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钦最后的话说得太过直白,在场人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让本来心存侥幸想要继续试探的人彻底死了心。
祝钦也适时表现出一丝疲惫,原本簇拥着的众人也就有眼色的告辞了。
祝朱害怕姑母责罚自己,便混在众人中,带着程之航一同溜走。
祝钦见状也没说什么,只领着其余人去了宴会中随处布置的用以歇脚的圆桌小坐。
现下没有了外人,只剩下安家,苏家和几个祝家人,氛围立刻轻松了许多。
“抱歉呀又宁。”祝钦用手轻轻拍了拍安又宁,以示安抚,“委屈你了。”
手背上是一种温暖而柔软的触感,是一种,安又宁很少感受过的,妈妈的感觉。
她勾起一抹温柔而美丽的微笑:“没关系的,我不委屈。”
她缓缓地将美丽的面庞轻轻地靠在祝姨的肩上,以一种毫不逾越的姿态展现着她最大的亲近:“一点也不委屈。”
当被人欺负时,有一个站在你身前,挺身保护你的人,怎么还会感到委屈呢?
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护着,这明明就是幸福。
“反而是我要谢谢您。”她轻声说道。
安又宁的全身心依赖,祝钦自然感觉到了,她抚摸着安又宁长发的手一顿,抿了抿唇,而后还是以一种更加坚定地姿态重复了刚刚的动作。
安又宁则像猫一样,温顺闭上双目,感知着这一刻的踏实与幸福。
又相互依偎了一会儿,祝钦轻轻拍了拍安又宁的头。
“来,好孩子。起来尝尝你书渊哥酿的红酒?”
每个休息的小圆桌旁都有一个女佣在旁边站立。
祝钦向她身旁的女佣招了招手,从她手中的托盘里接过了一杯红酒,亲手递给了安又宁:“你知道的,我一向喜爱喝红酒,于是书渊这次为了我的生日,特意搞了个酒庄,亲自参与酿造。”
祝钦目露嫌弃看向一旁正笑着看她们俩讲话的儿子,话中有话:“你看看他,平时让他进苏家公司里干正事,他不干,像这种歪门邪道他倒是热衷。”
歪门邪道,指的并不只是酒庄。
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大男孩一样,苏书渊喜欢打篮球,喜欢赛车,喜欢电竞。喜欢一切热血激昂,但在祝钦眼中全无意义的事情。
因此极具电竞天赋的他,在母亲的管束下,终是没能上台打上一场比赛。
即便不能真正成为一名电竞职业选手,但退而求其次,为了圆梦,苏书渊头一次没有听母亲的话进苏家企业,而是收购了一个电竞俱乐部。
而他也不是那种无脑砸钱的富n代,凭借他精准的选人眼光,他所率领的俱乐部异军突起,一穿六勇夺tpl夏季赛总冠军。
收购的俱乐部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虽说是抱怨,但祝钦的语气中还是不乏欣喜与骄傲。
安又宁自然也听出来了,她浅浅一笑:“书渊哥亲手酿的不是酒,是一片孝心,外面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祝钦面上笑意更浓,显然被哄得很开心,但嘴上却嗔怪道:“你就会替他说话。”
“快尝尝他这个酒的味道怎么样?要是不好喝,我可是要说他的。”
而后对着身边其余人笑道:“你们也快尝尝味道。”
祝家剩下的几个人都算是祝钦的表侄女,从小与这个姑母接触不多,完全比不上从小被祝钦看着长大的安又宁亲密,对待如今这个位高权重的姑母,也都是按照家中大人的嘱托,尽力讨好。
于是听到她的热情邀约后,忙从托盘上各拿了一杯酒品了起来:
“入口回甘,口感绵延,书渊表哥的酿酒技术真是高超。”
这个酒又是苏书渊尽力为祝钦做的,懂点眼色的人自然是把他夸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安又宁也跟着微抿了一口,口感如丝绸般丝滑,柔软却丰富,的确是很不错的酒。
只不过众人夸的清甜她倒是没有尝出来,反而品出了一种淡淡的酸涩,让她有些不适。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祝钦一直默默关注着安又宁,见她只轻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忙关心道。
“没有。”安又宁自然不会扫祝钦的兴,她浅笑着解释道,“今天临行前在家吃了薄荷糖,余味未消去,我怕糟践了好酒,便想着待会儿用白水漱尽口中的味道,再来细细品味。”
安又宁不喜欢薄荷清凉的口感,但是她却很喜欢吃薄荷糖。随意哪件穿过的衣服兜里都会有几颗薄荷糖,因此祝钦也不疑有他。
一旁的苏书渊闻言,立刻径直走到一旁,为安又宁取了杯白水。
长眉星目,英挺俊朗的少年体贴地拿着杯水,递给一旁的美貌惊人的少女。
青春的场景美好得立刻惹来一众上了年纪的长辈微笑打趣。
忽然间一声突兀的咳嗽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转头一看,发出声响的竟然是整场宴会一直在后方做着透明人的方瓷。
只见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正在品红酒时分了神,猛地被呛住了,正咳嗽不停。
“母亲?”安子馨忙上前给母亲顺后背。
她手中熟悉的薄荷糖盒却一下就吸引了看过来的安又宁的注意,但在她想要仔细看过去的时候,糖盒又消失不见了。
许是自己看错了,小插曲一闪而过,安又宁没有放在心里,她忙有些关心地看向方瓷。
方瓷勉强忍住了咳意,摆了摆手:“没事。”
然后向一众担心的人笑着解释道:“是酒太好喝,一时便喝得有些急了。”
祝钦自然也正担心地看着她,闻言她眨了眨眼,柔声劝道:
“再好喝也不能激动呀。”她顿了顿,“越是好喝的酒,越不能激动,毕竟把自己呛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酒多得是,王蓉,你把我前年收的那瓶酒从酒窖取来吧。”
这场小意外,大家自然都没放在心上,反而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祝钦即将要拿出来的酒上。
众所周知,祝钦是一个红酒爱好者,而凭借她的身份地位,她珍藏的酒,一定差不了。
等王蓉拿出红酒,众人一见果然不凡。这是一瓶45年的罗曼尼・康帝,前几年还在拍卖行拍出了天价。
围观的众人再次不由感叹苏家财力之雄厚,如此珍贵的酒,也是可以随意拿出来与众人分享。
刚一开瓶,一股凋谢的玫瑰花的香气便喷涌而出。令爱酒懂酒的人眼神瞬间直了。
第一杯,祝钦便让王蓉递给了方瓷。
方瓷仪态大方地接过,优雅地品了一口,果然,甘美浓郁,齿颊留香。
而顶着众人钦羡目光的方瓷,却感受到了更甘美醇香的是这瓶酒背后代表着的金钱和权势。
她长呼了一口气,自今日起便一直浅浅挂着眉头的忧虑终是消散了,她如释重负一般笑了,冲着祝钦的方向高举酒杯:“为咱们两家之后的喜事而干杯。”
祝钦闻言愣神了片刻,眼中的笑意随即加深,细长浓密的漆黑睫毛让她的温柔婉约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模糊。
她微笑着举起酒杯与方瓷隔空相碰。
方瓷话中的意思,在场众人皆知是在暗示安又宁和苏书渊的婚事。
因此安又宁和苏书渊自然少不了众人打趣,也是大家看在两个年轻人脸皮薄的份上,才免去了交杯酒,但双双来上了一杯罗曼尼・康帝是必不可少。
祝钦爱喝红酒,跟着祝钦长大的安又宁自然是没少一起喝,因此她的酒量也很不错,两杯下肚是完全不会醉倒的。
而安子馨却不一样,她酒量很浅,因此即便她想喝并且王蓉也把罗曼尼・康帝端到了她的面前,却还是被方瓷管着,以她不胜酒力而拒绝了。
方瓷的拒绝彻底让心情本不太顺畅的安子馨更是生气难过。
自今天到苏家以来,姐姐便一直在前面作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而自己却一直被冷落也就算了。
现在眼见这个酒如此珍贵,而自己却一口也喝不到,反而看着姐姐和书渊哥被众人打趣着,险些喝了交杯酒,一向娇宠长大从未受过此等委屈的安子馨彻底爆发。
不顾母亲的拉扯,借口不胜酒力就独自借口去卫生间而离席。
方瓷担心女儿,而生日宴马上开始,作为安家当家主母却又不好同女儿一起离开。
焦急又希冀的目光便投到了在场另一个安家人身上。
自然,随便叫一个佣人过去找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可以的。
但方瓷知道自己女儿正值气头,只派一个佣人过去肯定管不住她,而她也还算听姐姐的话,再加上安又宁一向沉稳靠谱,将气头上的安子馨托付给她,方瓷是再没有比这还要放心的了。
安又宁一下就领悟了继母的意思。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她无法坐视不管,而生日宴即将开始,开场是长辈们的客套环节,自己即是小辈也不是苏家人,顶多就是安静坐在一旁当背景板,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于是她轻轻拍了拍一旁不想让她过去的苏恬的手以示安慰,而后向祝钦打过招呼,便顺着安子馨离开的方向走去了。
安子馨一向爱娇又爱美,今天特意穿了一双十二厘米高的水晶鞋,在来宴会的路上便一直嚷着脚疼,走路走得很慢。
安又宁本以为自己很快便能追上她,却不想明明前一刻安又宁还看到了安子馨的背影,下一刻她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安又宁左右环顾了一圈,却还是没有看见妹妹身影。
可能是因为正在气头的原因,走路速度变快了,抑或者自己找错了方向?但明明刚刚还看见了妹妹。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安又宁没有多想,她思考了一下妹妹能去的地方,便打算转身直接去二楼休息室。
但刚抬脚,她便是一怔。
安又宁来苏家老宅次数不少,但到底只是作为客人不好随意乱逛,加之苏家老宅实在太大,自己对于地理环境方位的记忆力又很差,她熟悉的地方也便只有祝钦常待的几处。
刚刚一直在紧紧盯着妹妹的背影防止跟丢,并未注意周围环境的变换。
而现在,安又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她好像迷路了。
她此刻正处于一个陌生的长廊之中,宽敞的长廊里是一种和热闹的一楼大厅截然不同的静。
长廊四周装饰着名贵的字画,地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绒毯,它消音效果很好,安又宁八厘米的高跟鞋踩上去也只是一声不大的闷响。
四周没有穿着华贵礼服的来宾,只有几个端着托盘的使者匆匆而过。
抬眸望去,目之所及,走廊的尽头是一个直通三楼的旋转楼梯,红木的材质,似一条红色巨龙一般静静盘踞着。
安又宁定定地看着眼前那条红色巨龙,一种隐隐的熟悉感泛上心头。
她微蹙着眉,使劲思索了一番,总算想了起来。
这里应该是苏家老宅挨着后花园的后门处,离后厨很近。
苏书渊的房间就在三楼,大概一年前,祝钦曾带着安又宁走这条路,从后花园的花房去往苏书渊的房间。
安子馨应该来得不是这个方向。供她们休息的房间在二楼。而此处显然不能直达二楼。
意识到了这点,安又宁便要往回走。
但许是两种红酒的混合加重了后劲,酒量一向不小的安又宁渐渐感到头有些昏了。
她下意识地依靠着身边的墙体,等待这阵许久未感受过的酒劲儿平息下去。
“安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安又宁耳畔响起,一阵淡淡的幽香吹来,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让安又宁有一瞬间的清醒,她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长气,幽香瞬间充满她的口鼻。
她将半阖的美眸缓缓睁开,将眼前人的面孔看了个清――这是一个穿着女佣制服的陌生年轻女人。
“安小姐是醉了吗?需要我把您送到您的专属客房里去吗?还是去找您的家人?”
不等安又宁回答,女佣再次关切发问。
祝钦在苏家老宅有为安又宁留有一间专属客房。听到女佣说出这点,本来对陌生人有着天然警惕的安又宁微微软了些身子。
算算时间,生日宴要开宴了,不想回去打扰众人兴致。安又宁便点了点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道:“送我去客房吧。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