有者也一样会败给他。
大慈大悲骨——释加。
大乘因果骨——幕碑凉。
大荒芜战骨——染苍无极，
无定无伤骨——闻人无殇。
……
这些人多与古青阳有过争斗，多为生死恶斗，都是拼上各种性命的惨烈大战。
可大战之后，还是古青阳胜。更何况那大乘因果骨的拥有者更是从未与古青阳为敌。
当整个人族的诸多道统都铁了心要顺从天意向古青阳下手时，只有幕碑凉，他放弃了参加那个计划。
正因如此，东土运河幕家，也成了为数不多地还能保留实力的超级家族，算是明哲保身了。
众生灵回忆到这里，都不由得想起前一段时间的风波。
那个时候有很多道统、势力的人都在扬言，说他幕碑凉就是整个人族的叛徒，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可事实究竟如何呢？
如今再看，还有谁敢说他幕碑凉做的事情是错的？还有谁会说他幕碑凉是懦夫？人家聪明着呢。
虽说世界的时局动荡，所谓的灭世之劫也已经降临，可这一次的灭世之劫明显是与过往完全不同。
过往的灭世之劫往往都是围绕着各大生灵种族展开，或围绕着各大势力的相关利益展开。
只有这一次。
这一次灭世之劫是围绕着一个人展开的。古青阳，短短二十余年，这个人就横空出世。
无论大荒世界的芸芸众生愿不愿意承认，这个名字都已经被它们给死死地铭记。
魔之乱渊。
才入十六便出十六……
东土东海。
入九境强杀十六境……
北冥渊中。
帝之法旨束缚众生……
……
仔细一算，认真一想。
一些了解诸多内情的生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古青阳于无形中曾做出过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
而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而言，所谓的境界差别、人情世故等无数处世的规则，好像都没有原本的意义。
古青阳绝对是一个最不为大道统的老怪物们喜欢的人，因为他从不以原本存在的那套规则接物待人。
尊卑之分、长幼之别……这所谓的规则到了古青阳这里就跟不曾存在过一样。
古青阳阵营中的自己人倒是体会不到什么，因为古青阳对他自己阵营中的人一向都是极好。
但古青阳的敌人就不会这样觉得了，因为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是真的被古青阳冒犯过。
尤其是那些与古青阳有过正面冲突的老怪物们，他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件事。
偏偏古青阳还真是就有藐视他们的实力，人家确实是有资本同他们叫板啊……
姑且不论古青阳自己的实力，就算是只谈古青阳身边的阵营势力，古青阳也确实是有这个资格。
论人族道统背景，古青阳的身后有两个超级道统可以站在他身后，作为他的靠山。
那便是妙音仙宗和冥古器宗。
妙音仙宗不必多说，那是苏玥创立的道统，漫长岁月中，苏玥一直都在苦心经营这个道统。
很多本该在漫长岁月中因各种原因消失的苦命女子，是因为苏玥，她们才得以活出崭新的一世。
于她们而言，苏玥就是她们的救世主。
故而，别看苏玥平日里对她们没什么要求。
一但苏玥真的需要帮助了，她们绝对会付出她们的生命去为她们伟大的始祖征战。
至于冥古器宗，这个道统会帮助古青阳，一方面是因为苏玥与流荧的交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利益。
古青阳这样的人，在众多人族势力的眼中是眼中钉、肉中刺。可冥古器宗的人不会那样看。
在这些人的眼中，古青阳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恐怖魔修。
冥古器宗不同于与世无争的妙音仙宗，他们本就是魔门，是地地道道的魔道道统。
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追寻炼器之道的极致，还有魔道的极致。
因为魔器天地俱灭的出世，这个极致他们已经追寻到了。
那天地俱灭虽是魔女流荧自己的道兵，但在它出世之后，冥古器宗不少门人都曾参晓过它的玄妙。
它对冥古器宗的门人影响颇深。
自它之后，冥古器宗的人又炼制出不少品质绝佳的法器、道兵，这都多亏了天地俱灭。
而当初炼制天地俱灭时，又是因为古青阳的帮助，这天地俱灭才得以变得如此地完美。
所以归根结底，魔女流荧其实还是欠了古青阳很大因果的。
不过好在，通过东土东海一战这个因果已经还的差不多了。
只是因为当初那场旷世大战，这也让冥古器宗的人看到了古青阳的恐怖潜能。
故而因为这种种原因，冥古器宗的人最终一致决定，从今以后他们偏偏就要与人族主流背道而驰。
大家认定古青阳是灭世之魔又能如何？反正他们是无所谓的。
在他们看来，只要古青阳能与他们互利共赢就足够了。
更何况，魔女流荧与妙音始祖的交情一向绝佳。
无论是于公于私，他们都应该支持这样的盟约。
而相比于各怀鬼胎的人族诸多道统，冥古器宗和妙音仙宗的盟约虽不是牢不可破，却也是极其稳固。
再加上古青阳曾明确宣示，肯站在他那边的势力都会受到庇护，不可能会被天道恶意压制。
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了，若古青阳的身后仅仅只是有这两个超级道统的话，那古青阳在很多人眼里倒的确是不足为惧。
可问题就在于此……古青阳的身后不单单是只有这些超级道统，更是还有整个兽族。
这其中原因说来也是可笑，竟就是因为女子。
古往今来，大荒世界之女子中从不缺乏巾帼英雄。
即便是女中枭雄，那也是出过不少的。从这层意义上来论，那樊琳琅简直就是天生的女中豪杰。
毕竟她拥有万灵大冥骨，生前她注定是众生之主，注定会是世上最强的灵道骨修，要得众生认可。
死后人家更是大冥主，是要主观无数灵魂转世重生之事的。简而言之就是……她注定会是强者。
这样的一个人，偏偏重情。
为了古青阳，她不惜违背自己前世选择的道，不惜做出莫大的疯狂改变，只求一个完美的结局。
世间强横生灵，谁人不知，那完美的结局有如梦境，看似美好，却也是真的虚幻。
可樊琳琅偏偏就这样选择了。
这也是最让那些人族老怪物无语的地方，千算万算，他们自觉他们是断绝了古青阳的活路。
如今再看，什么断绝了活路，他们分明是一叶障目，只知按照固有的规则行事，却忽略了意外之缘法。
……
偏偏这一切种种于古青阳而言都还只是外力，这还没算古青阳自身的强大实力呢。
古青阳自己又是个什么人物？
他从来都不是十大至强命骨的拥有者，但大家都知道，他的资质已经超越了十大至强命骨的拥有者。
他是集神魔两种大道之极致于一身，神道魔道一肩扛，偏偏又修了谁都看不上的凡道。
他集不凡与平凡于一身，于无限的矛盾中找到了完美的均衡。修出了一条他人永远看不透的大道。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古青阳最多可能也就是比至强命骨的拥有者强上一分两分的。
可那古青阳偏偏还是个逆天而行者，做的事、行的道，通通都符合逆天而行者的标准。
这才是最让众多生灵震惊和不能理解的地方，它们实在是不明白，为何那人可以这般逆天，这般强大！
也许这世界就是这样。
有些事情，有些人，它们生来便注定是不能被人理解的。比如古青阳做出来的那些事，比如古青阳。
众多生灵在此刻之所以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就是因为古青阳的陨落实在是太过突然。
尽管古青阳在此之前也曾多次提及“他将归去”，可真正能理解这句话含义的生灵实在是少之又少。
事到如今，理解了这句话的生灵倒是变多了。
但它们也会因此而怅然若失，就像是突然丢了某种东西一样。
一代不能为它们理解的恐怖强者就这样陨落了，竟是这样……这叫它们如何能轻易释然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海兽一族的阵营里却是突然有一轻柔悦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青阳大人纵是身死，也要为我等兽族留下无限的发展空间，要为我们谋求一个太平盛世……”
“青阳大人无愧于帝者之名，青阳大人之胸襟，实非寻常人族宵小之辈所能及也。”
“回去之后，我会恳求族老，为青阳大人立碑，奉青阳大人为我族神明，此后日夜皆有香火供奉。”
……
说话的人是一女子，身着天蓝色纱裙，以珍珠贝壳为饰，容颜绝美而五官精致，气质野性而不失温柔。
那是一鲛人族女子，她上身为人下身为鲛，生得如此异体异态，却能让人觉得莫名完美，极其婀娜。
“这是鲛人族这一代的圣女，名为池瑶娜迦，传说她的血脉已经无限接近这一族的至强血脉，鲛皇女。”
“什么？她竟也有可能会成为鲛皇女吗？鲛人一族竟舍得让这样的天才出来冒险？”
“鲛人一族的修行与音律大道和水之大道有关，实际上却也和情之大道有莫大关联……”
“这鲛人女有如此感慨，相比是青阳大人的陨落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影响，让她有所感悟。”
“也就是说——”
……
听到池瑶娜迦如此感慨，一众兽族强者不由得沸腾。古青阳的陨落对大荒世界的影响必然是深远的。
哪怕是与古青阳毫不相干的一个鲛人女都会这样，那它们呢？同为海兽一族，它们的日子也不会差。
想到这里，众多海兽不由得变得更激动了。事实越是如此，它们对古青阳的臣服之心便越是强烈。
兽族不同于人族。
相比于更善于利用智谋，更不把承诺等事情放在心上的人族，兽族要更重承诺，更重情感。
若是把这两大生灵种族放在一起相比，那人族就只有一小部分人会与兽族的大部分荒兽相同。
相同的人与荒兽，都是那种重承诺、重感情的生灵。
会有这样的现象，这也与两族的风气和传统有莫大的关系。
谁叫荒兽一族的族人大多都是直肠子呢？一般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说信什么做什么，便信什么做什么。
于兽族而言，有些事情的结果是无法被轻易改变的。一但被改变，想要再变就是无比之难了。
“哼——”
与此同时，还在北冥渊的一众人族骨修则是气愤不已。他们无法反驳古青阳并不影响他们痛恨古青阳。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古青阳只给他们带来了无限的灾祸，这灭世之劫可算是灭到他们身上了。
所有的十六境战力都被镇压，世界之大时局动荡，兽族变得团结。用手指头想想都能知道未来的局势。
他们作为人族，更作为古青阳的敌人，真的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此次北冥渊之行真是叫他们觉得糟糕透顶，这也就是古青阳死了，否则他们真是恨不得把其扒皮抽筋。
当然了……有想法是好事。
有了想法之后能不能做到，敢不敢为了想法而去尝试，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然而——
无论芸芸众生对古青阳的离开抱有怎样的看法，事实就是古青阳已经陨落了。
无论今后的大荒世界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一切……都与他无关。古青阳再也不能管什么了。
这也是至高天和自在天最希望看到的结局，所以他们两个才是古青阳众多敌人中最高兴的存在。
当然，作为古青阳的敌人中最强大却也最该遵守契约的存在，他们也绝不会轻易地去违背那盟约。
否则，天都不知道古青阳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后手。
万一他们来个什么布局再把古青阳整活了，那他们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的局面，他们很满意。
虽说古青阳还在这人世间留下诸多罪血生灵，但这些生灵终究不是古青阳。
只要不是古青阳，在两位天道意志的化身看来，便不足为惧。
故而……当芸芸众生还在为古青阳的陨落而深感惋惜的时候，至高天和自在天已经高兴到了极点。
他们狂笑，他们大笑……就像是两个被压抑了无数年的老疯子，有朝一日终于得偿所愿得了自由一样。
可——
古青阳真的陨落了吗？
清风拂云，拨云见日。
随着那些光点消弭在天地间，整个北冥渊在被毁灭了无数次之后，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只可惜海水已经将原本的漩涡淹没了，想要再让这里形成一层天然的障壁，没有几万年是不行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光明终于再度出现在北冥渊。
天光降临，为充满了杀戮的北冥渊带来了光明。
无数生灵在心有感触之际得见这份光明，都不由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古青阳的陨落给它们带来了莫大的冲击，所以它们在一时之间竟也是真的忘了还要杀敌。
无论是人族还是兽族，亦或者是在场的其他生灵种族之生灵，通通都没有想要对敌人动手的想法。
只是在许久许久之后，当极少数还完好无损的“渊之祭”终于被打开后，这些生灵才纷纷离去。
似乎是因为古青阳的留言……
这留言导致人族骨修纷纷变得战意全无，而兽族也是深谙休养生息之道，竟也放下战斗的欲望。
故而事情发展到最后，这北冥渊深处反而是出现一幕奇景，众多的生灵竟都不会动手。
和平的局面出现了。
一众生灵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和平局面就这样出现，代价……却是某个撼天动地的男子，永远消失。
在这种时刻之中，也唯有极少数人才会去想那个人，才会去为那个很少有人会想的问题琢磨思量。
那个人真的陨落了吗？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没人知道。但在南域在西荒，甚至是中洲，一直都有人希望那个敢与天争的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