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介怎么打人呢?” 军官张口就是浓重的关外口音:“妈了个巴子,老子打你都是轻的。敢调戏我妹妹?你踏马活腻了吧?” 眼见军官身后又进来两个穿着军服的壮汉,四爷顿时将一连串的话生生咽回去,恭恭敬敬朝着军官一鞠躬:“军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 “滚!” “哎,马上滚,马上就滚。” 挨了大嘴巴的卫嘴子走啦,军官低头看了眼女子,问道:“二妹,没事吧?” 二妹摇摇头:“哥,我没事……就是没买到那本书。” 军官一身蓝色军装,手上戴着白手套,脚下一双长筒马靴,闻言摘下帽子挠了挠三七分的头发,说道:“这两天事情多,我还得给老将站岗……要不过两天我再带你四下找找?那良庸不就是费景庭吗?别的地方没有,他家里总有吧?不行我带你直接上门讨要一本,多大点小事。” 二妹顿时高兴起来:“真的啊?” “啧,你哥我啥时候骗过你?” 便在此时,有个年近四十的军官进到书屋之中,过来低声说道:“少帅,时间差不多了。” 军官看了眼二妹,二妹吸了口气,便不情不愿的跟着军官走了。人一走,书屋的老板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好没打起来。这要是一把火把书屋给点了,店老板上哪儿说理去? 且说完颜童记喜滋滋得了新书,上到马车里,没等翻看便被果洛麻麻夺了过去。 果洛麻麻随手翻阅了半晌,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种乱臣贼子的书你最好少看。” 完颜童记嚅嚅不敢言。 果洛麻麻又看了片刻,眼见后面的内容很是枯燥,没什么异常,便随手将序言撕下,反手丢给完颜童记:“嗯,这下可以看了……你怎么会想看这种书?” 完颜童记说道:“良庸的新作啊,说不定很好看呢。” 果洛麻麻笑了两声:“那你就看吧,可别后悔啊。” 完颜童记不信,就在车中翻看起来。她自幼开蒙,而今小小的年纪,早已能通读儒家典籍,读个白话文自然不难。可真读起来,完颜童记却发现,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写的也是白话文,为什么偏偏读起来如此的生涩? 疑惑间,后面传来喇叭声。马车在车夫指挥下往右侧靠了靠,便有一辆汽车从左侧超过来。透过窗子,完颜童记依稀看见方才在书店中的那女子坐在后座,隔着窗户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十四日,直皖开战。 当日晚间,吴佩孚亲率其第3师的第5旅,企图出其不意的直捣团河,捉拿段祺瑞,因机密泄露,段一面急调援兵,一面逃回了京城。吴佩孚捉段计划落空后,便指挥部队在琉璃河、涿州一线面对皖军的进攻,避其锋锐,主动撤出高碑店,并将其所部分左三路: 以固安为中路,涿州、高碑店为西路,廊坊、杨村为东路,坚守待机,阻止皖军南进。同日,东路皖军在总指挥徐树铮指挥下的西北边防军第2混成旅、边防军第3师两个团,第9师由梁庄、北极庙一带向杨村以曹瑛为总指挥的东路直军阵地发起进攻,直军在铁路桥架设大炮,向进攻之皖军发炮轰击,双方一时胜负未决。 十六日,日本人来搞事了。从津门开出来的护路队强迫直军退出铁路沿线两英里,直系无奈只好退出两英里开外,直系讨逆军的防线打开了个缺口。 也是在这一天,吴佩孚亲率其一部精锐,采取侧翼迂回战术向涿州、高碑店之间的松林店实施突击,直捣边防军前敌总部。 战至十七日,吴部攻占松林店、生俘曲同丰与司令部全体高级将领,向高碑店一线进攻的皖军因失去指挥而迅即败退,当天直军攻占涿州,并向长辛店方向攻击前进。西路指挥段芝贵在兵败之后,只身逃回BJ。 也是在这一天,奉军突然第二十七、二十八两师数千人陆续抵达津门,并迅速投入支援直系的战斗,收复杨村,直逼廊坊,皖军纷纷败退,徐树铮当晚逃回京城。 到了十九日这一天,段祺瑞通电辞职,直、奉两军收拢部队,开赴京城。 段祺瑞前脚通电下野,后脚津门的曹锟就办起了庆功宴。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与会诸人或一袭军装,或西装革履,太太、小姐们也尽数打扮得花枝招展。 军官端了一杯洋酒站在角落里慢慢饮着,目光审视地扫过与会诸人。片刻之后,军官目光一凝,停在一花季女子身上。 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不见花季该有的羞涩,反倒落落大方,与周遭的女子侃侃而谈。 恰在此时,脚步声响起,军官一转头,便瞧见杨景林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谷</span> “张少帅?您怎么在这儿待着?曹大帅跟张大帅刚才还说起你呢。” 军官眼睛不大,鼻梁很高,显得英气十足,沉吟着说道:“我就是个小小的上校,大人物谈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杨厅长,那女子是谁家的?” “嗯?”杨景林顺着其目光看过去,略略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谷家的四小姐。这谷家世代经商,虽说这些年有些没落,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帅这是有意?要不要我帮忙介绍一下?” 张少帅摇了摇头:“算了,事情太多,哪里有心思认识女子?”想起之前二妹所托,张少帅又打听道:“杨厅长,你可知道费景庭住在哪儿?” “费仙……先生?那可是津门名人,我自然是知道的。”杨景林盯着张少帅,小意问道:“少帅问费先生的意思是——” “哦,就是我二妹仰慕费先生,我打听下住址,回头带我二妹登门拜访一番。” 杨景林点点头:“这样啊……这个,张少帅,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啊。” “杨厅长但说无妨。” “好,交浅言深,那我就直说了。鄙人与费先生关系一直不错,这费先生表面上是国术第一人,又是文化名人,实则人家本事大了去了。” “哦?费景庭都有啥本事?” 杨景林刻意交好张少帅,当即就说道:“旁的不敢说,这费先生的本事嘛……只怕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啊。” 张少帅楞了下,嗤的一声乐了:“杨厅长,你也会开玩笑啊?哈哈——” “张少帅,我可没开玩笑。”杨景林严肃道:“当日我可是亲眼所见,费先生直入九幽,与那秦广王交情莫逆。也就是年岁欠了点,只怕时候一到,费先生就会原地飞升,直接登仙啊。” 张少帅收了笑容,仔细的看着杨景林,见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心里头倒是犯了嘀咕,心道莫非这费景庭还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好歹从杨景林那里打听到了费景庭的住址,又拒绝了杨景林同行的好意,隔了一天,这一日张大帅待在宾馆里处理公务,张少帅得了闲暇,便带着二妹匆匆出了门。 福特车开出没多久便进了公共租界,车里头的张少帅还在琢磨着杨景林的话,闹不清楚费景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旁边的二妹张怀英却忐忑不已,纠结半晌,紧张地说道:“哥,你说待会儿见了费先生怎么开口啊?” 张少帅乐了:“该怎么开口就怎么开口呗,费景庭有两下子,还能写书,算是个人才,可也没比别人多个脑袋吧?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哎呀,你不懂!” 这一年张怀英先是读了天龙八部,继而又读了手抄本的射雕,本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子,顿时陷入书中天马行空,风雨飘摇的江湖之中。 江湖里有恩怨情仇,有国仇家恨,也有痴男怨女、情意绵绵。她一早就被张大帅许给了草原上王爷的儿子,这会儿只希望那人即便不是乔峰一样的大英雄,起码也是个靖哥哥。 车行停在一处洋房前,护卫下车给两人开了车门,张少帅隔着铁门打量了一眼,说道:“看来这位费先生写书没少赚钱啊。” 那护卫是曹锟派过来的本地人,在一旁接茬道:“少帅这话可就不对了,这洋房本是英国人的,费先生就算写十本书也够呛能住得起。” 张少帅点点头,让人过去叫门。 门铃按动,过了片刻,铁门打开一角,一个极其妩媚的女子瞥了外间一眼,张少帅见了那女子顿时怦然心动。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开口,却是熟悉的东北口音:“你们这是找谁啊?” 女子很是大方,根本就没被众人的军装吓到。 胳膊被二妹拉了拉,张少帅回过神,看向女子说道:“鄙姓张,特意带二妹来拜访费先生……不知费先生可方便?” “哦,那进来吧。”女子浑不在意的开了大铁门。 张少帅拒绝手下继续坐车的建议,径直跟上胡七姑,走了两步便问道:“请问姑娘你是——” “我?”胡七姑撇了撇嘴:“这家的下人啊。” 张少帅顿时皱起了眉头……下人?这也太浪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