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误食药粉(1 / 1)

世婚 希昀 7382 字 202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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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接下来又是早出晚归,沈瑶很难见到他。

白日她去园子里逛一逛,再去上房陪老太太说话,大家看到她手上的玉镯都很稀罕,纷纷过来捧着瞧,老太太更是高兴的笑成一朵花,悄悄告诉她,“你这镯子独独一个便可买京城一栋宅子。”

沈瑶当场愣住。

她也晓得贵重,却不知如此贵重。

她为了买一栋五百两的宅子省吃俭用,吃尽苦头,谢钦随随便便给她买对镯子就花了两万两。

这厮怎么舍得下手!

老太太就想给儿子申功,不成想吓着了儿媳妇。

沈瑶心里七上八下,手腕仿佛戴着不可承受之重,十分不自在,

“夫君过于破费了。”

这话落在妯娌侄媳的耳郭里便是炫耀。

除此之外,各房更加震惊于谢钦的家底。

离开了延龄堂,几位侄媳凑在荷风轩玩牌,便聊起了这事。

“平日六叔忙于朝政,不显山露水,不成想家底如此丰厚!”

“可不是,我常听祖母说,六叔对吃穿用度不上心,还以为他两袖清风呢。”

五奶奶崔氏与四奶奶许氏均是满脸的艳羡。

二奶奶周氏跟着二夫人掌家,消息比崔氏二人灵通,“四弟妹别这般说,六叔两袖清风没错,可不意味着他没有家底。”

崔氏与许氏瞬间凑了过来,“二嫂,你都知道些什么快些说一说。”

周氏可不趟这趟子浑水,朝坐在一旁自顾自扇风的大奶奶宁氏道,

“多的我也不知晓,你们得问大嫂。”

宁氏见她往自己身上推,脸色拉长,“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周氏瘪瘪嘴没吭声。

崔氏与许氏相视一眼,猜到怕是有内情,各自回去寻心腹打听,崔氏平日大方,路子也多,心腹嬷嬷很快替她问到一些消息。

“听闻老太爷仙逝后留下一大笔家产,这些家产并未分给几个儿子,他只将国公爵交给咱们大老爷承袭,家产全部交到老太太手里,二房这些年为何讨好老太太想方设法把持家业?便是打着家产的主意,二奶奶今日这么一说,怕是怀疑老太爷那笔家产给了六老爷。”

崔氏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阖家的家产,人人都有份,怎么能全部给六房?”

嬷嬷道,“此事还没有定数,奶奶慎言。”

此时此刻的故吟堂,沈瑶也问起了黎嬷嬷,“咱们爷哪来这么多银子买这么贵重的手镯?”沈瑶心里有另外一层担忧,谢钦两袖清风,在朝中声誉隆重,若是摊上贪污的名声,于他不利。

黎嬷嬷道,“夫人不要担心,两万两而已,于咱们爷来说是小数目。”

沈瑶震惊了,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谢钦之间的差距。

“这话怎么说?”

黎嬷嬷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您怕是得问平陵。”

平陵是谢钦心腹,朝平陵打听,无异于觊觎谢钦家底,沈瑶摇摇头,“不必,我只是好奇罢了。”

后来实在不放心,又问了一句,“这些银子来路正当吧?”

黎嬷嬷差点笑破肚皮,“您真是想岔了,爷的银子不是旁人孝敬的,也不是老太太老太爷给的,是他自个儿挣来的产业。”

谢钦当年走南闯北,查出不少官商暗中勾结朝官贪污银两,搜刮百姓,一次遇到十分棘手的重案,为了套取对方情报,遣心腹办了一家钱庄引蛇出洞,不料钱庄日渐壮大,因着声誉极好,远播四海,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皆要与钱庄打交道,后来谢钦索性将钱庄留了下来。

原也不是奔着挣银子去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谢钦从来不将黄白之物放在眼里,也不过问,全部交给底下的人打点,大约是用银子时吩咐平陵去取。他怕是连自己有多少家底也全然不知。

不过这些皆是机密,黎嬷嬷并不知晓,故而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晓得来路明正。

沈瑶默默愧疚了一会,随后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午后歇个晌,一觉睡到傍晚,将将醒来没多久,一个小丫头钻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恭敬地朝她施礼,

“夫人,沈家来了一位公子,给您送了一盒岳州来的艾叶青团,让您尝一尝。”

沈瑶没太放在心上,听着是岳州来的,便没立即回绝,只道,“搁下吧。”小丫头将食盒放下便退出去了。

沈瑶喝了一盏凉茶,碧云已将食盒给打开,上面果然有一笼葱绿的青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信封,碧云啧了一声,将之递给沈瑶,“姑娘,像是刘二公子的信。”

沈瑶一惊,连忙将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雪白的纸笺,寥寥数字,正是刘二哥刘端亲笔所书,约她在府外角门一叙。

这么说,送青团的是刘二哥本人?

沈瑶心一下子噔得老高,又是高兴又是忐忑,不消说,定是沈黎东借着刘家来拉拢甚至是要挟她。

不,要挟他们还不敢,谢钦在此,沈家没胆子跟她为对,怕是笼络居多。

沈瑶自小与刘端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在岳州那十年,与刘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刘端好不容易入了京,她又如何能不去见一面?

她立即换了一件素裙,梳着堕马髻,与以前在岳州装扮相似,出了角门,乍一眼没看到刘二哥,她沿着一丈宽的巷道往北走,乌金西垂,火红的太阳如圆盘挂在天际,余晖将她窈窕的身影长长投在青砖石道上,她瞧见前方转角处立着一身着澜衫的年轻男子。

他手执一卷书册,气度平远悠然,眉梢间那一抹温润如云似雾。

沈瑶定睛一瞧,

果然是刘二哥!

刘端远远地朝她作了一揖,抬眸撞入她温柔娴静的目光里,喃喃而笑,“肆肆,我来京城读书,听沈伯父说你嫁了人,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他与沈黎东提了一嘴,沈黎东身边的侍从便将他送到此处。

他嗓音如这个人一般温润如玉。

沈瑶眼眶顿时一热,与碧云相视一眼,主仆二人均露出喜色,相携往他奔去,

“刘二哥!”

“二公子。”

刘端看着翩然奔来的姑娘,脸上的笑蕴藏几分酸楚,数月不见,她气色十分的好,水嫩嫩的面颊红彤彤的,一双眼如新月般耀眼清澈,刘端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见她跑得额尖生汗,如往常那般便要将袖中的帕子掏出递给她,忽想起她已嫁了人,及时收了手。

沈瑶来到他身边,仔仔细细端详他一番,“你这是在哪读书?”

一副书生的打扮,比在乡下更添了几分书卷气。

刘端解释道,“沈伯父举荐我入国子监读书。”

沈瑶稍稍一番思量,便猜到了沈黎东的目的,这一招还真是...沈瑶暗暗吸气。

不管怎么说,她也希望刘端能有个好前途。

她暂且压下心头的不恁,问起刘端现住何处,吃穿用度如何之类。

刘端面露窘然,“沈伯父替我寻了一抄书匠的活计,我白日在国子监听讲,夜里会去翰林院外面的别苑抄书,听说一月结一次,足够我用度,肆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料好自己。”

朝中六部偶有文书核对或抄录的公务,会从国子监或各部循吏抽调人手,久而久之,户部便在翰林院开辟了一间杂院,专门外包朝廷各类不重要的文书抄录之务,许多家境贫寒的子弟在此兼职,只是这毕竟也是一份报酬不菲的活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挂名,沈黎东替刘端谋得此务,算是帮了大忙。

便是沈瑶,也寻不出错处来,为了讨好她这位“首辅夫人”,沈家还真是绞尽脑汁了。

沈瑶暗自冷笑,并未在刘端面前表露出来,她笑吟吟道,“挺好的。”

“那你呢,你好吗?你父亲告诉我,你嫁了人。”刘端面色和气问,

沈黎东怕泄露自己的动机,并未告诉刘端沈瑶所嫁何人,只道是感激刘家照料沈瑶,便举荐他入京读书。

沈瑶哪敢将自己与当朝首辅假成亲的事告诉刘端,只不痛不痒揭过去,

“我很好,你可还记得当年被我种活的那颗李桃树?我近来正在钻研此术,回头待结了果子我便卖出去,攒了银子便可买个宅子了。”

刘端闻言心口倒涌一股酸气,他问她嫁了何人,她便顾左右而言他,刘端与她一道长大,对她的性子再熟悉不过,定是过得不好,不想告诉他真相。

她虽出身尊贵,却是乡下长大的,在这遍地权贵的京城如何能站得住脚跟。

刘端几乎什么都明白了,心口钝痛,他不再问,甚至强颜欢笑与她探讨嫁接之术。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高峻的身影从另一处巷道绕出来进入刘端的视野,他穿着一件黑青的玄衫,衣摆猎猎,俊美的五官仿佛罩了一层淡淡的寒雾,气势巍然。

刘端嗅到了一丝危险,毫不犹豫将沈瑶往自己身后一拉,防备地看着谢钦。

沈瑶被他猝不及防拉了一把,扭头对上谢钦沉郁的眼,双目豁然睁大,“谢....”意识到刘端在身侧,慌忙住了嘴,与此同时也迅速将衣袖从刘端手中抽离,小跑来到谢钦身侧,

“你回来啦....”

刘端发觉沈瑶与谢钦相识,微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涌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警觉,

“肆肆,你们认识?”

沈瑶面色一僵,转过身来往旁边的谢钦瞟了一眼,谢钦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气度岳峙渊渟,眼尾下垂,带着锐利的弧度,即便不说话,气场依然强大到令人胆寒,刘端在国子监求学,难保今后不会遇见谢钦,再过一年多她也该离开京城了,若叫刘端晓得她嫁了谢钦,回头解释不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鬼使神差地朝谢钦指了指,嘟囔了一句,

“邻...邻坊...”

谢钦瞳仁猛地一缩,

沈瑶不管他什么脸色,又往刘端比了比,

“谢大人,他姓刘,也是我在岳州的邻坊...”

都是邻坊....

余晖落尽,天地垂落一片清明,很好的掩藏了谢钦眼底冷冽的寒意。

一个什么样的人,值得沈瑶当着他的面撒谎,隐瞒他们夫妻关系。

男人的直觉,有的时候也格外敏觉,无论是谢钦,还是刘端,眼神慢慢相交时几乎已明白了对方是什么身份。

谢钦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打量一个人,即便他只是一介布衣。

刘端看得出来谢钦常年身居上位,虽未着官服,那一身赫赫官威几乎掩藏不住。

他双手合袖朝谢钦行了个礼,“晚生见过谢大人。”

谢钦睨着他,淡淡颔首,“原来是刘公子。”

沈瑶既然没与刘端坦白身份,自然也就不能邀请他进府喝茶,刘端敏锐察觉出沈瑶与谢钦之间的尴尬,很识趣地朝沈瑶告辞,

“肆肆,我就住在国子监学舍,你若有事可让沈伯父与我捎消息。”

沈瑶担着谢钦妻子的身份,又怎好随意与外男往来,心想回头怕是得乔装出门去见刘二哥,便笑眯眯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我心里有数的。”

刘端看了一眼墙内亭台相接楼台高耸的谢府,朝二人再施一礼,沿着小巷离开了。

目送刘端远去,沈瑶回过神来,却撞入谢钦幽黯的视线里,她略生几分尴尬,往角门一比,“咱们快些回去吧。”

谢钦深深看着她,没接她的话,先一步跨入角门。

沿着西面长廊径直抵达故吟堂,谢钦脚步快,沈瑶提着裙摆小跑方才跟得上,待谢钦从夹道进了堂内,沈瑶抄近路从浴室的甬道钻进了正屋,来到明间东西张望不知谢钦在何处,黎嬷嬷努着嘴往西次间指了指,沈瑶赶忙掀开珠帘进去。

谢钦端坐在桌案后,手里正擒着一杯凉茶,脸上已恢复了云淡风轻,往窗下的藤椅一指,“坐。”

沈瑶抿唇乖巧地站在他前方,小声道,“我不坐。”她垂着眼,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只是细细一想,她也没什么不对,他们确实是假夫妻。

谢钦抬起眼,目光直勾勾盯着她。

这眼神好像与以往有些不同,沈瑶不敢大意,便挨着藤椅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

谢钦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淡声问,“他是何人?”

沈瑶眨巴眼答道,“就是先前我与你提过的刘二哥,他是我在岳州庄子上的邻坊,他家里两个兄弟,刘大哥已娶妻生子,刘二哥致力科考,他父母皆是庄稼人,刘婶对我可好哩,我年少时不太会动针线,衣裳破了都是刘婶给我缝补的。”

“我与刘二哥一起长大,他教我读书认字,我视他为兄长。”

谢钦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完,眉目低垂目光落在前方的笔架,又似看着虚空,

“所以,和离之后,你打算回岳州?”

沈瑶不假思索点头,“是。”

谢钦眼神阴沉沉的,陷入静默。

沈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却还是解释道,“我毕竟在那里长大,对岳州一带熟悉,邻里乡亲的都对我极好,那边的镇上宅子只要四五百两一栋,我攒些银子回去,买一栋宅子,盘两亩地种果子,营生有了,吃穿不愁....”

再找一个老实人嫁了...

说到最后她嗓音怯怯的,“我就是想给自己安一个家....”

他深深闭上眼,心头躁意一阵又一阵翻滚,半晌,他缓声道,

“我明白了。”

僵硬的起身,大步离开了故吟堂。

沈瑶也没跟着相送,而是从撑开的窗牖处探出一个头,待他走远,方如释重负地吐了吐舌,高高兴兴去了后院寻碧云,碧云刚将挑回的幼苗栽入苗圃里,一身灰扑扑的,“姑娘,您离我远些。”

沈瑶却不介意,抱着她胳膊撒娇,“刘二哥来了,得了空咱们出府去寻他。”

碧云觉察到谢钦好像不大高兴,“侯爷会答应吗?”

沈瑶眨眨眼,心想方才她都已经跟他说明白了,有什么不答应的,“我会说服他。”

“刘二哥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几日咱们便给刘二哥准备些衣裳,回头送给他。”

六月初六是皇后寿宴,前一日老太太遣人唤沈瑶过去交待规矩,路上沈瑶问黎嬷嬷,

“府上准备了什么寿礼给皇后娘娘?”

黎嬷嬷搀着她,“一座十二开的百凤朝阳双面绣巨幅屏风,皇后娘娘五十整寿,陛下早放了话要好好庆贺,咱们府上的寿礼一年前便定好了,这一年来府上绣娘日夜赶工,各房女眷又象征性绣了几笔,权当是阖家女眷协力所作。”

沈瑶明白了。

到了延龄堂,老太太定了明日由大夫人与沈瑶领衔入宫,为了不厚此薄彼府上五位爷的媳妇均去,姑娘里则只让长房嫡长孙女谢京随行。

大夫人是国公夫人,时常入宫,老太太倒是放心,唯独沈瑶是头一回,她很担忧,拉着她嘱咐,

“你夫君是首辅,明日定是万人瞩目,皇后膝下无子,她养尊处优不参与朝争,最是和善不过的人,对你定是款待,倒是东宫那头,你得堤防,无论如何不能离开你大嫂,切记入嘴的东西要谨慎。”

一提到东宫,沈瑶不免紧张,数月前与太子打过照面,那一双阴鸷的眼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先前数次皇宫有赏赐,碍着她与太子的过节,免她入宫谢恩,这一回无论如何逃脱不过。

老太太又嘱咐大夫人要如何看好沈瑶之类,大夫人自是应下。

沈瑶回了房多少生了几分忐忑,甚至如临大敌,她已数日不曾见到谢钦,盼着他回来也好商议明日的事,不成想谢钦始终不见踪影,这一夜辗转睡过,六月初六天蒙蒙亮,黎嬷嬷便唤她醒来。

四五名丫鬟端着钵盂铜盆洗漱之物入内,黎嬷嬷与碧云一道伺候她梳洗,依着她身份十几个丫鬟不算少,实在是她与谢钦的事隐秘,谢钦只留下这五名丫鬟,平日里丫鬟们本分可靠,院子里也没多少烦心事。

入宫赴宴,得盛装出席,少不得要敷一通脂粉,平日沈瑶几乎是素面朝天,只是今日不同,为了应付那太子,她特意将脸厚厚敷了一层粉,显得面庞生硬,再换上一品诰命的朝服,由仆妇丫鬟簇拥着出了门。

女眷们相继在侧门处等候,沈瑶却被黎嬷嬷领着来了正门,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最前,平陵亲自替她打帘,沈瑶便知谢钦该是在里头了,踩着脚蹬上去,果然瞧见谢钦一身一品仙鹤补子靠在车壁养神,听到她进来方缓缓睁开眼。

他脸色略显阴沉,细看还有些许黯然。

沈瑶弯腰进来给他请安,“侯爷。”随后坐在他身侧。

她对谢钦这副模样习以为常。

谢钦罕见盯着她脸瞧了片刻,总觉得与以往不同,后来才发觉是涂了脂粉的缘故,很快便明白沈瑶在担心什么。

“我已安排好人暗中看顾你,你只管跟着皇后与长嫂,宴席结束我会来接你。”

沈瑶头一回入宫,对皇宫宴席一无所知,“我们不一起吗?”

她还当会与谢钦同席,她也安心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本能地对他多了几分依靠。

谢钦看着沈瑶眼巴巴的模样,连日来抑在心底的躁意无端去了些,

“朝臣在奉天殿与宴,女眷在仁寿宫。”

沈瑶小嘴一嘟,神情低落地点点头。

谢钦心又软了,“我不是说了安排人照顾你么?你不用怕,太子绝无可能对你做出什么事。”

皇后也好,三皇子妃那头,他全部已打了招呼,连着皇宫的暗棋也启动了,他会确保沈瑶安全。

沈瑶心里还是有些犯怵,只是她还不习惯与谢钦撒娇,便忍着道,“我知道了。”眉目间隐隐流转出淡淡的忧伤,被人觊觎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现在有谢钦护着,将来离开了京城呢,是能避开太子等贵胄,却也不知会不会再有别人?

她本是一介浮萍,没有生根之处,若哪儿还能让她生几分亲切,便是岳州了,大不了毁容,这是自保唯一的法子。

谢钦察觉她神色黯淡,眉间那抹沉郁越发浓重,原先水嫩光艳的面颊白的有些僵硬,多么好看的姑娘要刻意藏起自己的美,谢钦心里也不好受,连着腔调也软下来,

“你高高兴兴的去,不必遮掩什么,谁也不敢拿你如何。”

沈瑶猜到谢钦看出来她的妆容,有些意外,她还当谢钦眼里看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她腼腆地笑了笑,抚了抚面颊,

“无妨。”

“姑娘家的还是要藏拙些好。”

谢钦眼底一丝黯淡一闪而逝,她本可以不必藏拙,偏生那个路子她不选。

这一路沉默至皇宫,下车时,他扔下一句,

“即便你离了京,我也会安排人暗中护着你,你不必害怕。”

沈瑶怔了一下,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她喃喃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一点点踏入晨阳里,遇见他何尝不是她的幸事。

有这么一句话,便有了后路,沈瑶心头的阴霾散开,人也跟着精神了。

谢家人被率先优待入了宫,谢钦与沈瑶方向不一样,一个往东,一个往北。

沈瑶走出一段距离忍不住往回看,谢钦立在通往奉天殿方向的角门,晨阳在他周身镀了一层光,他负手立着,神情瞧不真切,那道挺拔毓秀的身影却格外让人安心。

他在等着她离开。

沈瑶觉得自己有些像无理取闹的小孩,笑着朝他挥手,随后大大方方往前跟上大夫人。

引路的宫人果然对沈瑶十分关照,一路告诉她宴席的规矩与流程。

寿宴摆在仁寿宫,从正门进了空旷的庭院,里里外外已候了不少人,因着时辰还早,不少女眷不急着入内,相互在寒暄。

大夫人刚要带着沈瑶进去,迎面便有一位夫人殷切地走了过来,熟稔地拉着大夫人说话,“许久不见,上回我家小孙儿满月你怎么没得空来?”

大夫人到了外头便是体面的一品国公夫人,也显出几分雍容的气度来,

“本是要来的,家里女儿出了些事,便让京丫头代我庆贺。”

那夫人目光有意无意往沈瑶瞥,大夫人何尝不知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结识沈瑶,沈瑶客气地打了招呼,“长嫂先忙,我去殿内等候。”

殿内人就更多了,远远地上了抄手游廊,便听得里面传来一片嗡嗡的说话声,笑声接连不断,其中有一道温柔婉转的嗓音格外吸引沈瑶,她嗓音跟夜莺般好听又流畅,能让人联想到慈眉善目的妇人。

沈瑶听了片刻,方慢慢回过味来,这妇人该是她母亲段氏。

还是头一回听到段氏在笑。

殿门洞开,迎面一股凉爽的冰气扑来,殿内该是镇了冰镇,沈瑶随着宫人跨入,无数视线聚了过来,金碧辉煌的殿宇敞耀而明亮,目光所及之处衣香鬓影,语笑喧阗,看到她进来,殿内寂静了一瞬。

沈瑶神色无波径直往前走。

想起前段时日沈瑶为侄女两肋插刀,定是个悍然的性子,大家心有顾虑谁也不敢上前攀谈,只暗道这位首辅夫人好大的派头。

沈瑶走了几步,听到左前方有人朝她亲昵地唤了一声“四妹”,是三姐沈杉的声音。

沈瑶知道躲不过去,便止步朝段氏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沈家三位姐姐簇拥在段氏身侧,还有些不知名的夫人也在,想必是沈家姻亲,大家都殷切且骄傲地望着她,好似在这样的场合,唯独她们有资格与首辅夫人搭上话。

沈瑶面无表情来到段氏跟前,段氏脸上的笑温柔而娴静,像极了一位慈母,“肆肆...”

这大概是段氏第一次唤她的乳名,这样的画面她畅想过无数次,或是某个赖床的早晨,或是某个惬意的午后,又或是她犯了错被她拧起耳郭耳提面命,含嗔带怒,却绝没想到是这样的场合。

些许了麻木了,沈瑶未露出半点情绪,只朝段氏稍稍屈膝,“义母。”

这一声义母并不是段氏想听的,她面色僵了下,很快又露出和软的笑容。

“肆肆,时辰还早,你随我在这里坐一坐吧,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沈瑶深深看着她,想起刘二哥的事,微不可见颔首。

沈家几位姻亲立即逮着机会与沈瑶见礼,其中一人打量了段氏与沈瑶几眼,心直口快道,“我怎么瞧着首辅夫人与沈夫人有几分相像?”

认亲宴已办,段氏脸皮还没厚到出尔反尔,在外头无论如何得认沈瑶是义女,她早就预备着有人这么说,笑得温雅自如,“当初就是看着这孩子与我有几分像,便认了她。”

“果真是缘分。”

与沈瑶打了招呼后,姻亲们均识趣地给她们母女叙旧的机会。

沈柠,沈柳与沈杉三人陪坐,沈杉倒是热情,主动从宫婢手中接了茶递给沈瑶,沈瑶接过握在手里,没有旁人在侧,她也没兴趣惺惺作态,直截了当问段氏,

“你们将刘二哥弄入京城是何目的?利用他来要挟我?”

段氏面露焦急,“肆肆,你怨我我无话可说,只是你也不瞧瞧,我们敢威胁你吗?”

沈瑶面色冷峭问,“所以呢?”

段氏也有些难以启齿,“你爹爹倒也没别的指望,就希望你逢年过节也来走动走动。”

沈瑶冷嘲热讽道,“是,以前在岳州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有人逢年过节来走动走动。”

段氏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她恢复如常,那么多女眷都看着她呢,决不能让人瞧见她们母女不和睦。

沈柠与沈柳面面相觑,二人与沈瑶不熟,也开不了口来劝她,独沈杉悄悄拉了拉沈瑶的袖子,

“肆肆...”她很聪明,并不多劝,只给了一个央求的眼神。

大庭广众之下,沈瑶自然也不会闹得太难堪,无非是见不得段氏两面三刀而已。

段氏见她垂下眸喝茶,又想起一桩要事,问道,“你总是不回府,有些事我来不及交待你,我问你,谢侯爷屋子里可有通房妾室?”

沈瑶听了这话十分不耐烦,“怎么,管起我房里的事来?”

段氏一副教导的口吻,“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提点你,没生嫡长子之前,万不能让妾室爬了床,即便真有,也必须喂避子汤。”

沈瑶气笑,“你当初就该喝避子汤,没准我也能投胎去个好人家。”

段氏听了这话,险些当场断气,可偏生她还不能表现出零星半点,脸上的表情顿时就丰富了,红一阵白一阵,眼睫也颤着,极力忍住怒火与憋屈,甚至还不得不挤出一个僵硬的笑,

“肆肆....”段氏是一个将面子刻在骨子里的人,绝不愿人前丢脸示弱,故而无论沈瑶说什么,她都得受着。

有了沈瑶这句话,她是再也开不了口在人前演绎母女情深。

沈瑶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忽觉好笑,

“皇后娘娘快到了,我便不作陪了。”

沈瑶起身离开。

入了宫诸位命妇的位置便是依照丈夫官衔而定,别看沈瑶年纪轻轻只十七岁,她的位置安排在官眷第一个。

身旁坐着礼部尚书家的郑夫人,户部尚书吕家的吕夫人,个个均是京城最受瞩目的贵妇。

郑夫人是沈瑶与谢钦的媒人,少不了相互寒暄,吕夫人是太子妃生母,端着架子没吭声,只朝沈瑶颔首便是见过礼。

场面越大,沈瑶越不惧,于她而言,她只是京城的过客,以后与这些人毫不相干,犯不着委屈自己去结交,她神色从容,镇静端方。

不多时皇后带着一众皇亲贵胄驾临,沈瑶倒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谢家五姑奶奶谢曼,先前在谢府见过两回,她是老太君的幺女,也是谢钦嫡亲的姐姐,谢曼嫁入皇室为平南王妃,有限几次相处,谢曼对她并不热络,沈瑶与她也是点头之交。

皇后身侧还有两位年龄相仿,气势华贵的宫嫔,左边那位神色端肃一看就不太好惹,甚至眉宇间与太子有几分相似,当是太子生母戚贵妃,右边那位一身湖蓝色薄褙,神色沉敛清淡,想必是三皇子的生母李贵妃。

再往后跟着的是一身银红间明黄宫装的太子妃,往后的莺莺燕燕,沈瑶便不认识了,只感觉有一道目光几乎是迫不及待越过人群打量过来,沈瑶摸不准她是何人,瞧着位份不太高,该不会是东宫的妃嫔?

来不及细想,皇后已当先发现了她,细长的凤眼缓缓眯起,好一阵打量,

“这便是咱们谢首辅的夫人吗,本宫可算见到你了。”

大家先跪下行礼磕头,皇后又吩咐身旁的女官亲自将几位重臣女眷搀起,除了两位贵妃坐在皇后身侧,皇亲坐在皇后左下,官眷坐皇后右下,右下首第一个位置便是沈瑶。

皇后因没见过沈瑶,拉着她说了好一通话,皇后无子,性子和善看得开,她眉目温柔,就连眼尾那几道皱纹看着都亲切,沈瑶对她生了几分好感,心想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气度胸襟无人能及。

各府掌中馈的夫人依次上前献礼,这个空档,沈瑶再次感受到太子妃身后那名粉裙女子对她投来的深深敌意,想是旁边的郑夫人也察觉到了,悄悄与她道,

“那位是太子的戚侧妃,戚贵妃娘娘的侄女,与太子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平日十分受太子宠幸。”

原来如此,定是将她当做眼中钉了。

沈瑶摇摇头,不做理会。

沈瑶在打量对方时,那戚侧妃也正与身侧的宁侧妃议论沈瑶。

宁侧妃盯了沈瑶许久,“瞧着也不怎么样,殿下是如何看上她的?”

戚侧妃就更不满了,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就是,那张脸干巴巴的,涂了那么厚一层脂粉,就为了这么一个乡下女子,殿下竟然抛下整个后宫。”

“输给这么一个女人,我心中不服。”

眼见戚侧妃有些按捺不住,前方的太子妃扭头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今日是什么场合,侧妃要给殿下丢脸吗?”

戚侧妃轻哼一声,忍气吞声闭上了嘴。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宁侧妃,宁侧妃立即垂下眸,这两位侧妃平日就爱掐尖吃醋,比起她俩,太子妃倒是巴不得沈瑶能入宫,一个沈家义女一旦入宫必须捏在她手里,而她也可以利用沈瑶来对付两位侧妃。

至少绝不会出现戚侧妃一家独大的局面。

太子妃转过身后,戚侧妃对着她背影瞪了几眼,这时,上方的戚贵妃朝她望来,戚侧妃敢对太子妃无理,就是因为婆婆戚贵妃给她撑腰,面对戚贵妃戚侧妃就老实多了,连忙端正坐着不动。

她今日也是有备而来,太子三月多不曾临幸后宫,此事已招来戚贵妃十分不满,昨夜戚贵妃便将她唤了去,言下之意让她想法子,戚侧妃绞尽脑汁寻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粉,正打算今日借戚贵妃的手让太子喝下。

东宫后宅里,就属她姿色最为出众,只要太子回后宫,一定会临幸她。

戚侧妃劝自己沉住气,静待太子来拜寿。

女眷献礼结束,皇后吩咐开宴,钟鼓司歌舞助兴。

各人面前摆着一张小几,陆陆续续上了十多道菜,沈瑶记着老太君的吩咐,装模作样吃了一些,实则滴水不沾,身旁的郑夫人瞧见了,猜到她有顾虑,悄悄将自己吃过的一叠豆沙糕,夹了几块给她,

“垫垫肚子。”

沈瑶感恩戴德,“多谢您了。”

两块豆沙糕下肚,沈瑶咕噜噜的肚皮果然舒服多了。

宴席过半,外头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

“太子殿下驾到...”

沈瑶纤手一抖,悄悄将筷子搁下,随同其他命妇一道起身给太子行礼。

余光中,那道明黄的身影大步跨入,他个子也极高,与谢钦几乎不相上下,面容仿佛被刀削过似的,棱角格外尖锐,就连那目光也如刀斧般压来。

沈瑶明显察觉到太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将面额压得更低。

他步伐越近,来到皇后跟前,离着她只有三步远的位置,

“儿臣恭祝母后千秋无极,洪福齐天。”

太子在跪下的同时,悄悄朝沈瑶投来一眼,因着没了身高差距,二人这一眼对了个正着,太子眼神极深,跟鹰隼一般令人心悸,沈瑶心猛地一跳,赶忙垂得更深。

太子唇角往上扬了扬。

皇后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温和地笑道,

“难为你有孝心,快些起来吧。”

戚贵妃在一旁淡声道,“这是应该的,来人,上酒,”

一位宫人端着锦红漆盘一步步往前来,等着太子给皇后祝酒。

戚侧妃看着盘中那一杯酒,心咚咚直跳。

太子率先接了过来,擒在手中,他并未第一时间给皇后敬酒,反倒是目光朝沈瑶投来,他见过沈瑶一面,那张春花秋月般的脸令他念念不忘,沈瑶刻意涂上厚厚的脂粉,反倒让太子觉得她可爱。

她越逃,他越在意。

首辅之妻怎么了,待将来他御极,便是他的人。

太子罕见浮现一脸温和的笑,看着沈瑶,

“母后,先前儿臣对谢夫人多有得罪,今日想借此与她赔个不是。”

皇后一愣,大家纷纷朝沈瑶看来。

沈瑶摸不准太子是什么心思,狐疑地看着他。

皇后清楚个中缘故,头疼地看了一眼戚贵妃,戚贵妃眉心皱起,“太子何意?”

太子将酒杯往沈瑶跟前一递,“只要谢夫人喝了这杯酒,今后便是化干戈为玉帛。”

当朝太子将姿态摆到这个地步,沈瑶若不答应,就是冒犯储君之威。

她无措地看了一眼郑夫人,郑夫人神色未动,没有阻止其实就是默许。

她又看向皇后,皇后想了想,朝她颔首。

沈瑶咬了咬唇,这是宫人给太子备的酒,太子转递给沈瑶,想必不会下毒。

况且,太子若当真给她下毒,能这么明目张胆?

皇帝还在呢,太子不可能猖狂到这个地步。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郑夫人放心让她喝。

沈瑶深吸一口气,双手合在腹前朝太子屈膝,

“殿下误会了,臣妇与殿下素不相识,何来得罪之说,殿下与夫君也只是政见不合,此事朝野皆知,殿下如此慎重,倒是叫臣妇与夫君惶恐,只是殿下之心意,臣妇不敢推拒,饮此酒,以示臣妇与夫君对殿下之敬意。”

太子眯眼一笑,“夫人雅量,孤佩服。”

沈瑶定了定心神,接过那杯酒,看着清澈的酒盏,她咬牙一口饮下。

那头戚侧妃面色发胀。

戚贵妃警告地看了侄女一眼,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若露出马脚,少不得担个给太子下药的罪名,阴差阳错给沈瑶喝了,也便罢。

太子满意了,随后又重新斟了一杯酒给皇后敬酒,离去时,目光在沈瑶身上落了落,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东宫的嫔妃,戚侧妃等人面若死灰。

沈瑶喝了酒,心里反而踏实了,看样子太子是不打算再为难她。

熬到寿宴结束,皇后留诸位女眷听戏,沈瑶借口不胜酒力要出宫歇着。

皇后吩咐谢家大夫人与段氏送她出宫。

大约是谢钦听到了消息,午时刚过,他一身绯红官袍出现在仁寿宫殿外,看到沈瑶被谢京等人搀着小脸红扑扑的出来,他脸色微沉,上前牵着她往宫外走。

谢钦既然亲自来接,谢家媳妇们便如释重负,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继续逗留在宫中玩。

出了仁寿宫的角门,来到通往东华门的宫道,沈瑶心里彻底踏实了。

谢钦却不放心,侧眸问她,

“可有不舒服?”

沈瑶摇摇头,“我只饮了一小口,并无大碍,就是肚子有点饿。”

那模样有些委屈,想是饿坏了。

谢钦脸色转缓,“出了宫便给你买吃的。”

“我想吃葱油饼。”

嗓音带着几分天真,像个讨好大人的孩子。

谢钦忽然生出一种养女儿的错觉,仰眸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天光,“给你买。”

已经避开了人群,谢钦下意识便要松开她,谁知手一抽,沈瑶反而抓了下,这一下仿佛在他古井无波的心挠了挠,谢钦意外地看了一眼沈瑶,沈瑶全然不觉,双目无神,一副困顿的模样,依赖着他往外走。

定是又饿又困。

谢钦也就没撒手。

天热,手心不一会出了汗,沈瑶还没有松开的迹象,谢钦也是纳罕,只得继续牵着。

沈瑶走了一段浑身黏糊糊的,最后抓着谢钦的袖子,几乎是由他半拖着出了宫,来到东华门甬道下,谢钦一招手,平陵立即架起马车迎了过来。

谢钦将沈瑶扶着上了马车,吩咐侍卫去买葱油饼,

又与沈瑶道,“我回衙门,你回去好好歇着。”

里面的沈瑶已趴在马车的软塌,听了这话有些失望,愣生生地掀开车帘,一双昏懵的眼迷糊望着他,

“你好久没检查我课业了,我已将文鸣的字帖临摹好,你给我瞧?”不知是不是在宫里受了惊吓的缘故,现在看到谢钦格外依赖。

碎发黏在她额前,清晨涂得那层脂粉已被晕开,露出粉桃般的面颊。

谢钦喉结微滚,眼神深深,“好,夜里我早些回来。”

“就这么说定了,谢大人可不要食言。”沈瑶笑眼弯弯,媚而不知,就往软塌倒了去。

谢钦不放心,再三叮嘱平陵,“回去备好醒酒汤,若有不对,立即告诉我。”

平陵应是。

谢钦离开不久,侍卫便买来三个葱油饼,沈瑶实在饿坏了,塞了一个给碧云,自个儿吃了两个,吃完人果然精神了,回了府,黎嬷嬷这厢也沏好了醒酒的蜂蜜水,沈瑶喝了一口,入内沐浴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裙,舒舒服服睡去了。

期间黎嬷嬷瞧过她几回,呼吸均匀,面无不适,便递话给平陵,告诉他沈瑶无碍。

下午申时,天突然转了阴,到了傍晚,灰蒙蒙的天际炸开两道雷。

谢钦结束一日的公务坐在书案张望长空。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的前兆。

门扉忽然被推开,露出郑阁老笑吟吟的老脸,他手搭在门栓,怀里还揣着些公文,“清执,今日也是吕尚书的寿日,白日在皇宫喝了皇后娘娘的酒,今夜该去吕家吃席,中午我不是听你答应了么,怎么这会儿坐着不动?”

“再晚,外头该要下雨了。”

谢钦目色如渊,今夜着实有应酬,只是偏生答应了沈瑶,这样的小事本不值得权衡,即便他不回去,沈瑶也不会生气,却不知为何,他枯坐在这案后,犹豫了许久。

他早已不是青葱无知的少年,连日来心里的躁意,与此时此刻的犹豫,意味着什么,谢钦心知肚明。

抬手将冠帽搁下,起身往前,

“走。”

郑阁老只道他与自个儿一路,嘴里喋喋不休,“这一月有半日在下雨,淮安水势必定又涨....”

“吕尚书也真是的,明知你与太子不合,还非要拖着你去赴宴,他今夜可是搭了一台戏,等着唱给你听呢.....”

“陛下老寒腿毛病又犯了,每到阴雨天气便疼得厉害。”

“哎,多事之夏呀。”

半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郑阁老沿着长廊走了一段发现谢钦徒手遮雨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哎哎哎,你去哪儿?”

远远的,那道巍然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隔着雨帘扔来二字,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