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六年江钰出轨三次。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一次又一次与另一个女人同床共枕。
后来大雨倾盆,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
我挑起他下巴,看着他脆弱不堪的猩红双眸冷笑,「好啊,等我也出轨三次,我就原谅你。」
01
江钰推门进来时,我正与一个年轻男人喝交杯酒,推杯换盏间,耳鬓厮磨。
烈酒顺着喉咙滑过,留下一片灼烧辛辣。
周围的人原本还围着我们大声起哄,却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顿时消声。
「愣着干嘛,下一个该谁了。」
我放下酒杯,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甚至对上门口那人时还挑了挑眉。
他黑沉如墨的眸子落在揽住我腰的那只手上,俊美的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很是阴沉。
场子重新热起来,游戏继续,我在人群中喝得开心,左右逢源。
江钰坐在包间最角落的沙发上,指间夹了根点燃的香烟,与我们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
酒局结束的时候,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身侧男子扶着我的手被人大力打开,我转身落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闻着熟悉的木制香味,我没有挣扎,任由他把我抱进车里。
「李青,这是第二次。」
车窗上映出江钰的侧脸,薄唇紧抿,隐忍着蓬勃的怒气。
被酒精麻痹大脑的我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有些好笑,反问道,「摸个手也算出轨吗?」
「相比于你和蒋茵,是不是有点够不上面儿?」
02
我与江钰相识二十五年,在同一个院里长大,是远近闻名的青梅竹马。
小时候我父母感情不好,常年两地分居闹离婚,诺大的别墅里只有外婆、护工,和年幼的我。
那时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江钰身后,他做什么,我做什么。
相比于我那两个只会打钱回来的不靠谱爸妈,江钰是一手把我拉扯大,就连我小时候喂奶、换尿布都是他边学边做。
院里的人都笑我是他给自己养的小媳妇,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每当这个时候,江钰就会牵起我的手,冷着脸大声说,「我喜欢囡囡,她就是我的小媳妇!」
江钰大我三岁,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升高中,我上高中的时候他升大学,我几乎是跟着他的脚步长大。
「囡囡这么可爱,我要先为她探好路,不能让她跌跤了。」
江钰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我快快长大,那个时候的我不明白长大是什么,只知道长大后就不用分离,便拼了命的追逐。
上高中以后,江钰不能再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每次离别时,我都要扑在他怀里狠狠哭一场。
他总是会无奈的抱住我,用沾了水的帕子为我擦脸,「不哭不哭,我会心疼的。」
03
意识到喜欢上江钰是在初三那一年,父母的剧烈争吵终于还是波及到我。
我就像一个他们互相试探拉扯的工具,被迫左右摇摆。
这场战争导致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越发孤僻的性格也成为大家孤立和霸凌的对象。
最开始是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会引发一阵悉悉索索的嘲笑。
他们捂着嘴互相交头接耳,在我身后指指点点。
接着,这种情绪上的欺凌逐渐演变为行动上的欺负,他们往我抽屉里塞垃圾,扔虫子,恶意推搡。
甚至于还会趁我上厕所的时候用扫把抵住门,把我关在里面,一盆冷水篼头浇下。
我蜷缩着身子蹲在冰冷潮湿的狭小隔间,用力拍打着门。
门外的几个女生没有说话,但恶作剧成功后的得意笑声像虫子一样密密麻麻地攀上我后背,钻进我耳朵。
在那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抬头走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越发压抑的情绪像是一张黑网死死把我束缚,我快喘不过气来。
那个时候江钰在外省参加全国竞赛,事关能否拿到保送 A 大的名额,我不敢打搅他,只能在夜晚接到他电话时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撒娇。
直到他说,「囡囡,我好想你。」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我忍不住哭了出来,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江钰,江钰。」
我一遍又一遍叫着他的名字,泣不成声。
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晚上,我就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了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江钰。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半长的碎发触及眉眼。
落日的昏黄光晕将他的修长身影笼罩,他静静地站在树下。
「阿钰哥哥!」我冲到他怀抱里,委屈的泪水落下。
哭了许久,我终于才想起问他这个时候回来,那保送名额要怎么办。
他将头搭在我肩上,无奈叹息,说没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那一刻,我听见了心动的声音。
我喜欢江钰。
04
虽然错过了最后一门竞赛,但江钰还是以化学和英语竞赛第一名的成绩提前拿到了 A 大的录取通知书。
得知我遭遇的一切后,他先是征求了我外婆的同意,把我接到江家照顾,然后帮我到学校处理了那群霸凌我的人。
他从学校回来那天,手里拿了厚厚一沓检讨书和开除记录,当初那些恶意欺负我的人,无一幸免。
许是明白我怕麻烦他,江钰再一次对我说。
「囡囡,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第一位。」
他盯着我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其认真的光。
没有了升学的压力,江钰干脆到学校帮我请了假,亲自在家里辅导我。
有了他的助力,我的成绩很快攀升到前列,顺利升入重点高中。
离开前一晚,他将这段时间重新整理的高中知识笔记交给我,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在 A 大等你。」
我知道江钰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对妹妹那种喜欢,而且作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曾说过等我长大,我们就在一起。
为了心中那个目标,我整日整夜沉浸在书海里,每天唯一的放松就是与江钰视频电话的那半个小时。
有时候他在宿舍,有时候在教室,不管在干什么,他从未缺席。
透过屏幕,我看着他越发清隽消瘦的面庞,心中的想念和心疼来回翻滚。
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他肩上,指甲上的亮片在他黑色外套上蹭着。
「让我看看你在和哪个小妹妹聊天。」
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明艳的女人,她妆容精致,长及腰间的黑发烫成一个个波浪。
她把脸凑到屏幕前,嘴角微微勾起,看到我时眼睛里闪了一下。
「这个妹妹好可爱。」
「是我一个邻家妹妹。」江钰无奈扶额,伸手将她推开。
他的手触碰到她那一刻,我屏住呼吸,眼看着她的发丝拂过江钰手背。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不断往下坠。
等她走后,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阿钰哥哥,她是谁呀。」
没想到我会对其他人感兴趣,江钰愣了一下,「文学系的一个很优秀的学姐,蒋茵。」
「你们关系很好吗?」
「还行,我们在一个部门,只不过她明年就要毕业了。」江钰神色无常,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反而吃醋道。
「你怎么问她,不多问问我。」
我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素净的手指,「我觉得她很漂亮,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你比她漂亮,你在我眼里是最漂亮的。」
05
蒋茵的出现,在我内心掀起一阵无声飓风,看似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改变,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当我再次提及她这个人时,江钰告诉我她已经毕业离开学校了。
即便我心里再惴惴不安,也知道不能在蒋茵这个人身上纠缠。
高考结束一个月后,我顺利拿到 A 大的录取通知书。
在同一天,我与江钰正式成为男女朋友。
不过他因为学生会和公司创业的事这个假期不能回来,也不能陪我一起去毕业旅行,我为此生了好大一场闷气。
转头找朋友欣欣一起出去玩,冷了江钰两天才想起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时,江钰那边很是热闹嘈杂,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直到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后,对话才逐渐清晰起来。
「囡囡,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像是刚与人玩了游戏。
「你喝酒了?」我问。
「今天签了一笔订单,他们闹着要定个场子玩一玩。」
他说这话时,我都能想到他靠在窗边无奈揉眉头的样子。
江钰大二的时候拒绝江叔叔让他回来接手江氏的提议,自己创业开了一家游戏公司,公司名字还用的是我们俩共同的名,青玉。
我有点不开心,但没办法,只好说,「那你少喝点。」
「知道啦,囡囡。」他轻声低喃,低沉的音调从手机听筒里穿过,钻进我耳朵里。
我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这时,我听见那边有人在叫他快进去。
听起来是一个女生,声音很是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还不等我出声询问,江钰匆匆道别后把电话挂断,留下一阵忙音。
06
上大学后的日子并没有我想的那么轻松,繁重和课业和社团活动让我没有多少时间和江钰粘在一起。
而他忙着毕业项目和公司的事,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偶尔有空的时候才会开车来接我,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
可以说,我们两人之间的联系,还没有我高中的时候紧密。
打开门坐上副驾驶,一股隐秘的香水味传来。
见我愣着不动,江钰耐心倾身过来帮我系好安全带,顺带拍拍我的头,「想吃什么?」
看着他满是宠溺的眼睛,要问出口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我忍下心中的那个疑惑,露出一个笑。
「你定吧。」
江钰开车把我带到一家日式餐厅,里面的装潢摆饰很特别,就在我东张西望打量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我站在江钰身后,被他挡住,来人并没有看清我的样子。
男人顶着一张笑脸走到江钰跟前,招呼道,「江总和蒋秘书今日也是老样子?」
蒋秘书?
江钰的秘书我见过,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叫刘放,并不姓蒋。
我疑惑地上前一步,对上男人瞬间变得尴尬的脸,转头问江钰,「蒋秘书是谁?」
我以为江钰会慌张,但他并没有。
江钰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身侧站好,语气平平,「负责行政接待的一个秘书。」
说完,他示意男人,也就是这家店的店长带路,牵着我走进一间包厢。
一场饭局我心事重重,蒋秘书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烙印在我心上,久久不散。
我甚至想,那个香水是不是这个蒋秘书留下的。
但我问不出口,每当我做好心里建设要开口的时候,江钰总是会把话题扯到另一个地方。
几次下来,我想我似乎知道了什么,又什么都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不说,偏头看向窗外。
自知再瞒不下去,江钰将车停靠在边上,解释道。
「是蒋茵。」
他伸手抚过我红彤彤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当初创业的时候很缺人,我见她能力不错,就邀请她和我一起。」
「但那个时候你总是对她很在意,我就一直没告诉你。」
他说的不像假话,也没有理由要骗我,心中的委屈消了一大半。
我偏过头,气呼呼的,「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吃饭。」
「前段时间接待一个日本客户,她提前带我来踩点。」他状似生气一般刮了刮我的鼻子,调笑道,「乱吃醋的小朋友可长不高。」
「长不高就长不高吧,反正我赖定你了。」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搂住他。
江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07
这场名叫蒋茵的风波看似已经结束,但蒋茵这个人却开始往我们生活里渗透。
饭桌上总是会响起的电话,经常被迫中断的约会,还有那些刻意又敷衍的礼物,全都来自一个名叫蒋茵的女人。
打开江钰送的周年礼物,里面是一瓶香水,味道明艳又浓烈,攻击性很强。
让我突然想起在江钰车里闻到的那个香味。
自从那次以后,我经常在他的车里闻到,像是宣告着什么,和我手上的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新朋友提醒。
备注里面写着蒋茵,江钰的秘书。
我点了通过。
她的头像是自拍,和那年我见到的一样,很漂亮,是那种少见的、富丽的美。
『李小姐,香水还喜欢吗?』
『江钰他太忙了,所以拜托我挑,希望你满意。』
发完这两条消息后,她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似乎加我就是为了问我喜不喜欢这个礼物。
我没有回她,转而点进了她朋友圈,里面大多数和工作相关,而工作又全都和江钰相关。
比如最顶上的那条,发出时间是三分钟前。
她说,『感谢老板请吃宵夜,这么晚也只有你愿意陪我加班了。』
下面配图是一张外卖照片,在右边杯子金属把手的反光里我看见了江钰的身影。
很是扭曲,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我拨通江钰的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接通。
「阿钰哥哥,你在哪儿?」
「在公司加班。」他顿了一下,补充到,「大家一起,等这个项目结束了,我带你去岛上玩。」
他在说谎。
最可悲的是我明知道他说谎了,却不得不跟着他的话接下去,「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彻夜难眠,一遍又一遍地翻看蒋茵的朋友圈。
看到江钰带她参加宴会,发现她的高跟鞋不合脚后,带她去买了一双,然后亲手给她换上。
看到他们一起去参加饭局,她被对方灌酒后,江钰会帮主动她挡下,并将她护在身后。
看到他们公司签下第一单生意的时候,她玩游戏输了抽到要与异性接吻三分钟做惩罚,而江钰没有拒绝。
我突然想知道,那天与他通话,究竟是在惩罚前还是惩罚后。
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他究竟是在担心蒋茵完不成游戏还是在回味那个吻。
天快亮时,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江钰到底还爱不爱我。
答案是爱的,但是没有以前那么爱了,因为他同时把爱分给了别人。
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08
大四那年的夏天,外婆的病突然加重,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下到我这里,我一时间被吓到不知该怎么办。
我打电话给江钰,想让他陪我回去一趟,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这两年里,他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忙。
除了每个节日纪念日都能收到他以男朋友的名义送来的礼物,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他和他公司的员工多。
我之前开玩笑说不如去他公司实习,增加一些相处机会。
他听了只笑,说舍不得我辛苦。
这是变相的拒绝,我分的清,从此再也没提起过这个话题。
电话实在打不通,我买了机票自己赶回去。
外婆的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手术室,医生拿着一张告知单给我签,说这次手术成功几率很低,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我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眼泪糊住我的眼睛,抹不开。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的没用,还是在哭外婆即将终结的生命。
江钰啊江钰,你为什么不在。
在走廊坐了三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外婆的生命也在这一刻终止。
我近似麻木地听着医生的宣告,空洞无神的眼睛从外婆蒙着白布的尸体上滑过。
外婆死后的第三天,葬礼准备地差不多了,我父母也从国外赶回来。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来,脸上有焦急、不耐烦,就是没有悲伤。
我跪在灵堂旁边,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一动不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或说着安慰的话,或想开导我,但我就像是被封闭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只看得见他们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青青!」
妈妈冲过来把我抱在怀里,见我木愣愣的样子吓坏了,强硬地把我拉回房间休息。
我坐在床边,这时枕头下的手机响了,不是江钰,是蒋茵。
她发过来一张自拍,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姣好的身体上布满掐痕和吻痕,触目惊心。
『帮你试了,他很厉害。』
发出来的一分钟后,她就撤回了。
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我心里只淡淡浮现出一句话。
终于来了。
我出奇的冷静,在消息被撤回前一秒截图保存,甚至于保存到相册反复欣赏观看。
这几天,江钰没有回我一个电话,也没有给我发一个消息,但他却活跃在蒋茵的生活里。
『是吗,送给你了。』
回了消息后,我走进浴室把手机扔进水里,看着小小的泡泡从底部浮起来,我甚至于有些羡慕。
于是我也躺了进去,冰冷的水争先恐后涌进我鼻腔、耳朵。
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外婆,她站在浴缸外,弯腰抚摸着我的头。
『我的乖青青,怎么这么凉。』
09
最后我还是被救了起来,原因是我父母又大吵一架,家里阿姨想让我下去劝架,然后发现我溺在浴缸里。
在医院躺了一个周,诊断结果是我有中度抑郁,又因为受了刺激所以才产生自杀倾向。
可笑的是,因为我的病,我的父母在被迫相处一段时间后居然重生情愫,两个人恩恩爱爱地坐在我床边。
「青青,你外婆也不想看你这样的。」
他们轮番劝我,看着我,但没坚持多久又走了。
他们要去补一个蜜月,离开前给我留了很大一笔钱,说让我自己好好散散心。
出院后,我瞒着所有人回到了学校,像一个没事人一样上学放学,参加活动。
唯一烦恼的是,江钰整天跟在我身后缠着我。
他说那几天他去边境谈项目,没有信号,所以没有接到我的电话。
他还说上个周回来才知道我外婆去世的消息,赶回去却找不到人,他担心了很久。
我盯着他,让他把衣服脱了。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又说了一遍。
「把衣服脱了。」
见他还没动作,我上手想要扯开他的扣子。
江钰没办法,只好脱下上身的衬衣,露出健硕好看的身体,上面没有一丝暧昧痕迹。
我伸手轻抚,他一把握住,声音喑哑。
「囡囡,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看着他动情的样子,我笑出了声,认真道,「你身上为什么没有蒋茵那样好看的印子,是她不够用力吗。」
唰的一下,江钰脸色变得惨白。
他握住我的手不停颤抖,看着我的眼睛里掀起巨大风浪,连话都说不出来。
「是谁告诉你的。」
他问我是谁告诉我的,却不是解释这件事的真假。
心中的那块石头终究还是落了地。
不理会他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甩开他的手就要走,他拉着不放,甚至还想来抱我。
我没有挣扎,只说了一句,「江钰,你好恶心啊。」
他无力垂下胳膊,退开。
10
回到寝室,我翻出之前保存的那张截图发到朋友圈里,十分钟不到就被删了。
我忘了,江钰也是有我微信密码的人。
电话响了起来,我打开免提,江钰的声音传出来。
「囡囡,这不是她的错。」
他说那日蒋茵陪他去谈订单,在酒桌上被人下了药,他只能谎称蒋茵是他的女朋友,对方这才同意他把人带走。
后来蒋茵药性发作,他没办法扔下她不管。
「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好不好,我们好好的,你不要不理我。」
说着说着,他声音里带了点颤音。
我听出来了,但我反手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蒋茵找上门,她拦住我说要和我谈谈。
我跟着她走到一家咖啡店,就在江钰公司楼下,她指着对面硕大的闪烁着光的牌子。
「明明你什么也没做,你的名字却在上面。」
「我陪他奋斗这么久,永远只能是一个秘书。」
「我熬夜加班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为了订单跑断腿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为了多加一成利润喝进医院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静静地看着她,她的不甘、她的怨气我都能听懂,但是毫无感觉。
也许是生病的原因,我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能力,明明也有在按时吃药,但我觉得我的症状还是越发严重。
就比如现在,她诉说着江钰对她的好,我心中一丝波动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想笑。
也许是我的态度惹恼了她,她站起身。
「你敢不敢和我打赌,今晚江钰不会来陪你。」
我看着她,说了声好。
然后在她的注视下给江钰发了今晚上一起吃饭的消息。
如蒋茵所料,临到约好的时间,江钰说他突然有急事不能来了,下次再好好补偿我。
在挂断他电话的半个小时后,蒋茵的电话打进来了。
接通后没人说话,我也没有出声。
静静地,随着一阵敲门声和开门声,江钰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接着就是一些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声音。
我把电话挂了,提着包走出餐厅。
11
回到学校,我找辅导员办理了休学手续,想要一年后再上学。
她本来不想同意,直到我拿出医院的病情诊断书。
离开学校后,我没有回家,顺道把自己手机扔掉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
把所有软件都重新注册后,我孑然一身出去旅游了。
父母给我留了很多钱,每个月还要往里面打一大笔钱,这个钱够我挥霍一辈子。
我什么也没带,走到哪里买到哪里。
在此期间,有很多次我都控制不住地想要自杀,但一次次都被路过的人救了回来。
我没有联系任何人,只有不断消费的信息在告诉父母我还活着,他们也不管我,只觉得能花钱就没什么问题。
就这样,没有任何人打扰,我在外面游荡了一年。
回家的那天晚上,江钰就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刚收拾完东西洗完澡,穿着睡衣,头发湿淋淋的。
他一脸狼狈地站在外面,脸上尽是痛色,「囡囡。」
江钰的视线贪婪地在我身上来回扫动,想伸手触摸我,却在抬起手的那一刻又放了下去。
他应该是知道了我患病的事,脸上全是小心翼翼,看我就像是看一件稀碎的瓷器。
「有事吗?」
我偏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江钰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是没想到我还能对着他笑。
此后几天,江钰都跟在我身后,见我没有什么反常,他开始慢慢试探,慢慢靠近我。
从江钰那里我知道了在一年前他就回江氏开始接手工作,而青玉合并为江氏下面的一个子公司,专门负责游戏领域。
他还说一年前他不是有意要失约,是蒋茵打电话说被之前那边的合作方缠上了要自杀,他才不得不赶过去。
他发现蒋茵为了误导我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后,把她开除了,到现在再也没见过面。
在这一年里,他做出了很多成绩,也没停止过寻找我,但每每发现我的踪迹,我就已经出发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哭着说他怕自己追不上我,怕我永远都不回来了。
看着他跪在地上痛哭的样子,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仰头,用含着泪的眼睛看向我,「青青,你原谅我了吗?」
似是在思考他的问题,我抿着唇想了好久,在他眼里的光消散的前一刻,点头。
「等我也出轨三次,我就原谅你。」
12
为了那个承诺,江钰开始和我保持一种诡异的关系。
第一次出轨是我回学校的第二年,离我说出那句话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江钰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我,有些着急。
「江钰,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是在催着我找另一个男人吗?
我带着笑意看向他,亲眼看着他眼里的光破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变得颓丧。
在那个晚上,我接受了一个学弟的邀请,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灯影交错下我们两个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我给江钰打了个电话,「阿钰哥哥,现在是第一次,你要听他说话吗。」
旁边的学弟以为我在和他说话,凑到我耳边,小声问,「姐姐,要说什么?」
电影院里压抑静谧的气氛给这场对话平添一份暧昧。
我听到电话那头呼吸停滞,然后电话被挂断。
那天之后的好几天,我都没看见江钰,就在我以为他坚持不了终于要放弃的时候,他顶着一张沧桑的脸出现在我门口。
他用猩红的眸子盯着我,妄图乞求我停止这场游戏。
我摇头拒绝,「江钰,这场游戏的停止键在你手里。」
要是你想,可以随时按下。
13
回忆暂停,江钰很快把我送到家,离开前他想抱抱我,但看着我平静如水的眼睛,始终没敢上前。
第二天一早,欣欣打电话说老师那边推荐了一个学生作为项目的负责人,让我自己去联系。
去年毕业后,我没有出去工作,反而和欣欣一起开了家工作室,平时做点小项目小设计。
前段时间我需要一个小程序来运营展示这些成品,就找到以前熟识的老师,想让他介绍一个靠谱的人。
欣欣把这人的微信推过来,头像是一只胖胖的橘猫,脑袋上放着一只修长好看的手。
微信 ID 应该是本人的名字,就叫何故。
加上微信,说明我的来意,对方的回复也很简洁,直接说他在学校的机房,让我带着策划书和要求去找他。
第一次遇到这么高冷的乙方,要不是老师多次强调这个人能力确实很强,我都想直接把人拉黑。
趁太阳还没出来,我开着才买的迷你小跑往学校去。
到机房时,里面只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
他一双眼紧盯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不断敲击的手修长纤细,指骨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我走到他跟前,问,「是何故吗。」
这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碎发下细长的眼睛露出来。
他拿起桌边的可乐喝了一口,点头应是,然后关掉页面,领着我走到一旁的沙发边上。
「你这些要求提的很好,但做不出来。」他随手翻着我带来的东西,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
说完,不等我摔东西走人,他拿起笔在策划书上修改标注,一项一项给我解释。
没想到他这人看起来欠揍,说到正事还挺认真。
我摸着下巴,对这次谈话很是满意,直接拍板决定让他全权负责,想怎么修改怎么修改。
毕竟这破东西我和欣欣憋了一个月才搞出来,要是再来一遍,我们俩都得秃头。
解决了小程序的事,我看时间不早了,再指着他脚边摆了一地的外卖盒子,提议请他出去吃东西。
他答应的很爽快,然后自如地坐上我的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乖乖坐在车上等我。
看着他坐得板正,我恍惚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小朋友。
突然想起欣欣把微信推过来时,还附带了一句话,「老师说何故在 IT 方面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但在生活和感情方面有些奇怪。」
我现在是切实感受到了,不过也没觉得不好,反倒是感觉相处起来比和其他人轻松。
14
小程序的事进展的很顺利,和何故谈话的第三天,他就把东西做好交给我们,要价还只有市场的一半。
作为贴心富婆学姐,我自然是不需要他帮我省钱,直接提了一套配置最高的电脑找上门。
进门前,我听见里面有交谈声,便站在外面没进去,但学校这门隔音效果太差,他们说的话我听的是一清二楚。
里面那个男人在劝何故团队把手上的东西卖给他们,而且还看上了何故的能力,想把人挖到他们公司去上班。
何故团队不愿意,那个人威胁只要青玉放话出去,行业里没有人会给他们投资。
听到青玉这两个字,我敷衍地敲了敲门,提着东西走进去。
坐着的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转过头,在看见我的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
「李青,你怎么在这儿?」
他是当年跟着江钰一起创业的人之一,现在是青玉的副总,以前我和江钰还好的时候见过几面。
「最近钱多烧的慌,想给学弟们投点。」我无所谓地说。
见我过来,何故自顾自地走到我身侧,接过东西,递了一瓶冰水过来。
「这么热的天,你来干嘛。」
明明在讨论他们团队的生存问题,他却只关心我脑门上的汗,我一巴掌把他拍开。
周许建见我与何故熟稔的模样,一脸惊异不定地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什么话也没说,拿着东西就走了。
在他出门后不久,我就接到了江钰打来的电话。
「我可以以青玉的名义投资,这样对他们更好。」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看了一眼正在摆弄新电脑的少年们,何故突然抬头对上我的视线。
他走过来,我把江钰的提议转告给他,没想到他直接拒绝。
「我只接受你的。」
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动摇的可能性。
江钰在电话那头也听见了,沉默了片刻,转而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我答应下来。
这时何故又回去看他的新电脑了,没有道别,我转身离开。
15
晚饭订在一个老饭店,桌上点了七八个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吃着饭,江钰坐在对面看着我。
「你看上那个大学生了?」他问我。
我皱了皱眉,想了想何故常年累月毫无表情的一张脸,虽然长的很好看,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便摇了摇头。
这时,何故被几个人围着从后面走过,那几个人看见我时还纷纷对着我热情打招呼。
只因我离开时打了三百万到何故卡里,备注是第一笔投资。
还以为能得何故一句谢谢,没想到转头就看见他冷得像冰块一样的脸。
江钰的视线在我和何故身上来回扫动,暗沉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接受江钰送我回去的提议,分开时,江钰拉住我的手。
「青青,不要食言。」
他面带乞求的神色,眼中尽是卑微。
我沉默了一瞬,不耐烦地说了声知道了,挥开他的手上车。
本来想等何故吃完饭调戏他一下,没想到被江钰这一出搞得什么心情都没了。
发动车子的同时,车窗被敲响,何故面无表情地站在外面。
车窗被摇下,他说,「还没签合同,现在回去把合同签了。」
被拖着回了学校机房,我看着极其简陋的设备,提议再赞助一套办公室给他们,地址在市中心。
原本还低着头拟合同的何故抬头看着我,眼里闪着不明的光。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感动至极、以身相许的话时。
他直愣愣来了一句,「我不会让你亏本的。」
嘿,这孩子上辈子是水泥钢筋板投的胎吗?
就在我和欣欣吐槽何故死直男的时候,他们团队开发的那个游戏顺利上线,大受好评,第一天就赚了八位数。
按照当时何故给我拟的股份合同来算,我基本上回本了,接下来就是尽赚。
但是何故给我说这种小游戏最多赚两个周,他们团队的目标是开发系统程序和软件,是一项投入很大的项目。
他给我说了两个多小时的专业术语,我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对上他逐渐无情的眼睛,我直接再打六百万过去。
也许是钱的魅力,何故不再拉着我说那些枯燥神秘的代码,转而经常约我出去旅游散心。
系统正常运行后,他空闲时间多了起来,没事就往我身边凑。
16
周六这日,他说公司收到游戏论坛的邀请,想让我陪他一起去。
我琢磨了一下,为了不让何故这个冷面直男在论坛上得罪人,影响我的收入,我还是跟着一起去比较好。
从西服选择到香水搭配,何故浑身上下都是我一手操持。
他从店里出来的那一刻,简直闪耀众人。
在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眼睛很好看,这次特意让造型师把他的头发撩上去,果然很帅。
挽着他的手走进会场,没想到见到两个熟人。
第一个是江钰,他作为青玉的负责人出场,这些年不管江氏发展得多好,他都没有卸去青玉负责人这个职务。
第二个则是蒋茵,她作为某个公司的秘书陪伴出场,挽着身旁那个年纪都可以当她爸爸的人的胳膊。
前几年我有听过蒋茵的消息,从青玉离开后,也有其他人向她抛出过橄榄枝。
不过她喜欢勾搭别人男朋友的毛病始终改不了,没上几天班就被对方女朋友打了出去。
自从她小三和婊子名头传开后,她也不得不去了别的城市。
「没想到我们三个还能相聚。」
她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一如既往的烈焰红唇,「你们最后也没在一起吗?」
我看着她嘴角得意的笑,抄起手边的杯子向她砸去。
「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
鲜红的酒液浸入她胸前少得可怜的布料,蒋茵尖叫一声,想要上前抓我,被我一巴掌扇了回去。
和她一起来的男人见状快步走上前,刚想对我动手,我面前就站了两个男人。
一个是行业巨头,一个是势头正盛的新星。
他都惹不起,只能把怒气发在狼狈的蒋茵身上,狠狠踢了她两脚后,抓着她的头发就往外拖。
临出门前,蒋茵还可怜兮兮地看向江钰,想让江钰救救她,但后者眼皮都没动一下。
17
回去那晚,我不可抑制地发病了,距离上次我已经有快半年没有发病的趋势,我都以为自己快好了。
我躺在床上,突然想尝试一下被刀划伤的滋味。
锋利的刀刃划破手臂,留下一条细细的红痕,很快就有血珠冒出来,它们连在一起,争先恐后地往下流。
我觉得好有趣,拿着刀一下又一下。
等我回过意识来的时候,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衣服被浸得透湿。
「咚咚咚!」
「咚咚咚!」
屋外有人在敲门,我却没有力气去开,只能愣坐在血堆里,一动不动。
何故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被送进医院后,我因为失血过多睡了两天才醒过来,何故一直守在我床边。
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没想到我醒来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能吃辣椒,忍一忍。」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后两个月,何故风雨无阻地坐在我床边照顾我,工作忙的时候他干脆把电脑搬到病房里来。
有时候夜里,我实在控制不住想哭,他就默不作声地拍我背,轻轻地安抚我。
他什么也不问,却给了我足够的体面和安全感。
虽然他的表达很笨拙,但我还是知道了他的心意。
出院的那天,何故破天荒的去剪了一个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眉眼。
他捧着花等在病房外,花里是一叠合同书,里面记录了他所有身家,被赠予人是我。
在合同的最后,用红色的字标注出来,「何故此生名下所有版权,全归李青所有。」
他说,「最值钱的是我,所以要把我也写进去。」
最终我还是被他的赤诚打动,毕竟没人能拒绝一个把自己写进合同赠予的何故。
和何故在一起的一个月后,江钰打电话来, 他问我第三次什么时候结束。
他像是喝醉了,说话有些不清楚。
原来他在我住院那段时间一直守在病房门口, 但被何故挡在外面。
他不忿,想要硬闯,何故只说了一句话就当他不得不放弃。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为变成现在这样,但我猜是因为你和那个女人。」
「囡囡, 对不起, 对不起。」
江钰嘶哑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和我道歉。
此刻何故在厨房鼓捣做饭,他做饭不好吃,但抓到我在网上口嗨羡慕别人有会做饭的男朋友,他非要做给我吃。
想到这里,我笑了出来。
过往的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些恩怨纠葛, 那些爱恨情仇。
我对着电话那头的江钰说, 「我原谅你了, 同时也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些年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还有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
不管他后来对我做了什么,但前十几年的精心呵护做不得假。
我真心实意道谢。
没有说别离, 却字字句句都是别离。
江钰在电话那头哭, 小声的啜泣很是明显,「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沉默,没有出声。
他最终没再追问, 等着我把电话挂断。
我走进厨房,看着何故小心翼翼切菜的背影,从背后抱了上去。
他大喊, 「别以为这样就能不用吃了!」
作者署名:搞点甜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