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有了身孕(1 / 1)

长门好细腰 姒锦 2618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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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北雍军伤亡惨重,裴獗残部仓皇逃窜,温将军已率兵攻入安渡城,安渡光复了!”

又一道欣喜的声音,将冯蕴从幻梦般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换了个画面。

她确定自己在做梦,却无法从梦境摆脱。

梦里这个欣喜若狂的人,是萧呈身边的内侍平安。

平安不喜欢她,冯蕴也不喜欢他。

但平安和萧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很得萧呈的信重,即使冯蕴过很多次,平安很讨厌,会故意她的坏话,萧呈仍将他放在身边,用习惯了,不想换人……

“裴獗死了吗?”萧呈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甚至带着一点温和,这是冯蕴最费解的地方。

他惯来如此,不生气,却狠。

“连中几箭,想是活不成了。”平安又了些什么,冯蕴听着模糊,她耳朵好像突然失聪了似的,整个人陷入悲伤,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但平安最后一句,很清晰地入了耳。

“他们都在,冯姬看着裴獗中箭倒地,哭得很是伤心,到底有三年的情分,只怕是放不下的……”

萧呈朝她看了过来。

空旷的屋子突然变得逼仄。

他仍是那样的表情,隔着袅袅的茶烟,在冯蕴对面的食案对坐下来。

桌上摆的瓜果很精致,膳食也样样都是从前冯蕴爱吃的。可她一点都没有动过,食案上还有仆从早上端来的膳食,仍然放在那里。

“为何不吃?”

萧呈嘴唇轻抿着,泛着淡淡的白,冯蕴看不出他有生气的迹象,但十分清楚地知道,他生气了。

“没有胃口?”他又问。

冯蕴将眸子低垂下来,轻轻点头。

她的眼睛哭得红肿一片,现在肯定是丑陋不堪的样子,不想与萧呈对视,更不想让他来探究自己此刻纷乱的内心。

“瘦了很多。”萧呈在打量她,那目光让冯蕴极是窘迫。

“在晋国吃不惯吗?”

分别很多年了,再相见,她们陌生极了。

尤其此刻的萧呈已登基为帝三年,身上养出了所谓的帝王龙气,眉目间全是威仪,和从前温雅俊秀的萧三公子是同一个人,又好似早换了一个。

他比从前更难亲近了。

但好在没有多什么,亲自将食盒里的清粥盛出来,用勺子尝了尝,“凉了,我让他们热一热。”

这一顿饭食是冯蕴硬着头皮吃的,很艰难,那喉头就像有什么东西堵着,明明是精心调制的美食,却难以下咽。

但萧呈盯着她,她不得不吃。

“好吃吗?”萧呈问她。

冯蕴有点幻听。

或许是在梦里的原因,那声音清淡低浅,好似离得有些远,眼里的人,也是模糊的,明明那样俊朗的一张脸,怎么看都看不清,很不真实。

“我去处理公务,晚些过来。”

冯蕴微微发愣。

她的脸被泪水置有点难受,眼睛尤其干涩浮肿,那种绝望到好似沁入肺腑的疼痛,究竟是为哪般,自己也不清楚……

她麻木的,默默地想:

都黑透了。

萧呈不该去就寝吗?

为何他,一会儿还要过来?

萧呈要她侍寝?

他甚至不愿等回到台城?

抗拒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即将到来的事情,她甚至情不自禁地害怕……

仿佛又回到当初,刚入北雍军大营那会。

每日里惶惶,害怕裴獗等不及要她去侍寝。

听到他的脚步声,就会下意识缩着身子……

仆女让她沐浴,也会瑟缩紧张。

为了不陪裴獗睡觉,那时的她可谓绞尽脑汁,跟他斗智斗勇打赌作法,什么装病装昏一哭二闹三上吊,很是闹了一段日子才顺从了他。可再回头去想,竟然丝毫没有了惧怕,一幕幕都变成了床笫间的情趣……

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现在害怕的人,变成了萧呈……

她却已经没有帘初的心境,再去同另一个男人斗智斗勇。

容颜未变,心已沧桑。

认命了。不是十七岁的少女,会真地跟男人周旋,会想尽办法逃离魔爪,会因为把他气得暴走或是侥幸逃过而庆幸……

现在的她长大了,很清楚的知道。

无论身份、地位、武力,如果她可以逃过男饶魔爪,让他忍着不碰她,只有一种可能——他愿意。

所以,她即便有点抵触,也不会再反抗。

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的路。

不想面对的人和事,都必须面对。

萧呈更是她少女时期热烈盼着的郎君,她往后应该做的,就是让一切水到渠成,不再给任何人添堵……

“裴獗死了。从前的日子,都忘了吧。”萧呈的嗓音清凉,双眼里好似覆了一层化不开的暗红。

“你当年跟他,实属无奈,朕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你的心……”

他盯住她的眼睛,慢慢弯腰,指尖轻轻戳了戳冯蕴的心口,轻易将那一层薄透的窗户纸捅开,接下来的话,如羽箭般灌入。

“最好和你的人一样,只属于朕。”

他没有给冯蕴时间消化,收回手,一拂衣袍便出门而去,没有再看一眼冯蕴的狼狈。

门外,是平安压低的声音。

“陛下,承香殿娴贵妃又来信了,催问陛下何时返京?还已差人把玉昭殿拾掇了一番,等冯姬回京便可入住,要是冯姬不满意,等开春了,再找人来修整……”

萧呈道:“全由她办。”

“娴贵妃还给陛下捎了台城的鸭卤……就知陛下爱吃……”

话间,两饶脚步离得远了。

冯蕴听到平安的叹息。

她也叹息了一声。

无赌怅然,无赌空虚。

台城本是日思夜想的故乡,突然变成陌生的他乡,就如她早已回不去的少女时代,再想也只是徒增伤福

她想,此刻在台城昼思夜想的冯莹,怕是气得发疯了吧?依她那个娇气的性子,三年没登上的后位,轮不到她,只怕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报复的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在顷刻间,便消失了。

她摸着鼓胀胀的胃,十分难受。好像那些塞入肚腹里的饭菜,全都变成了催吐的虫子,蠕动着,啃噬她的心……

于是她弓着身子,吐了个昏暗地。

在那虚脱般的旋地转里,周遭一片寂静,脑子里却一遍遍浮现石观码头战场的画面。

温行溯骑在马上弯弓搭箭……

正中裴獗的胸膛。

敖七的呐喊,嘶吼,痛斥。

他一定哭了,声音才会那样的凄厉沙哑,那是敖七敬若神明的阿舅……

冯蕴的心跳得格外的快。

两个时空在脑子里混乱的穿插交错……

尽管裴獗那样对她,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受伤,他会死。这么做的初衷,仅仅想让他兵败,让他尝一尝抛弃她的苦果,也想让那个高傲得不可一世的李桑若感受一番丢失城池的狂怒罢了……

梦里的这个她,真是善良。

冯蕴又冷丝丝地笑。

幸好是梦!

不然,她非得抽自己几个大巴掌。

“陛下,冯姬她……她……只是积郁攻心,并无大碍……”又是另外的梦境画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医坐在她的面前,冯蕴浑浑噩噩间吐得昏倒,又被人抬到榻上。

萧呈过来了。

他好像刚刚沐浴过,换上一身便服,空气里带着好闻的胰子香味,他就像从前那个竟陵王,淡然而立,清朗疏淡。

“积郁攻心,为何吐得那样厉害?”

太医不知在怕什么,目光游移不定,支吾两声,在萧呈疑惑的目光中,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

“臣,臣不敢……”

萧呈音色淡淡,“!”

斯文公子变成了临朝的帝王,有杀伐决断的手段,想要人命如同踩死蝼蚁。

太医以头触地,“冯姬她……她害喜了。”

那声音短暂,低得不能再低了,可乍然落下,舱内便死寂般安静下来。

没有人动,没有人话。

太医磕在地上的头,一直没有抬起。

而冯蕴满脑子都是意外和惶惑……

裴獗一直万般心的,克制而残忍,真是一点也不给她。如果太医没有谎,那便是离开中京的最后一晚有的。当夜他们都很疯狂,好像彼此都预见了这次的离别便是永别,做了个昏黑地,其中一次出现意外,他生生卡在里头脱离不得,无奈地丢了……

冯蕴恍恍惚惚。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似过了很久,才听到萧呈用一种冷淡的声音道:

“今日之事,仅止于此。若有流言传出这艘战船,在场的人,一个不留,诛灭九族!”

“陛下……”

梦境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冯蕴听到船舱外传来一声惊呼。

“世子稍等,我去禀报女郎……”

世子,女郎?

冯蕴被声音惊醒,脑子有片刻的糊涂。

两个不同的冯蕴在同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共生,那个冯蕴眼角带泪,痴痴地望着萧呈,嘴里嗫嚅着,哭求不止。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求求你,我要他,我要我的孩子……”

“我什么都没有了,陛下,我要这个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她好像在垂死挣扎,为那个突然闯入生命的孩子,她想留住他,浑然不顾面前那个年轻帝王已黯如幽冥的脸色,苦苦哀求……

“陛下,我的孩子呀。”

梦里的冯蕴越去越远。

做梦的冯蕴在梦醒后恍恍惚惚……

上辈子,她也是从石观县码头离开安渡,回的台城。

上辈子的那,确实经历了那场战事。可当时她被带上战船,便驶离了码头,根本就没能亲眼看到战场厮杀的场面……

没有听到敖七的痛骂,没有看到温行溯一箭射穿了裴獗的胸膛。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裴獗曾策马追船。

等她醒来,已船至江中,得到的消息正如平安所,北雍军败退,裴獗身中数箭,必死无疑……

然后便如梦境里的那样,她在船上就被萧呈发现怀上了裴獗的孩子,那个从出生就必将受尽磨难的孩子。

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候,做这样的梦?

冯蕴的心脏微微揪紧,渐渐清醒过来,用力呼吸几下,猛地睁开眼睛……

“女郎醒了!”

她看见一张担忧的面孔。

满问:“女郎,你做噩梦了?”

冯蕴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满拿帕子替她轻拭额头的冷汗。

大满道:“女郎在梦里,叫着陛下……”

冯蕴不喜欢大满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在试探什么似的。

她冷笑一声,从满手里扯过帕子,用力的,狠狠擦尽额头的汗,丢出去。

“念念不忘的人,也可能有深仇大恨。”

大满哑口无言。

这时,叶闯在外叩门,声音有些犹豫。

“女郎,淳于世子突发疾症,要找你拿些药……”

冯蕴此刻有点烦躁,心神不宁。

“不要问我,应当问覃将军……”

叶闯道:“覃将军应下了。晋国和云川友好,女郎若有药,给世子方便也是应当。”

冯蕴这会不想应付任何人。

可淳于焰签了契书,二饶合作关系已然达成,涂家坞堡昨已派人去了云川古径考察。

她的合伙人生病了,怎可不管?

即使知晓淳于世子心机深沉,有可能不怀好意,她还是勉强点头。

“让他来。”

淳于焰披了一件柔蓝色的披氅,登上了北雍军运粮的楼船,那张妖艳的脸在面具下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当他出现在冯蕴面前的第一眼,她就察觉出了异样。

淳于焰静静地站在门口看她,没有入内。

那双从来只有戏谑和嘲弄的眼睛,居然流露出一丝难得一见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