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儿一起在家中被大火烧死。
在我们死后,我老公真情实感地面向大众,诉说着对我们母女的思念。
他成了所有人眼里的深情丈夫、死了老婆的可怜男人。
可是,我飘在空中,却看见他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卿卿我我。
我听见他说:「那个女人婚前有几千万的资产,离婚不一定分给我,还是死了好,遗产全是我们的。」
1.
我和顾莫是经朋友介绍相亲结婚的。
他对我温柔细心,朋友们都说他是二十四孝男朋友。
很快地,我们领证结婚,还有了一个女儿。
家里起火那天,我刚从医院检查回来。
我怀了二胎,孕期五周。
我困倦得厉害,便让月嫂先照顾会儿囡囡。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烟雾呛醒了。
囡囡的哭声从客厅传来,我连忙冲出去,抱起女儿想要先逃离火海。
然而,门窗锁不知为何全都打不开。
月嫂也不见了。
我打了110和119。
然后是打顾莫的电话,但一直是忙音。
我和女儿葬身火海。
死后,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飘回了小区。
顾莫暂时租住在小区另一栋的房子里。
我飘进去,看见顾莫开着直播,在镜头前诉说着对我们母女的思念。
他说,那天他手机没电,没接到我的电话。
他一直都在悔恨中。
见他如此愧疚,我那一丁点怨恨也就消散了。
那天的火灾是个意外,他没接到电话也是巧合。
我继续寻找女儿。
然而,我一转身,就看见了客厅里的相片。
那是一家三口,男人是顾莫,女人和小孩却不是我和女儿。
我震惊不已,连忙在这屋里四处查看。
我发现,这里处处都有顾莫的生活痕迹。
这是他另外一个家。
而且就跟我们在同一个小区!
他的私生子只比我女儿小两个月。
他早就出轨了。
他只是立了一个爱妻人设。
那一刻,我好像失了智一样,只剩下一个念头。
拉着顾莫给我们娘俩陪葬。
就在这时,姚月带着他们的私生子回来了。
顾莫关掉直播。
而姚月像个贤妻良母一样关心顾莫:「直播这么长时间,累不累?」
顾莫搂着她亲了亲:「那个女人刚死没多久,除了遗产,我还要好好利用她的死,博取大众同情,多赚点钱,好养活你和儿子。」
「咱们设计的那场火,连你女儿一起烧死了,后悔吗?」
「悔什么,你再给我生一个就是。」
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莫。
顾莫和姚月已经在客厅里卿卿我我了起来。
就在我怨念疯狂横生的时候,屋里的电子设备全都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设备短路,好像还漏了电。
白光一闪,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我重生了。
2.
顾莫怀里抱着女儿,眼含深情地望着我:「澜澜,晚上的同学会,你和我一起去?」
前世的同学会,我没有参加。
事后,顾莫有个老同学提醒我,提防顾莫和姚月旧情复燃。
我太相信顾莫了,没有放在心上。
哪里想到,他们哪里是同学会旧情复燃。
他们早就苟合了。
重来一次,我要推翻这棋局。
我皱了皱眉,把女儿抱在自己怀里,粲然一笑:「好的,我们一起去。」
顾莫似乎没想到我会答应,愣了一瞬,讪讪道:「好。」
这家里我谁都不信,于是把女儿送回我爸妈家照看。
聚会上,我轻晃着手里的红酒,看着觥筹交错间顾莫和姚月眉来眼去。
不知是把人当瞎子还是傻子。
我抬眼望去,和姚月的目光相撞。
望向顾莫时盈满温润的双眸此刻闪过一丝精光。
回想起上一世我和女儿的惨状,我紧紧捏住杯脚。
我掌心湿润,呼吸急促,但心却如刀般坚硬锋利。
我眼看着姚月借起身之由,一个没站稳就往顾莫怀里倒去。
「哎哟。」姚月软软地靠在顾莫身上,闷声嘟囔一句。
周遭的空气转瞬间凝固了。
前世人人称赞的贤惠顾太,不过这般愚蠢模样。
我也站起身,装出同样不胜酒力的样子,将杯中红酒顷数洒在这对狗男女身上。
迸裂的酒杯碎片划破姚月和顾莫的小腿,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哎哟,好晕。」我咬唇道,将姚月的无辜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姚月唇色发白,慌忙从顾莫身上起来,双眸阴恻恻的,哪儿还有刚才的微醺模样。
顾莫神色凌厉却一时语塞,慌忙带着姚月就去了隔壁包间。
聚会快结束时,两人才姗姗来迟。
「老公,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走上前去揽住顾莫的腰,伸手将藏在他衬衫衣摆的针孔摄像头揣在手心,「我等你好一会儿了。」
我莞尔一笑。
3.
几天后,姚月找上门来。
「姐姐,上次阿莫把戒指落我那里了,我来还给他。」姚月捏着顾莫的戒指笑得娇羞,「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马马虎虎的。」
我无视姚月自导自演,静静地打开抽屉开始翻找。
「阿莫也就记性好了,连戒指里刻的都是我的生日,」姚月说话时故意拖长音调,语气中满是冷嘲热讽,「姐姐不会介意吧?」
「介意你老相?没读过书?还是穿衣风格像城乡结合部?」
或许是我真挚的提问刺激到了姚月,她所幸不装了。
「江澜澜,你老公出轨,他的戒指内壁刻着我的生日!」
「当小三让你这么荣幸吗?可惜事实不能如你所愿。顾莫最喜欢的狗,逝于去年4月1日,顾莫这戒指就是那天定制的。」
我轻嗤一声:「啧,还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串儿。」
姚月气得直跺脚:「你!总之,顾莫早就不爱你了,趁早离开吧黄脸婆。」
我翻出了剃刀,缓缓向姚月,抓住她。
「你干什么!别碰我的头发!」姚月撕心裂肺地哭吼,却没有什么反抗的力气。
不到五分钟,我剃光了她的头发。
「我要报警,呜呜...」姚月气得牙齿哆嗦,双拳紧握。
我举起剃刀停在她眼前,姚月吓得直哆嗦:「报吧,私闯民宅的是你,严重影响我家庭生活的是你,对了,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三万起步。」
姚月气结,双肩颤个不停,脖子也变得粗红。
看着她一副纸老虎变蔫的滑稽模样,我轻抚前几天刚做的美甲:「顾莫啊,也就那样,小四小五一堆,倒是也没见他为了哪个和我闹离婚。」
「不可能有什么小四小五!」
姚月的脸色一沉,顶着光秃秃的脑袋走上前,狠狠扣住我的手腕:「江澜澜,他爱的只有我,你争不过我的。」
我反手钳住她的双臂按在墙上,让她透过镜子看清自己的模样。
我不屑地嗤笑道:「男人而已,谈什么争不争的。我随时可以离,关键是顾莫不想,你猜猜为什么?」
「因为你不过是他的玩物而已。」
姚月艰难地转过头,脸色发青。
我嘴角勾起一抹蔑视的笑:「别一厢情愿了,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姚月的声线带着沉重的怒气:「你胡说!阿莫说了等你们离婚,家产给我一半。」
我愣神半晌,没忍住笑出声来。
「家产?这房子是我的,车是我的,顾莫上班的公司是我爸的,顾莫从哪儿给你捏造的家产?还有,顾莫的人脉都是我介绍的,我可以给他,也可以收回来。你怎么那么天真,脑子里幻想过的就成自己的了?」
姚月气结,双肩气得发颤,脖子也变得粗红。
「明知道顾莫就老婆还纠缠不休,这叫不道德。明知道破坏别人家庭,还寻衅滋事,这叫犯贱。明知道我不是个好惹的,还上门挑衅,这叫作死。」我丢给姚月一个不屑的眼神,嗤笑道。
「这是怎么回事?」婆婆的大嗓门突然从身后传来。
「阿姨,我的头发……」姚月鼻尖通红,声音有些哽咽。
婆婆脸上的肥肉愤怒地颤抖着:「江澜澜,你做了什么?阿月的头发怎么没了?」
我盯着姚月光秃秃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咋咋呼呼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砍掉的是她的脑袋。」
「江澜澜,」婆婆把姚月护在身后,眼底翻涌着怒火,「你不仅剃了阿月的头发,说话还这么狠毒,我看你就是嫉妒阿月年轻漂亮。」
「小三和小三果然惺惺相惜,」我讥笑着看这场闹剧,「脸上的粉和脖子都断层了,我嫉妒她这妆容适合入殓吗?」
「江澜澜,你说谁小三呢?你这嘴怎么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婆婆铁青着脸,咬紧牙关。
我细细端详着婆婆后,问道:「那...您今天的音容笑貌也异常安详?」
「你敢咒我!」婆婆扬手就要打我。
「妈,爸知道你和隔壁王大爷的事吗?」我冷眼看着她顿住的手臂,「我U盘里可不止有野狗偷食的画面。」
婆婆可奈何地放下手臂,眸中泛着幽幽寒光。
「阿姨...」姚月猛地捂住嘴,瞳孔放大。
「顾莫他爸不中用,我再找一个怎么了?」婆婆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爸,您听全了?」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免提。
听筒传来公公颤颤巍巍的声音:「王春妮,你...你...你个烂裤裆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我关掉电话,对上婆婆怒色满满的眼神。
急什么,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4.
当晚,顾莫和婆婆就被我赶出家门。
姚月也跟着一同搬回公婆的旧房子里,每天不敢照镜子,戴着假发才出门。
一连几天,我都听到有人八卦他们鸡飞狗跳的生活。
公公拔掉后院里婆婆种的花,弄了个狗舍。
姚月检测出怀孕却不被公公认可。
公公把姚月的衣服丢在外面后,姚月威胁婆婆不把自己的衣物全部找回来,就不让自己未来的儿子认她做奶奶。
顾莫听闻姚月羞辱婆婆,气得扇了姚月狠狠一巴掌。
姚月哭闹自己在家里连公公养的狗都不如。
但上辈子的纵火之仇、杀女之恨,这些还远远不够。
上辈子,正是顾莫在我的茶水中加了安眠药,婆婆才得偿烧死我和我年幼无知的女儿。
当顾莫再次站在我面前故技重施时,我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这一次,就让你自食恶果吧。
「澜澜,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我也不想耽误你。吃完这顿饭,我就签字。」顾莫惺惺作态。
婆婆举起茶杯,小抿一口:「是啊澜澜,你和阿莫都是好孩子,两个人有缘无分罢了。」
我点点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很快,婆婆很快就找借口离开。
我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顾莫我有点晕,我休息会儿再过来。」
走出房门,我眼底一片清明,步履稳健。
不出我所料,上辈子在我房门前面露凶光的婆婆,此刻正晕倒在地。
因为他们把安眠药下在茶壶里,而我下在了婆婆的杯口。
而他们下药的茶壶,我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两个。
我拎起昏迷的婆婆,反手就把她丢进我房间里,用她口袋里准备的锁锁住房门,然后站在视线盲区看戏。
顾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偷摸溜到我房间门口,看到房门被婆婆新买的锁锁紧就开始点火。
「可惜了,那小东西不在……」顾莫自言自语道。
顾莫跑出屋外,没看到婆婆,一瞬间慌了神。
似乎是意识到不对劲,顾莫原路返回,一扇门一扇门打开细细翻找。
「妈,妈,你在哪儿?妈,你说话啊?」顾莫有些发慌,声音也逐渐颤抖起来。
最后一扇门还未检查的是我的房间,此刻屋内正燃着熊熊大火。
「不会的……」顾莫举起右手又怔住。
「会的。」我幽幽道。
顾莫瞳孔登时放大,身体剧烈地颤抖:「江澜澜,你,你……」
飘渺的烟雾中,我勾唇和顾莫对视。
顾莫恍然醒悟,焦急地打开门锁,团团黑眼里,火焰裹挟着碎片四处乱窜。
顾莫靠近火舌却又被逼得往后退,绝望地哭喊着,却如同螳臂挡车。
消防车很快赶来扑灭大火。
顾莫颤抖着走进屋内,细细寻找一番,而后表情空茫,脱力般跪在一片灰烬中。
顾莫哭声震天:「妈!」
面对这本该让人毛骨悚然的情景,我却快意万分。
顾莫回头,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斥着滔天的恨意:「是你!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死了我妈!报警,我要报警...」
我靠着门嗤笑:「安眠药和锁是你下单的,监控是你关的,打火机上的指纹是你的,谋害亲生母亲的人,的确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顾莫呕出一口血,眼神森寒幽深:「江澜澜,你不得好死!」
「嘘,」我微微俯身,目光在眼前狼狈的男人身上逡巡一番,盯着顾莫嘴角的血渍,似笑非笑:「你猜猜我是人是鬼。」
顾莫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往后蛄蛹。
5.
「江澜澜,女儿的抚养权和钱,你只能选一样。」顾莫带着律师,底气足了不少。
看着顾莫猩红的双眼和异常扭曲的表情,我讥笑道:「你得先有的选。」
我拿出U盘,把同学会那晚姚月和顾莫水乳交融的香艳画面公开投放在大屏上。
顾莫的律师愣住一瞬,满眼写着:你没告诉过我这些!?
顾莫扯着律师的衣袖:「诽谤!她这是诽谤!不,她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律师,你管管她,把她抓进监狱!」
律师皱了皱眉,往后挪动半步:「顾先生,这些调查是合法的,但是出轨是违法的。」
「出轨还是嫖娼,你可以选一样。但不管哪种情况,净身出户的只能是你。」律师补充道。
顾莫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推搡着自己带来的律师,发出暴怒的低吼:「你一定是被江澜澜收买了。我给你两倍,你把她关进牢里!」
看着疯癫的顾莫,我嗤笑:「隐瞒罪,陷害罪,故意伤害罪,还可以再多加两年。」
顾莫猛地放手,嘴唇也哆嗦起来:「你们...你们联合起来害我。」
我把离婚协议书摆在顾莫面前:「签字,你净身出户。不签字,法院会判你净身出户加坐牢。」
顾莫紧紧捏住手中的笔,森冷的目光凝视着我,一副装神弄鬼的样子。
我不疾不徐地和他对视:和死过一回的人玩这些?
顾莫像是又想到什么恶毒的点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颤颤巍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江澜澜,」顾莫的表情变得阴怖异常,「下了地狱后记得孝敬我妈。」
「没点本事只会说胡话的蠢货,」我凑到顾莫耳边低声说,「拿你和你未来儿子的骨灰孝敬你妈刚刚好。」
我起身,无视身后顾莫撕心裂肺的咆哮与怒吼。
我可不是什么善心的人,不做一命还一命的好买卖。
我要的是顾莫和他在意的人生不如死、求死不得。
我要把他们的心脏攥在手心,揉搓出血浆后再塞回腔内。
我要他们满身顽垢,以活人身躯在地狱梦游。
而我滴血不沾。
6.
婆婆死后,上辈子的棋局彻底被推翻。
顾莫好几个月没在我眼前晃悠,乱成一锅粥的家庭关系却传得沸沸扬扬。
姚月以怀儿子为由花完了婆婆的死亡保险赔偿款,公公生气又对孕妇无可奈何,只好把顾莫毒打一顿,打到顾莫耳穿孔才消了气。
顾莫在医院住了好几周,隔壁病房的姚月儿子生下来好几天后,顾莫才康复出院。
因为受伤和家庭不和睦,顾莫在工作上频频出错,被公司炒了鱿鱼。
姚月每天撒泼哭闹着自己得了重度抑郁,本以为跟着顾莫能过上好日子,却苦了刚生出来的儿子。
我笑着听这些传闻,心里却告诫自己,为了保护女儿,未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翼翼。
某个惨淡的阴天,顾莫登门,明明心中怨恨着我还硬挤上讨好的嘴脸。
「澜澜,我知错了,姚月这个贱人就是为了我的钱,我已经赶她走了,我们和好吧。澜澜,我们一起给女儿一个家。」
撕破脸后,顾莫竟然还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无耻、愚蠢又卑鄙。
最荒唐的是顾莫眼底的自负与得意,无不在向我炫耀。
他知道我在吃醋,他已经做出让步了,所以我应该识趣,抛弃我可笑的自尊和内心的敏感,重新给他信任。
我深知眼前的男人就是这样。
从不在道德上约束自己,恶事做尽后又伪装成受害者,把责任推给女人,还给我戴上大度体贴的帽子。
可是顾莫不知道,我有向前的勇气、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有爱、有钱。
我不是怨妇,我生来是战士。
对着顾莫狂妄的神色,我讥笑道:「没有镜子总有尿吧,看看自己多大脸,才能说出这些鬼话。」
「澜澜,我真的很想念女儿,让我见见她,求你。澜澜,我知道你是个好妈妈,也是个好妻子。」顾莫眼眶泛红,降低姿态。
身后的女儿紧贴着我,抱着我的腿不肯松手:「妈妈,不要...」
上辈子女儿惨死后,他们围在一起嬉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我抱住女儿,手臂青筋暴起。
我女儿流过的泪,心尖渗出的血,必须让他们一一体验。
我拿出手机,滑动屏幕。
「澜澜,我在和你说话,你不要玩手机,」顾莫有点恼羞成怒,「你这样怎么能给女儿做好榜样?」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瞥了他一眼,目露睥睨:「难不成学你杀人放火?」
「你!」顾莫猛地吸几口气,强人下怒火,后退一步,却撞上了一副坚硬的胸膛。
「什么人?」顾莫没好气地转过身。
「滨城区公安局,」警察举起自己的证件,「群众举报,有人擅闯民宅,就是你吧?」
这句话像是扎在了顾莫的肺管上,他气得快要冒烟。
「不,不是的,我们是家庭纠纷,家庭纠纷!」顾莫连忙解释。
「警察同志,我是屋主,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眼眶湿润,声线颤抖,「他想拐走我女儿,救救我们。」
「警察叔叔,救救我和妈妈。」我女儿嗓音发颤,却也勇敢地抬起眼,一字一句道。
警察看着女儿的眼神满是怜悯,他瞥了眼顾莫,冷漠道:「带走。」
顾莫拼命挣扎,奋力回头瞪向我。
我双唇一开一合,无声说道:「准备好过惶恐不安的生活了吗?」
7.
顾莫在局子里时,姚月牵着儿子找上门来:「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得我家不是家!你就是嫉妒我能生儿子!」
我讥笑两声,走上前甩了姚月三巴掌:「笑话,几个垃圾装进袋子里就叫家?嫉妒什么,你那活不过三岁的野种?我害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货色,在我面前装什么?」
「你每说一句,我扇你三下。」我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颔首浅笑道。
姚月的儿子在一旁哭得惊天动地。
姚月脸庞红肿,浑身颤抖,高扬起手臂却被我反握住。
我加重力度捏着她,眼底满是鄙夷:「哑铃都举不起来的弱角色,也敢来和我叫嚣?」
姚月眼神如刀,恨不得剜了我:「江澜澜,你再怎么横行霸道,顾莫爱的也是我。」
姚月焦黄的脸上泛起不详的死灰色,嘴角却勾起胜利的微笑。
「抢着捡我不要的烂菜,你在骄傲什么?」我对着姚月另半张脸连扇三下,揉了揉手腕,「不过横行霸道这个词我喜欢,你最好记住,我要是想,不到一分钟你儿子这脆弱的颈骨就会被捏碎,你刚好可以带回去给顾莫他妈烧香。」
姚月捂着她儿子的耳朵,声嘶力竭地哭吼着,惨叫声中夹杂着愤怒与怨恨,格外刺耳。
我冷眼和她儿子对视,男孩顿时哆嗦起来,小小的脸上布满横泪,呜咽声在嘴边又生生咽下。
儿童的恶意有时堪比成人。
我还记得上辈子,他住着我女儿的房间,烧毁我女儿的照片,剪她留下的玩偶的四肢,嘴角勾起向上的弧度,眼角划过一丝快意与阴邪:「占着我的屋子,就该早点去死。」
「上辈子做的孽,这辈子得翻倍还,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我幽幽地盯着姚月和她的儿子,像看两具骷髅。
姚月低声抽泣,拉扯着儿子灰头土脸地离开。
8.
我下一次见到顾莫是在羽毛球场上。
我带着女儿和邻居家孩子打球,中途回家拿水。
回来时,女儿正在和姚月儿子对打,邻居家孩子在一旁坐着。
每次女儿捡球时,姚月的儿子都后退一步。
不知不觉,两人一起往角落里后退。
而角落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车牌号很眼熟。
顾莫这是想拐走我的女儿吗?
这个想法敲击着我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一阵冷风吹过,我顿感喉咙发紧,脊柱发麻,如同万千只蚂蚁爬过。
我打开手机发信息,息屏,盯着姚月儿子的眸光死寂一片。
我胸腔震颤,眼睁睁地看着顾莫打晕我的女儿,装进麻袋里。
他的儿子坐在车里,眼底满是得意。
我手心抠出血,下颌的青筋鼓起,直到听到顾莫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姚月?吓我一跳,什么事?」顾莫没好气道。
电话那头的姚月哭喊的声音很大:「阿莫,要债的上门了,他们打我,我好怕。」
顾莫一手捂着听筒,犹豫后偷溜进拐角里听电话。
我知道这个电话不会太短,因为顾莫的债主和我爸有点交情。
刚才那通电话,正是拜托他帮忙上门找姚月点「小」麻烦。
趁顾莫打电话,我打开车门,把女儿从麻袋里放出来。
我紧紧抱起女儿躲在一旁。
顾莫的儿子很快发觉听不到女儿的呜咽声,便下车查看。
很快警车响起,顾莫挂断电话匆忙赶回来,什么也不顾,倒车离开。
而他正在车尾找寻我女儿踪迹的儿子,被「嘭」得一声撞飞。
顾莫明显只听到了警车的声响,也不顾儿子不在车上,径直驶离。
我打了辆车跟着顾莫来到一个萧条的院子里。
下车后,顾莫灼灼地盯着后备箱,毫不掩饰眼中的狠辣之意。
姚月双腿不利太索,却还是咧着笑,一瘸一拐走上前,打开后备箱。
看着空空的麻袋,姚月顿时愣住了,蹙眉问道:「那小东西人呢?」
顾莫也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怎么回事,我明明把麻袋绑紧了。」
蓦地,两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儿子,我的儿子呢?」姚月揪住顾莫的衣襟,焦急地问道。
「男孩子淘气,肯定跑去哪儿玩了。」顾莫讪讪道,额头却冒出几滴汗。
「我不管,你赶紧把我儿子给找回来!」姚月撒泼道。
想起刚才被撞飞的男孩,我不仅笑出声。
「谁!」顾莫把姚月护在身后。
我站出来,靠落满灰尘的在门框上,露出戏谑的神色。
姚月恶狠狠地瞪着我:「江澜澜,你看什么看!」
我装作随意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哎哟,车祸,当场...啧,真是残忍。」
姚月霎时脸色铁青:「你瞎说什么胡话?」
「我看看,x市公安局发布的胡话。」我把手机举在他们眼前,「二位恐怕得跑一趟,认个尸。」
看到「男孩」、「车祸」、「肇事车辆逃逸」以及那块熟悉地面上的血迹,顾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嘴里反复念着「不会的」、「不会的」。
我轻蔑地笑了笑:「如果他不下车找我的女儿,就不会被你撞死。」
顾莫脸色骤然大变,失魂地瘫坐在地,两只手不断颤抖着。
「什么,顾莫,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姚月死死盯着顾莫,像是要把他戳个洞。
「是你,江澜澜,是你害了我儿子!」
顾莫怒目圆瞪,太阳穴青筋暴起:「都是你报警,我才会,我才会……」
比见证自己的孩子惨遭毒手更致命的,是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推向地狱。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人瘫坐在黑暗里、眼中光芒渐逝。
重来一世,我就要看着他们食至亲之骨、饮心肝之血,看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咬牙自己受着。
姚月用力地捶打顾莫的胸膛,再也忍不住撕吼起来。
上辈子女儿葬身火海时,顾莫笑得正开心,此刻却因失去儿子痛哭:「江澜澜,我发誓,一定让你下地狱。」
好个天降大锅。
我抠了抠耳朵,平静地对上顾莫眼底腾起的恨意:「你就会叫两嗓子吗?下一次想害死谁,姚月吗?」
姚月顿时浑身发颤,战战巍巍地脱离顾莫的怀抱,像是在看什么晦气的东西。
9.
顾家的八卦,从没这般精彩过——
人们口口相传,顾莫得了白癜风,额头正中心长出一大块黑斑,白天从不出门,只敢趁着夜深出门。
姚月每日以泪洗面,有时看着她儿子的照片,有时坐在门口,对着别人家的孩子傻笑。
公公在家里贴满了辟邪的黄纸,整宿整宿不归家,最后被人发现和一个失足妇女在仓库里颠鸾倒凤,被抓包后无可奈何才回家。
一日,人们看到顾莫带着一顶棒球帽出门。
他逢人就说我是夜店小姐,年纪轻轻就和混混搞在一起,说我为了小三毁了他的家,说我把他赶出家门,夜夜下蛊诅咒他全家。
我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真这么容易,我和女儿上辈子就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再一次听到顾莫的消息,是一个月后。
听说顾莫自从造谣那天起,口腔溃疡反复发作,最后不仅脑门发黑,连舌头都肿得发黑。
顾莫贷款请了退休的五官科专家做各项检查,最后确诊舌癌。
为了活命,顾莫切除了三分之二的舌头。
对了,那场手术是我妈主刀。
再后来,姚月出现在我住的小区,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去便利店买了一个小盒子后很快又坐回车里。
我把行车记录仪记录下的画面发在小区业主群,很快八卦就传开了。
顾莫赶了过来时,看着眼前的黑车还在震动,脸色又黑了一个度。
他狠狠地敲着车门:「姚月,你个贱人,出来!」
姚月衣冠不整地从车上下来,慌忙扣紧衣扣。
车主却没有出面的意思,很快驶离。
姚月难以置信地抬头,被喷了一脸的尾气。
面对顾莫黑得发紫的脸,姚月低着头不肯说话。
顾莫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恶狠狠地骂着,似乎觉得不得劲,又顺手抄起地上的树枝,用力得甩在姚月身上。
「啊!顾莫,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你害死你妈、我儿子还不够,你还要害死我!要不是你这么晦气,我会找别人?」
姚月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胸口起伏不停,声线也在发颤。
顾莫颓然松手,顿了一瞬后又甩了姚月一耳光:「闭嘴,你个不知廉耻的烂货!」
他回头的瞬间,看到了我的车,恶狠狠地走到我的车前。
在他高举手臂的瞬间,我摇下车窗,波澜不惊道:「车门2000,车窗1200,零部件另算。」
顾莫僵住,愤愤地收了手:「江澜澜,我会给你好看的。」
我嘴角噙着笑,点了点头:「我爱看什么,你懂的。」
顾莫脸又黑又扭曲,眼中闪烁着怒火。
姚月在一旁哭哭啼啼个不停,顾莫顺势又扇了她一耳光:「哭什么哭,你个破鞋,就会给老子戴帽子!」
「噗,」我敛住笑,正色道,「确实好看,就是我憋笑有点辛苦。」
顾莫高抬起手,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巴掌又甩在了姚月脸上。
姚月的左脸接连挨了三巴掌,留下了深深的红印。
「啧。」
欺软怕硬的姿态也是和地下那位一模一样。
我讪讪道:「越来越不对称了。」
10.
顾莫把姚月出轨也归根于我的诅咒。
为了对抗我的「邪术」,顾莫花重金请了个比我道行更深的神婆。
顾莫的邻居起初对顾莫的家事感兴趣,后来发现反正摄像头都装了,不如开直播,还可以挣钱。
于是,我嗑着瓜子打开直播间,刚好看到神婆悠悠地走进门,浮夸地进行着进门仪式。
顾莫一看到神婆就跪下了:「大师,弟子有三个愿望。」
神婆愣了一瞬,而后神神叨叨道:「一~个~」
顾莫心领神会,虔诚地磕了个头:「弟子开玩笑的,弟子只有一个愿望,弟子想要儿子转世回到身边来。」
这顾莫看起来比神婆还要疯。
神婆一脸为难,百般推脱。
顾莫又磕一次头,双手合十道:「弟子做什么都行,只要能换我儿子的命。」
神婆眼神一转,一副了然模样:「这样吧,我去跟仙家说说,成不成看仙家的意思了。」
神婆煞有其事地念着咒语,用方言唱了半首歌,然后怒目圆睁:「仙家说,大火焚烧至亲的骨肉,方可换其归来。」
这时,直播间提示违规。
本该被禁播的画面却还在继续,有人评论:把网站管理黑掉了,家人们继续看好戏。
有人回复:这都要出人命了,快报警啊。
主播开麦: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直播间现在关不了,我我我,我现在就报警。
在神婆的教唆下,顾莫拿起菜刀,逼近姚月。
姚月周身止不住地颤抖,苍白的面孔扭曲变形:「不要,别碰我!」
顾莫忽视姚月绝望的呐喊,举刀砍断姚月的左手。
我浑身起满鸡皮疙瘩,这就是上辈子我托付终身的人。
就连这种时刻也要先拿女人垫背。
两辈子的恶,都在慢慢变成果报应在这一家人身上。
「大师,」顾莫幽幽地开口,像迷惘的亡灵,「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神婆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很快,她回过神来,点燃两炷香,沉声道:「仙家说,心诚则灵。」
顾莫沉默一瞬,而后掐住神婆的脖子:「你是不是骗我?」
神婆用力地推搡挣扎着:「你放开我,仙家真的是这样说的。」
顾莫呆滞地回头望向那两炷香,缓缓松开手。
神婆很快跑出门,丢下一句「疯子」。
顾莫呆呆地站起身,仰天长笑,而后晃晃悠悠地迈开脚步,再次举起刀。
朝自己的身下砍去。
不错,这确实是一切恶果的根源。
「儿子,」顾莫朝天大吼,「一定要活下去,你是无辜的!」
可是上辈子,顾莫的儿子在溺爱中度过童年,在庇护中成长。
他把长得像我女儿的小女孩逼在角落里拳打脚踢,用最粗鄙的语言侮辱她,面对长者,他又收起跋扈与嚣张,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像他的父母一样,自欺欺人,恃强凌弱,没有担当。
我冷漠地注视着屏幕。
顾莫,姚月,婆婆,顾莫的儿子。
每一个人都忽视掉自己的恶,把无辜受害的标签贴满周身。
可是恶贯满盈,因果报应是天在看。
后来,这桩丑闻登上当地八卦杂志。
上辈子趴在我和女儿身上吸血的渣男贱女,这一世,最终自食恶果,因失血过多,双双赴死。
享年不到三十。
那块版面的标题是我一字一字敲上去的——《天道好轮回》。
合上杂志,我推开窗,一连数日的阴天离去,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倾泻在我身上。
女儿用手表电话发来消息:
今天六点准时下课,妈妈我想你啦。
这是我这辈子最放松的时刻。
一阵蝉鸣响起,我仿佛回到了上辈子我的少女时代——
那是一个同样充斥着飞鸟欢快鸣叫声的午后,我偷溜出教室,趴在栏杆上眺望远方夏日好风光。
顾莫穿着校服,走过洋溢着桂花清香的石路,抬眸和我的视线对上。
那时,我的喜悦,和悬日一起跃然云层之上。
是的,我早就认识了他。
可那其实是一切晦涩幽暗的开端。
再次身处这一刻,我转过身,信步往前,朝着顾莫的反方向走去。
温热的夏风穿堂而来,我站在教室前的阴影里,任由炙热的日光将这里劈成明暗分明的两个世界。
我靠在阴影里,但我知道,其实我身在阳光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