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在我爹带着寡妇和她儿子进家门的那天。
凑热闹的乡亲们围在门口。
事情不光彩，人人口中却都是贺喜声。
我拉过拖着病体做饭的娘，指着我爹的鼻子。
「钱和这野种，你选一个。」
1
我们家原是琅村一百三十户人家里唯一没有男娃的。
我娘为了生我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我爹不堪忍受被人骂绝户，偷偷和寡妇生了儿子。
我娘病后，他带着寡妇和孩子进了家门，把我和我娘赶去了柴屋。
村里几百口人非但没有奚落，反倒为我爹庆贺。
后来，为了给儿子交学费，我爹把我卖给了屠户当儿媳。
屠户的儿子嗜酒成瘾，嫁给他二十年，我被生生虐待致死。
再睁眼，我盯着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听着门口传来的嘈杂声响，意识到：我重生了。
重生回了自己十八岁那年。
看着镜子里自己还稚嫩的容颜，我的眼眶湿润了。
上天给了我重来的机会，这一世，我一定要让我和我娘过上好日子。
我连忙穿上鞋走到院子里，看到我爹正在家门口，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男孩。
他的身旁站着徐寡妇，年过三十的她风韵犹存，此时正捂着嘴，害羞地浅笑，像是新嫁娘一般。
围在门口的乡亲们，口中全是贺喜声。
「恭喜你啊老林，这林家算是有后了！」
「想不到，你还挺有本事的！」
我爹黝黑的脸上带了些赧然，搂紧了怀里的男孩。
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冲进厨房拉过偷偷抹泪的娘。
走到门口，我站在门框上指着我爹的鼻子。
「钱和这野种，你选一个！」
我爹诧异地看着我，好像我在说什么玩笑话。
我们家的宅基地，表面上是我爹名下，实际是我娘的父母在去世前留给她的。
上一世，我娘家里人去的早，娘不懂，以为嫁了人，宅基地就给了夫家。
娘无依无靠，就连爹带了小三和野种回家，她都丝毫不敢有怨言，甚至伺候了他们好几年。
直到后来，我才偶然得知那宅基地一直都在我娘名下。
2
「反了天了，你说的什么鬼话！」
我爹怒不可遏，上来就要揪我的衣领。
「你占着我娘的宅基地养牛，花的不是我娘的钱吗？我就问你，钱和野种，你要哪个！」
我拍开林德海的手，怒视着他。
「呸，那宅基地是我老林家的！」
「哦？那你把产权证明拿出来给乡亲们看看呀！」
「你……你反了天了！」
林德海无语凝噎，梗着脖子半天也想不出来几个词骂我。
他懵了，他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今天怎么吃错了药，竟敢和他对着干。
娘在一旁吓得不轻，连忙拉住我的胳膊。
「林德海，说白了，你们一家人都是靠我娘的宅基地和嫁妆养活，你有什么脸带小三和野种回家？」
「我今天就问你，钱和野种，你要哪个？」
林德海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我态度强硬，若是放在私下，他肯定诺诺答应。
但偏偏他又是个死要面子的，如今这么多相亲看着，他哪能叫一个小丫头拂了面子？
我就是算准了他这一点。
「小兔崽子，你还威胁上你爹了！带着你娘，给我滚出林家！」
见我爹动怒，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乡亲们也回过神来，上前劝我爹。
「老林，算了吧，跟你家丫头动什么气！」
「就是就是，看给你儿子吓的，快进屋吧。」
就连徐寡妇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拉了拉林德海的衣袖：「老林，进屋吧，我站得脚疼。」
林德海瞪我一眼：「看在你徐姨的份上饶你一次，回头再跟你算账！」
「哼！」
我抱臂，冷哼一声。
「妈，收拾东西，咱们走。」
3
说罢我进屋简单收拾了下包袱，我和娘的东西不多，我一手拎着包袱，一手牵着娘，在林德海错愕的眼神中走出了院子。
「反了你了，有种你们别回来！」
林德海气急败坏的怒吼在身后响起，我拍了拍娘的后背，安慰她：「娘，别害怕，咱俩会过上好日子的。」
娘没说话，攥紧了我的手。
我带着娘来到宅基地顶层的小屋子，这里平时空着，放些杂物。
我整理好铺盖，坐了上去。
「娘，今天先在这将就一晚，明天我找人做个床板。」
娘心疼地捧住我的脸：「月儿，跟着我你受苦了呀。」
「不苦，娘为了我受这么多委屈，我
受点苦不算什么。」
打发娘睡下，我下楼看了看宅基地。
宅基地不算大，一楼是牛棚和加工饲料的地方，二楼是简易的会客厅，三楼是阁楼，平日里堆放了些杂物。
这基地，这买牛的钱，均出自我娘，林德海和林家人霸占我娘的财产这么些年，竟觉得理所应当。
我的气不打一出来。
上一世我逆来顺受，最后落得被虐待致死的下场，娘也在林家受尽了委屈。
这一世，我一定要让林德海付出代价。
回到阁楼，娘已经睡着了。
我打开娘的嫁妆盒子，在底层找到了产权证明和签字的赠予协议。
我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包里。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娘起身去了镇上。
到了派出所，我提出了改姓的请求。
娘吓了一跳：「月儿，改姓可不是小事呀，要被乡亲嚼舌根的。」
「娘，我打算好不和林家有任何关系了，随他们怎么说吧。」
提交好信息，我改随娘姓何。
带着娘，我又去了公安局打印了一份新的产权证明，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娘的名字。
回到宅基地，走到二楼，我便听到有打砸的声音。
4
我冲到阁楼上，几个汉子正把我和我娘的东西往外扔。
「你们干什么，这是私闯民宅你知不知道！」
我伸手夺过我娘的嫁妆箱子，冲他们喊道。
「狗屁！这宅子是林家的，我们是林家人，进自己家犯什么法？」
「我警告你丫头，趁德海叔没发飙之前，赶紧从这滚出去，听到没有？回去给你爹磕头认错，或许还能有你娘俩一口饭吃！」
「就是啊，有了儿子，谁还稀罕你个赔钱货啊！」
我仔细一看，这几个人中间确实有林家的亲戚。
我冷笑一声，转身报了警。
警察来的很快，就在他们打砸干净，准备离开时，警车在宅基地门口拦住了他们。
「干什么，我们可没犯法啊！」
警察下车亮出了证件，问：「是谁报的警？」
「是我。」
警察转向这几个汉子。
「这位小姑娘报警举报你们私闯民宅，故意毁坏他人财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放屁！这是我们林家的宅基地，是我们老林家的房子！」
其中一个人急了，红着脸大声辩驳，好像这房子是他的一样。
「真不巧，警察叔叔，这产权证明我今天带在身上，请你们看看吧。」
警察看过，向我点点头。
「产权证明上写的很明白，这个宅基地使用权归何翠兰女士所有，并不归属林家。你们几个，走一趟吧。」
几个汉子挣扎着被带上了警车。
我叹了一口气，将东西收拾回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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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你给我出来！你怎么敢把锁换了！」
不出半天，林德海果然来了。
我正看着木匠钉床板，嘱咐了我娘两句，我就下了楼。
宅基地门外，林家老老少少几乎全来了。
见了我，林德海还未出声，我的二婶子刘芳芳指着我的鼻子骂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不跪下给你爹道歉？」
我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和他们对视，心里觉得好笑。
门外的人见我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骂声四起。
「林月，老子再给你三秒钟，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爹林德海撸起袖子，像是要暴力拆门一样，他身后几个林家的年轻人见他要动手，也都撸起了袖子。
我不禁笑出了声，这铁门是林德海为了防盗，前不久新换的，结实得很，别说他一个中年男人了，就算是大力士来了，也不一定能掰得开。
「我就不开，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
「你用着我妈的嫁妆钱买牛，用我妈的宅基地养牛，我还没让你还钱呢，你还想给我好看，开玩笑吧！」
「再说了，我不是让你选吗，是你自己要选那野种的，怎么反悔了？」
林德海怒目圆睁，指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林德海的娘，我的奶奶站出来，腿一弯就要给我跪下。
林家老少立刻拉住了她。
「你不孝呀，你这是断了林家的活路呀！」
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肝肠寸断，几个婶子见状，也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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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说的确实没错。
上一世，林家这几十口人几乎全都靠着我娘的宅基地活着。
我爹和几个叔叔没什么本事，靠养牛产奶维持着林家的生计，日子过的不错。
靠着这个宅基地，再加上生了儿子，我爹在琅村颇有声望，
甚至还被推举去当村长。
而我和我娘连吃饭都不能上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想到这里，我心里更加爽快：「偷偷告诉你们，今天上午我已经改了姓，以后再不是你们林家人啦！」
林德海气得一股气哽在喉头：「我和你娘还没离婚，你们还都是老子林家的人！这宅基地也是老子林家的房子！」
「要不要我给你科普一下，什么叫婚前财产啊？我告诉你们吧，就算你们跪下来问我喊爹，也别想再分得这宅基地的一点好处！」
「你也知道你和我娘没离婚呢，那你和徐玉竹就是非法同居你知道不？只要我娘去告你们，你们全家吃牢饭！」
我越说越觉得解气，甚至笑出了声来。
老太太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家人吓坏了，连忙抬着老太太走了。
我娘这时才从屋里出来，上前拉住我的手。
「月儿，他们要是来找麻烦怎么办呀，娘担心你。」
「放心吧，娘，现在是法制社会，赶明儿我就在门前装几个监控，保证安全。」
娘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娘给你做好吃的。」
我们用娘剩下的嫁妆当了些钱，将阁楼改造成了两室一厅一卫还带厨房的小家，娘看着装修师傅在忙活，红了眼眶。
我下了楼，宅基地雇佣的员工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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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我娘何翠兰才是你们的老板，明白了吗？」
「明白。」
十几个员工几乎都是村里人家的，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都默契地没有多说。
挤奶的挤奶，配粮的配粮，一切都在有序的运转。
阁楼上，我在包袱里翻出几本老旧的课本。
我读到高一，林德海便不允许我再上学，我就用攒下的钱买了二手的课本，自己偷偷学习，想要考大学。
但上一世，就在高考的前一天，我被林德海逼着嫁给了屠户的儿子。
我的大学梦在那一天破碎了。
看着这些课本，我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我要读书，我要考大学，我要过上一世没有过过的人生。
想到这里，我启程去了村东头书记的办公室。
路上，我看到林德海和徐寡妇的儿子二喜和一群小孩在田埂上玩。
见了我，他冲我吐了吐舌头，我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赔钱货！」
见我不搭理他，二喜冲我大喊，抓起一把泥巴就朝我扔过来。
我闪身躲过去，看着他幸灾乐祸的脸，我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的头按进了泥里。
「啊啊啊！！！」
二喜死命挣扎，奈何力气太小，只能被我按着一边又一边扎进泥巴里。
直到几个小孩喊来了徐寡妇，我才松手，二喜哭着扑进他妈的怀里。
徐寡妇穿着水蓝色的衫子，扭着胯急匆匆地走过来，见他儿子满脸的泥浆和鼻涕，心疼地赶紧掏出手绢擦。
「哇……！！！」
二喜放声大哭，边哭边骂我赔钱货。
徐寡妇看他儿子委屈得紧，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
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力气哪里比得过从小就砍柴烧火的我。
我攥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拧，她就尖叫着倒在了旁边的泥巴沟里，水蓝色的衫子上溅满了泥点子。
6
「你个死赔钱货，让你爹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你知道这衫子多贵吗？你赔不赔的起？！」
我当然知道这衫子多贵，蚕丝的，顶我和我娘一个月的开销。
林德海对我和我娘抠尽了门，却舍得花大价钱给徐寡妇买蚕丝的衫子。
我只觉得讽刺。
我拍拍手，懒得理她，转身就走了。
二喜哇哇地哭声，徐寡妇的尖叫声，都被我甩在了身后。
到了书记的办公室，我敲了敲门。
「请进。」
「是你，林家丫头，找我什么事？」
书记是个和善的中年男人，五年前从市里派下来，带着全家定居在了琅村。
「李书记，我想接着念书，我想参加高考，能不能让我回学校呀，学费我一定会交的。」
「丫头，你别急，你家的事我都听说了，我是上面派来的，不是村里人，这些事我插不了手，先跟你道个歉。不过其他的忙，我能帮的肯定都帮。」
「谢谢你，李书记。」
「只是这不出半年就要高考了，丫头，你要不从高一开始读起？」
「不用了，书记，我有信心。」
上一世我的成绩就很好，即使后来无法上学，在家自学的我偷偷做往年的真题，分数也不低。
这一世我在学校好好学习，半年时间足够我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了。
7
琅村和周围几个村之间只有一个高中，琅村上高中的人很少，除了书记家的儿子，就只有两三个男生在读。
书记就包了三轮车，每天接送这几个学生上学。
书记答应我，从今天之后也会一起送我去上学。
感谢了书记，我从办公室里出来，撞上了下了学回来的李明翰。
李明翰是书记的儿子，成绩很好，上一世就考上了省里最好的大学。
我与他本是同班同学，甚至算得上是朋友，退学之后他也给过我许多帮助，希望我能考上大学。
只是一场高考过后，我嫁了人，他上大学，从此再无联系。
时隔十几年，再次见到他，有种故人相见的滋味，眼眶有点发热。
然而我还是克制地向他招招手，毕竟在他看来，我们还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朋友。
「你来找我爸？」
「嗯，我打算继续上学了。」
「……好，恭喜你啊。」
李明翰愣了一下，牵起一丝微笑。
告别了李明翰，我启程回家。
路过村子中间的时候，我看到了怒气冲冲的林德海。
「败家玩意，反了天了你，敢对你徐姨动手了？」
林德海挥起拳头，被我躲过。
「你要是今天打了我，明天你就在牢里呆着吧。」
我翻个白眼，懒得和他浪费时间。
「林月，你给我等着，老子算是白养你这个赔钱货！」
见我丝毫不怕他，林德海气急败坏。
可我却预料到，他早晚有一天会来求我。
林家最主要的收入就来自宅基地，除了养牛赚的钱之外，就只有村里分的一亩三分地。
那一点地，当然不够林家几十口人的开销。
想到这里，我心里倒可怜起了林德海。
真想看看他下跪的样子啊。
8
在书记为我打点学校事宜的这段时间，重新整顿了宅基地，用我娘的嫁妆和这个月新签的牛奶单子换来的钱买了些简单的机器。
我娘也学着经营宅基地，甚至能和牛奶厂的老板谈一些生意。
令人意外的是林家人这段时间并没有来找过我，甚至在村里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
我没工夫去想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宅基地的事已经让我忙得焦头烂额。
而书记的口信也传了过来，明天开始，我就可以去上学了。
回了宅基地，我和娘一起做了顿大餐，庆祝我能继续上学。
「月儿，你能有出息，过上好日子，娘就放心了。」
娘摸着我的头，眼里噙泪。
「娘，咱俩都会过上好日子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东西去了村口。
我到得早，坐在三轮车上算了几道数学小题，有一道题算了三遍，竟然没有选项中的答案。
「你公式代错了……」
李明翰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我吓得一激灵。
「哦……谢谢啊。」
我挠了挠头，李明翰在我身边坐下。
「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我。」
「好。」
再次回到学校，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又无比的怀念。
学校里女生很少，见我回来，以前的同学都十分欢迎，甚至为我小小庆祝了一下。
放学回家时，我的书包里装了不少礼物。
下了三轮车，我走在村子外围的田梗上，抄近路回家。
忽然，我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
回头一看，什么人也没有。
我警觉地捏着口袋里的手机，不敢打草惊蛇。
屏息凝神，我听到背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下一秒，我的头被麻袋罩住了。
9
「唔！！」
我的双手被他捆住，不能动弹。
「妈的，这赔钱货，生得还挺白净……」
面前的男人蹲了下来，粗粝的手指捏了捏我的手臂。
我只觉得一阵恶心，打了个寒战。
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对我做什么，只是站在我旁边踱步，好像在消磨时间。
「赶明儿个，让林德海把你卖给了我家，嘿嘿……」
我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还明天呢，今晚你就得吃牢饭去了！
警笛声也在这时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几个警察从黑暗里冲出来，一下就控制住了他。
解开绳子，脱下麻袋，我看清了男人的脸。
一瞬间，我的汗毛倒竖，无数残忍的记忆从脑海里涌现。
这人正是上一世我的丈夫，屠户的儿子赵志强！
没想到这一世，他竟提前了半年与我见面。
不出意外，出自我那混蛋亲爹的手笔。
上次破坏宅基地的那群人还没从看守所里放出来，林德海就又按捺不住要找我麻烦，看来真是狗急跳墙了。
可是下一秒，我怔住了。
「不对，娘……」
我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拉住警察的衣袖。
「警察同志，我娘……快跟我回家……」
警察骑着摩托，不出五分钟就到了宅基地门口。
大门敞开着，我心里暗叫不好。
冲到屋里，林德海和他兄弟几个站在桌子前，指着一份合同。
娘坐在桌子前，毫发无伤，我松了一口气。
但林德海看到我，就没那么镇定了。
他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推了一下我娘：「赶紧签！」
我顾不得别的，赶紧上去攥住了我娘的手。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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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看到我，也被吓了一跳。
「月儿，你没事吧月儿！」
「我没事，娘。」
「林德海，你这是胁迫！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警察也从楼下赶了上来，喝止了林德海。
见到警察，林德海的嚣张气焰立刻烟消云散，哈巴狗一般给警察递烟。
「警察同志，我们是两口子，没啥事，嗨呀，还让您跑一趟。」
「这位同志，我刚刚看到您胁迫这位女士签署协议，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哎呀，没有的事！」
「您的同伙已经招供了，请不要再狡辩了。」
林德海闻言，哆哆嗦嗦就给警察跪了下来：「警察同志呀，我上有老下有小，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绝对不能干这种蠢事啊！你就行行好吧……」
「我可以证明，他把我和我娘赶出来，和别的女人非法同居了，现在人还在家里呢，你可以去看看。」
我扶着我娘，抬头看向林德海可恶的脸。
「你不要瞎说！那是借住……借住。」
「那你还真善良呢。」
我讽刺道。
警察见林德海死皮赖脸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掏出手铐。
「别！警察同志，我自己走……」
林德海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站了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林家几个叔伯见
事情败露，也都低着头离开了宅基地。
我狠狠叹了一口气，扶着娘回了屋。
「月儿，吓死娘了，他们说你被绑去人家做媳妇了，要我签那个什么转赠协议，签完就放了你。还好你回来的早呀……」
我拍拍娘的后背，安慰道：「娘，我不会有事的，以后他们说什么话，你都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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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公安局做了笔录，林德海和几个叔伯不出意外进了看守所吃了几天牢饭。
再加上我在学校过的不错，心情格外的美丽，就连看村里地包天的丑狗都觉得可爱了不少，给他掰了两块肉吃。
周末，我正在屋里做题，忽然听见院子外面一阵骚乱。
探头一看，林家几个妯娌和徐寡妇，林家老太太，连带着几个小孩全都站在宅基地的院子门口，哭天抢地地喊。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下了楼，妯娌几个看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骂起来，其中骂得最凶的当属徐寡妇。
她染着红指甲的手愤怒地指着我，将毕生所学的腌臢词都骂了出来。
仔细听，也不过是赔钱货，臭婊子几个没新意的词语。
我掏了掏耳朵眼，不耐烦地用铁锹狠狠拍了拍门。
「一大早的，干什么！你们男人又没死，来我这里吊丧呢？」
「你不孝啊，竟然让你爹和叔伯进局子呀……」
林老太太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哭喊着。
「他们自己不犯法，哪能轮得到他们吃牢饭啊，还怪上我了！」
「要不是你抢走宅基地，德海哪能去做这种事呀……」
老太太呜呜地哭着，几个婶子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起来。
「都闭嘴！」
听到怒喝，几个婶子一下噤了声。
我回过头，我娘站在门前，死死瞪着门外的一群人。
「我们娘俩受你们林家欺负还不够吗，有完没完了！」
「这宅基地本就是我的东西，平白给你们林家用了这么多年，仁至义尽了！现在你们还要来找我丫头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我娘一改往日的软弱，开了门拿着扫把朝他们打去。
几个女人抱着孩子，叫骂着走了。
12
林家人欺软怕硬，这次受到打击，着实消停了一会。
天天闹来闹去，村里人也渐渐对林家人有了意见，每每路过村子，身后都有嚼舌
根的声音。
徐翠竹脸皮薄，林德海不在家，她连门都不敢出，二喜调皮从院子里钻出来玩，都被她提着耳朵带回了家。
我无暇顾及他们，学校里的学习越来越紧张，让我有些力不从心。
高考越来越近了。
林德海兄弟几个从看守所出来那天，市里来了几个知青。
知青全都是市里长大的城市孩子，个个生的俊美漂亮，引得村里的姑娘伙子都去看。
我路过人群的时候，几个女知青被村里的姑娘围着，叽叽喳喳地问。
让人意外的是，徐翠竹也去了。
徐翠竹摸着知青的绸衫，眼底都是羡慕。
「这衫子，料子真好，在哪里扯的布，我让我当家的也去买些。」
「这是我直接在店里买的成衣，不是做的。」
「诶哟，市里真好。」
「嗯，市里无论上学还是生活，都要方便些。」
「诶，我听说市里的我小学，都用外国话教学勒！」
徐翠竹突然抓住知青的手，问道。
「有的，只不过学费有些贵。」
徐翠竹连连点头。
我转身离开，心里暗暗讽刺徐翠竹，林家没了宅基地，连吃饭都成问题。
难不成她还想讲二喜送去市里上学？
真是异想天开。
13
此后几个月，林家人终于坐不住了，兄弟几个四散出去打工，只留下林德海在家里主持大局。
从村里几个爱嚼舌根的婆子嘴里我得知，徐寡妇和林德海屋里日日传来争吵声。
似乎是为了二喜上学的事。
临近高考，我除了上学，几乎不怎么出门，日夜在屋里背书做题。
终于到了高考前一天。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一夜被父亲用迷药迷晕，送去了屠户家。
第二天等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我在屋里打砸，泪流满面，赵志强扇了我一巴掌，让我安静。
「你爹把你卖给老子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赵家的婆娘，老实点！」
我三番五次逃跑，都被赵志强抓回来打的半死，直到被他虐待致死，我都没能走出村子一步。
我正出神，几个婆子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门前，说到：「林家丫头，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出事了！」
「不去，他们和我没有关系了。」
「
哎呀，你家那个寡妇，跟男人有事叫你爹发现啦！」
我一挑眉，顿时来了兴趣，跟着几个婆子到了林家。
林家门前，林德海拿着扁担，气得面红耳赤，徐翠竹跪倒在地呜呜哭着。
已经六岁了的二喜坐在地上看着他娘，鼻涕流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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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不要脸的骚货！背着我勾搭男人，老子杀了你！」
林德海抄起扁担就砸向徐翠竹，徐翠竹尖叫一声，护住头。
旁边看戏的几个男人连忙上前拉住林德海。
「我瞎了眼才跟着你呀，我儿子连学都上不起，我真是瞎了眼啊……」
徐翠竹边哭边控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诶哟，林家丫头，你是不知道啊。这徐翠竹是在那屠户儿子床上被人发现的，诶哟，还光着身子呢！」
旁边的婆子小声说。
我听完，觉得又荒谬又可笑，没想到这一世，无法卖我还钱的徐翠竹竟然自己爬上了赵志强的床，还被林德海发现了。
「臭婆娘，老子看在你给我生了个儿子的份上饶了你，还有下次，老子打断你的腿！」
林德海扔下扁担，摔门回了屋。
徐翠竹看见我，连忙爬过来拉住我的裤腿。
「丫头，你帮帮你弟弟呀，他不能没学上的。他要读书成才的呀！」
「村子里不是有小学吗，一个学期交点粮就够了。」
「我们二喜怎么能去上那种学校，我儿子将来要做老板的呀！丫头，你借姨点钱，让你弟弟去上学吧……过了这个月，人家学校就不收了呀……」
徐翠竹声泪俱下，白皙的脸流满了泪水，让人怜惜。
「好呀，我可以借你钱。」
「真的吗？谢谢你丫头，谢谢你！」
徐翠竹没想到我能答应，连忙道谢，生怕我反悔。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林德海给我和我娘下跪道歉。」
听完我这句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15
「反了天了！」
已经回屋的林德海突然踹开门，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你们还不嫌丢人，给我滚回来！」
「你的意思是，这钱不要了？那我走了。」
说罢，我作势要走。
徐翠竹立马拉住我，用眼神哀求我不要走。
「赔钱货！赔钱货！」
二喜这时候突然指着我，叫了起来，越叫越高兴，甚至拍起了手。
下一秒，一向溺爱儿子的徐翠竹抬手狠狠给了二喜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彻了村子的夜空。
「哇！！！」
二喜从来没挨过打，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徐翠竹如疯魔一般，上前抓住林德海的衣领：「老林，你给她跪吧，跪了咱儿子就能去市里上学，我都找好人了，他们答应我咱儿子会在市里最好的小学上学的！」
林德海死死攥着拳头，却没有再说话。
这时林家老太太突然跪了下来。
「都散了吧，看在我老婆子的份上，我们林家丢不起这个人啦！」
「月丫头，我老太太给你跪下了呀，你就帮帮你弟弟吧，他可是要成才的呀，我们老林家的根呀……」
我嗤笑一声：「我只要林德海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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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不松口，旁边默不作声的林德海突然开口。
「好，老子给你跪，给你和你娘跪。」
「好啊，一个小时以后，你就跪在宅基地门口，我跟我娘等着你，不跪不开门。」
「哦，还有，到时候全村人都要到场，一个都不许少！」
说罢，我扭头就走。
回了家，我收拾了些东西，给书记打了一个电话。
四十分钟后，我和我娘从宅基地后门走了出去。
院子门前，林德海低头跪着，紧紧攥着拳，琅村的人几乎都来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我觉得十分讽刺，上一世，林德海为了他儿子将我卖给屠户儿子，这一世，他也愿意为了他向我下跪。
可我呢，就因为我是女儿，所以我活该受到欺负，活该被人看不起吗？
我偏不，我要林德海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嗤笑一声，坐上租来的小汽车，和我娘离开了村子。
林德海，你愿意跪，我还不愿意受呢，先走一步！
第二天，我如期参加了高考。
两天的高考过得很快，出了考场，李书记和娘一起在门口等着我。
娘的眼眶湿润了，抱着我抽泣起来。
17
回到村子，几个婆子见了我，连忙拉着我到一旁。「林家丫头，你可让你爹丢了大脸了。你走以后，你爹给那徐翠竹打了一顿，现在啊，给她撵出去了，就留了他家娃在家里！」
我
冷笑一声，他如何对徐翠竹，我不关心，只是他终究舍不得他的好儿子。
「那娃傻得很，娘被撵出门，他也不闹，整天就在门口坐着玩泥巴，别真是个傻子！」
傻子又如何，只要是林德海的骨肉，是他的儿子，那就是他们老林家的根。
只要是林德海的骨肉………
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回了林家。
林德海见了我, 抄起扫帚就要打，我躲过去，往他手里塞了几百块钱。
「这些你拿着, 给你儿子上学吧。」
林德海没有说话，收下了钱。
我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在屋里捡了些他的头发。
一个月后，我和李明翰一起收到了大学的通知书。
书记一家和我们母女一起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我和娘去了市里, 在市里的法院，起诉了林德海。
收到传唤的时候, 林德海此刻正在市里和徐翠竹一起送二喜上小学。
法庭上, 林德海百口莫辩。
判决书很快下来了，我娘成功和他离了婚。
家暴，非法同居，寻衅滋事数罪并罚，他的余生几乎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探视的时候, 我坐在他面前，林德海沉默不语, 但我知道, 他此刻正在心里骂我。
18
我拿出亲子鉴定书摆在他面前。
林德海瞬间目眦欲裂, 抓着栏杆愤怒地吼叫起来。
「婊子！！！混账！！！」
狱警迅速将他控制住, 带回了牢房。
消息传回琅村, 林家老太太听闻, 晕了过去, 摔成了植物人。
而徐翠竹母子被禁止回到琅村, 此刻, 他们可能在城市的任何角落流浪。
九月, 我和娘搬进了市里新租的房子, 娘参加了我的开学典礼。
宅基地被我扩建, 找了新的代理人。
而我和娘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作者：孜然豆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