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妈妈
余清韵的房门在她睡回笼觉后再次被敲响,她拿出手机一看,早上十点半,这个早上她第二次被弄醒了。
房内开着空调,落地窗的厚重窗帘昨晚就被余清韵给拉上了,白天的时间里,房间里像是晚上。
“扣扣扣”门外又一次响起了敲门声。
余清韵原本猜测这次又会是陈杰或者李仁贵,但这第二次的敲门过后,房门外面的人并没有出声,不像是陈杰和李仁贵。
如果是这两人,大概就是一边敲门一边喊她名字。
余清韵叹了口气,下床,打开门。
走廊外的光线让余清韵忍不住眯起眼睛,用手遮了遮眼皮。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酒店工作制服的女性工作人员,她身后还站着两个男人。
酒店人员说:“不好意思客人,打扰到您了。有两名客人想要找您谈些事情。”
余清韵一头墨发披散,只伸出一个头,看向酒店人员身后的两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一个则是人到中年。
余清韵反复确认了他们的长相,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两个陌生人,既然是陌生人,那有什么好聊的?
“不认识,你们可能找错人了。”余清韵说。
那位中年男人上前一步,拿出了一个皮夹,在余清韵面前打开,露出他的警号,表明身份:“我们是便衣,过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关于莫立鹤的事。”
房门后面的余清韵眉眼没有任何的情绪表露,她墨沉沉的眼珠子瞥了一眼这个皮夹上的信息,又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年轻的男人,没有说话。
中年警察对那个年轻男人说:“小陈,拿出来给余小姐看看。”
余小姐?看来他们是对她做过调查了?还是说酒店服务人员给的入住信息里面有她的名字而已。
那位名叫小陈的警察也给了余清韵查看他皮夹上的警号和图像,表明自己的身份。
余清韵自然地点点头,一副要在门口这里和他们交谈的意思。
中年警察说:“余小姐,要不我们还是进去谈吧,有些事这里不方便说。”
余清韵的房间是李仁贵和陈杰背着她来酒店订的,房间里有些凌乱。
最主要的还是陈杰帮余清韵拆开了她手臂上的一堆绷带,绷带上有着大片红褐色干涸的血迹和黑色的邪祟血液,散落在洁净的地板上。
余清韵换下的短袖扔在床头柜的台灯罩上,黑色的还好,看不清上面的血迹。地上换下来的灰色裤子上就有的暗色的渍迹。整套衣物和绷带都散发着腥臭味。
余清韵其实从一开始就仔细观察了这两个陌生男人的神情,他们脸上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绪,滴水不露。
他们开口之后,余清韵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比,再正常不过的,但是心底里转悠了好多个想法。
她很确信自己和陈杰,李仁贵醒来之后只是在阳台上看到了救护车,没有接触过莫立鹤。警察能过来找她谈莫立鹤的事,只能说明昨晚莫立鹤被救护车抬走以后并没有死,而是和警方透露了她的消息。
莫立鹤到底会和警察那边说什么?是说她是邪祟这一可笑又不科学的身份,还是说莫立鹤半夜受伤被救护车抬走和她有关。
余清韵没有在第一时间内答应两位警察的话。
“余小姐,你这是不方便吗?”中年警察问。
余清韵眼睛微动,移到他身上,笑着说:“可以进来,只是女生的房间可能会有些东西。麻烦你们在外面等一下,我收拾一下房间里的东西。”
中年警察理解地点点头。
余清韵关上门,把地上的绷带,裤子,台灯灯罩上的短袖都捡起来,思索了一下,把这些东西都用李仁贵包药品的塑料袋装起来,绑紧,扔到床铺底下。
之后又把这些拿出来的药品全部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房间里一直门窗关闭,开着空调,余清韵又把落地窗打开,窗帘全部拉开,阳光铺满整间卧室,把已经差不多习惯黑夜的余清韵双眼弄得刺痛,她不自觉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泪水不停的流,流了挺多的,连余清韵自己都被吓到了。
她抽出床头柜上的一张纸抹了抹眼泪,然后把纸巾放入裤子口袋里。
自从昨晚过后,她发现自己不近视了,但是最近眼睛非常的敏感。
余清韵打开酒店里的风扇,吹走室内点点腥臭味。
过了几分钟,余清韵才关掉电风扇,拉上落地窗,把一半的窗帘拉上,保证她的床铺处于阴影之下。
房间内的光线暗了一点,余清韵的眼睛好受了不少。
确认房间里再没有什么可疑奇怪的东西和气味以后,余清韵走去玄关处,打开房门。
门外只站着两名便衣警察,刚才的酒店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
他们一起进入了余清韵的房间内,坐在床尾的小沙发上,余清韵坐在自己床边。
小沙发正好被阳光照射,白绒绒的毛毯铺在沙发上,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带了亮光似的。
而余清韵则站在了黑暗阴影处,墨发垂散,更让人捉摸不透眼睛里的情绪了。
双方一黑一白,隐隐形成两方之势。
中年警察一开口,余清韵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对方没有废话,不像风霁月那样屁话连天的多,开门见山,把余清韵弄得有些懵了。
“恭喜你们昨晚顺利脱离了酒店邪祟的纠缠。”
余清韵心底里震惊。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莫立鹤真的把酒店邪祟和她是邪祟的事情告诉了警察?
不对,按警察目前的态度和警方敢排出两名警察直接来找她这一行为来看,莫立鹤应该没有说她是邪祟。
但是,警察说这句话也代表着他们至少被莫立鹤告知了酒店邪祟的事情,他们还真的信了莫立鹤说的话。
他们居然会相信这么不科学的事?
余清韵在中年警察的警察证上看到他的名字:“刘警官,莫立鹤和你们都说了?”
她话语里的不确定倒是让两名警察有些惊讶起来。
刘警官说:“你,李仁贵,陈杰,钟世荣和莫道长难道不是一起成功脱离的吗?”
余清韵说:“你们警方也会信这件事吗?”
刘警官笑着,说:“看来莫道长之前没和你们说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们早在这段时间里就发现了国内外这些恐怖事件频发,最后发现了不对劲,特别是我们也有人员有撞邪经历。”
“现在我们和那些玄学界的修行人士有合作,还专门成立了部门。”
“莫道长和我们说了余小姐的过人身手,我们慕名而来,是想询问一下余小姐有没有想要加入我们部门的意愿。”
余清韵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说呢,真不愧是国家大机器运作,余清韵从她开始撞邪到现在不超过一个月,上面已经开始对此事开始有所注意并成立相关部门展开措施。
决定很快,动作很迅速。
余清韵说:“我只是一个身手还算可以的普通人。你们不是和玄学界展开合作了吗?”
刘警官说:“国家对灵异撞邪方面远没有玄学界那么了解,合作意味着处于下风,我们需要发展自己的新鲜血液。”
“那我冒昧问一下,莫立鹤到酒店里入住是巧合吗?”余清韵说。
刘警官摇头,说:“当然不是巧合。他是玄学界那边的人,来到酒店就是因为探测到了酒店浓重的怨气。”
余清韵说:“你们在发现酒店有问题之后想过找个理由疏散酒店房客吗?”
“莫道长发现酒店怨气深重以后已经第一时间入住酒店,”刘警官说,“我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疏散群众。”
“不过也幸好,只有几位撞邪了,并不是全部酒店客人撞邪。”
刘警官又说:“那么,余小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们部门人员也算国家公职人员,而且因为部门特殊性,待遇条件非常优厚。余小姐刚刚高考毕业吧,大学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和学校商量,如果没有什么大碍,你还是能正常毕业的,不用担心因为工作而荒废学业。”
余清韵真的不想再撞邪,也不想和这类事情打交道,说:“抱歉。”
刘警官见她拒绝了,也只好站了起来准备带人离开。
他走了几步又返回,仍然坚持不懈,递给余清韵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说:“我们很珍惜这方面人才,如果余小姐哪天突然改变主意了先可以来找我们,我们随时等候。”
余清韵礼貌地接过纸张,点头,问:“对了,刘警官,我想问问莫立鹤他现在还在医院吗?具体的病房在哪里?”
刘警官说:“他昨晚刚出icu转出。”
随后说了莫立鹤的病房。
余清韵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送两名警察离开房间。
她知道,能来招揽她,说明上面已经把她调查得干干净净,她从小到大就没有习武经历,也和这些神神鬼鬼碰不着边。她身上的猫腻很多,不过上面的态度似乎没有要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看来即使是上面,也要遵守法律,维护公民权益。至于电视剧或者小说里面那些会刻意针对询问她身上秘密的事情,上面还是做不出来的。
简而言之,上面知道她有问题,但是上面不能把她如何,而且还要因为玄学界的原因拉拢她,为自己注入新鲜血液。
在弄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后,余清韵确认自己不会有事,开始放心。
关上门,余清韵早上被这么折腾了两回,已经彻底不困了。
她把黑色背包和包里风霁月的头颅放在房间里。
匕首需要随身带,现在匕首要是不在身边,余清韵一定浑身没有安全感。
她把匕首用绷带缠起来,插在裤子腰口处,用短袖的下衣摆遮起来。
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确认带好了防身武器和联络工具之后,余清韵走出门了。
她旁边的两个房门紧闭,不知道陈杰和李仁贵到底是还在睡所以没有出现,还是睡醒了出门有事要办,毕竟她听李仁贵说最近在处理陈杰转学的事情,要忙前忙后的。
余清韵在路上找了的车去当地的人民医院。
她并不担心莫立鹤处于哪个医院,因为安都县只有一家公立医院。
余清韵进了医院,中途又有些迷路,不熟悉医院,问了问窗口的工作人员和路上碰到的护士,磕磕绊绊的终于来到了莫立鹤得病房前。
莫立鹤的病房房门关闭,余清韵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一扇小玻璃窗看向里面。
莫立鹤因为这次事件的特殊性,从icu出来以后住在单人病房里。
余清韵只看到一面蓝色的遮挡帘拉起来,正好挡住床上的病人,门外小玻璃窗的角度根本看不见床上的病人。
大夏天的,又是临近中午的时间,余清韵已经起了些薄汗。
她敲了敲病房的房门。
“请进。”里面传来莫立鹤的声音。
余清韵打开门,病房里空调的凉气让她变得有些舒服起来,她关上房门,绕开蓝色遮挡帘,看到了病床上的莫立鹤。
莫立鹤看到她的到来,并不意外:“你来找我想问什么?”
“怎么不说我是来看你的?”
“……我想你并不是一个能被肢解后会原谅他人的活佛。我们也没有多少交情。”
余清韵毫不客气,拿来旁边的蓝色折叠椅,坐在上面,说:“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事要问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
“你先说。”莫立鹤说。
“梦醒之后,我们身上都没有伤,那你又是怎么进医院的?”余清韵说,“又或者,你醒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莫立鹤否定了余清韵的猜测:“醒来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你或许忘了我身上的伤是纸人死亡的反噬,这股反噬是灵体上的,不是单纯梦里梦外。醒来以后我是自己撑着最后一口气打的救护车。”
余清韵说:“你是自己打的救护车,那么那些死去的酒店经理几人是怎么打的救护车?”
她知道莫立鹤和警方的关系,警方肯定也对死去的人展开调查,莫立鹤和警方在这次酒店事件里信息共享。
“他们醒来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死去,”莫立鹤说,“而是以各种各样弄出动静的死法吵到了隔壁的房客,然后被发现异常。”
“所以说,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还有气?”
莫立鹤点头:“濒死,然后抢救无效,死亡。”
“你为什么没和警方那边说我是邪祟?”余清韵在想,该不会是因为之前在电梯里的举动感动了莫立鹤,和他并肩作战把他感化了吧?
“因为你的血是红色的,不是黑色的,”莫立鹤说,“没有确凿的杀人证据和你不是邪祟的证据,单从一个圆盘测定看,那边是不会处理你。”
听着莫立鹤的语气,他个人仍然认为余清韵是邪祟。
“你可真是思虑周到,”余清韵说,“那你为什么还坚持认为我是邪祟?”
“因为我相信圆盘,”莫立鹤说,“它从不出错,这次也不例外。”
余清韵说:“你既然觉得我是邪祟,那又为什么要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你算是救过我。”莫立鹤已经有些累了,闭上眼睛回答。
电梯里的事情起因是因为余清韵单方面把他拉进去的,活下来了他也不会感激余清韵最后关头用他的符箓将邪祟消灭。
抛开这个不谈,他的纸人被反噬之后,余清韵把他扶上床,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是听到了门窗外邪祟的动静的。
之后他又做了个梦,他在梦里破除了杀局,将他们彻底带离酒店邪祟的梦境纠缠,但做梦也需要时间,他在昏迷做梦的期间,余清韵面对邪祟暴动,没有抛下他,而是选择保护他,所以他才有时间破除杀局。
换句话说,余清韵救了他。要是他昏迷期间被邪祟杀死,那就真的死了,而余清韵他们大可以直接跑掉,选择一个房间睡觉,换他们自己做梦破除杀局。
余清韵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说:“你的气色并不好,除了刚从icu出来以外,你有没有发烧做梦过?”
她想知道莫立鹤有没有被诅咒。
谁知莫立鹤摇摇头:“没有。”
“也没有梦到酒店?”
“没有。”
余清韵真的没话说。为什么人家没被诅咒,她老是被诅咒?
虽然说诅咒对她也有好处,但诅咒加速了她死亡的步伐。
余清韵说:“最后一个问题。昨晚你反噬昏迷做梦后,你梦见了什么?”
这一次的问题让莫立鹤沉默了好久,久到余清韵心里不详的预感开始冒出。
“酒店,”莫立鹤对上余清韵的眼睛,说,“还有你。”
还有,她。
为什么会有她?
“为什么会有我?”余清韵的睫毛颤了颤。
莫立鹤已经闭上了眼,只是说:“你说过,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他没有给余清韵答案,余清韵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拒绝。
莫立鹤究竟在梦境里看到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余清韵问不出什么了,站起身要走出病房,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响起莫立鹤的声音。
“下一次再见,希望我们不会像第一次一样剑拔弩张。”
“但你要是被我发现杀了人,那就另当别论。”
余清韵没理他,也没回应他。
下一次见面?种花家幅员辽阔,他们不出意外就不会再次见面。
她走出医院,准备打车回到酒店继续宅在房间里当米虫。
期间在车上,李仁贵给她打来的电话,余清韵接通。
背景有些安静,但能听到刚开头陈杰的声音,然后就是李仁贵说话:“小余啊,你现在在哪里?我们找你准备出门去吃午饭,发现你在房间里没理我们。”
余清韵把自己去医院的事情根他们说了一下。
李仁贵说:“放轻松点,小余你也很不容易了。今晚我和陈杰准备带你去逛逛安都县,费用我全包了,随便玩。”
余清韵是真的很累,精神上和□□上的疲惫,精神上是高度紧绷后的些微神经质,只是一直被她死死地压住没有表露,但她发现自己在不停询问莫立鹤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就像一个随时绷紧要拉断的弓弦。
□□上是不断产生的外伤,即使这些外伤现在在她非人的恢复力下能够痊愈,但带来的疼痛每每让余清韵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全身疼痛不已。
余清韵很累,很想放松,她放松的方式就是想找一个宁静和谐的地方一直呆着,睡觉,吃些好吃的,玩手机。
于是她拒绝了李仁贵晚上到处跑的邀请:“不了李叔,我想今晚好好在房间里休息。”
李仁贵说:“那你真的很累的话就好好休息吧。我今晚和小陈出去玩,顺便回来给你带夜宵。”
余清韵说:“好。”
虽然说现在看上去能松一口气了,但余清韵发现自己身上还是有许多的问题没有解决。
这些问题也全都是大问题。
第一个,她要怎么摆脱风霁月?要找个机会把他给扔了吗?
第二个,她每次被诅咒后,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大邪祟到底是谁?那个大邪祟绝对是她见过最恐怖的邪祟,无论是寺庙里的石像,公交车里的群鬼,阴鬼路上的黑裙女人和电梯里的那个厉鬼都比不上它。她是被这个大邪祟盯上了吗?那说明她是不是还需要风霁月的答疑?
第三个,也就是目前最紧迫的问题,这个问题让余清韵的心总是高高悬起,就怕贸然坠下砸个粉身碎骨。
那就是她爸爸妈妈的问题。
余清韵一直感觉家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自从离开家后,余清韵渐渐感觉到手机里的妈妈越来越奇怪。
爸爸妈妈还会有假的吗?
余清韵手机振动,铃响。
她坐在的车上,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上赫然有着两个大字。
【妈妈】
来电了。
原先都是她主动打的电话,而这一次,妈妈打来了电话。
第52章 来电
“铃铃铃”
“铃铃铃”
“铃铃铃”
“小姑娘,”的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余清韵,“要不你接一下电话吧,一直响着也不是个事。”
她确实应该接电话,因为她回家是迟早的事,接电话或许能更多的得到一点关于爸爸妈妈的事。
余清韵接了电话。
“……”那头没出声,只有电流滋滋声和不知名的嗡响。
“喂,妈,怎么了。”余清韵主动开口说。
“女儿啊,”电话那头的妈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妈有好些时候没见你了。”
“马上了,还有好几天吧,”余清韵说,“妈,你还记得爷爷奶奶吗?”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妈妈声音透过电流频率开始有一瞬间的低段,“你想爷爷奶奶了?”
“是有些想了,”余清韵开始试探,“我想去看看他们了。”
“傻孩子,”妈妈笑了笑,声音尖锐得让余清韵的耳根子上的寒毛竖起,“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等到了清明再带你去祭拜一下爷爷奶奶去。”
清明祭拜吗?余清韵若有所思。
“妈,你和爸最近都在做什么?我发现你们最近有点忙,连陪我去寺庙里上香的时间都没有了。”余清韵说。
“确实有点忙,”妈妈说,“忙着……”
“噗呲”又是熟悉的电流爆开的巨大声响,大到没有打开免提,就连坐在前面的的车司机都听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余清韵。
余清韵赶紧把耳朵拉开,等着电流声又慢慢微弱下来。
“小妹,或许你该换个手机了。”的车司机调侃地说。
余清韵朝他笑了笑,没应。电流声已经弱了下来,她再次把耳朵贴到手机屏幕上。
屏幕上还带着一点刚才触碰的温热。
妈妈在电话里面说:“就是因为……滋滋滋,所以最近比较忙,忙着……滋滋滋”
“忙着……滋滋滋。”
“忙着……滋滋滋。”
“忙着……滋滋滋。嘻嘻。”
电话里的妈妈不停重复卡顿,在说到关键的时候就会响起奇怪诡异的电流声,让余清韵根本听不清妈妈这段时间工作上到底忙着些什么。
妈妈似乎发出了一声跟她之前声音完全不符的怪笑,细细的笑,又有点哀叫的意味,让余清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没出声,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可怪笑之后再也没了动静,就连电流滋滋声也没了。
余清韵把手机拿来一看,电话被妈妈挂断了。
她没有选择回拨。
余清韵发现自己是真的对爸爸妈妈的工作一无所知,他们是做什么的,每个月大概多少,余清韵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那是她的爸妈,她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的爸妈。
余清韵翻了翻手机通讯录,界面停顿在爷爷奶奶的电话号码上,悬在屏幕前的手指迟迟不肯落下。
她其实也很好奇自己的爷爷奶奶到底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死了,为什么就连她记忆里也记得爷爷奶奶在她小的时候死了,既然死了那她为什么还有爷爷奶奶的电话?
明明妈妈也说爷爷奶奶死了。
余清韵最终选择拨打爷爷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打通。
“喂,”电话那头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孙女,你可算想起我们了。”
余清韵愣住,整个人完全僵在座位上。
这个声音和她记忆里的爷爷一模一样,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爷爷的声音。
她不受控制地产生亲切感,甚至是思念,余清韵仅仅只是听到老人的声音就想落泪。
她那一瞬间决定不在乎爷爷是否是真的还是假的,她就想和爷爷说说话,哪怕就这几分钟也够了。
“是啊,我很想你和奶奶。”余清韵说。
“既然想我们那你还要出去打什么暑假工,”爷爷笑着,“赶紧回来,你爸妈的抚恤金,我和你奶的退休金足够你上完大学了。”
抚恤金?余清韵眉头一皱。
“抚恤金,够吗?”余清韵不确定地说。
“怎么不够?当年那个老板可是赔了不少,”说到这个,爷爷的声音开始有些生气,“但是人命怎么能用钱来补偿?”
余清韵若有所思。
“好,我会尽快回乡下看你和奶奶,但我还是想要完成这个月的工作,把月薪拿到就回去看你们。”余清韵记得她小时候是在乡下住的,后来爷爷奶奶去世以后,爸爸妈妈才带着她住在了市里。
“行。”爷爷很痛快地说。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余清韵打了两通电话,靠在车门上看着街道外面的人群和商铺。
车子行进在前往酒店的路上,外面人群熙攘热闹。安都县虽小,但人口数量很多。
余清韵在思考。
妈妈那边说爷爷奶奶死了,爷爷那边说爸爸妈妈死了。
爸爸妈妈那边首先就非常的诡异奇怪,莫名的电流声,不稳定的声音频率和怪笑,家里的血尸。
看上去爷爷奶奶更可信一点。
但也很有可能双方都是邪祟,因为有了风霁月头颅对余清韵莫名的吸引力在前,余清韵觉得自己对爷爷产生的依恋和思念也有可能是五感被欺骗蒙蔽,不然自己的记忆里为什么爷爷奶奶早在小时候死了?
车子在酒店面前停下,余清韵扫码付钱,下车,回到自己酒店房间。
她只是简单的出去了一趟就出了汗,余清韵拿着李仁贵新买的衣服进去洗澡,洗完澡后就躺下准备睡觉。
“你刚才去了哪里?”风霁月这个时候冒出来。
余清韵闭上眼睛没理他。
“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吗?”余清韵能听出风霁月那永远含着风竹笑意的声音里此刻只有平静,“你带了匕首,却没有带包。”
余清韵还是不理,感觉到风霁月的声音是在她面前响起的,余清韵翻了个身,背对风霁月。
“看来我猜对了,”风霁月说,“我们也是一起度过几次凶险,我还以为我们能够互相信任了。”
余清韵不理,风霁月之后又一直说着,她没听进风霁月的絮絮叨叨,放空内心活动。
风霁月的声音和他完美漂亮的皮囊一样,清透又带着竹菊雅意,磁性又不低沉得过分,好听极了。
余清韵把他的声音当成了悦耳动听的背景音,竟然很快就香甜地入睡了。
风霁月感受着床上人逐渐放缓平稳的呼吸,停下了说话,面无表情地一直看着床上人。
余清韵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而风霁月已经消失不见,看来是见她不理,自讨没趣。
余清韵出门前就应着风霁月的“头颅一直被闷在这破烂的布料里不舒服”的话,把风霁月的头颅从层层背心之中拿出来,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台上透气。
那颗头颅漂亮是真的漂亮,但此刻看上去微微乏了冷意。余清韵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眼睛。
她饿得不行,准备拿起叫客房服务送饭上来。
刚叫完客房服务,在等待晚饭的期间,余清韵在刷着手机查看别人给她发的消息,还有近期的新闻。
其实没几个人给她发消息,毕业以后那些高中同学都极有默契地互相不再打扰,能给余清韵发消息的只有这几次撞邪下来加了联系方式的人。
刘思华也没发过什么消息,就是说了一些感谢余清韵的话,时不时给余清韵转发了几个很有用的野外处理伤口的方法和技巧,比如如何止血,如何判断自己是否中毒之类的。
余清韵也大致看了看,确实都很实用,但也没有什么好回复的,所以只发了个“谢谢”。
潘妮则是发了一些感激余清韵的话,然后说余清韵以后到了福建可以来找她玩,她请客。
余清韵回复她“好”。
钟世荣也给她发了感谢,说以后要是去了杭州可以找他,他包吃包住。又甩给余清韵一个微博链接,说这次的经历给了他不少灵感,他在微博提到了余清韵,让余清韵去看看。
余清韵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微博粉丝挺多的,也挺活跃的,这条微博里钟世荣只说了他这次旅游有了很大的感想,认识了一些非常好的朋友云云。
文化人的文字编辑真的很厉害,余清韵看他仅仅在微信说自己说了一点感想,结果去微博一看,长长一大串。
底下还有好多读者在称赞他的文采还有这次感想的思想觉悟很好。
余清韵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然后微信告诉他自己已经看到了。
钟世荣很快就回复【哪个是你?】
余清韵把自己的微博名字告诉他,很快余清韵微博就来了提示,钟世荣关注了她。
余清韵又看了看新闻,发现仍然有不少失踪,杀人案件,底下的评论区已经开始有人谈论着,说怎么最近这类消息越来越多,而且国家居然也没有压下热度。甚至有人已经在开始猜测要变天了,这些新闻只是上面给他们的一点心里铺垫,不过这个想法埋藏在许多评论中,毫不起眼,所有人看到后也只是一笑而过,以为是一个玩梗的。
第53章 鬼车
她在看着手机上的内容,风霁月再次出现,俯身往下,余清韵手机上的内容一览无余。
鸦羽般浓密的长睫毛轻颤,男人在余清韵身旁发出轻笑:“你应该发现,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
“嗯。”余清韵应。
“万物起始,因果轮回,所有事情都有一个起因,”风霁月说,“邪祟现世,这不是偶然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邪祟越来越多了。”余清韵说。
见她终于肯应了自己,风霁月说:“因为我那位故人。”
余清韵看着风霁月,说:“什么意思?”
“我说过,她已经永生了,”风霁月说,“人类的血肉之躯不足以让人永生,她是从人类变成邪祟的。”
“或者说,只能算个半邪祟。”
“只是半个邪祟?”余清韵说,“那怎么能永生?所以说邪祟都是永生的吗?”
“邪祟不是永生的,顶多只能说活得比人类长,但那又如何,你应当也见过不少邪祟了,没有思想,只会杀戮。”风霁月说。
“那半个邪祟永生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风霁月哼笑一声,“说不定她太顽强了,怎么都死不掉。”
“你想杀她?”
“她活着比死更有价值。”风霁月说。
余清韵说:“为什么你说邪祟渐起和她有关?”
“她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大邪祟了,”风霁月说,“无人匹及。邪祟渐起一定与她有关。”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啊,所有邪祟都抵挡不住她血肉的诱惑。”风霁月说。
余清韵又继续看起了手机,风霁月又在耳边说:“我知道你对永生没有兴趣,但你帮我找到我的身体部位后,我可以帮你再也不撞邪。”
他准确的抓到了余清韵想要的点,可惜的是,深知他诡谲多变脾性的余清韵不接他的话。
之后风霁月又一直在余清韵耳边说个不停,提出各种诱惑的条件,让余清韵烦不胜烦。
正好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
“扣扣扣”
余清韵赶紧像得救似的快步走去玄关处。
她以为是酒店客房服务送的饭菜到了,没想到是李仁贵和陈杰。
李仁贵说:“小余啊,你要吃点什么夜宵?你说一下,我们好方便给你买。”
陈杰说:“余姐,我们大概十一点这样回来,成不?”
原来两人准备要出门了,顺便过来问她要吃什么夜宵。
余清韵说:“你们等我,我也去。”
李仁贵和陈杰没想到余清韵这么快改变主意,愣了一下,随即很开心。
余清韵实在是被风霁月烦得不行了。
她关上门,在手机上取消客房服务,不需要再送饭上来了,然后赶紧换了鞋,把匕首插在腰间,将风霁月的头颅和背包留在房间里,然后走出房门,关上门和李仁贵,陈杰两人汇合。
风霁月在余清韵说出和他们两个出去以后就闭上了嘴,全程一直看着余清韵的动作,余清韵没看他脸色,但不看也知道风霁月的笑容肯定淡了下来。
出来以后,三人下电梯,余清韵问:“你们今晚打算去哪里玩?”
李仁贵说:“其实还没想好,不过小余你来了,我们还是去给你多买几件衣服吧,然后在逛街。”
陈杰想了想总是一身黑衣的余清韵,说:“对啊余姐,我也觉得你该买一些衣服,越多越好。”
余清韵说:“其实能穿就好了,不需要那么多。”
但最终拗不过两个人执意要带她去买,为了不扫兴,余清韵跟着他们去逛街。
她已经很久没有逛街了,基本上都是网购,走在街上该去哪一家店看都不太清楚。
倒是李仁贵乐呵呵地走在最前头,专挑着大型店面带余清韵进去,然后豪气万丈地说:“小余你随便试,想买多少件都行。”
这就是大老板的底气啊。余清韵想到李仁贵之前就给过她七位数的大红包。
余清韵象征性地挑了一件黑色衣服和裤子试穿,刚从试衣间里面出来就看到李仁贵和陈杰胳膊上已经挂了好几件他们帮余清韵挑的衣服,身边的服务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其实这件也不错,这件的面料都是最好的面料。”服务员说。
李仁贵见着服务员又拿来了一件衣服,他乐呵呵地点头,胖乎乎的圆脸笑起来就像个散财童子。
他们手上都是帮余清韵挑好的衣服,什么颜色的都有。
见到余清韵换好了衣服,服务员赶紧迎上去:“小妹穿这件衣服真的好看,穿的舒服吗?我们店刚进的新品,当季热销,就剩最后这一件了。”
余清韵看了看身上的黑色短袖,感觉和之前的衣服也没什么区别,她朝服务员点点头,然后看着李仁贵和陈杰胳膊上挎着的许多五颜六色的衣服,说:“其实,不用这么多,黑色就好,其他颜色……不方便行动。”
两个人听后,想了想余姐“玄学人士”的身份,觉得也对,就让服务员把除了黑色的其他衣服全都挂回去,余清韵懒得一个个都去试了,就说:“要这一件就好了。”
李仁贵说:“这怎么行?”
然后就让服务员把他和陈杰手上的十几件衣服全包了,坚持让余清韵又买了几件其他颜色的衣服,各种版型款式都有。
服务员站在收银台前不断笑着,根本停不下来,心里感慨真是来了笔大单生意。
最后结账,十几个袋子,好几万元,三个人离开店里的时候服务员还很亲热地说:“祝你们购物愉快,希望下次光临。”
余清韵看着身后两个男的拎着大包小包,李仁贵走出店后嘴里还很诧异地说:“怎么会这么便宜,才几万元。”
“小余,等哪天到了市里我带你去商场逛一遍。”
余清韵无奈地说:“好,好。知道了。”
见两人还想继续带她去其他店里看衣服,余清韵头皮发麻,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有些饿了。”
陈杰说:“也行,正好我和李叔也没吃东西。”
李仁贵当然没意见,他表示陈杰来选一下安都县最有名的酒楼,他带人去吃。
陈杰想了想,以他平时的财力和家境其实根本没有去了解过安都县什么最有名的酒楼,于是拿着手机在外卖上搜索了一下,发现了聚合凤酒楼。
三个人又去了聚合凤楼。
聚合凤楼就在安都县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占据了一个大店面,一整栋楼都和店名是契合的特色装修风格。
整栋楼有四个楼层,外观就是古代酒楼建筑的模样,飞檐反宇,雕楼画栋,整体呈红色,细节房檐翘脚之处有着青蓝色花纹点缀。
门口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毕竟能来这里的客人财力都不错,当地老板请客都会在这里订个包间。
他们一进门就有专门的员工过来服务:“客人们好,一共几人啊?”
李仁贵说:“就三人,想要个包间行吗?”
服务人员面露为难:“真是抱歉啊客人,其实三人包间或者多人包间我们这里都是有的,但是您也知道我们这人多,包间其实都是要提前几天在手机上预订的。”
“要不这样吧,我带你们去二楼靠窗好的座位,那里的景很棒的。”
见服务员都这么说了,李仁贵征求了余清韵和陈杰的意见,见两人都没问题,就对服务员说:“行。”
服务员顺手接过陈杰和李仁贵手上的几件衣服袋子,带他们穿过许多桌客人,然后带他们上电梯。
陈杰从没进来过,看到这个店里的装饰,挂壁上的彩扇,一整个墙壁的彩绘山河图,古韵古香的宫灯看的他眼花缭乱。
他们跟着服务员到了靠窗的桌子,服务员把他们的衣服袋子放在一边的软垫上,拿来菜单,李仁贵让余清韵和陈杰点菜。
陈杰点了一两道菜就没了,余清韵也象征性地点了一两道菜,最后是李仁贵点菜,他点了挺多菜的,搞得服务员最后还多问了一句:“确定好了吗客人?”
“嗯,”李仁贵说,“就这些吧。”
服务员拿着菜单面色古怪地走了。
“李叔,”陈杰说,“我们吃不完怎么办?这会不会太多了。”
李仁贵说:“你真的以为你和小余点的那几盘菜够小余吃吗?她的胃口挺大的,只是之前不好意思点那么多,所以这种事当然要我来做,你学着点。”
余清韵尴尬地笑了笑,确实那几盘菜不够她吃,不过她是想着和两个人一起出来逛逛,所以没想着要吃饱,不过李仁贵盛情难却。
菜一盘盘,一点点地慢慢上,一开始只上了两三盘,服务员在第二波上菜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劲。
之前上了里脊排骨和鱼香肉丝全没了,干干净净。
她诧异地看向一身肥肉的李仁贵,胖子都这么能吃的吗?
服务员走了在第三波上菜,原先的菜又光盘了,这已经是第五盘菜了。
她的眼神彻底不对了,上完这波菜就到一边去,陈杰还能看到她时不时看向这桌人,然后又和其他同事说着什么。
这下,那些同事也看向他们这桌人。
第四波上菜换了另一个同事,大概也是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光盘,结果一来就看到了这么多光盘子。
那个同事一脸恍惚地把光盘子全部收起来,说:“客人请慢用。”然后就要走。
“诶,等等,”陈杰有些无奈,“麻烦,再来一锅饭。”
一锅饭?一锅饭!服务员呆滞:“好,好的,客人请稍等。”
最后余清韵是吃饱了,等他们一行人全都走出去,却是李仁贵迎着所有人的瞩目离去。
他们一行人已经吃得很饱了,余清韵看他们两人吃的撑了还帮自己拿衣服,就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揽过来自己拿。
不过她一个人形挂件,能拿的衣服也没有那么多,好歹帮李仁贵和陈杰分担了一点。
一行人走在河边路上,这个地方基本上打不到车,周围有十几个行人在这里散步,这里景致怡人,河边吹着晚风,是大家夜间散步的好地方。
“要是全能打车回去就好了。”陈杰是在撑的不行,懒得走路了。
余清韵也这么想。
突然,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之前撞邪的感觉。
一股若有若无的怨气从远方飘来。
余清韵转身,往后面的无人的街道看去,那个街道深幽幽,所有门户不见灯亮,只有一束车光破开黑暗,带着熟悉的感觉,朝他们袭来。
而周围的十几个行人毫无察觉。
直到这辆车停在了余清韵三人身旁。
陈杰和李仁贵喃喃道:“这是,那辆消失的鬼车吗?”
他们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所有路人谈笑着,嬉戏着,对着路上这辆巨大的鬼车视若无睹。
第54章 诡梦酒店
这辆车外型涂着红褐色的暗沉颜色,漆面看起来光滑细腻,还隐隐倒映出河边古典路灯的暖光。
车身很高,轮胎也很大,看起来很扎实,车玻璃倒映着外面的景象,有些花,只能微微察觉到玻璃内似乎有着什么流动晦涩的暗沉东西,像是里面黏坐着了一排排人影,模糊不清,让人不敢细看。
整辆车看起来干净如新,就像刚出厂“上任”一般,看得在场的李仁贵和陈杰目瞪口呆。
“它之前不是,不是消失了吗?”陈杰说,“怎么又出现了?”
“我们不是摆脱它了吗?”李仁贵有些惊恐,本来就拿着一大袋衣服,现在觉得这些衣服的重量更加沉重了,让他摇摇欲坠,险些跌在地上。
两个人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无论撞邪多少次后都还有些惊恐的表情。
余清韵却没有先过多注意这辆鬼车,而是四下左顾右盼,观察周围行人的反应。
“爸爸妈妈!你看着这个灯下面有毛毛虫!”小孩蹲在前面一个路灯下看着毛毛虫,惊奇地叫着她身边的父母。
“别去摸,虫子脏,地上也脏!”妈妈赶紧上前拿开小孩即将伸向毛毛虫的手,不赞同地说。
“为什么不可以摸?”小孩有些不满,就喜欢明知故问。
“我都说了,地上脏你没听到吗?”妈妈说。
“为什么不可以摸?”小孩继续不满地明知故问。
于是这家人开始讲道理。
余清韵又看向一对缓缓从后面走过来散步的老人。
两个人都有着一头银白的花发,都各自戴着一副老花镜,身子硬朗,走路很踏实。
这对老人互相聊着家长里短,从余清韵三人旁边走过去,没有给这辆巨大的鬼车和余清韵三人半分眼神。
他们三人和鬼车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忘,没人会注意到街道上莫名消失的三人,他们就好像下意识地忽略了这里原本还有三个大活人的事情。
路灯暖黄的光温馨的打在这辆车上,投下一大块阴影,将余清韵三人笼罩在内。
不知道是因为阴影,还是因为余清韵本身的眼珠黑沉,她眼中情绪莫名幽深。
这是,其他人都看不见这辆鬼车吗?只有他们三个看得见?
也好,余清韵自己也并不希望其他人能够看见鬼车。
“余姐,”陈杰征求意见,“你说我们现在是上去呢,还是不上去?”
李仁贵说:“小余,要是我们不上去的话会跟上次一样被困在这段路上吗?”
余清韵墨黑沉沉的眼珠子放在了公交车上,抿起嘴唇。
按理说,他们应当是摆脱了的,可为什么这辆车又过来了?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吗?
她仔细想了想一行三人先前的表现。
【要是有辆车就好了】
这是当时余清韵的想法,也是陈杰嘴上嚷嚷的事。
余清韵又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着公交车的诅咒。
诅咒?
诅咒!?
难不成,鬼车的诅咒就像是上次他们永远走不出白雾,只能上车,摆脱不了鬼车吗?
所以说诅咒大概就是摆脱不了鬼车?可为什么她发烧昏迷之后刘思华能开着鬼车送他们下山?
余清韵的眼珠子轻轻移动到了车玻璃门,那是整辆车唯一一个可以查看车内情景的地方,但只能看到车上的司机座位和司机后面一个乘客座位的一角。
奇怪的是,驾驶位上空无一人,没有先前的鬼司机。
“或许,”余清韵心念一动,“我们可以上车试试。”
她话音刚落,面前巨大的鬼车像是应着她的心意,车门发出喷气的声音,缓缓为余清韵三人敞开。
余清韵站在车门外又定睛看了司机座位,确认真的没有鬼司机,然后抬脚踩在车门槛上,率先踏上鬼车内部。
陈杰和李仁贵见余清韵先带头走进去,没有片刻犹豫,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袋子,袋子摩擦发出声音,跟着余清韵进入鬼车。
三人都进入鬼车后,车门再次发出一声喷气的声音,陈杰吓一跳,赶紧转身去看背后,就怕车门又突然窜进一个邪祟,在背后给他狠狠来一下。
结果只是车门关闭而已。
余清韵站在车子过道上没有入座,先环顾车内,将车上所有尽收眼底。
车外面看晦涩不清,黏连着排排鬼影,似乎很是拥挤,可是一上车,余清韵就发现车上一个邪祟也没有,干干净净,只是萦绕着属于鬼车自己淡到忽略不计的怨气。
陈杰和李仁贵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陈杰看到没有邪祟,就把自己身上挂着的,手上拿着的,胳膊上放着的衣服袋子一股脑放在旁边的三个并排座位上。
旁边的李仁贵说:“小陈你别这么鲁莽,万一触发杀机怎么办?”
陈杰说:“好的,李叔。不过我这样做余姐也没有阻止我,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余清韵确实没有阻止他,因为她没在车上发现任何一名邪祟的痕迹。
余清韵接着又把身上拿着的衣服袋子也全都放在旁边座位上,不舒服的扭动一下手腕和运动一下肩膀,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肉,衣服袋子一直勒着真的很不舒服。
陈杰见到余清韵的动作后,也帮着李仁贵放下了他身上的衣服袋子,余清韵也来帮忙。
陈杰一边拿下衣服袋子,一边问余清韵:“余姐,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车上一个邪祟也没有?”
“是啊,”李仁贵说,“那这样的话,我们这次又该怎么摆脱这辆鬼车。”
余清韵淡淡地说:“应该是摆脱不掉了。”
陈杰震惊,说:“余姐,为什么?”
李仁贵说:“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要死在这鬼车上了?”
余清韵说:“不会。”
她示意陈杰和李仁贵,两人和她一起坐在鬼车最后一排的正中间三个座位。
就在他们全部坐好后,鬼车才开始缓缓开动。
陈杰这次没有看到窗外升起不知名的白雾,而是不断过去的一个个路灯和开张的商铺。
鬼车行驶在路上,无视着所有车辆和行人,只是沿着街道布局开着。
陈杰说:“这辆车,要把我们带去哪里?”
余清韵已经悠悠然双手抱臂,说:“当然是回酒店。”
“回酒店?”这回是陈杰和李仁贵异口同声。
“对。鬼车送我们回酒店,就是这么简单。”余清韵说。
“所以说,它这是好心送我们回去?”陈杰不确定地说。
“我,我是在做梦吗?”李仁贵抬手就要给自己一个巴掌。
余清韵拿住了他的手,说:“你不是在做梦。它就是好心。”
“不出意外,以后我可以控制这辆鬼车了。”
“卧槽,nb,”陈杰直接报了一个大粗口,“不愧是余姐。”
他脑子里全剩下震惊和五体投地的佩服。
余姐断掉的肢体可以接回去,拿着匕首可以对抗邪祟,富有原则,还会保护他和李叔,面对危机冷静自持,敢于冒险求生,能打就打,不能打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带着他们跑。
这样的余姐,谁不佩服?
余姐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莫立鹤口中所说的邪祟?余姐这么厉害一定也是因为她是从小开始学玄学的神秘人士。
而且……就算余姐是邪祟又怎么样?谁都能杀陈杰,但陈杰绝对不信余姐会杀掉自己。
余姐要杀自己肯定早杀了,哪里还需要保他这个废物?
李仁贵也是直接震惊得失语了,他睁着那双眼睛定定地看了看余清韵,确认她真的没有在开玩笑,然后又扫视车内一整圈。
足足过了一会儿,李仁贵才找回声音:“小余,我真的太佩服你了。”
余清韵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冲他们点了点头。
余清韵在坐到座位上后,就感觉自己和这辆鬼车隐隐建立起一种羁绊,她可以在脑海里指挥着鬼车行驶,决定鬼车的速度。
只不过这些全都会耗费她的精力,鬼车行驶得越久,她的精力就耗费得多,鬼车速度快,她的精力也耗费得多。
这种感觉就跟她上次在阴鬼路上鬼奶奶家里频繁过度地开启【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后,脑袋昏沉刺痛的感觉一样。
余清韵已经有点这种感觉了。
等到鬼车到达酒店后,余清韵的脸已经变得非常惨白了。
陈杰和李仁贵两人把所有的衣服袋子挂在身上,跟着余清韵下车。
他们一下车,后面的鬼车就发出发动机启动的声音,没入夜色,消失不见。
他们身上全拿着衣服,不能帮忙搀扶余清韵,只能走在她身边,以防余清韵一时踉跄摔倒。
好在余清韵最终白着一张脸撑着回到了房间里,陈杰和李仁贵跟着她进到房间,把衣服袋子一个一个慢慢放在床尾的小沙发上,床头柜上,电视下面的柜台上。
陈杰和李仁贵在看到电视下面的柜台上放置着风霁月的头颅,心脏收缩一瞬,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余清韵。
余清韵只是淡淡地说:“你们放下后回去睡个觉吧,我也打算睡了,我估计这次可能睡得很久,电话和消息可能都接不到。”
她挺放心陈杰和李仁贵的。
她猜对了,陈杰和李仁贵看到余清韵房间里风霁月的头颅后真的震惊了,这精致清雅样貌虽然好看到惊为天人的地步,但是他们一眼就能察觉出这不是一个假的精美道具,因为无论是多么精美的道具,终究和真人是有差别的。
但是两个人只是害怕了这个头颅一下子,很快就恢复如常。毕竟余姐身上奇怪的地方一直很多,以他们的脑子还是别想那么多比较好,反正余姐也不会杀了他们,而且余姐肯定不是杀掉这个头颅的人,余姐一般不会做这种杀人犯的事。
两个人走了,还贴心地轻轻关上了房门。
走之前李仁贵还嘱咐道:“小余,你太鲁莽了,居然把这种东西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酒店客房服务来帮忙打扫的员工有时候会在你入住期间帮进来打扫一下的,万一被看到就不好了,你要记得收起来。”
余清韵早就跟酒店那边说过居住期间不要有专人来打扫卫生,但她还是应下了李仁贵的好心。
本来以余清韵每杀死一个邪祟都要补刀的谨慎性格是不会把风霁月摆出来放。
但要是藏起来了,风霁月肯定唠叨死她,她眼下也不能堂而皇之丢了风霁月的头颅,毕竟风霁月其实是可以实体化的,要是她把他头颅丢了,在这个过程里风霁月对她起了杀意该怎么办?
余清韵最后撑着身子,试探性地摸了摸电视机,温热的。
果然在她今晚出去逛街以后,风霁月因为头颅的缘故只能呆在房间里开着电视看。
所以说现代工具就是好啊,风霁月这么一个聪明的谜语人百密一疏,输在了不够了解现代工具。
“回来了,”风霁月俊逸的脸仍是带着笑,说,“所以无论是怎样的条件都无法打动你吗?”
余清韵敏锐地嗅出空气里的怨气暴动和风霁月的杀意。
现在他要是杀了余清韵,还在虚弱的余清韵被杀,一杀一个准。
“当然不是。只是我的条件有点多。”
“你若是不说,我又该如何权衡能否满足你。”
怨气消散了,余清韵没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了,看来暂时是稳住了。
“行,我现在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先别说话,我要睡了。”
风霁月:“……”
余清韵像是扳回一城,倒在柔软的酒店大床上沉沉睡去。
—
她站在一个路面上,周围没有来往的车辆。
余清韵腰间还插着用白色绷带缠好的匕首,站在路上,看着面前的建筑,有些愣住了。
阳光斜照,酒店外部的红色屋檐和墙体愈发鲜艳,顶楼落地的玻璃窗反射着酒店外围高大连荫的树林枝叶。
她这是,做梦了。
原先余清韵在摆脱酒店邪祟后没有立刻发烧,加上这次带他们破局的是莫立鹤,余清韵还以为这次她不会被诅咒了。
可笑,原来不是不会被诅咒,只是因为破局的不是她,所以诅咒来晚了。
这一次,余清韵没有失忆,没有手无寸铁,没有迟钝。她有着高的身体素质,拿着匕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
她极为好奇,这个满是邪祟的酒店会是怎样诅咒她。
余清韵抬脚,走过酒店外围保安看管的大门,走在路上,走进酒店大厅。
大厅里仍然是有着三两客人坐在两侧排排放置的红皮沙发上,相互交流,举杯共盏,吃着点心。
宁静,舒缓。
大厅中央的吊灯水晶细闪,好看极了。
余清韵走进前台。
前台笑容甜美,彬彬有礼,对余清韵很客气地说:“小姐您好,请问您要订什么样的房?”
余清韵想了想李仁贵给自己订的豪华顶层房间,说:“要最好的一间房。”
前台的笑容更盛了,特意抽了张卡片给余清韵,余清韵接过后,前台在电脑上敲打着键盘,好像在做客房记录,然后询问了余清韵一些简单的个人问题。
余清韵拿着这张卡看了看,这张卡不是房卡,居然是酒店的优惠劵。
上面有着红色毛笔字写的四个字。
【诡梦酒店】
这下连装都不装了,上次的“瑰”变成了“诡”。
前台解释:“这是优惠劵,要是客人您这次入住以后,觉得我们酒店不错的话,下次再来就可以使用,或者您也可以把优惠劵分享给您的亲朋好友。”
前台继续说:“对了,客人。您是要住多久呢?”
住多久?这真是个好问题。
余清韵说:“如果我说我要永远住在这里呢?”
前台突然扭头,就这么一直看着她,过了好几秒,笑容变大,有要咧向耳边的趋势,嘴巴似乎就要裂开。
“好的,客人。已经为您办理永久居住的房卡。非常欢迎您的永久居住。您对我们的信赖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祝福。”
余清韵真的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前台这个时候把一张白纸放在柜台桌面上,说:“请客人支付。”
没说费用,也没说这个白纸要怎么支付的。
要是她支付不起,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被攻击?
余清韵犹疑地想要拿起这张白纸。刚一拿起来,轻触到白纸上的指腹就感觉一个刺痛。
余清韵把白纸放下,纸张落回柜台桌面上,左下角有一个小红点。
下一秒那个红点变黑,开始演化,渐渐发展成为一个恶鬼的鬼面獠牙剪影。
同时纸张上方中间开始浮现出两个大字。
【合同】
合同下面就是一个个字,大概意思就是余清韵决定永远居住在诡梦酒店顶层503号房。
左下角的鬼面獠牙剪影似乎就是余清韵在合同上的画押。
503号房,按照房号来排,是酒店的正中间往上五层,位置和视野都是最好的,比起501或者506之类的房都要好。
“503,可是我们酒店最好的一间房,没有之一。”前台似乎有些惊讶白纸上显示的房间号,然后又在电脑上敲着键盘,估计是之前它给余清韵安排的房间不是503号房。
前台还在敲着键盘,可余清韵发现纸张上的黑字又变了。黑字像液体一般分流,变成好几股,像树干缠绕亦或是许多流水支流一样流向左下角的鬼面獠牙剪影,要将其包裹吞噬。
只是在黑字刚刚缠绕上鬼面獠牙剪影时,突然被鬼面獠牙的剪影刺出。
那一刻,鬼面獠牙像活了过来,墨黑之中出现一点微不可察的墨绿,这股墨绿幽幽地,慢慢地反向缠绕住化成液体流水或枝条的黑字,然后将字体慢慢覆盖,将最上方的【合同】两字覆盖,霸道至极。
等到前台敲好了键盘,顺手拿下了那张纸条,却在摸上的那一刻被刺痛到松手。
前台这才看到柜台桌子上放着的纸张变成了一整张的墨绿色。
前台面色惊恐地看向了余清韵,就像看到了洪水猛兽。
它最后忍着痛拿了这张墨绿色的纸,空气中不断响着前台的手被纸张弄得滋滋作响的声音。
前台把这张纸收好,恭敬地递给余清韵属于她的房卡,还是双手递上的。
余清韵接过了房卡,前台非常热情招待:“尊敬的客人您可以乘坐我们酒店专门的电梯直接进入五楼,我们还会有专门的员工为您带路。”
余清韵还没反应过来,前台就拿起柜台上的座机打电话,对那头讲了一电话,然后挂段电话。
前台说:“非常抱歉客人,让您久等我打电话了,我们马上就有专门的员工带您前去五楼房间。”
话音刚落没几秒,就有一个工作人员来了。
那个工作人员推着一辆小推车过来的,上面盖着一块白布,遮挡住餐车上大大小小的物品。
余清韵眯起眼睛,她当然也记得这个酒店员工,就是它之前在电梯关闭的时候解决了余清韵。
前台说:“这就是会专门带您去房间的员工,或者您也可以指定任意一个员工陪您前去。我们还专门为豪华顶层房间的客人推出了一个功能,那就是专属的服务人员,随叫随到。”
“不知道客人您……?”
“不用了,”余清韵对着推餐车的那名邪祟看,“这个员工送我上去就好了。”
推餐车的邪祟对余清韵点了点头。
之后余清韵跟着它进入了电梯。
电梯门在余清韵面前缓缓关上。余清韵此刻和这个分外熟悉的邪祟再次站在了狭窄的电梯内部。
同时,余清韵隔着布料,摸上了自己的腰间,匕首的触感让余清韵安全感倍增。
余清韵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身侧一直推着餐车的邪祟。
这次的余清韵和前面的余清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这次想要看看,现在手握匕首的她还能被这个邪祟,杀死吗。
电梯完全关上,余清韵身子紧绷,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腰间被绷带缠绕着的匕首已经被她给解开拿在了手上。
第55章 欢迎回家
电梯启动,失重感抚上,狭窄空间的灯光闪了闪,余清韵脚尖移开,移出,站好站位。
身旁没有温度的服务人员带着一个口罩,并无任何动作,没有向余清韵发起进攻。
这是……怎么回事?
余清韵定定地看着服务员,服务员察觉到她的注视,扭头也看向余清韵,眼白占据了四分之五的眼睛和余清韵对上。
这双眼睛透露出理所应当的冰冷,残忍。
服务员朝余清韵第二次点了点头,眼白像是含着一层透明粘膜,随着低头的动作映透周围空间的丝丝轮廓。
电梯灯光再次闪了闪,四面光滑的内壁映着空间内相视的两人,似乎有不知名的氛围在周围流转。
电梯机器停止,门口两侧自动打开,余清韵看到电梯屏幕上二楼的红色字样。
似乎是有客人在二楼按下按钮想要进入电梯。
电梯打开,视野开阔。
电梯口前黑色的绒毛毯子,微黄的瓷砖,电梯转角口处放置着的桌子和桌上的花瓶。
灯光温馨明亮,走廊整排房门紧闭,空荡荡,空无一人。
是谁按了按钮?
服务人员这个时候也转头和余清韵看向了门口,它一看去,电梯门立刻关闭。
余清韵仔细感受着周围流动的怨气。
刚才打开门的客人没有跟着上电梯,电梯内的怨气仍然只有服务人员一个邪祟的淡淡腥味。
看起来似乎是它刚才关上了电梯门,不让客人进入电梯。
余清韵暗中观察分析。
电梯门关闭,失重感再次出现,电梯屏幕映出血红楼层,就像是死亡数字,让人心慌。
二楼。
三楼。
四楼。
电梯停顿,有点下沉般卡顿,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似乎四楼又有客人想要进入电梯共乘。
门外空无一人,但有冷气渐渐进入电梯内部。
余清韵转了转自己握着匕首的手腕,浑身肌肉开始紧绷,注意四周的站位,打算稍有不对立刻暴起。
身旁的服务人员动了。
它一手按着自己小餐车的车把,俯身向电梯按钮探去,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摁下关门按钮,同时像是在提醒电梯一样,又摁了一次原本就摁红了的五楼电梯按钮。
电梯门像上次在二楼一样再次关上,冷气消散。
那位神秘的四楼客人和二楼客人一样自始至终没有在余清韵面前露面,全让身边的这位推着餐车的服务人员不露声色地挡住。
电梯启动,“咯吱”一声,机器载着两人上升,电梯屏幕红字闪烁变化。
四楼。
五楼。
电梯内部的灯光闪了闪,这一次,气氛不一样了,余清韵察觉到原本就很淡的怨气开始变得浓郁。
电梯门打开,怨气扑面而来。
原来五楼蕴藏着这家酒店本身最浓郁的怨气。
服务人员出声,嗓子像是安装了一个运转的齿轮:“尊敬的客人,请随我来。”
它推着小餐车行走在前,余清韵站在它身后。
电梯上升时,余清韵总在想着必定会有一场恶战,结果无事发生,身边的推着小餐车的服务员一改之前杀人的邪祟样,反而周到不已。
甚至,好像因为她居住在最好的房间,这个服务人员一路带她上楼,不允许其他房间的所谓客人进入电梯打扰余清韵。
小餐车的四个轮子滚啊滚,滚啊滚,滚碌碌地转着,过了电梯口前黑色的绒毛地毯,在空荡荡的,温馨的走廊里发出明显的声音。
轮子在最中间的房门前停止滚动,服务人员带着余清韵来到了503号房。
余清韵拿出房卡,在门上机器刷了一下。
机器一侧发出绿光,房门打开。
服务人员侧身,想房内伸出手臂,示意让余清韵先进入。
余清韵先是完全推开了房门,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房间里首先看到了最里头墙角放置着的书柜和花瓶,要拐一个弯才能进到主卧,余清韵猜测主卧应该和现实中那个三楼豪华房间一样有着一个落地窗,这个落地窗大开,外面明亮的光线进入房间,所以才能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余清韵走了进去,四处看看,诡梦酒店里面的设施虽然和现实中安都县的那家酒店有些相似,但仔细一看,诡梦酒店更大,酒店布局不同,设施更豪华,摆设精致,不过总透露着森森鬼气。
到现在为止余清韵还没有遭遇邪祟攻击,她真是越来越好奇这一次的诅咒是什么了。
余清韵踩上主卧的灰色毛绒毯,身后响起小餐车的滚轮声,还有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
服务人员推着小餐车进屋,在客厅的沙发前停下,掀开小餐桌上一直盖着的白布。
小餐车上有一个小蛋糕,茶点,几包小零食,这些东西都被大大小小的玻璃罩罩住。
服务人员将小蛋糕,茶点和几包小零食慢慢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
服务人员说:“这是我们酒店对客人您的一点赠礼,还望您能喜欢喜欢。”
余清韵点头,说:“谢谢。”
服务人员说:“您不必这么客气,这是我们酒店该做的。”
它放好这一切后,见余清韵四下看着房间,问:“您,对我们酒店还满意吗?”
这件豪华房间没得挑剔,有客厅,厨房,落地窗阳台,主卧,干湿分离的宽敞浴室,床单被套和浴巾之类的器具用品都是专门配套的。
简直就像是真正的一个普通客房。
余清韵说:“满意,很满意。”
她试探性地说:“听说在这里睡觉会很好很舒服,看来,我能有个好觉了。”
面前的服务人员点了点头,口罩微动,一直僵硬吐字的嗓子开始变得流畅起来,声音跟刚才似乎有些不同:“当然,我们酒店会为您奉上最甜蜜的美梦,让您拥有最美好的睡眠体验。”
“或许在每一位客人的美梦里,都会出现让他们日夜思念的人或物。”
“愿您在诡梦酒店里过得开心舒适,尊敬的客人,如有需求,您可以摁下床头客房服务的按钮,我们酒店随时为您效劳。”
服务人员推着小餐车离开了。
整个503号房只剩下余清韵一人,她直接躺在床上,思考着刚才那名服务人员说的每一句话。
之前在那些失踪客人里找到的笔记本里都说在酒店里睡得很舒服,舒服到痴迷的地步,所以余清韵才会对着服务人员试探性地说出那句话。
【为您奉上最甜美的美梦,拥有最美好的睡眠体验。】
【或许在每一位客人的美梦里,都会出现让他们日夜思念的人或物。】
所以说,她在这里睡着了,可以梦见自己想梦到的人?
单纯的梦中梦吗?还是说这个梦到人有什么作用?比如,托梦。
余清韵感受着身下柔软的枕套触感,翻了个身,把匕首握在手里,尝试入睡。
她心底里同时想着一个人的名字,她打算做个试验。
就在她升起想要入睡的念头后,余清韵的思维渐渐变得迟缓,下沉。
就像一滴水从空中不停下落,落入湖中,泛起涟漪。
—
余清韵发现自己身边一片漆黑,只有不远处有一道微光。
她仍然是记得自己在诡梦酒店里打算做梦试验,结果很快睡着后就来到这个地方。
余清韵没有选择走动,尝试着伸出自己的手胡乱抓摸,结果一边手摸到了一个木制的东西和棱角,另一边手摸到了墙壁,顺着墙壁不小心摁下了一个开关。
“咯哒”
余清韵的眼前骤然亮起,灯光将周围的景物全部照亮。
余清韵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房间的玄关处。
她看着周围熟悉布局的房间,有些不确定自己对不对。
余清韵开始朝着主卧走去,想要看看有没有她想要找到的人。
她走了几步路就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不是怨气,但余清韵直觉不对。
她没有贸然进入主卧,而是站在快要进入主卧的位置停下,仔细听着,听到了一点布料摩擦的声音。
有一个人和她隔着一道墙,贴在死角处等着余清韵。
余清韵又向前走了几步,故意走到附近。
她一在主卧现身,那人就朝她扑上来,想要将她制服。
余清韵闪过一边,那没料到余清韵能躲开,直直冲过去就要摔倒在地。
余清韵伸出手拉住那人的胳膊,把他身形稳住。
一看到是余清韵,那人松了口气,说:“余姐,你怎么过来了,吓我一跳。我见着玄关处开了灯,没敢过去,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或者贼进来了。”
他没有去问余清韵究竟是怎么打开他的房门。
是陈杰。
看到确实是自己睡前的人选,余清韵心下了然,果然这个酒店能梦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但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想象出来梦见的,还是能够托梦的。
当然也可能不是托梦,余清韵还不知道被“托梦”的人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在现实里看到她自己的灵体前来“托梦”。
还是那种被托梦的人也同时进入睡眠,然后和余清韵在梦中相遇。
“抱歉,我做个试验吓到你了。你刚才是睡觉了吗?”余清韵问,“还是快要睡觉的时候发现我在玄关处开灯。”
陈杰说:“我刚才是睡着了,被玄关处的动静弄醒,就想着躲到一边看看是谁过来。”
“也有可能你一直都在做梦。”余清韵说。
陈杰奇怪,余姐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就见余清韵说:“明早,要是你还记得现在我说的话,明早九点,你就给我发一条消息,随便发什么都行。”
陈杰摸不着头脑,只能应道:“好的,余姐。”
面前的女人朝他笑了笑,白色的炽光灯打在她的身上,脸色惨白,双眼幽黑,这让陈杰又感觉有些诡异。
陈杰心里冒出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面前的余姐真的是余姐吗?
“那我就先走了。”
下一秒,余清韵在陈杰面前消失。
陈杰直接被吓醒,一身冷汗从床上蹦起,心有余悸。
—
余清韵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入目就是繁复的房顶花纹,花纹有点像某种不知名的符文,又有点像精雕细琢刻画出来的普通图案。
主卧上的内壁雕花提醒着她,自己回到了诡梦酒店。
余清韵躺在床上盯着房顶上的雕花好一段时间,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开始有点疲惫了。
看来“托梦”和其他诅咒开启使用一样耗费精力。
余清韵打算再做一次试验,这一次她不打算托梦给李仁贵,钟世荣之类的朋友。
她打算托梦给她的妈妈。
她快要回到那个奇怪诡异的家里了,但她到目前为止仍然不能确定爸爸妈妈身上怪异之处是因为他们被邪祟操控,还是邪祟取代了他们。
余清韵想要看看自己的妈妈。
她闭上眼睛,反复回想着自己的妈妈。
意识沉入。
—
余清韵看不见自己的手臂,脚尖。她伸出手到处摸,开始走动。
没有,什么也没有,她的手什么也没有摸到,她的脚每一次落地都没有踏到实处,就好像她没有了手和脚。
这一次余清韵真的身处黑暗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又无法抑制地在余清韵心头升起一种因为不可控制而产生的慌张。
怎么回事?
这在余清韵看来就像是她已经死了,只剩一缕飘忽不定的魂魄游荡。
余清韵奋力摆动着自己感知不到的腿部,挥动着自己感知不到的手臂,一直跑啊跑,跑啊跑。她想找到光明,她想看到自我。
余清韵最后停了下来,因为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世界里什么也没有。
余清韵惊醒,她的心脏不停地跳动,抨击着这幅血肉之躯,阵痛在胸口处弥漫开来,脑子也是不停地抽痛,整个人蜷缩在床上。
她从那个托梦的梦境中醒來了,她什么也没有梦到。
她梦到了陈杰却没有梦到自己的妈妈。
什么情况?
一可能是陈杰是她近期接触过的人,妈妈最近没有近距离接触。二可能是因为陈杰还活着,而妈妈死了。
余清韵现在的情况也无法支撑她再次托梦,她脑子和心脏不断传来疼痛,浑身冒汗。
面前诡梦酒店所有的景象如同被撕下的图像,床头柜,衣柜,天花板,床铺不断消失不见。
余清韵从诡梦酒店里出来了,被痛醒的。
她回到了现实中的安都县酒店里。
余清韵喘着粗气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凌晨三点多,现在夜深人静,还不是九点。
余清韵晕了过去,这一次,她没有进入诡梦酒店。
电视机柜台上那颗俊美的头颅睁着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床上痛苦的余清韵。
他似乎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轻颤。
再次醒来,落地窗上厚重的窗帘一直被余清韵拉上,黑暗仍然笼罩在整个市内。
余清韵肚子有点饿了,身子也有点乏力,但心脏和头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只是些微昏沉。
她拿起手机一看,早上十一点半了。
余清韵起身,将厚重窗帘的一半拉起,整个室内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也没有先前看起来那么压抑,倒是余清韵的眼睛又是控制不住的眯起来,生理性的咸水从眼眶流出。
她坐回床沿旁,点开冒着红点的消息通知,余清韵看到了陈杰早上九点发出的信息。
【余姐,我昨晚在梦里梦到你了,最可怕的是我当时完全没察觉到我在做梦。那个人特别诡异,我看着有点不像你,它还叫我在早上九点给你随便发一条消息。虽然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可能有邪祟在伪装成你的样子肯定想对余姐你下手。余姐你小心点。】
余清韵看完消息,敲着键盘回复他。
【嗯,知道了。不过昨晚给你托梦的人确实是我,我在做试验,看能不能正确托梦。】
陈杰那头很快就回复。
【……】
【余姐,nb。】
余清韵回了他一个表情包结束对话。
她抱着手机,想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回家面对爸爸妈妈。
现在可以知道,她家里那两位应该都是邪祟。
余清韵心底里总有一丝顾虑,她不愿意那么快就回家,她不清楚自己该如何面对。
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可能被篡改了,这么说的话,她的爸爸妈妈应该在小时候就去世了,但是也不能排除她记忆确实没有出错,没有出错的话,那爸爸妈妈估计真的被邪祟取而代之了。
余清韵能察觉到自己对爸爸妈妈这一词没有那么深的感受,即使记忆不对,人的情感也是不会骗人的,所以余清韵更倾向于她的记忆确实被篡改了,有两个邪祟正在家里等着她回去自投罗网。
但是还挺有意思的,这两个邪祟为什么会推荐她去安都县山上的小灵山寺拜佛求安呢?
这两个邪祟和之前每天夜晚撞击她房门的血尸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谜团不断在余清韵身边冒起,环绕,将答案深藏于迷雾之中。
余清韵不打算那么快回家。
她叫了客房服务,让客房服务带多点饭菜上来。
余清韵吃饱喝足以后,拿着一张纸和笔,拿出笔在上面记录着。
这一次撞邪避无可避,恐怕会比前面几次撞邪都要特殊,余清韵的直觉告诉自己,要是这次撞邪她活了下来,身边许多的谜题都会迎刃而解。
她准备在这一场恶战前夕做好准备,至少要熟悉一下自己身上的诅咒,还有诅咒的运作方式,使用诅咒耗费的精力之类的。
首先第一个诅咒,是一个很实用的诅咒,【口不能张,眼不能开】顾名思义,开启诅咒的时候浑身不得动弹,就像寺庙里的小石像一样,变成了并不引人注目的石头,邪祟根本不会察觉余清韵的存在。
除非像之前鬼婴这类特殊一点的敏锐邪祟能够察觉余清韵的伪装,基本上余清韵这个诅咒百试百灵。
□□的禁锢同时也能激发五感对周围事物的敏锐,余清韵能察觉到周围事物任何一个细小的变化。
这个诅咒用途挺多的,余清韵拿它来躲过邪祟,也拿它来偷听过莫立鹤和其他人交流,可惜莫立鹤手里有圆盘,精确指向了余清韵,伪装被识破。
缺点就是以余清韵目前的经历来看,她顶多在一天里面只能开启两次【口不能张,眼不能开】。
第二个诅咒,是一辆【鬼车】。余清韵只是在这次出去逛街的晚上触发了它,它开了一段距离余清韵就要挺不过去了,挺耗费精力。余清韵在思考到了后面等她身体素质越来越强,开鬼车应该会变得越来越轻松。
它只被余清韵使用过一次,余清韵尚且不清楚撞邪的时候还能不能顺利召唤这辆鬼车,这辆鬼车能不能带余清韵冲出被撞邪的困境,鬼车坚固的外壳能不能充当随身安全屋,车内的设施是否可以进行改装。
这些疑问还有待余清韵后面慢慢研究。
第三个诅咒【永远遭受被分尸的痛苦】,也是一个很实用,甚至算得上是目前最保命的技能。当余清韵的身体部位被切断以后可以重新接上去,过程非常痛苦,但是接上去以后就没那么痛了。这个技能是最不耗费精力的。
第四个诅咒【诡梦】,目前看来,可以给活人托梦,如果给死人托梦就会有非常大的后遗症,余清韵这次感觉自己心脏就快要爆炸了。
【诡梦】目前一天也只能托两次梦。其他作用余清韵目前未开发。
余清韵这几天就打算练习这四个诅咒,把四个诅咒运用熟练,然后简单的看一下网上的一些格斗技巧,配合着自己优秀的身体素质,练习练习。
余清韵拿出手机给李仁贵发消息,他是大老板,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人,但好歹会认识许多人,有着广泛的人脉。
【李叔,你这几天能帮我找找看有没有一些练武的师傅想收徒的,帮我留意一下。】
李仁贵那边给出回复。
【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问到的。】
余清韵最后每天把风霁月的头颅放在酒店里,白天独自出门,在酒店外围的树林里训练技巧和【口不能张,眼不能开】的运用,甚至叫陈杰过来陪练。夜晚要么出门开鬼车试试极限,要么躺在床上进入【诡梦酒店】去托梦。
余清韵这两天也叫李仁贵喊人准备整套依照鬼车内部定制的部件,打算看能不能将鬼车内部改造,要是不能就算了。
余清韵这几天只弄过两次托梦,是给爷爷奶奶的,两老都出现在了余清韵的梦中,所以两老都是活人。
余清韵将一切都弄好了,打算出发回家。陈杰转学的事情比较麻烦,李仁贵现在还在忙,所以陈杰和李仁贵还留在安都县。
临走时,李仁贵又很激动地给余清韵转了一个大红包,这个大老板说:“小余,要是哪天你无聊了,可以在我那边买栋别墅,咱们做邻居。”
陈杰很沉重地抱了抱余清韵,余清韵这几天一直找他训练,而且他们也没再撞邪,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感觉到了余清韵可能要去做一件很艰难的事,但余清韵不说,他就也不问。
余清韵明白这两人的心意,道谢过后朝他们摆了摆手,进入面包车内。
是的,面包车。因为风霁月头颅肯定过不了安检这一缘故,余清韵只好租了面包车,让面包车开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送她去首府,在首府继续找面包车,就这么一站一站开回家。
李仁贵给她买的十几件衣服通过快递,到家时间比余清韵还早,余清韵一路都在手机上看着那十几件衣服的快递路线。
奇特的是,余清韵的十几件衣服全部显示了已签收。
家里的爸爸妈妈帮她签收快递了。
到家的时候,余清韵已经就快要在车上吐得不行了。
她此刻就站在家门前,背着黑色的背包,腰间插着包裹着白色绷带的匕首。
此刻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她墨黑的发丝被紫外线强烈照射,头顶滚烫无比。
余清韵站在家门口,她没有拿出家门口的钥匙cha入上锁处,而是拿起手机,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立刻被接通的。
“女儿,”妈妈说,“怎么了?你是要准备回家了吗?”
余清韵说:“快回家了。你现在在家吗?”
“……”妈妈那边停顿了一下,“当然在家了。”
同时,余清韵听到面前的家门后传来一点动静。
家门很快被打开,妈妈就站在玄关处看着余清韵,声音并不像电话里的那样声线诡异变调,说:“女儿,欢迎回家。”
它朝余清韵张开双臂,微笑地说:“妈妈好想你。”
它是怎么知道自己就站在家门口了?
第56章 开门
余清韵扬起微笑,说:“我也好想你。”
“妈,这个点你怎么不去上班?”
玄关口处的中年女人有着两条法令纹,一双眼睛常年笑着,眼角处已经有着深深的鱼尾纹,五官姣好,看上去知书达礼,温柔可亲。
妈妈拿出余清韵的拖鞋给她放在地上,说:“今天妈妈有文件落在家里,所以回来拿文件。”
余清韵换鞋进屋,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关上门,然后说:“那你拿到文件了吗?”
“我刚回来,”妈妈说,“还没进房间拿呢。”
余清韵说:“那你去拿吧。对了妈,我寄来的快递呢?”
一说到这个,妈妈说:“我说你也真是的,就去个寺庙拜佛,怎么就在那里买那么多快递?那天快递小哥送过来,我把你的快递全部放在储物室里了,还在门口和储物室来回两趟才放完。”
“可以全部放在沙发上的,没必要丢储物室吧?我记得储物室好久不用了。”
“那可不行,”妈妈笑着,上眼皮遮住一部分眼珠子,看了余清韵一眼,“沙发上是坐人的地方,不是放东西的地方。”
余清韵说:“也对,不然什么东西都乱来,这个家也不是家的样子了。对吧,妈?”
妈妈只是一直笑着,脸上的笑容不变。
余清韵接着说:“妈,其实你也可以随便放在地上的,反正我很快也要回家了不是吗?”
妈妈说:“是妈妈考虑不周到,你快去拿快递吧。”
妈妈朝着它的房间走去:“你去拿你的快递吧,妈拿好文件就准备出门了。”
它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储物室。
余清韵看着妈妈的背影,头发,双肩,裸露在外的白皙的皮肤。
她拿起手机一看,左上角的信号格是满的。
看来这次可以随意出门了。
余清韵没有放下自己的黑色背包,抬脚去往储物室,边走边说:“妈,那你今天和爸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她已经来到了储物室面前,身后响起“咯吱”声。
妈妈进入它的房间,关上房门,妈妈的声音从房间中透出,有些闷。
妈妈说:“估计下午五六点,放心,这次你回家,妈妈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余清韵握上储物室的门把手,压下,推开,这扇门不断发出如同半截入土老人哀嚎的“嘎吱嘎吱”声。
余清韵说:“妈,你忘了吗,这段时间我有些厌食,吃不下家里的饭菜。”
房间内的妈妈笑了笑,声音尖锐一瞬,转而说:“你别小瞧妈妈的手艺,或许这次回家以后,你会很喜欢吃妈妈做的饭菜呢?”
储物室的灰尘颗粒感明显,余清韵的喉道只感觉到干涩,随即开始咳嗽,一边手在脸部面前挥了挥,一边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面前的储物室背阳,因长时间放置而变得微黄的窗帘又遮住了窗户口最后一点余光,整个储物室有些灰暗。
余清韵看到自己十几个快递包裹放在门口的地上。
她蹲下身子,没理会地上和快递上的灰尘,一把抱起好几个快递。
走廊上的光比储物室里的光要亮,余清韵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蹲下,双膝在压低的身旁两侧凸起。
忽然,另有一个影子出现,笼罩住余清韵蹲下的影子,余清韵只感觉面前一暗,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
笼罩住她的影子似乎举起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要刺向余清韵,一切毫无征兆,余清韵发现自己的直觉没有提前预警了。
余清韵扭头一看,妈妈就站在自己身后看着自己,手背着,背光的笑容让人看不真切。
余清韵又看了看不远处它的房门,房门掩虚打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明明是大中午,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妈妈背着手,笑着说:“女儿,需要妈妈来帮你吗?”
余清韵怀疑是因为自己转头快,所以眼前的妈妈才没有攻击自己。也就是说,它不能在余清韵察觉的时候杀掉她?
要是原来的余清韵,反应速度迟缓,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当然,”余清韵说,“谢谢妈妈。”
她很想知道妈妈刚才是想举起什么东西刺向自己。
妈妈把手露出来,它的手上什么也没有,接过余清韵怀里的快递包裹。
余清韵怀里一空,她又自己在地上拿着剩下所有的快递,关上储物室的门。
余清韵把自己的房门打开,走进来,走了几步路,发现妈妈没有跟着,她看向妈妈,问:“妈,怎么不进来?”
妈妈站在余清韵的门口处,脚尖正好就在门框处,没有进入半分,妈妈说:“我就不进去了,你也大了,需要给你留点隐私,你放好快递后来我这里拿快递好了。”
余清韵说:“也好,妈妈真体贴。”
她接过妈妈手上的快递,和妈妈道谢后,注视着妈妈拿起沙发上的一个文件,关上它的房门,然后离开家。
余清韵回到自己房间,把快递全部放在书桌上。
看样子,妈妈不能进入她的房间。也有可能妈妈只是白天不能进入,晚上变了个模样就能进入了。
假设妈妈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不能进入她的房间,血尸就有可能是爸爸。
余清韵把背包放下,又把风霁月的头颅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风霁月说:“看起来,你家里应该会发生一些事。”
余清韵点头,确认李仁贵买的医药都放在包里,然后把包放在床头,转身去书桌上拆快递。
风霁月在一旁说:“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余清韵用手撕开包着衣服的快递袋子,手上发力,指尖按压发白。
她也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对待爸爸妈妈,这个问题她从出发前想到现在。
她去小灵山寺是因为爸爸妈妈建议她去的,去到那里她仍然撞邪,然后开始一路撞邪,短短一个月里经历了许多事情。
她撞邪也算是有了点经验,撞邪以后是不能离开某些特定范围的,可为什么家里的这两名邪祟并没有纠缠她,反而还建议她去小灵山寺?
为什么她在家里仍然也有信号?这两名邪祟并不像之前余清韵见过的其他邪祟,余清韵总觉得它们别有所图。
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它们图谋的?余清韵目前不能杀了它们,余清韵很想知道它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直觉告诉余清韵,经过这一次撞邪后,她身边大半个疑问都会被解开。
余清韵回答风霁月:“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静观其变。”
风霁月说:“我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余清韵来了点兴趣,手下不停地拆快递,没有显露情绪,只是说:“是吗?”
“我知道你也很好奇,”风霁月来到她身边,看着女人淡淡的表情,“这两个邪祟身上有我故人的气息。”
“看来,你被她盯上了。”
余清韵说:“故人?那个永生的大邪祟?”
“我好像记得,”余清韵说,“你之前说过,那个故人是个非常厉害的邪祟?”
风霁月清透磁性的声音响起:“自然。”
“我之前被诅咒的时候,”余清韵说,“我在梦里看到过一个大邪祟,它一直在注视着我。”
风霁月说:“它长什么样?”
余清韵说:“我从来没有看清过它的长相。”
余清韵一直都没有看向风霁月,她只是拆着快递,快递袋子被撕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她余光里一直在观察风霁月,这个男人自从她说完那句话后就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余清韵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余清韵手上的动作还是余清韵脸上的表情。
风霁月在思考什么?
等到余清韵把所有衣服都拆完,然后一个一个挂进衣柜里的时候,风霁月出声:“你被她盯上了。”
“你的故人?”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她盯上吗?”
“为什么?”
“你的匕首,其实是她的匕首。”
风霁月似乎想通了什么,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轻笑:“看来,你必须要帮我找到我的身体部位了。”
“有话就直说。”
“我原先很好奇,她的匕首为什么你碰了却没事,我曾经怀疑过你到底是不是她。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并不是她。”
“你是怎么发现的?”余清韵说。
“因为她是不会自杀的。”风霁月说。
风霁月自顾自地继续说:“你因为体质特殊被她盯上,她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去寺庙拿回匕首,所以让这两名邪祟呆在你身边,想了个办法让你去寺庙拿她的匕首。”
“被她盯上了不是一件好事,”风霁月说,“毕竟有前车之鉴,所以你一定会死。”
“前车之鉴?”余清韵说,“什么前车之鉴。”
风霁月说:“我就是被她分尸封印的。”
“你做了什么被她盯上?”余清韵说。
风霁月说:“也没什么,只是冷眼旁观了她的灭族之灾罢了。”
……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不然怎么会被分尸。余清韵心想。
“所以说,”余清韵回想着之前妈妈在她背后的那个影子,“我现在被她盯上了?那她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她应该是受伤了,”风霁月说,“伤重到无法行动,所以一开始才布局两名邪祟在你身边,让你去取匕首。”
余清韵想到寺庙里的小石像,说:“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她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一定能拿到匕首?”
“我也很好奇,”风霁月说,“我还好奇她是怎么发现你的特殊之处的。”
特殊之处吗?拿匕首不被匕首伤害的特殊吗?
“你之前周围有没有存在除了这两名邪祟以外,其他奇怪的人?”风霁月说。
余清韵摇头:“没有。”
“我建议你先离开这个家,”风霁月说,“不用杀死这两名邪祟,免得惊动到她。”
“我们一起去寻找我的身体部位,”风霁月说,“只要你找到了我的身体部位,等我复活以后,我有办法让你不再撞邪,而且我也会解决她。”
“你不是说她活着比死更有价值吗?”余清韵说,“怎么突然变了?”
“那是以前。”风霁月没有多说。
余清韵猜测她要是找到风霁月的身体部位以后,等他一复活,他就会是永生的存在,因为他是永生的,所以这个故人才把他给分尸封印。
既然他永生了,那这个故人不管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余清韵没有应下风霁月,因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弄好衣服以后,出房门,试着扭了扭爸爸妈妈的房门,没扭开,里面进不去。
她又去到厨房里查看冰箱和碗筷,冰箱里的肉和菜都是新鲜的,还有一些当季的水果。碗筷都被洗的干干净净,放在消毒柜里。
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有人在这里好好的一直生活。
到了下午五点半,余清韵才听到家门被打开的声音。
余清韵走出去,是爸爸妈妈回来了,两个人是一起回来的,妈妈已经换好鞋进屋,拿着围裙要进入厨房,爸爸还在玄关处换鞋。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子有些微胖发福,但算不上大腹便便。脸上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好说话。
爸爸说:“清韵,回来了。”
余清韵点头,说:“爸,妈今天要做什么好吃的?”
她打算今晚和往常一样自己出去吃饭。
爸爸像是一眼看透她的想法,说:“怎么老爱去外面吃东西,你妈做的饭菜难道不好吃吗?你这次回来是该好好地在家里吃饭了。”
“这次你妈妈做的饭菜,你一定会爱吃的。”
说话间,厨房里响起妈妈切东西的声音,爸爸赶紧进厨房帮忙,余清韵也跟着想要进去。
爸爸在临近厨房门口处对余清韵摆摆手,说:“你就别来帮倒忙了,等我们做完饭了叫你吃就好了。实在不行,吃完饭你负责洗碗。”
余清韵没有再坚持进入厨房,看着爸爸进入厨房。
她家厨房不是很大,三个人进去,要是移动的话未免有些困难。
不利于她躲避攻击。
余清韵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新闻,顺便查看自己的志愿录取情况。
她顺利被录取了。
但是余清韵总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根本无法摆脱身上的这些事,梦中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大邪祟,风霁月的纠缠,估计到时候开学报道就要直接和学校请个长假了。
厨房里传来了炒菜的“唰唰”声,一股香味飘到余清韵的鼻间。
这股味道,好香。余清韵震惊了。
她之前一直吃不下家里的饭菜,妈妈炒菜的香味就像是没有气味一般,端上桌,吃进嘴里之后更是有些发酵难闻的臭味。
可是现在,这股饭菜的味道好香,有点像之前去阴鬼路老奶奶家里的那份炒肉。
爸爸妈妈炒完菜了,余清韵帮忙,把三菜一汤端上桌。
她舀好了米饭,尝试着夹了一片菜叶,和着米饭吃进嘴里。
菜叶和肉片在一起翻炒,吸收了油汁和肉香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迷茫。
这些饭菜怎么和之前余清韵在外面吃饭的饭菜味一样了,她没有像之前一样那么反胃抗拒。
她看向爸爸妈妈,桌子是正方形的,两个人此刻就坐在她两边,左手拿碗,右手握筷,筷子悬在半空,两人侧头,都在看着余清韵。
妈妈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做的饭菜。”
爸爸说:“好吃吗?好吃就多吃一点。”
余清韵找了个借口进房间,余清韵一进入房间就问风霁月:“你能看到我们刚才在外面吃饭吗?”
风霁月说:“能。”
“我吃的,”余清韵想了想,说,“是人肉吗?”
风霁月摇头:“不是。你之前吃它们做的饭菜吃不下是因为它们是邪祟,无论是多么正常的肉和菜,经过了它们之手,就会被怨气侵蚀变味。你因为受到了诅咒,身上多多少少也有了点怨气,所以对含着怨气的食物没什么不适。”
余清韵说:“那我会变成半邪祟吗?”
风霁月顿了顿,说:“你这不算半邪祟。”
“怎样才算?”
“……她才算,”风霁月说,“她是什么也不挑的性子,以人类的躯壳,吞食了不少邪祟。”
余清韵回到客厅,最后仅仅只是吃了一碗饭就停了下来,说:“我吃饱了。”
爸爸说:“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我觉得你应该多吃几碗饭。”
妈妈说:“要是没饱就多吃一点。”
他们就好像知道余清韵一定吃不饱。
余清韵摇摇头,拿着空碗筷进入厨房,放进洗碗橱里。
她走出厨房,在爸爸妈妈的注视下走进了自己房间。
目前一切安好,她要等待,等待着半夜的那名血尸。
余清韵进入房间,关上门,听着门外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爸爸妈妈移动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碗筷碰撞的声音,之后余清韵只能听到厨房时不时透露出的水流洗刷碗筷的声音。
爸爸妈妈的脚步声消失不见。余清韵没理。
她设置了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的震动静音闹钟,又把风霁月的头颅放回背包,防止夜晚打斗被碰掉。
背包就放在余清韵的床头。
做好这一切,余清韵打算休息片刻,为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做准备。
半夜,手机闹钟震动,床上紧闭双眼的女人迅速睁眼关掉闹钟,余清韵起身,走到门口玄关处静静等待血尸。
房间里的台灯温馨的在这间黑暗的屋子里发出暖黄的光,昏暗的玄关角落处站着一道不可察觉的人影。
是余清韵。
她这一次不会像以前那样无助被动了。
要是血尸还来,死的就是它。
余清韵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
23:56。
23:57。
23:58。
23:59。
“咯吱”。
余清韵的对门房间传出门板合上的声音,随后有两道脚步声响起。
“哒哒哒”
这两道脚步声经过余清韵门前,没有停留。
余清韵试探着将耳朵贴近门板,以便更好地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她只听到这两道脚步声朝着客厅走去,之后越来越小声。
她最后听到了家门被打开后关闭的声音。
爸爸妈妈半夜从家中离开,出门了,不知道去哪里。
余清韵再次拿出手机屏幕上看时间。
00:00。
目前无事发生,那个血尸并没有出现,也没有来撞门。
余清韵在房门门口踌躇片刻,然后猛地打开门,身子侧向,贴住旁边的墙壁,防止门外有人开门杀。
门外空荡荡的,只有黑暗走廊上的一片寂静,对门的房间门紧闭,门缝之下一片黑暗,里面没开灯。
没有血尸,没有爸爸妈妈可能出现的鬼影,什么也没有。
余清韵握着匕首的手松了松,她走去家门口,门口处爸爸妈妈的鞋子已经不见,只剩下他们换下的拖鞋。
“咿呀呀呀”余清韵打开家门,家门发出类人的尖细声。
爸爸妈妈半夜去了哪里?
她家是在三楼的一个小平层,每当正午之时,就会有太阳的光透过走廊平台的闯入,照射在家门口。
此刻,月半十分,月光透过走廊平台的窗,配合着走廊亮起的声控灯,余清韵能看到对面那户人家的门前贴着一副红色的新春对联。
【家和万事兴】
【戏说真言应】
横批:合家平安
余清韵看了一眼就不再看,她将目光放在黑暗深处的楼上和楼下。
她在考虑自己该不该出门,爸爸妈妈又是去楼上还是楼下。
走廊顶上的灯泡因为许久没有声音,闪了闪,最后完全熄灭。
走廊上只剩下月光堪堪照着家门口前的平台,对门那户人家红色的对联两排贴着,黑色毛笔字迹不清,只剩下模糊的一片血红。
像是流下的血。
楼上和楼下这回连楼梯也看不见了,只有无尽的黑暗。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楼上传来一个脚步声。
一边脚沉重,一边脚轻盈,像是一个瘸子在下楼。
声音很大很响,但余清韵却没看到走廊头顶上的声控灯亮起。
她快速地,轻轻地在那个脚步声靠近前关上房门,然后反锁。
脚步声仍然透过厚重的防盗门传进余清韵的耳朵里。
余清韵看着面前这扇银色的房门,不断后退不断后退。
脚步声在三楼停下,消失。
“扣扣扣”
走廊外面有人在敲门,敲的不是余清韵的家门,而是她对面那户贴着红色春节对联的家门。
余清韵再次靠近家门,将耳朵贴近房门,试图让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楚。
“扣扣扣”走廊外面的人继续敲门。
对面那户人家仍然不回应。
余清韵的记忆已经被邪祟篡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恢复记忆,但目前来看,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对门那户人家的信息。
她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道这户人家会不会给走廊外的邪祟敲门。
或者说,对面那户人家也和爸爸妈妈一样是邪祟?
余清韵的头自始至终贴在防盗门上,走廊外的人第二次敲门以后就没了声音。
余清韵也没有听到对门那户人家开门或者说话的声音。
突然。
“砰砰砰”
余清韵贴着房门,被撞击震动的门板吓了一跳。
家门被猛烈撞击,就好像门外的人敲了对面那户人家没有动静以后,愤怒的发现了旁边的余清韵在窥探。
她心脏狂跳,看着面前不断发出强烈“砰砰砰”声音的家门,余清韵跑回自己房间,锁好房门。
家门外仍然不断响起撞击声。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抨击声没有再响起,而是静默了好久。
“咿呀呀呀呀”
最后家门响起了缓缓打开的尖细声,就像一个人在哀嚎。
门外的人居然打开了家门。
余清韵先前出来时有打开过家里走廊和客厅的灯。
她退回房间时特意没有关灯。
此刻房门底下的门缝透露着走廊上的亮光,余清韵蹲在角落里紧紧注意门缝下的动静。
家门被开后,没有再响起脚步声。
门缝下的灯光仍然亮着,发出微光,没有什么东西阻挡光的进入,它暂时还没有来到余清韵的房门前。
它现在在哪里?
余清韵一刻也不敢松懈,仍然注意着门外的光亮。
这一丝微光就是她把握门外情况的信息来源。
忽然门缝一暗,它来到余清韵门外,两人相隔着一道门板几步路。
余清韵敢肯定连她之前躲在家门后偷听都能察觉的邪祟,它不会不知道自己就在这间房里。
它应该不是血尸,血尸之前在门缝底下看是不会有阴影的。
“咯吱”
余清韵的房门没有被撞,她对门的爸爸妈妈的房门被打开了。
余清韵没有听到爸爸妈妈房门被关闭的声音。
门缝下的阴影消失,脚步声没有响起。
它进入了爸爸妈妈的房间。
第57章 那户人家
它进入了爸爸妈妈的房间?
它为什么要进入爸爸妈妈的房间?
余清韵先前试过打开对面的房门,可惜的是根本打不开,也没有钥匙,这次它进去了,余清韵也想跟着进去看看。
余清韵深藏黑暗的角落里,紧紧注视着门缝下的光亮。
它打开了门,接着门缝下的阴影消失,它进入了房间,却没有响起关门的声音。
它没关门。
意识到这一点,余清韵轻巧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地站起来,她缓步移动,靠近门板。
她没有贴着门板。
因为她到目前为止根本没见过这个楼上下来的奇怪邪祟,她不知道这个邪祟会不会只是消失在门口旁,然后站在爸爸妈妈的房门边死死盯着余清韵的房门,等待她出现。
她也不知道现场会不会只有这一个邪祟。
毕竟血尸的影子是不会在门缝底下出现。
有一个好情况就是那个邪祟真的进入了爸爸妈妈的房间,没有守着她。
坏情况就是那个邪祟守着她,血尸也跟着进门,在门口守着她。
余清韵不可能开门就和这两名邪祟硬刚,因为她要保留体力,爸爸妈妈半夜出去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半夜回来?
余清韵看了眼门缝下的亮光,又进入房间内部,她翻找着,在背包里翻到了一支笔。
她返回门口边,将笔放在地上,指尖一推,这只极为纤细的笔滚碌碌地经过门缝,毫无阻拦的出去。
笔滚出去的声音其实很小,但四周寂静无声,在余清韵的耳边就被直接放大。
滚了几秒,笔精准地停在刚出门缝的一点位置,余清韵又回到那天晚上在家的状态,她趴在地上,静静注视着那支笔露出的一点笔身和阴影。
一秒。
两秒。
三秒。
……
可能差不多有半分钟过去了,笔仍然好好地呆在外面,无事发生。
余清韵松了口气,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脖子。
可还没有所动作。
“嘻嘻”
一道诡笑响起,同时门缝下出现一只眼睛,对着余清韵发笑。
眼睛轮廓极长极大,弯着眼,眼皮好几道褶皱,大范围的眼白,只有一个黑点类似于瞳孔。
余清韵忍不住在这瞬间屏住呼吸,在她快要直接开启【口不能张,眼不能开】模式的时候,那双眼睛和声音突然消失。
连带着被余清韵放下滚出的笔也消失了。
余清韵撑起身子,靠在衣柜边,坐在地上,抿起嘴巴。
那个邪祟极有耐心,居然等了这么久才拿走笔,幸好她没有轻举妄动。
可它为什么不攻击房门?难道只有血尸才能攻击房门?那个邪祟和爸爸妈妈不能进入她的房门?
余清韵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
能进入爸爸妈妈的房间,机会就只有这一次,其他时候余清韵根本打不开门。
她不能再等了,即使那个邪祟在外面她也不能再等了。
余清韵握紧匕首,感受了一下自身目前身体状况,然后按门把手。
“嘎哒”
门被迅速打开。
邪祟没有现身攻击,现场安静得过分。
走廊的光在头顶上亮着,左侧是光线有些暗淡的储物室,门板是随意贴上的棕色贴纸,下部分有些暗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又是在什么时候溅上的。
右侧是客厅,一路直通家门,这扇厚重的防盗门是银色铁质,此刻大开,露出走廊外的一片黑暗。
余清韵总担心另有邪祟再通过大开的家门进入家中。
她将眼睛移到面前掩虚露出一条漆黑门缝的,简直就像在引诱她进入其中的,爸爸妈妈的房门。
从她房间里走去家门处关上家门需要一段距离,她不可能再走过去关上家门,然后才进入爸爸妈妈的房间。
这一点点去关门的时间,距离,过程变数太多。
余清韵只看了一眼打开的家门,压下心中对家门的忧虑,握紧匕首,向前几步,推开爸爸妈妈的房门。
那名邪祟帮她打开了爸爸妈妈的房门,没有攻击她,它肯定就藏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
它为什么要引诱自己进来?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引诱。
门被完全打开,余清韵才发现其实房内并没有刚才掩虚时看起来漆黑一片,里面似乎有一点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台灯的光。
余清韵没有贸然进去,站在走廊上,伸出一个手在漆黑门内墙壁摸索一下,很快摸到了房间里灯光开关,她一摁下去。
房间里仍然没有亮起,这个灯开光不管用,看来是打不开了。
打不开就打不开。余清韵进入房间。
她一进去,眼睛迅速适应昏暗的室内。
她向前几步,转身,房间内部所有的一切呈现在眼前。
没有邪祟,余清韵没有看到那个邪祟。
一张大床,暗红色的被套被掀开在床上,上面花纹看不清,内嵌在墙体的米白色衣柜。
最主要的还是那个挡住窗户的一个大白布。
也不知道窗外有什么光透出,透在白布上,余清韵之前发现房间里的微光就是这透亮白布发出的光芒。
余清韵仔细看着这个白布,这有什么用?
“铛铛铛”
忽然巨大的锣鼓声在室内回响,余清韵整个人打跳着就要离开房间。
哪里来的锣鼓声。
接着是鼓声,不是那种现代的鼓,沉重,透露着厚重的气息,鼓点并不密集,缓慢有力的节奏。
随后又是其他的乐器跟着响起,余清韵没顾得上这些诡异古怪之处,她四下左右看着,紧张地防备着有没有邪祟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
她这是才发现爸爸妈妈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同时,室内的光影有所变化,余清韵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原来是有一些东西出现在了白布之上。
这个时候余清韵才发现这是一个皮影戏的影窗。
锣鼓喧天之中,白莹莹的影窗是这昏暗室内的唯一亮光。
现在这亮光影窗上放着好几张东西,没有皮影戏的操纵杆,这些皮质的东西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上面一样。
余清韵通过这上面的图案勉强认出是一些家具。
沙发,床,几扇门。只有寥寥几样。
余清韵发现它们隐隐勾勒出家里的平面图。
突然右侧出现一个皮影小人,根根分明的骨头,分明是一具骷髅。
这个骷髅肢体僵硬地摆动,走到客厅正中间,双臂摆动,开说。
声音尖锐刺耳,有点像妈妈笑起来的声音。
这词有些文绉绉的,余清韵一些词根本无法和汉字匹配上,但还是奇妙的听懂了。
那皮影骷髅扭动着四只,脖颈一点点的扭动,竟然有点像是转头注视着余清韵。
皮影骷髅说它的女儿马上就要回家了,它好开心女儿马上就要回来了。
接着它突然动作一顿,锣鼓声也跟着低下。
皮影骷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慢慢走到房门前,猛地开门。
门外的边缘钻出一个新的皮影小人。
长发及腰,身穿黑衣黑裤,那双眼睛看起来很是灵动,却让余清韵心头阵阵发冷。
在这微弱的荧光下,余清韵的皮影小人眼珠子一转,那一秒和余清韵对上,眼睛形状弯起一瞬,冲着她笑,眼角眉梢说不出的阴森。
小人上前和骷髅说了几句话。
余清韵发现这皮影戏上的小人在重现今天白天的一切。
“她”和骷髅妈妈说完话后,“她”去了储物室拿东西,骷髅妈妈则在房间里悄悄打开了房门一直在窥伺“她”。
骷髅妈妈说:“她是真的吗?她是真的吗?她是真的吗?”
锣鼓声极有节奏的停顿,迟缓。
“我感受到了它,我感受到了它,我感受到了它。”
余清韵心头发凉。
接着,骷髅妈妈随手拿着一个文件放在客厅外,然后走到“她”的身后。
整个过程骷髅妈妈的动作非常的迅速,“她”无知无觉。
影窗上的光开始闪烁,骷髅妈妈这个皮影小人将自己的一根尖锐的肋骨拿出,就要刺向“她”。
即使知道后面会发生的一切,余清韵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之后“她”转过了头,骷髅妈妈把手背到后面,随手把肋骨卡在自己的骨头之间。
几个互动下来,骷髅妈妈走了,只剩“她”在家,“她”自以为妈妈不在家,在家里查看了一遍然后回房间,余清韵就看到家门口再次打开,伸出一个骷髅头。
原来妈妈一直都没有离开。
之后锣鼓起,两个骷髅回到了家,“她”和两个骷髅吃完了饭,回到屋内。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就很有意思了,余清韵发现自己白天在房间里偷听到的和这皮影戏上的完全不一样。
其中一个骷髅皮影说:“她好像发现了。”
看位置,应该是爸爸。
骷髅妈妈说:“她怎么会发现?”
骷髅爸爸神经质地说:“她怎么不会发现?”
“她一定,一定是发现了,”骷髅爸爸突然把头扭向正在影窗之外的余清韵,“她知道我们想要杀她,她知道我们想要杀她。”
“可我们是爱她的,”骷髅妈妈也扭头看向余清韵,“我们对她那么好。”
影窗之中,“她”已经躺在了床上,也冲着余清韵笑。
“我们该不该告诉她,”骷髅爸爸说,“我们是为了她好。”
“不能告诉她,”骷髅妈妈说,“它在她的身边,我们不能告诉她。”
“那我们该怎么办?”骷髅爸爸说,“我们这样算是告诉她了吗?”
三个皮影小人异口同声,在这锣鼓之中显得极为诡异:“它在你身边,它在你身边,它在你身边。不要相信它,不要相信它,不要相信它。”
然后影窗开始不断闪烁,整个室内有些光影缭绕,余清韵的神情捉摸不透。
影窗彻底暗下,上面的所有皮影小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房间里也彻底陷入黑暗。
余清韵以为这样就算完了。
突然影窗再次亮起,“她”出现在了爸爸妈妈的房间里,而那两个骷髅皮影,此刻就站在门外。
影窗在告诉余清韵,爸爸妈妈现在就站在房门之外。
余清韵来不及有什么想法了,赶紧打开房间里衣柜想要钻进去。
可是一打开,余清韵就看到一个骷髅就在衣柜里,莹白色的头骨正好对着打开衣柜的余清韵,像是知道她打开衣柜。
余清韵从这幅骷髅身上感受到了之前在门缝地下对着她微笑的气息,没有奇怪这幅骷髅怎么和刚才在门缝下冲她微笑时不一样,余清韵直接将骷髅扯出,在骷髅来不及攻击自己时,藏入衣柜里。
衣柜刚一关上,余清韵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两道脚步声凌乱且匆忙。
“哐当”余清韵藏身的衣柜被撞击,心下打鼓发跳,它们发现自己了?
衣柜被撞击之后,余清韵听到一连串东西落地的声音,好像是刚才那个骷髅邪祟。
两道脚步声,外加一个拖着什么东西的声音再次离开房间。
余清韵一动不动静静呆在衣柜里,猜测刚才可能是骷髅邪祟被爸爸妈妈发现了,现在爸爸妈妈带着骷髅邪祟不知道要去哪里。
它们应该是把骷髅邪祟处理了。
余清韵出衣柜,趁着这个空挡离开爸爸妈妈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里。
她再临走之前看了一眼那个出演皮影戏的影窗。
影窗黑暗已经没有了亮光,上面也没有任何皮影小人,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什么东西。
余清韵回到房间,反锁房门,渐渐平复下来。
差点就被爸爸妈妈发现了。
“风霁月,”余清韵轻声呼唤,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你能看到我在客厅里,那你刚才能看到我在它们房间里吗?”
青年墨发垂髫,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仪态风姿绰约,可能是因为余清韵主动喊他,如水墨画般走出的眉眼透露出主人的一丝笑意。
“它们房间里似乎有着她的气息,”风霁月嗓音像是竹林之中飘散的竹叶,“就连刚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你,身上全都是她的气息,我看不见那个房间里的景象。”
所以说,那个皮影戏上面的演示都是风霁月的故人弄出来的?
余清韵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彻底细致地搜索爸爸妈妈的房间,只顾着看皮影戏了。
【它在你身边。】
【不要相信它。】
目前看上去就是要余清韵别相信风霁月,那这么说的话,爸爸妈妈反而可信?
不,也不可信。因为皮影戏上的骷髅爸爸说过【她知道我们想要杀她。】
这说明爸爸妈妈也想要杀余清韵。
那为什么这个皮影戏要借上面三个皮影小人之口告诉她不要相信风霁月?这明显就是一个提醒。
余清韵想了半天,然后发现自己想岔了。
她发现自己把皮影戏和爸爸妈妈挂钩了,其实不是。
现在家里其实是分有风霁月这个它,还有爸爸妈妈和风霁月故人操纵的皮影戏。
皮影戏只是告诉余清韵,风霁月有问题,别相信它。最后皮影骷髅对余清韵的提醒不是现实里爸爸妈妈的立场,是那位故人的立场。
正是因为这个皮影戏,所以风霁月进不去爸爸妈妈的房间,说看完皮影戏后的余清韵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那个故人难道不想杀死她吗?余清韵疑惑,而且更让她疑惑的是,风霁月说她身上沾染了那位故人的气息,但是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到。
她身上自始至终只有自己的气息。
“可否告诉我,”风霁月说,“你在想些什么?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或许我能帮你分析一下。”
余清韵说:“我在里面看到了刚才那个进入家里的邪祟,然后我藏进衣柜里,爸爸妈妈进入里面,讲那个邪祟揪出来。剩下的你也知道了,我回到房间里了。”
风霁月眼睛轻眨,说:“是吗。”
他意味不明,知道余清韵仍然有所隐瞒,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所顾虑,这是人之常情,我相信等过了一段时间你会相信我的。”
余清韵说:“可你现在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除了那次寺庙里你能帮上点忙,现在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那是你一直没问我,”风霁月说,“我知道你一直不相信我,但信任是要靠双方相互促进的,你不问我,我主动说,你会相信我吗?”
余清韵没有按他话里面的逻辑深想,因为他先前本身就对她有所隐瞒,这类人最会巧言善变,一般说的话不能进脑,一旦进脑就很容易顺着他色逻辑走了。
不过这也不能妨碍余清韵从他这里捞到好处,余清韵说:“那我们现在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你现在能帮到我什么,等我这次解决掉家里两个邪祟以后,我先帮你找到一个身体部位。”
风霁月说:“可以。我可以告诉你,那两个邪祟在什么样的情况会直接想要杀了你。”
“当你不听它们的话时,它们就会选择杀死你,然后再找一个新的孩子。”
余清韵说:“你怎么知道的?”
风霁月说:“父母对孩子总是那一套,不信,你现在可以试试。”
试试就算了。
余清韵睡下了,第二天起床是被妈妈叫醒的。
她走出房门,没有看到客厅里有什么变化,似乎昨晚的骷髅被无声无息地处理了。
这个慈祥的母亲为余清韵准备了蛋炒饭做早餐,爸爸早一步就先出门去上班了,妈妈看到余清韵开吃也就放心的离开了。
余清韵慢条斯理地吃完蛋炒饭后,又把锅里剩下的一些全部吃完,这才慢慢下楼出门。
他们家是在居民区,楼下有着几棵大树,树下时常会有老人和小孩在底下乘凉,旁边的道上人来车往,看起来一派祥和,虽然最近邪祟渐起,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在现实里引起大的动乱。
居民区里也经常有店铺开张,隔壁居民楼一楼开着一家咖啡店。
余清韵走进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这网上看可以看到爸爸妈妈的窗户。
从家里开门进入房间是不太可能了,而且那个为她开门的邪祟也被爸爸妈妈不知道怎么处理掉了,所以余清韵在思考要不要从窗户上爬进去。
一位服务生过来,拿着菜单询问:“客人,您好,需要点什么。”
余清韵并不喜欢喝咖啡。
她对服务员说:“麻烦来一杯香草拿铁。”
服务员离开,她又把视线继续放在那扇紧闭的窗户上。
或许可以试试,窗户关闭并不是问题,匕首可以弄开,不是吗?
太阳下,人们走在路上说着话,不远处几个老人还在唠嗑,阳光透过咖啡店的玻璃橱窗,眷顾着窗边的女人。
余清韵等来了她的香草拿铁,低头垂眸喝了一口,对她来说有点甜了。
她想,白天行人多,晚上会是一个好机会。
余清韵没喝完那份香草拿铁就走了。
她在楼下水果摊买了些水果,腰间插着绑了绷带的匕首,提着水果上楼。
她上三楼,打算看看自家对面那户人家究竟是怎么样的,昨晚那名邪祟反复敲门,那户人家却没有打开门,感觉像是知道点什么的样子。
或者说,这户人家也是邪祟?
余清韵先前出门下楼没来得及注意对面那户人家的春联,现在上楼查看才发现春联上面的字变了。
那个【戏说真言应】变了,变成了【人和财运旺】。
看来昨晚的一切都是那位故人在暗示余清韵。
余清韵用没提着水果的左手上前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
“扣扣扣”
里面没有声音。
余清韵继续敲门,说:“你好,我是你们对门的邻居,想送些水果给你们,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仍然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难道这户人家都不在家吗?晚上骷髅给他们敲门,他们不应,到了白天余清韵给他们敲门,他们仍然不应。
余清韵又看了看这幅春联,这幅春联一看就是今年贴上去的,他们肯定没有搬家,或许这户人家旅游去了也说不定。
而与余清韵一门之隔的这户人家房间里,那位手拿皮带的中年男子却没了抽打自己老婆和小孩的勇气。
他面前的中年女人头发凌乱不堪,浑身都是被抽打的痕迹,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中年女人身边的女生是他们的孩子,瘦弱不堪,明明是十八岁,却比同龄人更瘦弱,看上去就像十五十六岁的孩子。
女生衣服上汗水早就浸湿,好几处血水透出衣服布料,她已经被打得没有了反抗能力,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怀里,深深的把自己脸上的惊恐藏起来,仔细一看,那放大的瞳孔深处隐藏着一丝恨意。
此刻手拿皮带的男人却比自己的老婆和女儿更加恐惧。
因为他一直都记得自己对面那户人家早就去世了。
但是在十几天前的深夜,他喝酒醉走上楼,看到了两个人影站在自己死去的邻居家,拿着钥匙开门要进去。
钥匙被拿出,发出碰撞的声响,刚插入家门,还没扭动就被家里面的人打开了。
家里面的人帮他们开了门,伸出一个脑袋说:“爸妈,你们今晚回家是不是太晚了点?”
声控灯因为那家里人的声音亮起,男人看到了那对死而复生的夫妻和他们不知何时多出的女儿。
三个人的脸相互凑近着,在声控灯橘黄色的照耀下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第58章 窗内
“有人吗?”房门外的女声再次响起。
屋内地板有着砸碎的酒瓶碎片,这个家被打理得很干净,但仔细一看却没有多少东西。只能说,这个家太穷了,所以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摆放,随便一收拾就显得很干净。
女生已经抱住自己的膝盖,努力护住自己身体脆弱的部分,不让自己被这个狼心狗肺的父亲打得像上次一样奄奄一息。
仔细一看,她只有背部和手臂之类的小伤,她尽可能很好地保护住了自己。
这个男人今天酒醒,不满妈妈没有及时起来给他做早餐,打骂了母亲,然后想到了她这几天的行为,气不过也把她拉来一起打。
她也试图想过要反抗,可是妈妈一个懦弱到从小到大都不保护自己女儿的母亲,没有答应自己的计划。
她曾经报过警,但是没用,因为这只是民事纠纷,警察警告过这个男人,可无法时时刻刻都呆在家里保护她们母女俩。
她曾经拿起菜刀试图砍死自己的父亲,但是也没用,因为她没有营养,没有力气,菜刀反而被这个男人夺走,还被他用扫把杆打得在家里躺了一个月。
学校里的同学一直都在嘲笑她脸上,头发里的污垢,身上不合群的破旧衣服和穿了整个中学时代的鞋子,老师也找过这个男人和母亲,但是根本没用。家里的母亲只顾着伺候这个会打骂她们母女俩的男人,对她这个孩子永远没有那么上心。
她也想逃离过这个家,离家出走,可是一个未成年又能逃到哪里去?
今年她高考结束了,她以为自己能脱离这个家了,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开始计划把自己嫁出去了,他连男方都给她找好了。
她想跑,没跑掉,这个男人把她锁在了房间里,让母亲在外面看着她,每天给她送吃的,保证她不饿死。
她决定要拿菜刀砍死这个男人的前一天找过母亲,被母亲拒绝了,她问为什么。
这个扒开衣服,能看出衣服下长年累月伤疤的母亲沉默了很久,劝自己的女儿:“岁娥,忍忍就过去了。我家里父母走了,兄弟那边也早就不理我了,我能倚仗的只有你爸了。”
“这个家里有个男的,总归不让我们被别人欺负。”
倚仗,倚仗,倚仗!
凭什么我们不能自立门户?
……不被别人欺负?可我们一直在被这个男人打骂!
黄岁娥的心里疯狂呐喊,但只能用一双冷下来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亲生母亲。
这一刻,她竟无法控制地连自己的母亲都恨上了。
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说出来也不能改变母亲。
“扣扣扣”门外仍然响起声音。
“有人吗?”门外的女声仍然锲而不舍地敲门询问。
双膝环抱的黄岁娥缩着身子,听着外面女人不停地敲门询问,心底里升起了一点希望。
她为什么一直在敲门?她是不是,是不是发现了这个男人的恶行?
她会不会来救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男人一直没有给出回应,门外再也没有响起敲门声了。
黄岁娥的心也沉了下来。
原来,真的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
余清韵一直在外面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回应。她仔细把耳朵贴近门板,但是里面没动静,自己也听不出什么。
总不能以一己之力在光天化日之下弄坏别人家厚重的防盗门吧?
余清韵只好离开,前往四楼查看。
昨晚那个骷髅是从楼上跑下来的,而这栋楼一共也只有四层楼,余清韵打算看看上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上了楼,敲开了随便一家的门。
打开门的是一个胖大婶,她上下瞧了瞧余清韵,又看到余清韵手里的水果,说:“妹子,你应该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余清韵笑着将一袋水果递过去:“姐,你误会了。我是您楼下的邻居,想着邻里间走动一下,所以过来给您送个水果,您收下吧。”
胖大婶想了想,说:“可我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你,等等。”
好像有戏。
余清韵故意问:“怎么了,姐。”
胖大婶说:“妹子,你该不会是新搬来我楼下住的吧?哪个房产中介这么没有良心介绍你过来的?”
余清韵说:“我确实是新搬来的,所以想着送点东西给左邻右舍,这是怎么了吗?”
胖大婶没有急着回答余清韵的问题,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用一边手捂住自己嘴边楼梯口的方向,对着余清韵压低声音:“前段时间三楼有对夫妻煤气中毒死了,这还没到一个月呢,这房子就被你租了去了。”
“要我说,你赶紧去投诉这个房产中介吧,怎么这样把这个房子租给你一个小姑娘。”
余清韵脸上也露出愤怒的表情,感激地对胖大婶说:“谢谢姐,我今天就去找那个房产中介,只不过可能一时半会退不了房子,可能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
胖大婶接过余清韵手里的水果袋子,乐呵呵地把自己的家门又打开了一点,露出里面的一点景象。
余清韵眼尖的看到一个摇摇椅和直通两侧房间的走廊,墙上还挂着一个日历。
胖大婶说:“妹子,你现在租的那个屋子太阴了,你要是害怕就来我这里和我凑合住几天。”
余清韵看着胖大婶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挤住,挡住了眼睛,她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同时亲热地说:“真是谢谢姐,不过我东西都在那屋子里放好了,一时半会也不好办。”
“这有什么,你就先带着你的洗漱用品过来就好了。”
“谢谢姐,等我弄好东西再来找你吧。”
“……”胖大婶笑着看了余清韵半响,才说,“也行,不过要记得给我敲门啊。”
胖大婶关上了门,余清韵一身冷汗黏住自己的上衣。
她如果没看错的话,日历旁边露出一张黑白照的一角,余清韵能看到照片上的一半眼睛和脸部轮廓。
那是胖大婶的遗像。
余清韵一直以为自己算是杀了不少邪祟,心里对这些邪祟可能已经有了不少免疫,但仍然忍不住心惊肉跳,后怕不已。
胖大婶是死人,那么它说的话可信吗?家里那两名邪祟是煤气中毒死的?
余清韵又试着敲了敲胖大婶对面那户人家的门,那户人家很快开门。
这户人家家里墙上只挂了一个时钟。
余清韵没看到同自己高度或者是比自己高的人,她低下头,给她开门的是一个小孩。他一看到余清韵,就冲家里面喊:“妈,家里有人来了!”
小孩妈妈出来,看到余清韵,眼里透露着陌生,问:“你好,是孩子他爸的亲戚吗?”
余清韵说:“我是楼下新搬来的住户,过来看看邻居。”
小孩妈妈同样左顾右盼,然后小声地说:“你被坑了,赶紧趁时间还早去退房吧。你那屋子有对夫妻刚煤气中毒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余清韵说:“姐,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那屋的,不是还有一屋吗?”
小孩妈妈说:“另一屋一直都有人住,好好着呢,我没见他们有搬家的想法。倒是你,你今天就去联系那个房产中介吧。”
余清韵说:“谢谢姐。不过,姐,我刚才敲了敲你对面那户人家,他们是不在家吗,为什么里面没人应啊?”
小孩妈妈说:“那户人家的奶奶走了,他们没了牵挂很快就搬到市中心去了。”
余清韵说:“好的,谢谢姐。”
她得到了答案,走下楼,心里想着,楼上只有那个胖大婶家里诡异,她没有贸然进去,等到下次有机会再进去。
余清韵回到了自己家,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手机上李仁贵给余清韵发了消息,说陈杰的转学处理已经弄好了,不过他临时在杭州有笔生意要做,先带着陈杰转机去了杭州,顺便买了土特产,寄过去给余清韵了,估计这几天就到。
余清韵问他鬼车内部设施部件要多久才能制造完毕,余清韵估摸着可能要半年一年,打算让李仁贵催催那边加快步伐。
李仁贵说他已经加钱催了,而且那边是私人工厂,最近也没别的单子,他们算是大单子了,而且又加了钱,那边保证会在四个月里赶完。
【余清韵:这么快的吗?】
【李仁贵:我办事,你放心。】
余清韵得到了肯定答复,心里定了定,然后看了一下陈杰发来的消息。
有李仁贵穿着浴袍坐在头等舱里拿着红酒杯装酷的照片,也有陈杰站在杭州街头笑容灿烂的照片。
余清韵回了陈杰一个大拇指。
【余清韵:有空我会去找你们玩的】
陈杰一时半会还没有回复,这个点应该是在和李仁贵吃午饭,李仁贵上次在聚合凤楼里和陈杰说过不要一边吃饭一边玩手机。
中午爸爸妈妈不会回家吃饭,省的余清韵一直提心吊胆。
到了临近晚饭时间,估摸着爸爸妈妈要回来了,正好自己肚子饿的不行了,余清韵进入厨房准备做晚餐。
她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在案板上切碎葱,然后又去冰箱里找肉。
冰箱里有一大块肉色的生瘦肉被塑料袋包着,放在冰箱内部。
余清韵的手刚一碰到那块生肉,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递至余清韵心头,让她心脏砰砰砰跳了几下。
余清韵顿觉不对,赶紧转身,看到了身后的爸爸妈妈。
两个人齐齐对着她微笑,他们身后的家门不知何时被悄然地打开了。
余清韵说:“爸,妈,你们回来了。”
爸爸说:“女儿懂事了,知道给爸爸妈妈做顿晚饭了。”
妈妈说:“女儿真乖,让爸爸妈妈一起来陪你做菜吧。”
说着妈妈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堵住厨房通向外面的路口。
余清韵说:“……不用了妈妈,我想给你们做顿晚餐,你们就不用进来了。”
爸爸这个时候也跟着妈妈进来,两个人进入了厨房,爸爸说:“那怎么行呢,一家人一起做菜才好。”
余清韵说:“爸,妈,如果你们要这样的话我可就出去了,这个厨房有点小,不适合三个人一起做菜的。”
这个厨房太小了,她在里面被这两个邪祟攻击了很难走位闪开。
最后余清韵侧身从这两名邪祟间走过,出了厨房,在外面等着它们炒好了饭菜,三个人一起吃饭。
这一次,余清韵没有了之前的别扭,吃了整整五碗饭,爸爸妈妈眼睛笑眯起来。
她吃完饭后回了房间打算等待夜晚的到来。
她在这里的时间很充裕,有网络,白天里爸爸妈妈也不在家,余清韵已经想好了这几天的计划。
今晚她打算等待爸爸妈妈的行动,如果它们和昨晚一样半夜出门,那么余清韵就下楼,爬墙,从窗户外进入他们的房间,这一次她会好好仔细搜查它们的房间,如果窗户关闭,余清韵就拿匕首破窗,反正这事干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熟能生巧。
第二天晚上余清韵打算去四楼看看,因为白天里余清韵又想了想,那个胖大婶自始至终也没能给余清韵带来任何伤害,总觉得和晚上余清韵感受到的骷髅下楼的四楼是不太一样的,所以余清韵打算半夜再去看看,夜晚的四楼会是什么样的。
第三天晚上,余清韵打算紧紧跟随爸爸妈妈,看看它们到底要去哪里,然后第四天白天余清韵随机跟踪爸爸妈妈中的其中一位,看看它白天到底又是去了哪里。
余清韵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设置好闹钟以后,她就睡着了。
23:55。
余清韵被静音的震动闹钟弄醒,几乎是一瞬间,闹钟就被余清韵给关闭。
她小心翼翼,精神在一瞬间内紧绷,害怕闹钟振动发出的声音也能引来外面东西的注意。
门缝外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余清韵把一直放在床边可瞬间拿起的匕首握在手里,想到自己要出门爬窗,可能也有人半夜会在街上,于是又给自己戴了一个黑色帽子和口罩。这个帽子还是李仁贵之前和他们逛街,在店里买太多衣服,有家店送的。口罩是李仁贵之前去药店买药品顺手买的一大包。
余清韵做好这一切准备,查看手机时间。
23:59。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了轻微的关门声,还有两道并不同步的脚步声。
这两道脚步声在余清韵门口前停顿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离开时还伴随着家门关闭的声音。
爸爸妈妈离开了。
余清韵确认好了之后,把手放到门把手上,一按压,还没来得及往里面拉,门外就有一股巨力袭来。
余清韵的右手躲不及时,同时还握着的匕首直接刺入自己的胳膊。
一阵刺痛,余清韵的右手抖了抖,差点没拿稳匕首。
她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右手匕首上扬,血顺着胳膊往下面滴落,“啪嗒”掉在地上。
大开的房门外面,走廊一片漆黑,但房间内微弱亮光的台灯还是让余清韵能迅速分辨出门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一个全身血肉模糊的人形就站在门外,是余清韵之前在家撞门的血尸。
余清韵蹲下身稳住底盘,抿住嘴唇。大意了,她最近考虑的事情太多,居然忘记血尸了。
血尸快步朝余清韵跑来,余清韵赶忙也对着血尸冲上去,可就在快要触及血尸的一刹那,余清韵脚下一发力,从血尸头顶上飞过,落地,不看身后的情景,余清韵用完好的左手拉上自己的房门。
谁要和它打?余清韵待会还要爬窗,不能耗费体力太多。
她以为血尸会拉开门出来,于是死死拉住房门做准备,可血尸只是在屋内不停的撞击房门,渐渐的,余清韵松开了手。
这个房门刚打开一点小缝又迅速的被放里面的死尸撞得关上,然后又有点回弹的打开一点门缝,又迅速被血尸撞得关上。
看来它并不会开门,余清韵放心了。
她无视血尸撞击门板的声音,快步走到家门口要打开家门下楼。
她的右边胳膊总是有着不容忽视的疼痛,余清韵顾不了这么多,打开了门。
门外的声控灯亮起,四楼上面响起了脚步声。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一直回荡,但却仅限于四楼,脚步声的主人没有下来。
四楼的它好像在等待着余清韵出门。
余清韵的心脏砰砰跳着,和房间里血尸撞击门板的砰砰声同频共振。
四楼的邪祟不知道会不会下楼,余清韵不能轻易就这么跑出去,万一还没出楼就很有可能被四楼的邪祟抓住,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但是现在不走,血尸破门而出是迟早的事,余清韵的耳边一直响着门板被撞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门真的要撑不住了。
余清韵担忧地看了看身后不断被撞击的房门,最后咬咬牙,拉开家门,像颗小炮弹一样冲出去,一头扎进楼下的黑暗之中。
她的心脏不停跳动,脚下生风,几秒就跑到了二楼,但她能清楚地在心脏不断跳动着的声音里找到自己身后的那道脚步声。
四楼的东西也跟着余清韵下楼了。
余清韵赶紧跑到一楼,身后的东西已经距离余清韵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余清韵快要走出居民楼时,她的肩膀一沉,钻心刺骨的疼痛从左肩袭来。
余清韵匕首往后一挥,跨出最后一大步,出了居民楼,左肩上的按压感消失,但疼痛仍然存在。
看来出了这栋楼的楼层,那个东西就不能攻击了。
余清韵扯开自己的衣领看肩膀,看到了五个黑色的根根分明的黑色指印。
她不停地喘气,口罩带来一点窒息感,把口罩摘下,调整呼吸,然后重新戴上口罩。
余清韵走在道路两侧,路灯一排排照亮,但也有很多不能着照亮的地方。
她走在阴影处,旁边一个路人出来买夜宵,一边提着夜宵,一边在看手机。
余清韵走的比他还要快,从一开始的后面到从他身边走过,路人看着面前大半夜戴着帽子的怪人,有点疑惑,随后就看到那个怪人手上的一点闪光。
那是什么?是匕首吗?这么晚了这个人要拿匕首去干什么?路人还想擦干净眼睛再看,那个人的手臂部分已经没有了亮光。
看来是他看错了。路人收回眼神。
他要是再仔细一看就能看到地上奇怪的,一滴一滴的暗色,那是余清韵胳膊上的血在滴落。
余清韵走到了爸爸妈妈窗下的那面墙体旁,她抬了抬头,思考着要怎么爬上去。
一楼到二楼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抓力点,余清韵四下看了看,又走了好几圈看了不同位置,最后一跳,踏着树干跳上了树间。随即她就感觉余光之中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瞬间。
余清韵往那边一看,看到了刚才的路人拿着手机对准她。
余清韵心下一惊,赶紧跳下离开,藏在暗处。
那个路人见到余清韵走了以后,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吗?”
殊不知,余清韵一直在暗处看着他,并且不耐烦地的等着他赶紧离开。
那个路人见余清韵没了身影,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余清韵赶紧故技重施跳上树,再由树跳到二楼的窗,之后又找到了二楼到三楼的着力点,这才开始往上攀爬。
余清韵最后终于爬到了三楼,窗户不出意外紧紧反锁。
手臂已经血流成河了,看起来就好像割破了自己的的大动脉一样。
她的左手拉住把杆,右手一抬,要把匕首刺入窗户。
突然,在爸爸妈妈房里的一片白色之中,窗框下面露出了三个皮影小人,齐齐地站在一起,两具莹白色的骷髅和一个白面微笑皮影小人,小人眼珠子转着,冲余清韵不正常地扭了扭脖颈。
第59章 进入房间
心下猛地一跳。
玻璃窗上透映着窗外人的样子。
戴着一个帽子,墨发被一根发绳低绑,口罩遮住脸部,一双藏在帽檐暗处的眼不知透着哪处的光,沉静如水,透亮如水。
那双眼看着里面贴着玻璃的三个皮影小人,眼皮微微压下,收回了要刺向窗户的匕首。
突然冒出的皮影小人让余清韵想起了先前还被自己困在房间里的血尸。
当时两面夹击,她急着出楼,出来后步履匆匆,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的计划,竟把血尸还在家里这件事给忘了。
余清韵无视那三个诡谲可怖的皮影小人,将一侧脸贴近窗户缝,仔细听着房内动静,打算听听血尸会不会在家里弄出声音。
他们家隔音并不好,血尸要是还在家,爸爸妈妈的房间里一定能听到血尸弄出声音。
她跑出家后特意没有关闭家门,也不知道血尸有没有顺着家门出来,亦或是还留在家里。
耳边只有三个皮影小人发出的尖笑,并没有血尸在家里弄出声音。
余清韵松了口气,将脸远离窗户玻璃,然后把匕首刺入窗户。
“呲”
匕首卡进玻璃,整面玻璃以裂口为点,弄出裂纹般的蛛网状。
玻璃上人就像被切割一样,从脖颈处错开成割裂的两部分,她的脖子似乎断了。
余清韵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抽出匕首继续刺入那扇窗,蛛网不断扩大,玻璃上的人不断模糊。
最后余清韵见差不多了,屏了口气,整个人撞向玻璃,一阵压感,随后伴随着铺天盖地玻璃碎裂掉落地板的声音。
这其中还夹杂着影窗被余清韵撞到的声音。
余清韵倒在地上,四周全是玻璃碎片,她的腰磕上了影窗的边框,剧痛到她差点起不来。
月光撒射,铺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就像是落入人间的星星点点,女人撑起身子,置于星点之中,其中几处星光还泛着红。
是真的红,余清韵双手,眼皮和太阳穴隐隐作痛,星星点点上的红,是她的血。
小说和动漫里那些动不动就撞碎玻璃酷得飞起的主角果然是假的,余清韵的手臂上除了之前匕首嵌入肉里的长痕以外,多了不少细碎的小伤口。
她的掌心里全是碎片,没顾得上搓掉碎片,余清韵赶紧一把将被自己压在脚下的三个皮影小人揪住,全部攥在手里。
三个皮影小人一动不动,被抓得缩紧发皱,就像是真正的普通皮影小人一样。
余清韵艰难起身,跨过倒地的影窗,一把坐在床边,简单的把手臂上和手掌里一些大的碎片弄走,但是一些细微看不见的玻璃碎片仍然是密密麻麻的镶嵌在肉里,通过余清韵的痛觉来传达它们的存在感。
余清韵一举一动都在痛,血肉里的痛又和她先前所经历的骨裂和断肢的痛不一样。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痛。
她眼下却管不了这么多,把这三个皮影小人叠在一起捏起来看。
她白天手机查看信息时有搜索过皮影小人的信息,大概都是些皮质道具。
指腹下的触感光滑,不算粗糙,但也谈不上细腻,以余清韵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她所接触到的这类事物不可能都会是一些阳间的东西。
三个皮影小人的各个关节处叠加固定连接,因为被提起来,三具肢体直直下垂,像是三具尸体被挤在一起提起来一样。
三具皮影小人自从被余清韵压住以后就没有动弹了,似乎就是简单的皮影小人一样。
余清韵把这三个皮影小人凑到自己鼻间闻了闻,没有任何的气味。
她端倪着,骷髅的枝干,“余清韵”的阴冷眉眼,这真的,越看越像是人皮做出来的皮影小人。
就是不知道这人皮是谁的人皮了。
余清韵的脑海里浮现出血尸的没了皮肤的样子。
会是血尸的皮吗?谁扒下了它的皮制成的皮影小人?
皮影小人呆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可每晚撞门的血尸却选择来撞她的门,而且余清韵自己的记忆又被篡改,没有关于血尸之前和她的记忆。
该不会之前扒了血尸皮制成皮影小人的人是她自己吧?
余清韵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到了,自己先前那么弱,怎么可能可以把血尸的皮扒下来做成皮影小人。
皮影小人们可能会趁她不注意溜走,所以余清韵把皮影小人们卡在自己握着匕首手柄和手掌之间,重新抱着一丝幻想,摁了摁房间灯光的开关,没有用,室内仍然是黑的,接着开始地毯式搜索爸爸妈妈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衣柜里只有聊聊几件衣服,她上下摸索了衣服所有的口袋,什么也没有。
余清韵关上衣柜,开始搜索床头柜和其他桌子里的抽屉,空空如也。
余清韵把床铺上的被单被套和枕头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床上既然什么也没有,那就是床下了。
余清韵缓缓躺下,看着这个漆黑一片的床下,将手伸入。
她摸着,摸到了一手的空气,然后不断往上摸去。
手掌嵌进去不少的玻璃碎片,她这个伤痕累累的手按压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疼痛和冰冷让躺在地上的余清韵一顿。
第一反应,是尸体吗?
手下冰冷的东西没有动。
余清韵又试着上下摸索了一下,不是什么尸体,像是一个不规整纹路的瓷器。
她咬咬牙,不断用手勾着那个瓷器出来,最后看清了这个被藏在床底下的瓷器全貌。
通体暗色,就像是路边摊上随手买的陶罐,甚至根本算不上瓷器,上了釉的才算瓷器。
余清韵打开陶罐上的盖子,里面一片灰蒙蒙,看不清,有些呛,有点草木灰的味道
抱着陶罐来到窗前,把陶罐放在月光下,这个时候余清韵才看清楚陶罐里东西的全貌。
是一堆白色的粉末物质,而在这些粉末之中,一点莹白色的东西冒出来。
余清韵将手伸入陶罐口,摸了摸粉末里的东西。
她的手在瞬间被什么东西给握住。
余清韵赶紧把手抽回,可是不行,手腕直接卡在了陶罐口里。
手掌上的玻璃被某种不知名东西按压发出刺痛,余清韵在刺痛之中缓缓感受着到底是什么东西抓住她的手。
余清韵心下有一瞬间的猜测,但又感觉不可能。
她缓了缓,接着慢慢把手从陶罐口里抽出来,这一次她很顺利地抽出了手,也带着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手指修长如玉,无一不完美,无一不精致,就连指甲盖也透露着微粉,光看这只手就能想象到主人该是何等的风采。
这是一只完美的断手,完美到让余清韵的脑海在第一时间里想起了一个同样皮囊一等一的人。
风霁月。
这,该不会是风霁月的手吧?
眼下这只完美的手正牢牢抓住余清韵的手,不肯松开,余清韵把匕首和三个皮影小人关在陶罐里,好腾出右手把这只断手从自己左手上扒拉下来。
余清韵把这只手扒拉下来以后,这只手就没了动静,手指微微张开,被余清韵拿在手上,即使现在的情形不会让人有那份闲心,但余清韵还是忍不住感叹。
这只手太好看了。
肯定是风霁月的。
风霁月的断手怎么会在她家里?她被篡改的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陶罐突然抖了抖,有点骚动,余清韵打开陶罐盖子,里面皱巴巴的三个皮影小人一动不动。
她把这只断手重新塞回陶罐里,又用里面的白色粉末把断手彻彻底底藏在最深处看不到的地方。
余清韵拿出自己的匕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装了白色粉末,断手和三个皮影小人的陶罐。
她走进爸爸妈妈的卫生间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很,但余清韵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她忍不住肩膀动了动,转身,和厕所大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一样的帽子,口罩,一样的眼型,似乎是心理原因,镜子里的她却总是很阴冷地盯着自己。
好陌生。
余清韵眨了眨眼睛,见到厕所里没有什么可以搜索的地方了,为了避免突发事件产生,赶紧走出厕所门,顺便还关上了厕所门。
余清韵尝试着小声打开了爸爸妈妈的房门。
她打算直接开门回自己房间。
她先拉开了一条小缝,停顿,等待着外面可疑的血尸会不会突然撞门。
漆黑的门缝外寂静无声,没有任何的东西推门。
真的没有吗?血尸走了?
余清韵的心脏开始慢慢跳动,似乎就要在整个房内回响放大。
她的直觉已经在开始预警了。
可是现在门外没有任何东西,房内也没有任何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清韵想到了厕所里大镜子里的她。
会是,会是自己身后那件关闭的门的厕所有问题吗?
不管了。
余清韵没有再犹豫,打开房门。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慢了半拍。
黑暗的走廊里站着两个人影,就在她的面前。
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不变,因为在阴影之中,显得模糊不清,晦涩不明。
原来它们就一直站在房门前,等待着余清韵开门。
妈妈说:“女儿,你半夜不睡觉,进爸爸妈妈的房间里找什么?”
第60章 梦
余清韵没有说话,她的四周温度开始慢慢降低,面前的夫妻面容下隐隐透露着疯狂的意味。
她现在根本不能对上这这两名邪祟,她手上还拿着陶罐行动不便,如果硬要上的话也可以,但是陶罐就会被打碎,里面的皮影小人们会跑。
但最主要的还是风霁月的手。
风霁月之前说他无法感知到这间房里面的信息,只说了余清韵身上沾染了那位故人的气息,所以余清韵怀疑皮影戏的影窗和皮影小人身上有故人的气息,陶罐里那个粉末专门遮掩风霁月手的气息。
要是陶罐在这里被弄碎,风霁月就能感知到自己的手在这里。
平心而论,余清韵并不想帮风霁月找回他的肢体,她总觉得等风霁月重生以后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眼下,余清韵在房门里,爸爸妈妈就在走廊上等着她,双方见面,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开大。
她该怎么办?
余清韵试着开口:“爸,妈。我听到走廊外传来动静,所以来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你们的房门开了。我担心有小偷进来了,就想着进去把你们叫醒,而且小偷可能也进你们房间里了。”
面前的两个人面色苍白,灰暗的脸庞有好几瞬是面目狰狞的。
它们不应。
余清韵尝试着后退了几步:“这个陶罐我想着可以上釉会好看点,所以就想拿出来……”
词穷了,她好像根本编不出什么这两句话上下之间的逻辑。
“我帮你们放回去吧。”余清韵最后试着走了几步路,门外的两人死死盯着她,没有动作。
余清韵好像察觉到了,它们似乎也在忌惮着陶罐里的东西。
它们也怕陶罐会碎?
余清韵走了几步,把陶罐尝试着放在床铺上。
刚放好,还没站直身子,一股讯风袭来。
余清韵脚一移位,跳开,来到窗户附近,面前的两名邪祟已经进入房间。
余清韵也拿着匕首,蹬脚冲向这两名邪祟。
俯身躲开攻击,右手握着匕首直接刺进鬼爸爸的太阳穴,一发力,直接把整个邪祟扣倒在地,匕首贯穿整个脑袋,狠狠扎进地板。
利落地拔出,不明的液体洒落在地,余清韵被鬼妈妈扯住一只胳膊。
“撕拉”胳膊肩膀没有被完全拉下,但骨头和里面的筋骨肉已经断裂,外面的皮只能挂着整只胳膊。
余清韵凭着最后的一点力甩开鬼妈妈的,面色苍白,整个人一瞬间痛到丧失全部的力气。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出汗,也不知是疼出来的冷汗还是高强度行动后的热汗。
余清韵憋着口气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鬼妈妈。
黑色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邪祟脸上腐烂的脸庞,狰狞的动作,朝着她扑来,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气势。
在鬼妈妈要接近余清韵的时候,余清韵毫无血色的脸上鬼面浮现亮起。
鬼妈妈行动一滞,余清韵趁着这个当口把匕首狠狠刺进它的太阳穴,用力搅了搅,送它去和鬼爸爸见面。
“扑通”鬼妈妈倒地。
余清韵因为鬼面触发,彻底有气无力,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她脸上还戴着口罩,差点窒息。
余清韵颤抖地松开匕首,右手摸上左边肩膀,用力把肩膀摁住,让里面的骨头,筋骨慢慢相连修复。
断肢相连的好处也就在这里了。
她趁着左边肩膀连接的几个喘息的时间躺在地上休息,等到左边肩膀能动弹了,余清韵这才忍着痛拿起匕首起身,去床铺上拿好陶罐。
陶罐差点拿不稳就要砸碎在地上。
余清韵伤痕累累地回到自己房间,没有理会身后的遍地狼藉,关上自己的房门。
月光映照着地上的两名邪祟,眼睛大睁,可恐可怖,不知是不是巧合,头都对准着余清韵房门的方向,注视着她进入房间。
余清韵进入房间以后把陶罐放在风霁月头颅的旁边,刚放好就躺在自己床上。
“这个陶罐里有她的气息,”风霁月说,“你有看过陶罐里的东西吗?”
余清韵又挣扎地起来,把帽子和口罩全部摘下,从背包里翻找出一些医用的东西,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去厕所。
她还要仔细清理身上各处的小玻璃碎片。
感谢李仁贵买的医药胶布,余清韵把胶布粘在了自己身上感觉到疼痛的各个部位,然后撕了好几下,取出了不少玻璃渣。
她身上虽然还有不少的刺痛,但能明显感觉到不是那种玻璃渣残留在肉里面的刺痛了。
胶布在厕所里丢了一地,余清韵无暇顾及,转身要走出厕所,看到风霁月就在厕所门口看着她。
“能活着回来就好。”风霁月说。
余清韵走回床铺旁边,打开陶罐上面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皮影小人和白色的粉末。
“你看一下,这些是不是有她的气息,”余清韵试探地问。
风霁月说:“这些皮影小人和白色粉末上全部都是她的气息。”
他睫毛低垂,注视着陶罐里的东西:“这是骨灰。”
这还是余清韵第一次见到骨灰。
原来骨灰的气味是这样的。
和草木灰差不多。
余清韵说:“还有别的气息吗?”
风霁月和余清韵对视,剔透的眼眸里含着笑意:“你觉得还需要有什么气息。”
余清韵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的人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现他的手在里面:“比如爸爸妈妈的气息。”
“有一点点,”风霁月淡淡地说,“但不多。”
“那这会是她的骨灰吗?”余清韵说。
“不会,”风霁月迅速地回答,“她不会去死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笃定?”
“因为,”面前芝兰玉树的男人忍不住扩大了笑容,“她在等着我来找她。”
“……什么意思?”
“我和她之间永远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能有重生的机会,她就绝对不会死,她肯定在等着再次彻底地把我杀死,这一次我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这是什么仇敌文学。余清韵心里嘀咕。
“这陶罐里的骨灰应该是沾了点她的骨头在里面,”风霁月说,“她很顽强,少了骨头也会重新长出来。”
“至于这皮影小人,”风霁月端详片刻,“也是她做出来的。”
“用她自己的皮做出来的。”
“那刚才我门外的血尸……?”
“谁知道呢?”风霁月并不关心血尸的皮,他只关心他的故人。
“既然是她的皮影小人,肯定由她来操控,”风霁月说,“她从前最怕的就是和我纸人对打,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有没有长进。”
“我来教你怎样把她的皮影小人给炼化。”
可是余清韵现在身心疲惫,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她身上伤口太多了,用酒精给两边的胳膊和脸上都来了点消毒,然后缠上绷带,之后又掀开衣服下摆,要把消肿止痛的腰擦在腰间。
风霁月在这个时候也礼貌地隐去自己的身形。
等到余清韵擦好以后,她小心翼翼地进入床铺,防止这些被子摩擦弄到伤口血肉。
床头柜旁的陶罐盖子已经被她盖上,还特意黏上了胶布和绷带封住,防止陶罐里的皮影小人逃出来。
“你难道不想学吗?”从前可是有许多术士求着风霁月教授驭纸秘法,他也是冠绝一时,惊才艳艳的大术士。
余清韵有气无力,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了:“等我醒了再说,太累了。你帮我看着点陶罐里的三个小人。”
—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丢她,丢她!”
“你们都不会丢,让我来!”
周围开始响起不少儿童的嬉笑声。
“啪嗒”有石子砸落在余清韵的脑袋上。
余清韵的视线高度变得好低,此刻的她眼睛里只有地上的泥土,枯叶,还有砸在她头上后掉下来的石子。
她似乎是在做梦,一个有意识的梦,这是什么情况?
余清韵想动,却发现她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是意识被困在了这幅躯壳里。
她的思维和情感开始变得和这幅躯壳的主人一样,迟缓,呆滞,有些木木的。
“哈哈哈哈哈,你看她,我们丢石头她都不知道哭!”
“笨小孩,笨小孩,笨小孩!”
她被困在一个小孩的躯壳里,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保护自己。
蝉鸣,鸟叫,村庄炊烟袅袅,孩童嬉笑,黄昏红霞追逐,染透半边天。
此刻的场景很美,但余清韵无暇顾及,她只知道保护自己脑袋的手臂好痛。
这些熊孩子!
余清韵要是能操控这具躯壳,早就起来反击了,至少也要和他们打起来,打不过就跑!
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脑子有点木木的,甚至还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世界一片模糊。
“丢石头砸人可不是你们该学的东西。”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低磁清透的青年声。
余清韵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衣摆,精致繁复的花纹在衣摆边缘,上好的布料,此刻就落在肮脏的泥土上。
周围的孩童看到有人来了,顿时做鸟兽散全跑光了。
余清韵被人扶起来,看到了帮她赶跑孩童的青年。
眉眼如画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人,黄昏的微光落在他的一侧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是风霁月。
身上没有怨气的他,此刻给余清韵带来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这居然是风霁月。
她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父母在哪里?”面前的青年拿出一张手绢帮余清韵擦干净眼睛里的泪水,“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