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显平静的下午,一株兰花慵懒地随着微风摇曳那拱卫在剑形叶片之间的花瓣,看着一切如常的汉国王宫,它舒展叶片,好让阳光均匀地撒上叶片的缝隙。
直到稳健有力的脚步声带来几缕风,让它晃了晃。
“咔,咔,咔,咔.”
接着有说话声从远到近,由近及远。
“织造局已经备好了秋冬季的羊毛,足够做百万件羊毛衣,肥皂试着投放到市场,不过反响不是很好。”
女人的声音说:
“看样子真正要达到我们想要的状态,还很远啊。”
“确实,保暖是生存的必需品,清洁不是,群众还没有富多少,他们算了这笔账啊,觉得不值当。”
男人的声音说:
“等什么时候他们觉得值当了,就说明人民够富裕了。”
“这会是个长期的持续的过程——算上新生人口,我们有将近2000万人,看上去是十分庞大的规模,可实际上呢?人民的贫困、饥饿问题没有解决。”
“他们刚刚能保证有口饭吃,饿不死....我们的汉国好比一个大病初愈差点饿死的人,刚站起来缓口气,能走两步,这种情况下,想让他们跑起来,那是要出事的。”
“我们靠有计划地分配力量强行组装起来的工业系统也是这种情况,它好比背在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身上的包袱,人如果太虚弱了倒下去,包袱肯定就背不起来。”
“民生,民生。”
着龙纹玄色衮服,戴玉冠,身材高大匀称的男人手握一枚卷轴,颇感慨地同身边着粟色曲褶长裙的高挑栗发女人说:
“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始终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啊。”
现在,是无限军官-陆大古和他的追随者-陆大进来到这条历史线的第十六年。
两人的身体年龄已经过了四十五,但无限空间显现了它的力量,躯体巅峰期被极大地延长了——他们的外表年龄依然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只多几分更加成熟的气质,作为岁月积淀的证明。
作为高维存在降下的以推动文明为任务的“触须”。
他们依然在研究怎么种田种得更多,怎么养殖效率更高。
至于成果么,先不说成果斐然的粮种选育了。
发给民众的《母猪的产后护理》已经换了版本。
然后为了加快养殖动物生长、保证肉质,他不断开发精进阉鸡、阉狗、劁猪、骟马、噶牛篮子等等技术,陆大古已经解锁了一个全新的成就———拆蛋专家。
说起来多么高大上的无限军官,推动文明、演变历史、拨动时代、高维穿梭、无限平行时间线。
到了大古这里,最起码在冷兵器时代的此时,经常画风一转,变成大学生知青下乡,解决上至水井怎么打,水坝怎么修,下至鸡舍怎么造,苗距要多少,母猪不下崽等一系列问题,带领贫苦村民脱贫致富,扎实基础,攻坚克难,勇争先进。
而他自己对此的评价是:
“民以食为天。”
“如果连饭都吃不起,还谈什么其他?”
工业萌芽的先决条件,是有足够多的粮食供养一批人脱离土地去干别的事。
脱离了这个基础。
任何决策都是空中楼阁。
“我们依然得控制住脱离土地者的数量,算算今年上半年和去年的粮食、肉蛋产量,不改变民众生存状态的情况下,我们能够供养的脱离土地者数量极限是105万左右。”
“现在我们控制的数量约有85万。”
这85万人里,有30万全职军人,当然,这些军人享有较高社会地位的同时,要参与部分建设工作,可以称之为“生产建设兵团”,但那都是副职,他们的主职——至少陆大古如此灌输——是保家卫国,守护民众。
剩下的55万人则是工人、商人、编制人员。
构成一套精密、良性运行的架构。
“接下来就看化肥厂和实验田的表现了。”
她点了点头:“我们还不知道对付不同作物使用氮磷钾肥的比例是多少。”
农业科技想要真正精深并不容易,确切地说,任何领域想要有所成就都有难度,目前陆大古感到最头疼的难点就在此——氮磷钾矿石他找到了,也能提炼出来,可施肥比例、数量,他完全不知道,大古穿越以前不是学农的。
这里面学问可大了。
如果粗放地不顾配比、数量浇灌施肥,造成施肥过多,不仅无法有效增产,还会成为肥害,引发土地结块、土壤劣化,进而作物倒伏,粮食减产。
“这只能靠长期的农业实验。”
陆大古说:“我们知道它们的用法,知道有配比讲究,已经是作弊了。”
在他的老家历史线,化学肥料最早应用于十九世纪的英不列颠,也就是说,直到那时,人们才更深刻地认识到化学成分对粮食产量的作用,脱离对自然肥的依赖。
而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化肥的作用,知道应用方向,相当于开了半个天眼。
“爹!娘!”
正交谈着,脆生生带着几分焦急的喊声传来。
陆大古和大进看到,陆彻和陆铭突然从过道拐角里窜出来,害怕地躲到大古身后,两个小萝卜头今年五岁半了,又长大不少,可和他们比仍太小,伸手扒肩膀太别扭,攥住他们腰部的衣服倒刚好。
陆正跟着追出来,手里握着竹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大进关切地问。
“二哥欺负我!”
陆铭喊道。
“你胡说!”陆正又气又急,委屈地喊道,“是你们自己要跟我比剑的!你们耍赖!”
“哦?”
陆大古稍作思考,回头看身后,再将目光投到追着三子而来的几名侍卫那里,问侍卫长:
“说下去,刚才发生了什么?”
“禀王上。”侍卫长躬身行礼,“方才大王子殿下与三王子殿下邀二王子殿下比剑,各以一块糖为赌注,胜者通吃,不过大王子和三王子皆败后逃走,二王子殿下一时心急,追赶到这里。”
三子刚到蒙学的年纪,学着认字,还有剑术的入门基础课,偶尔确实会互相竞争。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他对身后的老大老三说: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怎么能不认呢?”
“我....”陆铭怯懦地说,“我就是害怕,他拿着剑过来...”
“正儿,爹相信你的,肯定不是想伤害你的兄弟,是也不是?”
“嗯。”陆正满脸理所当然,“我就想拿到糖。”
“好,误会解开了。”
陆大古亲昵地揉了揉陆彻、陆铭的头顶:
“快把糖给他吧。”
“哦。”
他们听话的给出陆正赢走的糖。
“这就对了。”
他赞赏地再给他们一人一颗糖,告诉他们:“这次赢了只是一时的,以后还有被追赶上的可能,不要自满,这次输了也不要紧,回去多练,下次,堂堂正正地赢回来就好,兄弟之间,输赢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可阿正真的好强....”
陆正在剑术上似乎比陆彻、陆铭更有天赋。
“那就多练,勤能补拙。”他耐心地告诫他们,“我听说,从古至今,能成大事的人不是有远远超过世人的才能,就是有坚韧得不会轻易改变的志向,你们小小年纪,一遇到挫折就松散懈怠,将来怎么能成大事呢?”
闻言,陆彻思考起来,好奇地问:
“父亲也是因为有远远超过世人的才能和坚韧得不会轻易改变的志向走到现在的吗?”
“当然了。”
他颔首,回忆这场任务:
“为父从耕田做起,半生都在打仗和思考让治下的民众过的更好的办法,读书20万卷竹简,方才走到今天。”
“那,娘呢?”
她也回忆起来,唇角带上一丝浅笑:
“为娘与你阿爹一起,打下最初的领地,半生都在和他一起思考治国的办法,读书不下40万卷竹简,方才走到今天。”
“身为王子,你们也要好好锻炼、读书才行。”
两人带着三子在宫殿走廊里行走,去往王宫内的小庄园,陆大古和大进牵着他们的手,正走着,忽然,他问三个孩子:
“彻儿,正儿,铭儿,你们,看到为父头上的冠冕了吗?”
他们的视线聚集过来:
“看到了。”
“它好看么?”
“很好看!”“好看。”
“咳呵。”他轻轻地笑了笑,望向远处,“这顶冠冕很好看,可也很沉重啊。”
“沉重?”
“是的,沉重。”陆大古告诉他们,“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当你选择了什么,做了什么,就要承担对应的责任。”
“你们记着,这顶冠冕会让戴上它的人高人一头,是地位的象征,而这份地位带来的责任就是———就像那句天塌下来高个子顶上的俗语那样,当灾难从天而降的时候。”
“王者有责任为他的子民抵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