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日还是要小心,你是岐夷的王子,要是受伤了,说的小了,你的父母和身边侍奉你的人,都会心疼。”
“说的得大了,你是岐夷王子,一国之主的儿子,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岐夷的百姓也会担心的。”
“那么你呢?什么感觉?”
淳于琅盯着她的眼睛,用几乎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姜唯一头雾水,有些没听清。
良久,淳于琅回过神来,只说了句:“没什么。”
淳于琅觉得是在自取其辱,他内心期待的答案,是姜唯也很担心他受伤。
但要是姜唯说没感觉,他又该把自己置于何地呢?
算了,为了不那么失望,他索性不再去验证姜唯心中的答案了。
已经接近晌午了,看样子她也没用饭,他传唤下人准备午膳,并告诉她,用完饭后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姜唯见他神神秘秘,很配合地和他一起用午饭。
在这期间,她甚至还担心他受伤的右手夹不了菜,主动问他想吃什么,自己可以帮他夹。
淳于琅身为王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他除了是岐夷王子,更是魔子,他有的是办法为自己治好手上的伤。
但姜唯一遍遍地问他想吃哪道菜,并不厌其烦地为他夹菜。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手上的伤也不是那么急着治,不如就让它暂时伤着吧!
吃过午饭,淳于琅吩咐下人准备马车,他带姜唯坐上马车,出了王宫,又出了城门。
经过一段路途的奔波,车夫停了下来,并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二殿下,到了。”
淳于琅带着姜唯下车,示意车夫先离开,到时候再来接应他们。
姜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周遭看起来黑压压的,让人十分压抑。
她看到这里的树都没有叶子,只余枯朽的树干,就像老人干枯的手,没有一星半点生命力。
除了这些诡异的树干,面前还有一片水域,水面上泛着雾气,让人看不清这片水域到底有多大。
“这是什么地方?”
姜唯内心疑惑,淳于琅为什么会带她来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弱水,世人都说,五百无力海,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因此,在世人眼中,这是片神秘又危险的水域,就叫弱水。”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弱水四周草木不生,我想让你看看,在这样的水域里,也会有生命。”
水面平静地就像是一块光滑的玻璃,就连风也很少吹过,更别说有生命了。
淳于琅袖子一挥,湖面上出现了一些残影……
幻影中,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稚嫩的孩童奔跑在田野上,青壮年在地里耕作,妇女涤洗着衣服,年老的老人拄着拐杖,露出和蔼笑容。
这俨然是一个族群,但画面中的人衣着不像复州人,也不像岐夷人,他们的衣服上有着古老图腾,透露出神秘。
姜唯被画面中的神奇之景深深吸引,他们是谁?好神秘啊!
但很快,画面一转,刚刚的蓝天已经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战火纷飞,大多人已经战死,族群流离失所,他们的眼里带着绝望。
姜唯的心情也随着画面由晴转阴,她听到一个小孩在无助地喊着自己的爹娘,但自己身在幻影之外,却无法帮他。
但残破的影像就此消失,刚刚战火中的呼喊,人们眼中的绝望都消失了。
弱水又恢复成了刚刚那个平静的弱水,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姜唯确信,刚刚她看到的不是幻觉,是曾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们是谁?如今天下太平,刚刚的画面为什么会有战争?”
姜唯拽着淳于琅的袖子,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们只是一个即将消失的族群,他们本该随着战火一同消失,但这弱水,给了他们生命。”
“什么意思?”
“他们的没有消散的魂魄,被弱水保护着,弱水象征危险,但也成功地抵挡了外来的侵犯者,才能使他们沉睡在这水底。”
弱水之下,保留的就是仙魔大战时残余的魔族部落。
战火发生于三百年前,如今他们也在这弱水中,沉睡了三百余年了。
淳于琅身为魔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背负着使命。
他要唤醒魔器,复兴魔族,一统三界。
“他们遭遇了战火的不幸,既然魂魄还在,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淳于琅暗笑姜唯天真,她憎恶分明,或许当她知道这些都是魔族之后,就不会想要救他们了。
“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他们三百年前就已经在这里了,若是有办法,我也不会旁观。”
三百年前?那时发生过仙魔大战,仙门不灭,陨落的仙都被后代纪念供奉着。
唯有这些无名的魂魄,才会几百年都藏在深不见底的弱水之中。
有了这个猜想,姜唯心中的答案渐渐呼之欲出。
“所以,他们是魔族?”
“对,世人憎恶魔族,认为他们是为祸三界的祸端,那现在,你还想要救他们吗?”
淳于琅笑着,他明知道姜唯的答案是否定的,却还是忍不住问。
但姜唯接下来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世人都有判断善恶的一套标准,谁说善就是一定是善,而恶也就是必须是恶呢?”
“我见过善良的妖,也见过心思扭曲的人,他们的存在,与世人口中的善恶标准就已经不一样了,而且刚刚的幻影中的族群安居乐业,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
“战争难以避免,他们也不过是魔族中最普通的子民,没做什么错事,就算生为魔族,也不能一杆子打死。”
“毕竟三百年前,我只听过魅女那个大魔头,但在魔族中,并不一定所有人都是坏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也很有力,就像一根锥子,在他坚硬如石块的心上凿出了一个洞。
此刻,温暖的血液顺着心上的窟窿,涓涓流出,流经他每一根血管,带动他的脉搏和心跳。
原来他的心也是会跳的,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块儿石头,他的心也能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句话而跳动。
他怔怔地看着姜唯,脸上不经意露出笑容,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得回去了。
淳于琅一吹口哨,马车夫很快靠近他们,他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姜唯觉得,淳于琅既然大费周章地把她带到这弱水河畔,不会就是只是为了给她讲故事。
跟随淳于琅坐上马车,她还是忍不住问。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和三百年前的魔族的故事的?”
姜唯问得突然,淳于琅只好假装咳嗽,编了个理由,他说。
“很久之前,我出王宫,遇到了一位濒死的岐夷老翁,我给了他吃的喝的,让他走之前也能体面些,他死之前给我讲了刚刚那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