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手打组源远流长,自打大明建立国子监那天起,就有学生偷偷抄最新的话本卖钱。 一般来说,他们只能赚上半个月左右的钱。一旦市面上仿印书泛滥,他们手抄的书就没有市场竞争力了。 然而,锦衣卫查禁仿印书,打破了这一传统。再加上正版《金梅瓶》售价太高,又给他们带来更多获利空间。 因此自打《金梅瓶》面世,国子监手打组的人数就与日俱增。 从以前的一二十人,渐渐演变成后来的两三百人。 不过,能吃这碗饭的人毕竟是少数。 毕竟写字慢的渣渣,第一时间就被淘汰了。 能长期坚持奋斗在手打组第一线的,都是日写五千言的快枪手。 解奎就是手打组中的佼佼者,他不仅写得快,口才也好,国子监诸生的手抄本,超过半数是经他之手卖出去的。 他每本书也不多赚,只收一二十文的中介费。当每天销量超过十本后,他就不再手抄改行专职卖书。 干上一段时间后,他不仅掌握了一定数量的客源,还统一了国子监手抄本的市场售价,并且推陈出新,在手抄本的基础上创新性地加入了点评版。 此等点评版一经面世,顿时引发市场震动。不仅引得仿印版读者争相购买,就连部分正版读者都疯狂抢购。 更有一些国子监的助教、学正之类的官员,也加入点评大军,纷纷借助自己的学识和威望,推出各种点评版,引得市场竞相模仿。 到了最后,这种点评版的手抄本,不仅售价超越了正版,就连销量都隐隐威胁到了正版的地位。 朱允熥在锦衣卫得知了这些详细信息后,当即命徐六子等人将解奎捉拿归案。 这一天解奎正在国子监对面的茶楼闲坐,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睁着眼睛四处打量。每当发现有书生打扮的人,就会上前兜售最新版手抄本。 正在这时,他发现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走进店中,他一开始没当回事,因为这种岁数的孩子,还沉溺于撒尿和泥巴的乐趣之中,根本不懂风月的妙趣。 然而,这小少年却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还主动跟他搭话。 “敢问先生,您手里可有最新版的那啥……” 解奎一听这话心里暗暗一惊,随即感慨现在孩子的早熟,才这么点岁数就知道品尝风月了? “小先生可是要点评版?” “嗯嗯!” “不带点评看书有啥意思!” 解奎听小少年这样说,脸上登时露出暧昧的笑容。 “小先生是行家呀,嘿嘿嘿……” “您说得没错,看书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点评,不仅让你懂得更多妙处,还能增添更多乐趣!” “我这儿目前有单评本和总评版,不知小先生想要哪种?” 朱允熥闻言当即好奇地问道。 “何为单评版、总评版,这两本有何区别?” 解奎耐心地解释道。 “单评版就是单个人的点评,不过我这儿跟寻常书生的点评不同,都是书评大家的评点。” “至于总评版嘛,顾名思义,就是将很多书评大家的点评集合在一起,你在看某一段落之时,可以看到很多名人的看法和见解!” 朱允熥闻言心里暗暗纳罕,这才几日的功夫,他们又推陈出新了? “那就每样都来一本吧!” 解奎见朱允熥这样说,当即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书箱,打开后放在桌子上。 “请小先生挑选!” 朱允熥伸头往里一看,只见里边装了满满一箱子的书。他随手拿出一本,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梅山道人点评版!” “这梅山道人不是写赵氏姐妹传的人吗,他也看金梅瓶?” 解奎见朱允熥连梅山道人都认识,心里在微微震惊的同时,更加认定这是个小色鬼了。 “小先生够博学的呀,竟然连梅山道人都知道?” “这梅山道人可是风月话本的行家,他的点评版只要一出,定然引得无数人争相传抄!” 解奎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本比较厚的书,恭敬地递到朱允熥手中。 “不过在咱们的总评本里,梅山道人的点评也位列其中,包括新任礼部侍郎齐先生的点评也在,总之只要买了这本书,就可以同时领略十几位大家的点评,看书的乐趣会更足哟!” 朱允熥一听这话心里更加吃惊了,他没想到齐泰竟然也卷入其中。 殊不知,这正是当时文人的习惯,看书的时候不仅喜欢点评,还以被人传抄借阅的次数多而骄傲。 朱允熥在确定了解奎的犯罪事实后,当即摔杯为号,引得十几个锦衣卫冲了进来,一举将犯罪事实清楚,犯罪证据确凿的解奎捉拿归案。 这次朱允熥充分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将锦衣卫的野蛮力量尽量收缩于一点,从销售渠道入手,一举斩断这条灰产利益链条最重要的一环,使之不至于牵连甚广,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就在他这边大功告成,打算跟着众人回锦衣卫对解奎连夜审讯,逼问其同伙之时,突然看到门口有几十个护卫拦住去路。 朱允熥一看到如此多的护卫,立马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心里暗道这点小事不至于惊动老朱吧,自己这次可是非常克制,只抓了个首恶,并未大肆株连,就算告到应天府衙门也是自己占理,应该没人多嘴多舌去告状吧? 就在朱允熥这样想的时候,护卫后边突然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朱桂,一个是跟朱桂年龄相仿的少年。 朱桂一看到朱允熥就热情地介绍道。 “大侄子,这是你二叔家的朱尚炳,比你大上三岁,你得管他叫声堂兄!” (剧情需要,朱尚炳年龄上调三岁) 朱允熥一听是秦王家的就没啥见礼的兴致了,一个混得去开窑子的藩王,咋看也不像有出息的样子啊。 “哦!” “原来是堂兄呀,朱允熥见过堂兄!” “我还有事,我先行一步啦!” 朱桂一把抓住朱允熥,拖着他就上了马车。 “你二叔可是说了,今天若是不把你带过去,就不让我上席!” “而且我跟你二叔面前也把大话说出去了,你总不能让我丢面子吧?” 朱桂这人没啥毛病,就是喜欢说大话,外加好面子。 朱樉就是深知这一点,随便跟儿子唱了两句双簧,就引得朱桂上套了。 非但拍胸脯作保证,说自己一定能把朱允熥请来,还拉着朱尚炳一起来。 朱尚炳也在一旁帮腔。 “堂弟莫怪!” “家父可是说了,若是请不动你,就打断我的腿。” “十三叔也是怜惜小侄儿,这才强行相邀的。” 朱允熥被朱桂强行拉上马车,满心不悦地说道。 “不就是一顿饭嘛,像谁没吃过是的,还至于让你俩来抓我?” 朱桂闻言嘿嘿一笑,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傻侄子!” “要真的只是一顿饭,十三叔还至于特意来抓你?”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方便说,你一会儿去了就知道了,嘿嘿嘿……” 朱允熥太了解这货了,一定是秦王府上有什么不堪入目的节目,这才引得朱桂这个小色胚如此兴致盎然。 另外一边,秦王朱樉招呼完客人,就跑到后院跟邓氏说悄悄话去了。 “爱妃,你说这招能行吗?” “朱允熥那孩子年岁还小,应该不会喜欢这些吧?” 秦王侧妃邓氏闻言咯咯一笑道。 “我可是听太子妃亲口说过,这市面上最流行的什么金梅瓶的话本,就是你那个大侄子所写。” “您想想,能写出那等书的人,会是一般孩子吗?” 邓氏说到这儿,脸上戏谑之色一扫而光,换成了凝重之色。 “殿下若想成事,这朱允熥必须除掉,其次是朱允炆!” “只有将这两人除掉,您才有问鼎大位之可能!” 秦王听邓氏这样说,脸上立马露出吃惊之色。 “爱妃,你跟那吕氏不是手帕交吗,私交深厚,这样做会不会……” 邓氏闻言顿时知道秦王的疑心病犯了,赶忙微笑着解释道。 “殿下,臣妾都已经是您的人了,自然要以您的大事为主。” “再者说,所谓的除掉也不是非得见血呀!” “须知这世上最毒的毒药,不是鹤顶红,也不是牵机散,而是酒色二字。” “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 “您只要运用好这两样,即可轻松打掉这两个威胁!” 秦王听到这话,脸上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 “此言甚妙!” “就依爱妃之言,咱们把这俩孙子泡在软玉温香的酒坛子里,就不信他俩不上套,哈哈哈!” 两人正谈笑间,前殿的太监过来禀报,说是豫王朱桂和世子殿下,已经将朱允熥殿下给带了过来。 秦王听到这个禀报,立马扔下邓氏赶往前殿。 邓氏看着秦王离去的背影,脸上立马露出得意之色。 只要能除掉这两个皇孙,秦王的太子之位势在必得。这样一来,自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就算不能成为太子妃,等那老东西一死,自己也必定凭借秦王对自己的恩宠,一跃而成皇后! 到时候母仪天下,甭管是吕氏,还是王氏,都将被她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