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醇亲王妃
◎倚老卖老◎
今天来的人不少, 上次没见的怀宁公主也来了,怀宁公主赵嬛比安成公主赵幼宁小半岁。
赵幼澄之前没有见过她,她看起来很乖巧, 文文静静坐在她身边问:“我还没有见过殿下。”
怀宁的母妃是赵幼澄的母妃李氏自小相熟, 若是论起亲近,赵幼澄要叫一声姨母。
赵幼宁性格大条,领着一群人在拆礼物。
赵幼澄见怀宁干坐着, 就说:“天气冷,我很少出门。能来年开春天气暖和了, 你和安成来太微宫玩。”
怀宁性格文静,和安成玩不到一起去, 静静坐在她身边, 见她看着人群, 有些茫然, 就给她介绍今天来的小娘子们。
跟在赵幼宁身边的是汝宁公主赵玉,她的母亲是皇后的两仪殿里出来的, 她也是赵幼宁的小跟班。
赵幼澄听着怀宁介绍那几位面生的小娘子后,问:“陛下今日没来吗?”
怀宁悄声说:“父皇好些天没有回后宫了。”
赵幼澄听了也不意外,前朝都吵翻天了, 陛下最近费心神。
苏皇后也不曾过来, 打发身边的女官苏眉来照看,赵幼宁坐在上首,前几天才下雪,她本来计划生辰的时候去马场跑马,可惜母后不准。
再加上前几日下了场雪, 更不能成行了, 所以今天也不开心。
苏皇后为了哄她, 让苏眉安排了戏班,一出《穆桂英挂帅》,让安成终于开心了。
一群小娘子们怎么样都好哄。
赵幼澄不掺合小娘子们的热闹,这里她最大,有怀宁陪着她,其他人只管恭喜今天的小寿星。
因为天气不好,没那么多玩的,宴会散的也早,赵幼澄跟着怀宁去拜访了宜嫔。
宜嫔虽然家世没落,但生的非常貌美,加上性格柔顺,又是陛下潜邸的旧人,所以至今在陛下眼里依旧有几分情意,又加上她性格宁静,从不参与宫务,万事不过问,陛下和娘娘反而事事都惦记着她们母女。
宜嫔见了赵幼澄,十分欣慰,但言辞间有些感伤,叹气:“中秋前就听说你回京了,前前后后这么久,也没能见你。眨眼间,你就这么大了。”
她中秋节有些着凉了,母女两闭门不出,所以也没见到赵幼澄。
“我倒是忙忙碌碌,也没能来看姨母。”
宜嫔和气说:“陛下之前还夸你有长姐的风范,几位公主性格跳脱,让陛下很头疼。”
赵幼澄只说:“我也顾不得这些,我久居姑苏,性格也散漫,幸亏舅舅这些时日在京中照看,我才慢慢认识了这些长辈。只是还不曾拜访。”
宜嫔笑说:“你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重的规矩,早些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你一个人住在宫外,要保重身体。”
她笑起来:“感了风寒,已经没有大碍了。”
宜嫔见她言语温和,就劝解:“太后娘娘有了春秋,这些年肯定是惦记你的,你要多进宫来看她。”
赵幼澄也不拒绝,亲疏有别宜嫔这么想也没错,她一个孤女,没有倚杖,一个人住在宫外是不合规矩的,毕竟有太后娘娘在,她这个亲孙女不会差的。
她笑笑应了声。转念一想,是该去看看。
在宜嫔处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起身当真去了延嘉殿。
结果她去的不是时候,皇祖母处有客人在。
周太后知道她今日进宫,以为她晚一些才能过来,是打算留她住一晚的。
周太后非常包容说:“一早也不见你来,想来你早起不来,安成那边的宴也肯定要迟到,就没有去接你。”
赵幼澄笑起来:“皇祖母真是猜的丁点不差,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幸亏送给安成的礼物她还算喜欢,要不然她肯定要和我恼了。”
周太后笑着摇头。
静义公主陪坐在一边,醇亲王妃坐在下首,见赵幼澄坐在周太后身边,立刻笑着说:“前几日听三妹说起殿下,说是出落的格外出色,我还没见咱们这位殿下呢。”
她是太后的表姐,也是施夫人的姐姐,威严比施夫人更甚。
赵幼澄只管笑,问:“这位是?”
周太后微微笑着说:“这也是你的表姨奶奶,中秋节你见过的施夫人的姐姐。”
赵幼澄:“见过醇亲王妃。”
孙氏盯着她,笑着说:“小殿下客气了,小殿下如今是长公主,按理说,这话我不讲,小殿下也只当我倚老卖老多嘴,小殿下住在宫外,属实于礼不合。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正是需要儿孙承欢膝下,小殿下合该住在宫中。岂可将太平王殿下也挪出宫去。”
周太后正因为这件事,和赵晖气恼。但孙女和孙儿年幼,她怪不到他们身上,只当是皇帝教唆的两个孙儿和她疏远了。
赵幼澄听了,也没说话,看了眼姑母身边的傅嘉宜,见她也在看着自己。
然后才说:“想来,醇亲王妃久不出门,不太清楚事情原委。我身体不好,万不敢再让皇祖母操心,此番有姑母和表妹陪在皇祖母身边,表妹自小活泼可爱,最是讨人喜欢,安成、汝宁几个妹妹也是活泼烂漫,陛下和娘娘也是时刻惦记着皇祖母。岂可因为我一个病秧子,让祖母日夜操劳?”
醇亲王妃被她丝毫不留脸面的话,说得有些着恼了。
静义公主诧异看她,大概是因为没见过她说话这么尖利。傅嘉宜则是佩服,佩服她总是这样不动声色让那些夫人们说不出话来。
进宫这么久了,她已经见识过上京城贵夫人们的厉害了。她隐约觉得赵幼澄并不想住在宫中,她身份尊贵,这么来去自如,哪里是宫中能比得上的。
她即便心里不想承认,但是还是羡慕赵幼澄,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宫外有陛下看护着,进宫也是太后娘娘的眼珠子。虽然她口口声声称外祖母,可她知道她只是个解闷的,她母亲的母妃不过是一个宫婢出身。
皇祖母训斥道:“阿鲤,不可如此说话。”
赵幼澄看着周太后,皇祖母还是这样,不喜欢别人拒绝,更不喜欢别人落了她的面子。
周太后不等她回话,便说:“你阿弟还小,再怎么样也要在宫中读书的。”
赵幼澄:“阿弟在太微宫,也是跟着韩先生读书的。”
赵诚的老师是陛下指定的,其他的话,她也不想多说。
醇亲王妃见她始终冷淡淡的,很是不喜欢她,这是老娘娘的亲孙女啊,怎么能如此冷心冷肺。
“殿下小小年纪,在江南待得久了,到底少了些亲情眷顾。老娘娘是你的亲祖母,恨不得剖心出来为你们姐弟打算。”
赵幼澄诧异看她一眼:“醇亲王妃的意思,我明白,但说这话不太合适,我住在姑母的府上,怎会少了亲情眷顾?再者我父王母妃虽然不在了,皇祖母、陛下和娘娘都疼我,连宗亲们都眷顾我们。陛下娘娘纯孝,怎会让皇祖母伤心?”
醇亲王妃听得气恼,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赵幼澄又说:“醇亲王妃有了春秋,记性不大好也是有的,小辈们的事情怎能劳烦您多想。”
周太后也有些恼了,皱眉淡淡呵斥了句:“阿鲤,不得无礼。”
赵幼澄换上笑脸,“是。”
她径自坐在傅嘉宜身边,她再也不是那个胆怯的小姑娘了,时时刻刻想着讨好别人,现在颇有几分浑不吝,她只管问:“住在宫中还习惯吗?”
傅嘉宜自到了上京城,也没有相熟的朋友了,连曾经讨厌的赵幼澄也觉得亲近了。
“很好,外祖母很照顾我。”
赵幼澄不置可否,明知道她撒谎,她现在乖的不是一星半点。至于为什么她也知道。
她问姑母:“姑母呢?这么久也不见姑母再出宫,姑父定然来信问了。”
静义公主假意训斥:“这也是你能问的!”
傅嘉宜问:“宫外热闹吗?”
“你要是好奇,那就出去看看啊?”
她说的很容易,但皇祖母不会让姑母母女两出宫的。
果然周太后说:“胡说,你当人人和你一样顽皮。”
赵幼澄丝毫不以为意,只管坐在一边,醇亲王妃不找她的麻烦,说起了正事,叹气:“延之和忠义候南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太后娘娘见她这幅样子,正色:“延之和阿昭那是正经差事,是为陛下办差事,儿郎为陛下办事,你操心什么?办好了自有他们的前程,岂能因为小儿女的□□耽搁,你也不要牵肠挂肚,一味的纵容,男儿就要有男儿的样子,我听说了,延之在女色上不禁数,这可不成。”
赵幼澄听着,赵延之,可是个浑不吝。醇亲王府已经没落,毕竟祖上的爵位,祖上显赫过,如今就靠着这位老王妃是太后的表姐才有几份体面,家里子弟也不成器,这位的爱孙赵延之喜好奢侈也迷恋女色。
他也是周聿昭的好友,但为周聿昭办成了不少事。
她不动声色看醇亲王妃一眼,醇亲王妃被太后说了两句也不以为意:“他正是年少,喜爱好颜色,也是情有可原。”
周太后:“他媳妇进门两年,他抬进去多少人。他媳妇也不是个强硬的人,后宅不宁,最容易出了乱子,何况是出去给陛下办事,捅了篓子,你到时候就好看了?”
醇亲王妃一时气短,又开始唉声叹气:“都是些狐媚子下作手段勾得爷们不正经,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
周太后骂了句:“你就护着他!”
但毕竟是多年亲近的表姐妹,说完又多说了一句:“阿昭也说他了,扬州府富庶,也是贪欢之地。这次有阿昭看着他,不会出乱子。”
赵幼澄听着,就知道了周聿昭这次的差事,皇祖母替他使力了。而他也和皇祖母时刻报备了江南的状况。
周家叔侄两人,办事得力,周宪实在吏部做事这么多年非常老道,可圈可点,和内阁的几位大人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私交。周家不过是后族显贵,陛下用他们其实没什么忌惮,有的是手段弹压,所以最后周家到最后,陛下便压不住了。
第32章 周聿昭的礼物
◎击鼓传花◎
大概一个时辰, 她也没了耐心,起身告辞。周太后也知道子孙分开太久了,短时间已经不能亲近, 便没有强留, 让人给她带了很多补品药材,打发人将她送出宫去了。
意外的是,赵幼澄回家后发现有一封来自江南的信。
周聿昭这次南下, 带的都是周家的人。
叔父的意思很明,别让江南的事情再闹大了, 周家祖籍就在江都,所以打鼠伤了玉瓶这种事, 要提早杜绝, 这件事越拖越没有好处。
他也做得绝, 人马撒出去, 不过几日都搜查清楚了,据实上报, 丝毫没有瞒着陛下,只是上报之前将该通知的人,也都通知到了。周家的态度很清楚, 此事瞒不住, 陛下打发他来江都,就表示还没有大开杀戒,各位大人们斟酌为好。
马廷庸看着信,也只是骂了声:“黄口小儿。”
周聿昭办事很妥帖,将江都粮仓的状况写了折子递上去, 私下里却抓紧调查高崎的事。陛下给他的权职是暂领江都巡抚总理凤阳府赈灾。
所以陛下是用他来赈灾的, 不是暂代江都巡抚的。他年纪小, 陛下信不过他,能用他,是因为太后娘娘,也因为周家祖籍江都。
陛下是料定了周家愿意做这个忠君之臣,才用阳谋,正大光明重用他,虽然陛下素爱用少年郎领按察使的职位,将少年郎们放出去各地巡查。
但这么施恩给周家,还是头一回。
所以他这次做事很谨慎。
要说刘正东的胆子确实大,陛下要杀他也没办法。
舍一个刘正东,保江都太平,还是划算的。
只是让他发现其他的有意思的事情了。
高崎的那位粮商朋友冯直的来历,有些有意思了。
居然和婉淳长公主的人关系很亲密,赵延之这几日都在花船上未曾下船,他看了眼地上禀报的人,沉声说:“我知道了,让他明日回来,你下去吧。”
起初这消息就是赵延之在花船上得来的。
想起那位长公主,实在让他莫名的有情绪。按理说他和长公主是没有干系的,母亲抱怨过几次老娘娘过于霸道,隐约透露过,将姑苏的小郡主指婚给他。
他倒也不反对,只是母亲很不满意,所以进宫也就没那么频了。
老娘娘大概也知道意思了,所以和他提过放心不下那位小殿下,他当时毫不犹豫答应了的。
只是这位殿下实在非凡,入京后不声不响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他可配不上长公主殿下了。
结果母亲反而又有些意动,和婶婶提了两次。
他见过两次长公主后,便清楚知道,那位殿下很不喜见他。他不知道缘由,也不曾得罪过她。百思不得其解,便向家里的旧人们打听了文敬太子的旧事,猜测着,大概是当年太后属意他的大姐做太子妃,结先帝挑了陇西李家的女儿。
太后待太子妃便一直淡淡的。
他大姐和文敬太子亲近,闹了个没脸。
他私下里暗自琢磨了很多,最后得出这一个结论来。
最后他给赵幼澄写了封信,大概意思就是,冯直这人如今已经扣押,他若是你的人,我会在其中转圜一二,你也做好打算。
随着信一同来的是一船的礼物。
赵幼澄半夜看到信,心里十分惊讶,感叹周聿昭的鼻子还是那么灵。
他一直都很聪明,她从不否认也从不敢轻视他。
她想了很久,不知道周聿昭的意思,但对他示好的意思一点都不领情。
裴岘的哥哥,在户部。为人刚直,性格冷淡是个性情果决的人。
她想了又想,怕时间拖得太久,冯直和高崎死在狱中。
便写信给裴岘,信中搅浑水。
裴岘这段时间很忙,因为随着刘正东上京,跟来了一群老鼠。刺杀吕大人的人还没捉拿归案,刘正东又在狱中自杀未损,孟廷元被陛下训斥了一通,连赵善易都没落着好。
赵善易吃了挂落和他抱怨:“不杀一杀,真以为上京城里没有王法。真是猖狂的没样子了。陛下就是脾气再好,也是陛下。”
裴岘一言不发,只管陪着他喝茶,赵善易:“你倒是给句话。”
裴岘:“你管着上京城,出了这等事难道不羞愧吗?”
事实上这些人并不陌生,他在江南遇见的就是这帮人,杀不尽。但是烦人。
其实这件事确实怪不到赵善易头上,步军都统衙门的步军怎么可能随意出营。
他自己也知道,陛下不过是心气不顺,因为被陛下申斥的事,索性也无所谓了,他也不太往心里去,这半年来还和好友避嫌,现在好了,破罐子破摔,也不管这些了。
裴岘收到的不光是信,还有赵幼澄转赠的来自周聿昭的半船礼物。
赵幼澄信中说得很好:前几日在康亲王府和老王妃说起,老王妃很喜欢赵氏,老王妃提起裴大人的亲事,托我向裴大人贺喜。我思来想去不好辜负老王妃的托付,便翻出江南的好东西,正式向裴大人贺喜,江南如今不太平,上次舅舅的粮船谢裴大人救助,只是江南粮价被操控,如今市场也乱了。舅舅听闻旧人被下狱,急火攻心,五内俱焚……
裴岘看着信,皱眉半晌都没说话。
至于赵幼澄满满当当的几页信,他只看出来几句真话。
点破高崎在江南买粮粮价的猫腻,和被拖进狱中三品大员高崎的冤屈。
要说高崎耿直也是真的耿直,愚昧也是真的愚昧,他自从被下狱后一言不发,甚至拒不申辩,只管等着京中的陛下下旨召他上京。
可真是愚昧。
江南那边撒下天罗地网,将他扣在江南,怎么会放他进京。他也不想想,这件事总要有个背锅的人。
若是他行得端走得正,就该申辩,就该将此事彻底揭开。
虽然揭开此事,落个办事不力的下场,但总好过这么遮遮掩掩的憋屈的死去。
裴岘看后将信收起来,他不是大罗神仙,什么人都能救。
起码高崎这事,他就碰不得。
赵善易眼巴巴看着,问:“什么信?”
裴岘:“一个朋友。”
赵善易见不得他这幅样子,“什么朋友?除了九叔,你什么时候交了朋友?”
裴岘不做声,赵善易从小就这幅样子,因为家里的缘故,过的艰难,被廉亲王收在膝下教养,除了话多,做事非常聪明。
赵善易见他不说话,揶揄:“不会是刘家小娘子的信吧?”
裴岘瞥他一眼,还是不做声,赵善易啧啧称奇:“看不出来,裴蕴玉还有这样的小女儿神态,刚定亲这就又是礼物,又是信件。这刘家小娘子当真生的花容月貌?”
裴岘:“你该回去了。”
赵善易:“我倒是无所谓,只是见你这么大年纪了,才如……”
他说到一半,见裴岘冷冷的眼神看过来,他立刻闭嘴。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吃过裴岘的亏,分筋错骨缠藤手,切磋武艺不是说说而已。
“你看你,情投意也是美谈嘛,行了,你个愣头青,个中滋味你慢慢品吧。我就先走了。”
裴岘知道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赵善易越看不到,越抓心挠肺,心里已经想改日定要瞧一瞧那位刘家小娘子。
赵幼澄没想到裴岘看了信,但没打算热心肠救高崎。
她等了两日不见裴岘回话,又怕冯直出事,冯唐昨日已经南下去了,这是他的堂弟,他心焦难耐。
赵幼澄不好去探别人的口风,周聿昭没等她的信,便在第二封信中说明了,高崎的态度必死无疑,至于冯直他会保下。
赵幼澄对他满是戒备,怎么敢相信他。
她立刻吩咐冬凌:“京中放出消息,江南的夏粮一百一十五文一斗,价格偏低。加上一路北上押运的路费,粮商几乎没有赚的”
她见冬凌没明白,冬凌也知道这价格是压价后的价格。
她:“你只管去,这话是说给有心人听的。”
她心里叹气,高崎但愿能保你一命。
仓促中,冬凌通过李珰将消息放出去了,裴岘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京中消息一传出来,他就知道是她干的。
宫中的消息自来灵通,先是户部的人反应过来,高崎的事已经争论了很久,陛下拖着不肯处置高崎,这几日朝中为高崎申辩的人也就多了。
赵幼澄怕出差错,放出消息等听到了风声,第二天就去了北面的庄子上去了。
黄太医说,冬天她实在畏寒的话,泡温泉可以缓解。
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查到她了。
江南本来以为高崎必死,谁知道有人把事情捅到了陛下眼前。可是眼下,陛下摆明了要保高崎了。吕大人本就不甘心学生蒙冤,等江南的人回来立刻上折子将裴岘信中的价格里的曲折写的清清楚楚。
赵晖叹气:“你说这个高崎,和朕申辩一句有什么难?他就料定朕是寡恩之人吗?在江南一心求死,实在愚昧!”
吕大人已经满头白发了,跪在殿中恳求:“求陛下彻查,高崎多年来性情耿直,不该背上此等骂名。”
赵幼澄也没想到她的大胆,给了赵晖台阶。却也成了别人的眼中钉。
入冬后郊外更冷,赵幼澄几乎闭门不出,冬青还在找东西,昌平的温泉庄子并不大,但是寒冬来临时,这里还是很温暖,冬青将东西都摆出来,见章嬷嬷和赵幼澄在合计什么,也不做声。
自从章嬷嬷来了之后,殿下就万事不管了,章嬷嬷很有威严,府中的女婢们都怕她,而且章嬷嬷做事公正,只是有些严厉。但冬青很喜欢章嬷嬷,有种被家长保护着的感觉。
章嬷嬷正在说给宫中安排的礼物。
她出京匆忙,什么都没带,也知道太微宫的人做的事情经不起有心人细查。不是猜疑到她,就是猜疑到舅舅身上。
䧇璍
第33章 阿鲤
◎遭逢遇刺◎
裴岘知道她出京的时候, 她人已经在泡温泉了,庄子上清寂,没什么人烟。
裴岘听闻她出城, 实在无奈, 平日里聪明伶俐的人,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正好她的两位师兄已经祭拜孔庙,传信来不日到达上京城, 因为也有她的信,让让人出城给她送信去了。也有让她早日回城的意思。
赵幼澄看到师兄的消息, 心中大喜,在庄子上只呆了几日, 就启程回城。
庄子上人并不多, 冬凌一行人启程, 走得也慢, 结果路过驿站后,就被人盯上了。
这次随她出来的护卫只有冬凌和冬葵, 章嬷嬷留在府中照料,只让冬青跟来了。因为在驿站耽搁两个时辰,天色就有些晚了, 冬青没来过这边, 什么都觉得新鲜,还在讲庄子上送的几只兔子。
冬葵闭目靠在车厢上,她突然说:“殿下,后面有人跟上来了。三十来人,纵马带刀。”
冬葵的耳力是出奇的好, 身边人没人敢怀疑她的本事。
她听得惊愕, 怎么会有人冲她而来?
可思索了片刻, 她终于惊觉,在驿站被耽搁,怕是有人故意要拖住她。就为了夜色中对她下手。
未知的事情,一想就会增加很多恐惧。
她如此惜命的一个人,吓得心砰砰跳,镇定又镇定,问:“离最近的村子还有多久?”
冬凌也有点焦急,今日没带多少人,彭懿也不在。
“快的话小半个时辰。”
冬凌很果决,立刻说:“冬葵带着殿下骑马先走,我和冬青在车里。这是长公主车架,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你也说了,这是长公主车马,他们也未必就是冲我们来的。有可能是北面来的人,不要怕。”
她不过是为了冬青,对方能拖到她们夜黑行路,就不能善了。
只是冬青仓皇失措地看着她们,尤其冬葵说对方骑马带刀,一听对方追上来了,她还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简直惊慌失措
赵幼澄:“不要慌,这是长公主车架,我不信有人敢用我的命祭天。”
她心里也发了狠,其实心里隐约知道,对方大概就是冲她来的。
冬凌还是担心,急着说:“殿下还是挪到马上来。冬葵先带着殿下先行。”
赵幼澄会骑马,但是仅限于会骑。但是冬青和剩下的女婢们都不会骑马。
“这会儿我骑马先行也无用,若是真的冲我来了,你们也挡不住。我也逃不了。这样吧,你让人先带冬青他们先行,去搬救兵。”
她不过是为了哄冬青,冬青已经哭成一团。
冬凌从不违逆她的话,立刻让冬青等人上了马,被人带着朝前奔去。
他和冬葵则是跟在赵幼澄身侧寸步不离。
后面的人一直跟着,直到夜色起了,连她都听到一声哨声,冬葵才说:“后面的人摸上来了。”
她边说着,也握紧了手里的刀,刚哄走了冬青几个。
剩下几个女婢,随行的府兵不过不过四十七人,也只是寻常看家护院的家丁,和后面跟上来的人没法比。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此刻都想不明白是谁要杀她。
攥着裙摆低声嘱咐冬葵:“不要拼命,若是对方冲我而来的,那就是亡命徒,我们只管逃就是了。”
冬葵安抚她:“殿下别怕,有哥哥垫后,若是不对劲,他会拖住人的。”
她这会儿也明白,自己干了蠢事,跑什么呢。不过是裴岘没帮忙,高崎冯直还在狱中,她就要没命活了。
她搅浑水也不过是朝堂有些争端,陛下就算是知道她搅浑水,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现在好了,跑到这荒山野岭,被人杀了都没人知道。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到马啸声,对方就是冲她来的。
她心中大惊,甚至怀疑,是不是江南的周聿昭要置她于死地……
冬葵二话不说,抱着她直接上马,头也不回的拼命逃,随即身后就传来惨叫声,杀戮已经开始。
她侥幸的心思破灭,心里只有逃命,但跟着的人太多了,冬凌挡不住的。
不多时便有人追了上来,她伏在马背上,生怕连累冬葵。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冬葵护着她,和对方交手不过十招,当肩被劈了一刀,她余光中看到惊骇不已,对方的刀已经冲她而来,她躲了一下,头偏在马颈一侧,结果偏了重心,一霎间落了马。
落地一刻,也不疼,懵懵懂懂的只觉地动山摇,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之后就昏了过去。
裴岘一大早晨让人去送信,以为她肯定能早些回城,必然会来问两位师兄的消息。
结果傍晚都不见人。
这才带着京卫营的出城走一趟,结果还是晚了一刻。远远听到杀戮声,月色下听着尤为惊心。
那人被赵幼澄的马绊了脚,便挥刀斩了马,自己也受了伤,结果听到远处的动静,惊诧不易,片刻后就被迎面奔腾而来的人惊住了。
月色下,每个人仿佛披着淡淡的霜,朦胧又深刻。
赵幼澄坠马不过是一霎的功夫,冬葵凄厉的喊了声:“殿下!”
裴岘听得心里一紧,下令道:“给我杀,生死不论!”
他的亲卫兵见过血,也丝毫不惧这种场面。
原本杀的起劲的黑衣人立刻被屠杀,开始随处逃窜。
等冬葵拖着一臂凑到赵幼澄身边,裴岘已经将人抱起来,赵幼澄毫无知觉,任人摆弄,裴岘也不知道她哪里受了伤,不敢乱动她,她的血顺着颈侧留下来,白的脖颈儿红的血,即便在朦胧月色下,也看的他眼皮直跳。
冬葵吓得声音有些抖:“大人,救救我哥哥。”
裴岘抱着赵幼澄充耳不闻,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
等他将人安置在马车上,
不过一刻钟冬凌浑身是血被人送到跟前来,裴慎跟着来报:“一共二十五人,死了十七人,逃了八人。”
裴岘沉着声:“知道了,剩下的我要活口。”
裴慎应了声,便继续去追逃窜的刺客。
冬葵带着人将公主府剩下的伤残的家丁收拢后,裴岘也不敢耽搁,连夜安顿在自己在北城外的别院里,让人去进城寻章嬷嬷和黄太医。
章嬷嬷被连夜带出来,看到赵幼澄的样子吓得面无人色,实在是赵幼澄的样子太过糟糕了。
裴岘一整晚都不说话,裴慎还没有回来,黄太医见了大惊:“殿下怎么会这样?”
裴岘本不欲多说,见章嬷嬷哭成泪人,耐着性子说:“殿下路上出了意外。我正好出城遇上。”
冬青至今都跪在外面不肯起身。
章嬷嬷服侍着赵幼澄,助黄太医一一检查过后,听黄太医说了不会伤及性命,可章嬷嬷看赵幼澄就跟看眼珠子似的,哪里肯相信。
她至今都没醒来,房间里的人也不敢说话,都静悄悄的。
裴岘也舒了口气。
直到子时赵幼澄才醒来,她是疼醒来的,恍惚间看到了章嬷嬷,问:“我没死吗?”
章嬷嬷听得大恸,泪涕涟涟。
黄太医简直为她操碎了心,这才调养了多久,又出幺蛾子。
他在太微宫和赵幼澄相处久了,平日里和冬青斗嘴说话也不客气,此刻他想发脾气,但见煞神一般的裴岘又不敢吱声。只好说:“殿下一定注意安养,再可经不起这样的变故了,今晚服药后先睡吧。”说完没好气出门去给外院的几个伤员去看了。
黄太医走后,她才张嘴说话了,最先问:“冬凌呢?冬葵呢?”
冬葵的伤口包好后,已经去睡了,章嬷嬷和裴岘在这里。
章嬷嬷怕她担心,赶紧说:“都好好的,冬葵包扎好伤口已经去睡了,冬凌伤重,但性命无碍,殿下放心。”
裴岘:“都活着。”
隔着纱帘,赵幼澄听到了裴岘沉沉的声音,心里终于不怕了。
她头上、后颈、左臂、右腿都有伤,没有伤到骨头,已经是她命大。
“冬青呢?”
章嬷嬷:“她没事,幸好遇上了裴大人。”
府中女婢死了四人,府兵伤亡过半,简直触目惊心。
“到底谁要杀我?”
裴岘声音依旧淡淡的:“这会儿知道怕了?”
赵幼澄也没了往日的牙尖嘴利,疼痛也不能让她清醒,昏昏沉沉中只低声说:“冯直和舅舅家有亲,周聿昭已经查到他身上了,就写信威胁我。”
裴岘听得眼皮直跳。
他就知道,她惯会挖坑。
赵幼澄知道他这个人聪明,从来不听不该听的,可她偏偏就喜欢说给他听。
她今晚受了大罪,心里憋屈,所以这些有的没的一股脑都想说出来,故意讲给裴岘听。
“皇祖母召我回京,必然不是因为她过生辰,我听说中秋节后,京中成了不少亲事。我和忠义候是没有来往的,他为什么突然会写信给我?我不过是不愤刘正东在江都卡要钱粮,不过是……”
“不过是搅浑水而已,是吗?”
裴岘打断她的话,发问道。
赵幼澄见他丝毫不上当,还是那么冷冰冰,又怕他追究到冯直究竟是谁的人。
弱弱争辩:“难不成我顺着他的意思?要我讨好他吗?”
裴岘并不是这个意思,见她嘴硬,只说:“你既然胆子这么大,想来也不怕区区几个毛贼。”
赵幼澄一动疼的厉害,抽了声冷气,气弱道:“师叔,我丢了性命,无所谓的,但是我身边的人是无辜的,我一定要报仇,就当我求你了。”
“为什么不直接禀明陛下?”
赵幼澄:“我不想被人当成一个由头,谁害我,我自己会去报仇。要是闹到朝堂上,闹到陛下跟前,我一个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第34章 受了惊吓
◎大哭◎
裴岘见她服软, 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教训她,尽管她这次是真心开口求她,又觉得她桀骜难驯, 教训道:“你知道就好。”
说完起身说:“好好休息, 你身边的那个女婢跪在殿外不肯起来……”
“冬青吗?”
章嬷嬷叹气:“她就在外面。不肯起来。”
她疼的厉害,嘶嘶了几声后,听到门外有抽泣声传来
“让她进来。”
片刻后冬青的脸冻的青白, 可她丝毫不管,一心求死:“殿下, 奴婢该死。”
冬青和章嬷嬷起初一见赵幼澄这样,两人哭成一团。
赵幼澄问:“你没事吧?”
冬青哭的天昏地暗, 哪顾得上说话, “殿下, 奴婢该死……”
章嬷嬷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殿下出事,冬青没事, 。
冬青哭着说不出话,章嬷嬷以为赵幼澄不肯安睡,担心她们, 就慢慢分说:“人伤的厉害, 万幸没有性命之忧,冬凌右臂刀伤有两寸长,且很深。且断了一臂,身上伤口也很深。冬葵肩上挨了一刀,肋骨断了一根, 府兵死的就多了。我要是知道这个凶险, 就万不该答应让你去城外庄子上。”
赵幼澄:“嬷嬷, 这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们是冲着劫杀我而来的。”
章嬷嬷焦急:“这到底为什么?殿下整日呆在太微宫闭门不出,到底碍着谁的眼了?”
赵幼澄自己也不知道,这场无妄之灾来得太突然,将她杀懵了。
“嬷嬷不要怕。”
章嬷嬷一夜都没合眼,这下彻底不肯去睡,要不错眼的盯着赵幼澄,生怕那些贼人再冲进来。
赵幼澄安抚她:“嬷嬷放心,这里是师叔的别院,很安全。”
冬青:“都是奴婢的错。”
赵幼澄叹气:“是我让你去搬救兵,你有何错?”
冬青认死理,她跑了所以没事,可是殿下差点就没命了。
“呜呜……”,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后怕。
“你过来。”
赵幼澄有些气弱说:“冬葵和冬凌……差点就没命了,你要帮我照顾好他们兄妹,知道吗?冬葵要是养不好,我拿你是问。”
冬青这才说:“奴婢一定照顾好她,奴婢再也不说她了。”
她向来好强嘴巴厉害,冬葵话少,从来不反驳她,寻常她都是当自己是殿下身边的第一人,经常用身份指挥冬葵,冬葵也不恼,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去吧。”
打发走冬青,章嬷嬷也后怕,替她盖好被子,后怕之后又是庆幸,叹气:“殿下真的福大命大。”
赵幼澄听她害怕才说:“没事的。”
裴岘坐在外间,瞥了眼纱帘里面,说:“我若是再晚一刻钟,你就成了刀下亡魂,知道吗?”
赵幼澄:“知道。谢谢师叔救命之恩。”
她此刻清晰感觉到浑身的疼痛,尤其是头痛欲裂,可因为疼得真切,也真实,才能提醒着她,她还活着,才让她觉得踏实。
她讲不出来,活着真好,但是真的感谢裴岘。
“我以为我必死无疑了。”
裴岘:“安安稳稳呆在太微宫,你乱跑什么?”
赵幼澄争辩:“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我久居江南,江南茶粮米价格知道的太清楚,他们就能这么猖狂杀我?我堂堂长公主,他们说杀就杀?若我不是长公主呢?闯进太微宫来杀我?”
裴岘好久都没说话,最后只说:“早些就与你说过,想太多说太多,与你没有好处……”
赵幼澄甚至想说,我不过是自保而已,到底是谁这么猖狂。但最后也没说话。
裴岘也不想再多说,起身说了声:“多休息,有事叫我。”
这别院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做事和他如出一辙,坐卧行走之间十分有规矩。
所以等他出了房间后,见裴慎已经等在院子里,他冷着脸问:“看得出来是什么人吗?”
裴慎身上也挂了彩,不过不严重,低声说:“和江南大人遇到的人一个路数。”
裴岘沉着脸,有些发狠:“能撬开嘴吗?”
“抓住两个,已经自尽。怕是撬不开嘴。”
裴岘:“先回去再说。”
他就住在隔壁,结果丑时末听到隔壁轻声的哭喊声,他以为赵幼澄出事了。
赵幼澄受了惊吓,高热不退,有些烧糊涂了,合上眼就能梦见月色下,那人手中的刀冲她而来,她和那日在马上一样,拼命的躲,可那人紧追不舍,她便在梦里呼救。
章嬷嬷熬了一夜,歪在床边睡着了,她最先不出声,等章嬷嬷察觉触摸她额头,才发现她开始发热了,章嬷嬷立刻起身去呼喊人。
已经是寅时了,她怎么都躲不开追杀,哭喊着求救,昏沉中看到有人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哭喊着:“阿娘,救我!”
章嬷嬷心焦不已,抱着她比那哭边哄:“殿下,没事了,殿下没事了……”
章嬷嬷急死了。裴岘也没想到她平日里遇事果决的人,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几乎烧到昏厥过去了。
黄太医已经来了,看了眼就说:“烧到昏厥了,在这么下去,怕是凶险。”
章嬷嬷听了红着眼:“求裴大人,救救我家殿下,送我们回京吧。”
黄太医没办法,裴岘阴着脸,回头吩咐仆妇:“去取烈酒。”
说完只说:“开方子先让退烧。这会儿也回不去,不能耽搁。”
他少有这么心焦的时候,的确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章嬷嬷听了吩咐,抱着赵幼澄,方便黄太医扎针,他就站在身后,此刻也没人敢提男女之防,扎针之后,仆妇已经将酒取来。
他吩咐章嬷嬷用酒降温,越开越好。
黄太医半夜被拉来也不敢有怨言,开了方子亲自去熬药了。
一直折腾到卯时接近辰时,赵幼澄才退热,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一样。
章嬷嬷去寻冬青去取换的衣服了,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赵幼澄。
他看着床上的人,心里莫名发紧,一个不是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平日里张牙舞爪,牙尖嘴利,时时刻刻都有些小聪明,他总是忍不住要教训两句。
可此时她乖顺躺在这里,却让他没来由觉得刺眼,他才发现很不喜欢她柔弱成这样,还是牙尖嘴利一些,才显得可爱。
招摇跋扈一些,才更配她。
赵幼澄退烧后,也觉得舒服了,挣扎后慢慢醒来了,恍惚中见床前站着裴岘,她嗓子哑的发不出声,艰难问:“师叔,人抓到了吗?”
裴岘:“抓到了。”
赵幼澄知道自己是因为恐惧,梦里她一直被追杀。
她想挣扎着起身,但试了几次,也没能起身:“我想见见人。”
“不行。”
裴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正说着章嬷嬷进门见她醒了,口里说着阿弥陀佛,边说:“终于醒了。”
赵幼澄仿佛没听到章嬷嬷说话,继续和裴岘说:“我见了他们,我要看着他们的脸,那样我就不怕了。要不然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梦见他们来杀我,日夜都不能安睡,我不想一直都这样做噩梦。”
裴岘深深看她一眼,她不哭不闹的时候,确实让人很难拒绝。
但依旧没答应,转身出去了。
章嬷嬷才不管她说什么,哄她:“殿下闭上眼睡一会儿,等会儿吃点东西,等好些了咱们就回城。”
赵幼澄还在等裴岘带她去看人,这场劫杀是要她的命,她能有什么仇呢?
裴岘显然也想到了,或许这些人是冲他来的。
傍晚的时候,裴慎终于回来了,另外几人抓住了。
裴岘早晨离开后,说是领着人回城了,一整日都没回来。
直到傍晚,赵幼澄换了药,尽管没有伤筋动骨,但左脚肿的还不能下地。她也是要强,疼也丝毫不肯让人看出来。
裴岘失去看刺客了,被抓住的六人都卸了下巴,看这路数,确实和他在江南遇见的人一样。
他之前就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连累的赵幼澄,即便她搅浑水,做事不严谨,但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看来江南的尾巴追到这里了。
他盯着挂在墙上的这几人,尽管现在是白天,但这里面漆黑一片,只点了几盏油灯,灯油的味道有些淡淡的呛鼻,裴岘一身黑色和这里几乎融为一体,他目光冷冷扫了几人,慢条斯理说:“我不问你们,我要说的你们只管答是不是。是的话,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听明白了吗?既然落到这里,生死由不得你们,死是最容易的,但怎么死,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你们是从江南来吗?”
几个人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没听见一样,视死如归。但凡死士不外如是。
裴岘一点都不意外,他微微笑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刀,刀鞘未除他突然举起来冲其中一个人的脸砸下去,那人闷哼一声,几乎算得上是惨叫。
裴岘脸上依旧微微笑着,问:“看来你们没记住我说的话。我再说一遍,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记住了吗?”
几个人还是没有动作,裴岘也不着急,继续说:“很好,我很喜欢你们的骨气。”
话没说话,刀已经出鞘,将那人的一只手掌定在墙上。
他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说:“很好,你们的表现我很喜欢。”
说完也不再多问,转身就走了。
等回去后,已经掌灯,赵幼澄白日里睡了一个时辰,还有些发热,她夜里害怕不准备睡了。
见裴岘回来,就急着问:“人都拿住了吗?”
裴岘见她今日好些了,只说:“此时已经上报,最晚明日宫中便会知道。”
他昨夜不声不响,并不是答应赵幼澄的话,不过是因为没拿住所有刺客,怕走漏了风声而已。
赵幼澄的理由,在他眼里,都算不上理由。
第35章 见见人
◎他是左手握刀还是右手握刀◎
赵幼澄知道他忠君在先, 不可能为她违背皇命。
“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可以去见见他们了吗?”
她猜那些人现在就在别院里,裴岘这个人做事不冒进, 甚至做的比说的多, 能让他放心承认,人必定在他眼皮子底下。
裴岘定定看着她,还是不相信她要去见刺客。
“不过是群亡命徒, 有什么可看的?”
赵幼澄见他不肯答应,冷漠问:“我……若是想亲手杀了他呢?”
裴岘看她一眼, 再没说话。
漆黑的暗室中,瘦小的人披着宽大的披风, 跟在裴岘后面。
暗室就在别院的地下, 裴岘夜半领着她进来, 问裴慎:“问出来了吗?”
裴慎脸上并不好, 只说:“只知道是江南来的。”
赵幼澄认识的狠人不多,她不信有人从江南来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杀她, 所以必定是京城有人盯上她了。
可惜她没有证据,京城的人她最熟悉的只是周家人,若说是算得上狠人, 周宪实算一个。
她不知道周家现在有没有不臣之心, 更不知道周聿昭什么意思,他能写信给她,那周宪实必定也是知道的。
她悄无声息站在裴岘背后,裴岘挡着她,昏暗中看着墙上的人, 也是免于她惧怕。
他只是问墙上的人:“还是不肯配合吗?”
裴岘:“从苏州追到这里, 千里迢迢而来?”
他站在最左边那人的面前, 然后赵幼澄认出来了,就是那日伤了冬葵的人。
她看着那人的眼睛,一脸惊恐,连呼吸都变轻了。那晚的噩梦,就是这双眼睛盯着她,直奔她而来。
裴岘转头看见了她的恐惧,问:“是他追上来杀你?”
赵幼澄有还是有些怕,甚至不敢直视那人的眼睛,只是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看出来她的恐惧了,只是问:“他当时是左手握刀还是右手握刀?”
“右手。”
没想到裴岘随手举起手中的到,甚至没拔刀,带着刀鞘直接砸断了那人的右手,那人惨叫一声,整个身体都垂下去了。
赵幼澄也被吓了一跳,吓得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她偏头看着远处的油灯,昏暗中,灯焰跳跃,一闪一闪,犹如她的心一样。
犹如暴雨惊雷中,她站在屋檐下,被雷惊怕,却因为有了屋檐而些许安心了。
裴岘声音低沉问:“还害怕吗?”
赵幼澄掩饰自己的心惊,慢慢摇头。
她猜裴岘没有审出来,要不然这些人不会还被挂在这里。
从江南追到这里,是来杀裴岘的吗?说不准,毕竟他在江南就惹了那么多人来追杀他,她心里变得乱糟糟的,一时间分不清他们两个人,是谁惹来的麻烦。
她在江南泯于众人,不可能有这种私仇,她也不信江南的人这么猖狂。
但裴岘能肯定这些人和江南他遇刺时抓到的一样。
赵幼澄这会儿也不怕了,慢吞吞说:“你们不是来自江南,你们就是上京城的人。至于是谁家府上的死士,不外乎就那些人。慢慢查总会查到的,我会杀尽你们的家人,所以你们不用开口,你们的主人会开口的。”
她这会儿也不怕了,说完也不再看,转身就出去了。
裴岘听她威胁人都软绵绵的,像个娇气小姑娘。但娇气之下性情却十分刚强,远不像看起来那么温和。
赵幼澄出来见章嬷嬷正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回来就念叨:“才发了高热,怎么能乱跑?你的脚还要不要了?快进去要喝药了。”
章嬷嬷扶着人,边走边问:“裴大人抓住贼人了吗?真该千刀万剐!”
她低声说:“我要回城,我要进宫,我要禀明陛下。有人谋害先太子子嗣。”
是谁要杀她不重要,她改主意了,她要把事情闹大,她不想平白无故让身边的人丧命。
至于什么人需要为这件事负责,她不会管。
裴岘并不知道她要将此事闹大。
章嬷嬷红着眼说:“对,殿下遇刺,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彭懿现在就负责她的安全,她托黄太医写了信,由彭懿快马送进城去。
等裴岘知道,信已经送出去了。
她和裴岘郑重行礼:“阿鲤谢师叔救命,这些人不论是冲你来,还是冲我来,现在都不重要。他们是寻仇也好,混淆视听也罢,可朝政关我什么事?我一个先太子的女儿,杀我有何用?不过是给陛下添一桩冤名而已。”
裴岘挑眉见她一脸倦色,还是受惊了。
“不该你操心的事情就不要多想,至于理由……也不用和我分说,人我肯定要找到。今日起彭懿掌管的人马会寸步不离跟着你。最迟明日,就能回城。”
她也不拒绝。
天亮之后,赵善易就领旨来接她。
赵晖得知此事,简直怒极,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有人拿皇兄子嗣诬陷他。暴怒了一个时辰后,等冷静了,这才宣了康亲王和孟廷元连夜进宫。
康亲王赵铎是他堂兄,立刻说:“当务之急,接人回城。抓捕刺客,上京城该仔细查一查了。”
赵晖深以为然。这才定下旨意,让人立刻去接人。
赵善易这个人虽然出身宗师,但因为是旁支,更是家道中落。他父亲是庶出,早早就分家出去了,他也是人机灵,得了廉亲王这位叔爷爷的庇佑,才有了前程。
赵善易大她十岁,这一声姑姑确实有些叫不出口,便称了声殿下。
赵幼澄知道他和裴岘是好友,也不拿大,只说:“劳烦大人。”
冬葵和冬凌好些了,已经跟着挪到了马车上。一行人到午时才出发。
出门前欢欢喜喜,等回来的时候险象环生,章嬷嬷一回府中,就去永嘉寺还愿去了。
等她回到院子里,赵诚吓坏了,以为她出事了,眼泪汪汪守在正房等着她,从她进门开始就拉着她的衣袖,她摸摸他的脑袋哄他:“阿姐没事。”
赵诚却说:“你不要忍着,左脚怎么了?还有左手?”
她听得吓一跳:“你怎么知道?”
“你走路忍着,不敢用力。你向来习惯用左手,今天用右手拉我……”
她丝毫不敢小觑弟弟的聪明,赵诚的聪慧她领教过的。
“只是些小伤,不碍事。”
赵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见她不肯说也乖乖跟着她乖乖坐在东炕上。
大概是为了让她休息,他也跟着坐在炕上,一整日哪都不肯去。
自那天分开,她再没见裴岘,赵善易倒是早中晚都来太微宫报到。
姑侄两人关系倒是不错。
赵善易生的一副好面孔,清秀白皙,坐在她对面并不严肃说:“听闻殿下遇刺,陛下震怒,上京城居然会劫杀长公主。这些日子步军都统衙门和刑部的大牢都快满员了。大人们都熬红了眼。”
赵幼澄明知道他说话好听,依旧跟着捧场:“确实猖狂,杀我倒是无所谓,要是手太长,杀了朝中肱骨之臣呢?谋害皇亲呢?咱们赵家人可都是宗亲勋贵。哪里招人眼了。”
这话要是赵善易说,就很寻常,但是他要脸,说不出这么大的话来。听着赵幼澄说的顺畅,心里想这位小殿下心里可明白着呢。
冬青端着茶进来,赵幼澄介绍:“大人尝尝江南的新茶。”
她自己并不钟爱春见叶,但这是姑苏的名茶,她大部分用来送人了。
赵善易尝了一口,回味了片刻,一挑眉,有些意外。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裴蕴玉喝的也是春见叶。
这次婉淳长公主在城外遇刺,也是裴蕴玉救回来的。
真是……有点意思了。
赵幼澄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觉得这人还是和从前一样,被陛下骂了也笑嘻嘻的,真真的好脾气。
“你笑什么?若是喜欢就带回去慢慢喝。”
赵善易很想说,我也得了一罐这个茶叶,但是嘴上却说:“入冬后冷冰冰的,殿下这里讨杯热茶喝,再好不过了。”
赵幼澄从前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但是这几日因为遇刺的事情,他做事情很认真,看着不太正经,但很有分寸。
她想了片刻,才不太确定说:“你母亲是陇西李家的旁支,论起来我要叫一声表姨,我就称你一声表哥,你叫我一声阿鲤就成。总不能你大我十岁,反倒让你来叫我姑姑。”
她陛下亲侄女,他是宗亲旁支,论显贵他不及她。但是人有亲疏远近,长幼有序,只有她屈就赵善易,不能真让掌实权的赵善易来叫她一声姑姑。
没有这样的规矩。
赵善易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立刻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等喝完茶,赵幼澄问:“刺客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赵善易:“此事交由刑部主管,有陛下亲自督察,我已经不能过问了。这几日衙门配合刑部开始搜查京中滞留人士,闹的怨声载道。这不,我才上你这里来躲一躲。没想到有好茶喝。”
“表哥说句真话吧。”
赵幼澄终于知道,陛下是些许不发脾气的人,为何都要三五不时痛骂他一顿。
她回来那日,陛下着杨寿山来看她,特意让宫中太医诊脉,赏赐更是如流水,黄太医的脉案也一并看了。
杨寿山也说;“殿下遭此无妄之灾,实在令人气愤,此等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她都领情的。这件事确实离谱,要不然太微宫如今又如鸟笼一般被人把守着。
京中的人怎么样,朝中怎么闹,都和她没关系,因为她是苦主,若是查不清,这件事就成了无头公案,陛下就要为这件事负责。
毕竟她说了,有人谋害先太子子嗣。
第36章 裴蕴玉
◎有些艰难的姻缘◎
赵善易没想到小殿下这么有趣, 裴岘太闷,什么玩笑话也不肯说。
喝了茶他就有点忍不住了。
试探问:“阿鲤和蕴玉从前就认识?”
赵幼澄见他新奇,以为是裴岘救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解释:“说来渊源有些远, 你知道裴大人的一笔字写的漂亮,但很多人并不知道他是和谁习得的。我先生明松先生拜在梦谭先生门下学画,梦谭先生只收过两个学生, 一个是师伯张克定,一个是我先生。梦谭先生参道小有所成, 晚年一直在外游历,机缘巧合指点了裴大人的书法, 因为裴大人的先生杜大人还在, 所以梦谭先生并未行拜师之礼, 但先生有交代, 先生和师伯都认这个小师弟。所以算起来我要称裴大人一声师叔。”
赵善易惊讶:“原来如此。”
赵幼澄:“我原先也并不知道,临来上京城时先生才说起。”
她撒起谎来, 眼睛都不眨。
赵善易煞有介事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师叔,要不然……”
“要不然我早已身首异处了,但裴大人性情刚直, 未必会领我的谢意。还望表哥能替我美言几句。也不知道杀我一个女眷, 能做什么?”
赵善易见她性情爽快,边说:“京中传闻,冯直是陇西李家的人……”
赵幼澄不怕他提这件事,就怕他不惦记。
“是,但做这桩生意却是冯直擅自作主。冯直原本是市井草莽, 最讲江湖道义, 因为和高崎高大人有些交情, 见高大人有难,便私自卖粮给高崎,解高崎的燃眉之急,也算救凤阳府的百姓。”
“可粮价并不便宜。”
赵幼澄解释:“冯直的粮并不是买江都的夏粮,按照市价是不赚钱的。可朝廷在江都买粮定下的价格太低,粮商凑不齐。高崎这才写信求助冯直,冯直从钱塘运粮北上,这个价钱依旧是赔钱的。内阁的大人们想必是不知道,夏粮卖给了江南的那几个大族,若不然怎么会定下低价从粮商手中强买,要不然高崎也不会无路可走,去寻草莽出身的高崎帮忙……”
赵善易天的叹气,这位殿下心思也太尖锐了一些,三言两句就将利害说得清清楚楚,听着好似三言两句,可其中牵扯的人太多,原本是这么回事,但等到吵起来,却又不是这么回事了。
赵善易对冯直并无恶意,叹了声:“这冯直也算是一条好汉。”
赵幼澄不以为意,叹气道:“市井草莽出身,最是讲义气,终是害了自己。他和是我府上的总管的族弟,若不然轮不到我多嘴的,想必是我多嘴给我惹了祸。”
赵善易嘴太快,接了一句:“那倒也未必……”
他说完才意识到,盯着赵幼澄看了眼,无奈失笑:“殿下真是……”
赵幼澄也听到想听的了,一改沉重,立刻笑嘻嘻说:“表哥不必如此客气,想必表哥也是爱茶之人,我这里不光有春见叶,今日让表哥尝尝其他的茶。”
她也来了兴致,让章嬷嬷备了茶炉煮茶。
赵善易见她并不痴缠试探,叹了声好聪明的人。
他见女婢手中的茶有些特别,自己也是爱茶之人,便一心品茶了。
红色茶汤,色泽浓艳,他尝了口,起初是浑厚,然后才是回甘,味道醇香。
他赞了声:“好茶。”
赵幼澄:“表哥喜欢就好。”
等喝完茶,赵善易和她已经成了好友,笑起来说:“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明日让……你表嫂来看你。你不用怕,太微宫有人守着,我这个步军都统要是还不能让你觉得安稳,那我自己去和陛下请罪。”
赵幼澄:“那就谢表哥了,上京城里没有人敢动刀子,要不然那帮人也不敢偏等我出了城才动手。”
赵善易也知道她不似看起来那个温顺,没有哪个十五岁的小娘子被追杀坠马,不过才几日,就能面色寻常。甚至聊起这件事丝毫没有惧怕了。
实在是胆识过人。
赵幼澄让章嬷嬷给他准备了茶叶,介绍说:“我从姑苏回来这么久,也没认识多少人。囤的茶还有大半,这是姑苏的春茶。”
赵善易笑着告辞,亲自拎着茶叶直奔裴岘府上。
裴岘日日出城当差,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了。
至于那几个刺客,至今都挂在墙上,其中一个的家眷已经找到了。
他非常沉得住气,只是有时间了才去看一眼,既不暴怒,也不灭口。只是要求问话的时候,有人能回答,否则不保证他随手做什么。
能问出来的话并不多,起码这些人并不知道是谁指使,只知道他们都是一个姓杨的富商府上的人,富商是东昌府人。其他的一概不知。
其实他知道,这些人未必知道什么,但是人在这里,对方就知道他手里有东西。
赵幼澄很可能是受他牵连,他心里已经确定了。
赵善易来了后,见他穿了件薄衫在书房里写东西,像是今日并未外出。
赵善易装腔作势,将茶叶放在他面前桌上,说:“我新得的茶叶,正好一起尝尝。”
裴岘不用想也知道,他这些天负责太微宫的安全,日日混迹在太微宫,定然是赵幼澄送他的。赵幼澄出手大方,是因为她不喜欢春见叶。
若是她喜欢的茶,她连一两都不肯送人。
“放下吧。”,裴岘淡淡说。
赵善易嘿了声,坐在旁边说:“你倒是悠闲,四平八稳,人家殿下叫你一声小师叔,你舍身救人不是跑的挺快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过问了?”
裴岘低头不说话,皱眉:“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
说完抬头看他一眼,才说:“陛下不是让你护好你姑姑吗?”
赵善易被他顶了一句,有点想和他翻脸了,没好气说:“得,殿下大气着呢。和我母亲那边论起来,叫我一声表哥。”
裴岘听得不经意的笑了下,她倒是机灵。
赵善易开玩笑归开玩笑,说完后问:“当晚当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裴岘:“我只知道这些人和我在江南遇见的一样。”
赵善易骂了声混账,皱着眉说:“孟廷元现在都干脆住在刑部了,陛下让吕大人领御史台主管高崎的案子,我估计陛下是要保高崎,这么说来,婉淳倒是遭了无妄之灾,她既和你没有什么联系,冯直也不是她的人。但是冯直把江南粮价的遮羞布揭开,倒是好魄力,给陛下使了便宜。但朝中怕是要闹很久,李珰要是能起复,倒也不枉她受苦一场。”
裴岘瞥他一眼,赵善易的嘴就是这样,什么都要嚼吧几句。
裴岘只当没听见。
赵善易也习惯了裴岘的沉默,想起赵幼澄,又想调侃几句。
就听见院子里有人问:“二爷在吗?老夫人那边请他过去一趟。”
隐约听见夏进说了声:“在……”
赵善易起身也说:“左右我今日也无事了,顺便给老夫人问个安。”
赵善易十几岁的时候常来府上,只是今日没想到进来遇见新鲜事。
刘夫人领着儿媳妇来府上做客,因为亲事还在商榷中,刘大人仿佛并不满意裴岘。自从上次裴岘趁他不再上门拜访后,他就心里存了气。
所以裴家这边的音信,他只当没听见,连裴荀的面子也不给。
老夫人等不及,便直接邀请了刘夫人过府中一叙。
赵善易起初还没明白,和老夫人问安后,老夫人上了年纪,有些老小孩的脾气,当着赵善易的面,大剌剌和裴岘说:“刘夫人也在,原想着你该陪客人坐坐。”
徐氏一听这不合适,老夫人全凭心意,但是她却舍不得蕴玉去刘夫人面前伏低,尤其裴岘上门拜访了,刘家却毫无只言片语,让她有些对刘家不满了,就像小女儿说的,刘大人迂腐的有些过了。
她立刻拦住说:“蕴玉有公务要谈,和刘夫人见礼后就去吧。我们女眷在后院聊天,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说完也不等老夫人说什么,就吩咐管家将人送出去。
她如今都年过五旬了,有些话是可以拿主意了,包括蕴玉的亲事。
裴岘除了问了声安,从头到尾都没说话,赵善易听完老夫人的话,听着徐氏的话出来后戏谑看着好友,但又有些不太敢放肆。
等出了门,才说:“我以为是传闻,只是一听。没想到你当真要定亲了?”
裴岘不做声,丝毫不理睬他的戏谑。
赵善易有些来劲:“我小时候,这位刘大人做过我的老师,可是有几分迂腐,就不知刘家小娘子生的怎么样,要是也能熟读四书五经……”
裴岘问:“宋九娘现在就住在……”
赵善易:“哎!你这人……真是无趣。”
裴岘从来不和他说嘴,每每都是一招制敌。
并丝毫不留情面:“当好你的差事,年底了若是上京城出了差错,有你的好果子吃。”
赵善易没能讨了他的便宜,无奈说:“当真无趣,怪不得刘大人喜欢你,合该你们两做翁婿。”
裴岘:“你再胡扯,我明日和陛下说说,让你出京去当差吧。”
赵善易讨不着便宜,逗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回去了。
晚间,赵善易走后,徐氏也和裴荀说起裴岘的亲事。
徐氏也有些踌躇,叹气说:“蕴玉的亲事怕是有变故……”
她见裴荀面色并无不快,便心里埋怨刘家。
“着媒人上门商议小定,刘大人没答应。”
裴荀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着老妻皱眉问:“为何?他们家不是之前应了吗?”
徐氏:“今日刘夫人口风也变了,支支吾吾。母亲还催着年底定亲,我怕母亲……”
“岂能言而无信!”,裴荀有些动气了,幼弟小他二十岁,犹如他的孩子一般。夫妻两一样疼爱。
第37章 拨弄人心
◎都是高手◎
章嬷嬷这些日子一直陪着赵幼澄睡, 她自坠马那日开始,连着几日夜不能寐,总被噩梦惊醒, 自从那日被裴岘带到那间暗室, 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刺客右手斩断后,她才渐渐不再做噩梦了。
只是梦里都是裴岘那双眼睛, 冷冷的盯着她,让她在睡梦中惊醒。却不害怕, 而莫名心安。
章嬷嬷只以为她还会做噩梦,整晚的陪着她。
因为身上的伤见好, 但章嬷嬷不肯她出门, 她便整日坐在东炕上看书, 章嬷嬷又劝说:“殿下仔细眼睛, 夜里看书最伤眼睛。”
赵幼澄放下书安慰她:“嬷嬷不用整日守着我,都是些外伤, 不要紧。之前高热不过是受了惊吓。我已经大好了。”
章嬷嬷心里愧疚,没有跟着她去照看,才让她遇险也没人护着。见她宽心, 也不接话, 将药递给她。
赵幼澄看着药,实在有些反胃。她喝药喝的太久,无奈地笑:“我自从到了上京城,就成了药罐子了。”
章嬷嬷也心疼,劝说:“殿下要爱护身体, 这几日宫中每日都来询问, 太医诊脉, 殿下忍耐一些。”
从她回城开始,宫里的内官每日都来一次,听说皇祖母听闻她遇刺,惊怒之下在延嘉殿昏厥过去。陛下和娘娘大惊,在延嘉殿守了两日,直到等太后娘娘见好了。
赵幼澄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此时已经和前世不同了,皇祖母疼爱她,也不是假的。可夹杂着太多的失望,她生不出痛心之感了,但也担心皇祖母。
悠悠说:“皇祖母有了春秋,受不得惊吓。和内官嘱咐一声,延嘉殿问起,就说我安好,待我好些了进宫去看她。明日文襄来了,嬷嬷不要吓唬他,只管说我已经好了。”
章嬷嬷并不知道她心里对太后娘娘的疏远,只当她是为了避嫌。
章嬷嬷:“殿下不要操心这些,早些休息吧。”
赵幼澄又担心赵诚:“阿弟还小,不要让这些事打扰他,就让他在永嘉寺那边读书,明日宫里来的人就不要见了,让彭懿陪着他吧。”
章嬷嬷听她仔细地嘱咐,十分有长姐的风范,又觉得有些心酸,叹气:“殿下休息吧。”
赵幼澄拍拍旁边:“嬷嬷睡在我身边吧。”
她闭着眼睛还在想赵善易说的事。
黑暗中章嬷嬷轻声问:“殿下,是不是还怨恨太后娘娘?”
赵幼澄:“嬷嬷为什么这么问?”
章嬷嬷悄声说:“殿下就当我上了年纪多嘴。殿下这个年纪最是烂漫,却总操心这些,你父王母妃不在了,那些旧事也都过去了,太后娘娘毕竟是殿下亲祖母,殿下要敬着,也要爱着。”
章嬷嬷也看出来了,她对皇祖母亲近不足,敬爱也不足。
亲密是装不出来的。
赵幼澄也不知道怎么说,也懒得解释,只说:“嬷嬷多心了,我和皇祖母好着呢,我在姑苏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独居,自从上京后就一直病着。再说住在宫中陛下和娘娘固然不会不答应,但咱们少些麻烦吧。”
章嬷嬷知道她嘴硬,便也不再多嘴了。
李氏是先皇定下的儿媳妇,周太后其实并不喜欢李氏,当年宫中的人都知道。她只是怕赵幼澄记着当年太后待李氏的冷淡,祖孙少了亲情,于她没有好处。
第二日赵善易的夫人果真来了,不止她来了,还领着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七岁,小儿子六岁。
赵幼澄正坐在东炕上边整理游记,因为最近闭门不出十分勤奋,已经有了眉目,开始起草地方志的序言。
她写东西和书生不同,不讲究言辞简练,也并不提及此地历史辉煌,只讲此地的风俗、名胜古迹,人口多少、百姓面貌,粮食作物……
正写到徐州,冬青领着赵善易的夫人方氏进来了,方氏生的圆脸,十分显小。丝毫看不出来和赵善易同岁。
方氏性格爽利,和赵善易十分有夫妻相,见了她行礼:“见过殿下。”
赵幼澄前世也并不认识她,这是第一次见,忙说:“我要称赵善易一声表哥,哪有表嫂给表妹行礼的。快坐吧。”
方氏心里惊讶,怪不得昨晚夫君回来,特意让她来太微宫看望婉淳长公主,她还诧异,她并不认识这位。夫君当时还说,你只管去,保准你不吃亏。
夫君有时候会胡闹,性格有些乖张,但从不会吃亏。
她心里怪赵善易不着调,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着说:“我家大人定然不肯吃亏喊殿下一声姑姑,那我就托大了。”
赵幼澄看着两个小子,一一问过后,让章嬷嬷取了两块玉佩,笑说:“这是姑姑送你们的礼物。”
两个小人十分有规矩,和她行礼磕头,惹得她笑起来。
“我弟弟今年八岁,这几日正在联系弓箭,你们要不要学?”
两个小子听得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方氏失笑:“万不能这么逗弄,要不然就能上房揭瓦。”
她这才说:“冬青,你领着他们去永嘉寺找阿弟一起玩。看着一些,别磕碰了。”
两个孩子看样子也调皮,一听出去玩,也不怕冷,眼巴巴看着方氏。
方氏笑着说:“可不能调皮,知道吗?”
两个小子满口答应跟着冬青就跑了。
方氏解释道:“刚才在永嘉寺上香,就听到那边校场有练武的声音,他们两个心就野了。”
赵幼澄听得心里一动,笑说:“阿弟年幼,我倒没盼着他学问多好,只盼着他能身体康健,所以练武只为了他能强身健体,这才托人寻了两个练武的师傅。他一个人也就是跟着热闹,两个侄子若是想玩,只管送来。有个玩伴也好。”
方氏听得确实有些心动,长子小时候体弱,这几年才养的好一些了。
方氏笑说:“这事我和我家大人说一声,现在天寒地冻的,也不着急,等开春了他们听话一些,就送来麻烦你们。”
赵幼澄收起笔,东炕上都是书,有时候赵诚过来她会给他看一些游记杂本,所以炕上的书就有些多,也显得杂乱,偏偏她还不准人收拾,章嬷嬷每每都有些哀怨看着她乱糟糟的东炕。
方氏好奇:“殿下写什么?”
“我在看游记杂本,正看到徐州。”
方氏边说:“是吗?那巧了,我就是在徐州长大。”
赵幼澄惊喜:“真的吗?我正好有事请教表嫂。”
两人性情相投,说起玩乐都兴致勃勃,一整日方氏都在给赵幼澄讲徐州山水和徐州周边的风土人情。
赵善易打发了自己的夫人去了太微宫,自己也不用再去了,因为京中的事情闹起来,各部的大人们都爱寻他打听消息,他烦不胜烦,他躲到裴岘那里去了。
裴岘看过操练之后回城,见他已经在自己书房了,问:“陛下不是给你差事了吗?你日日躲在我这里,不怕挨骂了?”
赵善易叹气:“你说的轻巧,你现在轻省了,吕大人如今立誓要还高崎一个清白,马大人可一点没松口,户部又没钱,凤阳府赈灾的官员还等着米下锅。我哪一个都惹不起。不过看着乱糟糟的,快结束了。”
裴岘不说话,昨晚兄长说,忠勇侯周宪实上奏,召集江都富商乡绅捐粮。
陛下手里的钱其实不少,但接连抄家,光杨芳莲一家就抄出来上百万两白银,这次查抄刘家,陛下让康亲王带人南下去了。
看样子这笔钱陛下不会入户部的账,这些时日马廷庸等内阁老臣就为了这笔钱和陛下劝诫了几次,如今周宪实代表的江都世族,愿意为陛下出这笔钱,就给了陛下台阶。
看似周宪实和马廷庸一派两立,可谁说得准呢,毕竟两方都没损失。马廷庸为了户部为了江山社稷,周宪实给了陛下台阶。
夏粮案怕是就这么揭过去了,高崎的事情算是内阁和陛下各让一步。陛下得了刘正东的私财,但也不追究高崎下狱的事情。
吕大人声势浩大一场,得了名声。
这样说来,居然也落了个圆满结局。
他心理探析,但不肯说说半句,江南粮价风波案他明面上没有帮赵幼澄,但因着赵幼澄遇刺,也推到陛下眼前了。
眼下这个结果,他也无话可说。
最后只说了句:“高崎离了江南,远离中枢,必定会造福一方百姓,但愿吕大人吧能保他一次。”
陛下必定容不下他了,他若是进京必定会起波澜。
赵善易也收起笑意,这道理他也明白,不再说了。
裴岘知道赵善易心里明白,他才躲到这里来了。这位好友看似吊儿郎当,但很聪明,也最怕麻烦。
赵晖确实气恼内阁的几位逼迫他,他一个皇帝用钱,居然要经过内阁议政大臣们的审核,简直荒谬。
用祖宗规矩说事,用先帝压他,更甚者用文敬太子压他,简直该死。
但高崎之事,他也不是全然无辜,未曾上报,擅自动库银,性情耿直是好,但目中无人难免自大无物。
马廷庸也知道陛下的性格,抻了几日,见陛下召康亲王南下,也知道他铁了心要用刘正东的家财如内库,便也退了一步,江南不能因为高崎一个人就乱了,没有任何好处。
陛下显然也是这么觉得。
倒是便宜了周宪实,他以淮河泛滥,江都稳固为由,将此事压下去了。
不动声色,就得了陛下的倚重,这不,吏部尚书推举的折子就到了陛下桌案上。
举荐高崎为云南大理府知府。
赵晖看的一笑,但略思索后,还是将折子放在一边。吕大人和他是师生之谊,高崎的去留还是要问问吕大人的意愿,这个恩典必须给。
第38章 为官之道
◎多听多看◎
说起朝中的事, 难免气氛低迷。
揣测圣意,但不能左右圣意,这是为臣之道。
赵善易深谙此道, 七窍玲珑心, 最是通透,但偏偏从不进谏,之听差办事。若不然陛下不会如此宠幸他。宗室中这么多子侄, 只有他最得陛下宠爱。
这世上的权谋,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尤其在陛下面前。
两人都是聪明人,说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从来不多嘴, 要不然赵善易步军衙门总督, 巴结他的人多了, 他偏偏谁也不结交,只奔着裴岘而来。
裴岘若是不在, 他宁愿不出门,都不沾染京中的是非。
赵善易说了句:“算了,不说这些了。”
但话头一转又说:“别说, 太微宫是个好去处, 只是可惜我也不能天天去,这不,今日我夫人就去了。我这不就不用去了,上你这里来讨杯茶喝。”
裴岘看他一眼还没说话,赵善易又说:“你这位侄女……”
他说到一半, 突然意识到了不太对劲。
“差辈分了, 她是你的小辈, 而我和她论平辈,这么算来,我吃大亏了!”
裴岘本想斥他话多,结果听到这儿几不可闻笑了下。没想到你也有吃亏的时候。
赵善易:“你们师门中的人,可真是……”
裴岘淡淡说:“我劝过你不要多嘴,你偏偏不听。非要和殿下攀亲。不过是求仁得仁。”
赵善易尝了口茶,哼了声,问:“殿下那里有一种茶,味道醇厚回甘,你匀我一些。”
裴岘眸色变深,问;“什么茶?”
赵善易见他茫然,“我不信你没喝过,殿下可是对你多有尊崇,没有好茶不送你的道理。
裴岘只管说:”是吗?那我等来日见了问问她。”
赵善易诈不出真话来,只得作罢。
入冬后他不怎么出城,京卫营中他是总督,但营中有将领操练,而他是听陛下的旨意才能调兵。
两人正说话着
夏守忠进来说:“大爷请了刘大人在府中,夫人来问,二爷要不要过去?”
大哥既然没有叫他,他就不过去了。
“我就不过去了。你回大嫂一声,就说我这里有客人。”
夏守忠也不多说,应了声出去了。
赵善易一看有热闹可看,闲不住,偏偏想去凑热闹,尤其是凑裴岘老丈人的热闹。
“我就是看看,很久不见这位刘大人,当年他讲经义很是出彩。”
他说瞎话和赵幼澄简直如出一辙。
裴岘不听他的鬼话,问:“长公主可好些了?”
“要说这位殿下也是刚强,寻常小女娘若是被追杀坠马,定然吓得魂不附体,可我瞧着这位殿下镇定自若。”
裴岘想起那夜她高热不退,哭着喊阿娘……
面上不显,但再也没有教训过她。
入了十一月,赵幼澄的太微宫热闹了很多,因为两位师兄终于到京了,他们一路游学,参加了文会,去拜了孔庙,在济南府留了几日,最后才慢悠悠上京。
一入京就听说师妹出事了,也不再顾及礼节,直奔太微宫而来。
章嬷嬷最喜欢有人心疼赵幼澄,见两位师兄句句不离她的安全,一派担心,笑着说:“殿下修养了半个月了,已经好些了。”
宋岚是大师兄,为人稳重,关切道:“天寒地冻,正好修养,等来年开春再踏青。等你二师兄高中,或许春天能带你会姑苏游东山湖。”
话中全是鼓励。宋岚向来如长兄一般。
赵幼澄明知道他哄她,还是觉得开心。
但是二师兄这个呆子却说:“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明年太后娘娘寿辰,姑苏那些小娘子们也会北上,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赵幼澄听得好笑,也不反驳。
“师兄可有住处了?隔壁永嘉寺里有文学馆,但只是有两个亲眷,你们若是不嫌弃,就住在那边,正好清净一些,也可温习功课。只是别嫌弃寺中寂寥。”
刘彰刚要拒绝,宋岚就说:“家中旧宅中老仆已经等候多日了,不过读书还是文学馆中清净一些,等安顿好了,我们再来。”
上京前,两人明明已经安排好国子监拜师,以谋明年的大考,刘彰茫然看着师兄。
赵幼澄也看出来了,大师兄是为了照看她。
可二师兄傻乎乎的样子,实在可爱。
“正好阿弟的老师韩先生正好在文学馆教习,师兄们只管去请教。”
“可是韩奇韩学士?”
“正是。”
宋岚也没想到小师妹的面子这么大,居然请到了韩大人来教太平王小殿下。
两人求之不得,天下学子的梦想,都希望能金榜题名,得一个好出身,名正言顺站在辅仁殿参加朝会,助陛下治理天下。
韩奇是有名的大儒,曾教过文敬太子,又教了如今的太子。前段时间被陛下点为太平王殿下的老师。
“那就谢殿下的好意了。”
赵幼澄失笑:“二师兄莫不是要和我论君臣?但是晚了,要是先生训斥我,我肯定还是会出卖你的,你和我说好话也没用。”
宋岚听得大笑起来,刘彰也没好气:“怎么会。”
师兄妹三人都笑起来。
刘彰见她桌上的书已经堆了很高,以为她在学功课,宋岚劝说:“养伤就好好养伤,你上京后就大病了一场,又遭此蒙难,更要爱惜身体。”
遇刺的事她不想再提起了,以免再生事端。就问:“先生可安好?中秋礼可收到了?我特意从京中淘到的。”
刘彰见她笑得狡黠,哪有师妹给师兄送江南到的《选美图》的。
宋岚见她不肯提遇刺的事,也不再提起。
连刘彰几次想问,都让他用话挡回去了。
两人刚入京,也不好就留,看过她确认她安好,到隔壁永嘉寺上香后,就出来了。
刘彰问:“师兄为何不问师妹遇刺的事?”
刘彰叹气:“她不想提起,何必多问。朝中因为这件事闹的很大,隐隐有写传闻,有人容不下文敬太子子嗣,这等罪过谁来背?有些话不能说,你少问。”
刘彰惊愕片刻,“那阿鲤不是有危险了?”
“阿鲤也是你能叫的?”
刘彰没说话,心里不以为然,小师妹明明就很好说话。
宋岚已经在想该是晚上还是明日去拜访小师叔。
谁也不和她提起宫中的事情,可自从她遇刺后,朝中便有了风声,婉淳长公主遇刺,文敬太子子嗣不稳,其中意有所指,让陛下十分气闷。
赵晖气的在含云殿中砸了几次东西了,苏皇后都听到了动静,特意安慰皇帝:“陛下疼爱阿鲤,更是视若掌上明珠。何惧这等无风流言。刺杀皇嗣,其罪当诛,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陛下稳住朝纲,才是根本。至于母后怒火攻心,也是担心阿鲤。”
她自愿独自一人去延嘉殿,去接受太后娘娘的怒火,让赵晖很欣慰,夫妻十几年,已经是彼此最亲近最信任的盟友了。
苏皇后心里知道,远不如说的这么轻松。
周太后的威严还在,起码宗亲中她的话甚至比陛下的话更有份量,这些时日延嘉殿的女眷不断。
要不然陛下这些年这么优待宗亲,提拔子弟,不过是避免和太后起争执,让人拿住话柄。
赵晖叹气:“不光阿鲤遇刺,吕大人也遇刺过,孟廷元这些时日几乎连轴转,尽管赵善易也得用,依旧避免不了这种事情发生。朕不是心窄之人,危言之语,朕不在意,可偏有人拿着这些闹事,朕不得不在意。”
苏皇后见他心烦,也不再提,只说:“这几日,静义公主领着女儿,去了醇亲王府做客。康亲王府的老王妃听说抱恙,便没有人进宫来,其他王府的人听说母后病了,都进宫来看了。醇亲王妃几乎日日都进宫。”
赵晖笑了声:“随她们去吧,不过是妇人之言,真当朕还是十几岁的孩童,由他们拿捏不成。”
苏皇后见他怒气散了,也说过:“陛下何必和他们动气,你也说了后宫也不过是妇人之言。臣妾日后多加约束就好了。”
赵晖这会儿脾气也散了:“多亏了裴蕴玉出城,若不然阿鲤要是殒命,那帮宗亲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朕呢。”
他心里也委屈,更是气闷,父皇当年那么信不过他,他难道还会对侄子侄女下手不成?特特嘱托宗亲一场,如今让他束手束脚。实在不痛快。
苏皇后也叹气:“这孩子确实坎坷了一些。要不然,还是让回宫吧。放在母后身边,也少些流言。”
若是早一些这么说,赵晖是愿意的,不过是随口答应。
可现在却不好说了,连赵诚都挪出去了,陇西的李家也入京,并且就挨着永嘉寺住,公主府也在礼部备案。
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气,已经不愿意他们挪进宫中来了。他前脚让侄女侄儿住在宫外,后脚侄女就遇刺了,简直冲着他来的。
堂堂天子,岂能受如此质疑。
“阿鲤是长公主,太微宫是长公主府,封赏御赐都等同亲王,如今再挪进宫这不成笑话了?倒显得朕心虚。遇刺之事是意外。不用这样小心翼翼。”
他并不惧怕周太后。
当年他母妃去世时,他已经十五岁。还是周皇后的太后娘娘这些皇子甚是冷淡,九弟年幼,其母难产,是母妃照看着,九弟还好一些。但其他两位兄弟早早分府,去了偏远之地就番。
皇兄去后,他被立为太子,周太后寻死觅活,只因为皇嫂腹中的遗腹子。
父皇也是顶着群臣的反对,另立太子。不过是怕太后摄政,群臣架空。
父皇的一番苦心,他明白。若不然马廷庸、高关澄、张玉等人从他登基开始,就一直拿祖宗规矩压他。
第39章 周太后
◎舔犊情深◎
不论陛下如何解释清者自清, 宫中如何传,可周太后显然是对比下起了疑心。因为赵幼澄遇刺的事情直到过了几日才传入宫中,还是施夫人让人传进来的。
周太后被惊得很久都没说话, 而后的震怒可想而知。
延嘉殿中寂静一片, 周太后很久都没有回过神,只是轻声问身边的嬷嬷:“怎么会这样?”
殿内宫婢跟着嬷嬷都跪下,无人敢言声。
傅嘉宜看着殿内瞬间变的肃静, 是不同往日太后娘娘不高兴,而是上位者的震怒, 奴仆怕丢了性命,让她没来由的心砰砰跳。
赵幼澄出事了, 她也吓了一跳。这和生病不同, 这是有人要杀她。
居然有人要杀她。
周太后闭着眼睛, 挣扎了片刻, 才狠着劲儿说:“我还没死呢!这就当我死了不成?”
施夫人也知道表姐的手段,忙劝说:“婉淳无事, 只是受了惊吓。娘娘要保重身体才是。万不可为了这些伤了身体,若不然就成了小辈的不孝了。”
周太后厉声:“阿鲤自幼放逐在外,犹如剜我心头肉!她若失礼于人前, 我自会教训她, 皇帝、皇后自会教导她,但容不得你们,后背非议于她!”
她眼里的狠,吓着施夫人了。
施夫人呐呐几句,皆不成句。最后再不敢多话。
傅嘉宜还没见过太后娘娘震怒过, 宫中所有人都说太后娘娘宅心仁厚, 已是安养天年。她从前不懂为何母亲不喜欢宫中, 对太后多有躲避之意。她眼可见的但凡靠近的命妇,哪一个没有得到尊荣,偏偏母亲孤僻,她为何就不能为孩儿们想想。
可眼前的太后娘娘,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施夫人犹自现在说:”娘娘息怒,万不敢非议殿下。”
周太后冷笑一声:“你们非议的少了吗?自吾儿去后,你们论的还少了?”
今日赵幼澄遇刺的事,让她彻底失了平日的理智。
施夫人噤声再不敢言。
文襄吓得立刻跪下:“娘娘息怒,老奴这就去太微宫伺候小殿下,今后老奴定寸步不离守着两位小殿下。”
周太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但面色也缓和了,立刻说:“也好,你去太微宫中照看一段时日也好。务必寸步不离的看着她,再也不能出事了。”
文襄领命立刻去准备了。
傅嘉宜看着文襄的态度,文襄是延嘉殿的内官总领,在太后身边多年,宫中少有人敢得罪他,母亲都轻易不敢得罪他,但是他跪在这里口口声声要去服侍赵幼澄,给赵幼澄为奴。
若是她和母亲遇刺,可没人会这么担心她们。这些人到时候也不过是道一声可怜。她甚至能想象得出来他们的表情,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犹如施舍一般的怜悯。
傅嘉宜心里的嫉妒连自己也说不清,因为这就是权势地位。
她迫切的想要属于自己的权力。
这宫中才几月,就推翻了她从前十几年的认知。
她泡了茶轻手轻脚站在太后身侧,做得小心翼翼,且不动声色。
这些时日在宫中她只学会一件事,就是如何服侍人,外人听来或许会觉得好笑,可对她来说,只要太后娘娘开金口,她的处境会好很多。
赵幼澄现在被章嬷嬷盯着,连门都不能出。只能坐在东炕上回头透过窗看着院子里。
闭门不出,只能日日勤奋,徐州府的山川、人文、地理,因为赵善易夫人的帮助,所以成册很快。
冬葵的伤终于好了,开始来院子里当差,冬凌伤重,至今还不能走动。
上房里好不容易人凑齐了,正热闹着。她也没想到文襄会奉命来侍奉她。
文襄再不负当日在通州别院的高高在上,如今见她俯身垂首一派恭敬。
跪在上房,规规矩矩称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来伺候小殿下,听小殿下调遣。
赵幼澄看着文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这次文襄没有提及皇祖母任何事,能跪在她面前愿意为奴,不再像从前口口声声皇祖母为她担心她云云,必定是皇祖母为她遇刺的事情担心了。
她这么久为了能自由自在,请回了两位嬷嬷,让舅父住在隔壁,巴结陛下,但是依旧掩盖不了,她一个妙龄年纪太微宫中没有家长的事实。
皇祖母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拿捏住她。
她之前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很不喜欢文襄倚老卖老的做派。
她不知道皇祖母有没有要她搬回宫住的意思,但看得出来文襄闭口没提,皇祖母终于真心疼她一次了。
文襄跪在那里,见赵幼澄久久不说话,他就不能起来,
章嬷嬷见赵幼澄脸色不好看,赶紧提醒道:“殿下想什么呢,文总管还跪着呢。”
她这才说:“想起皇祖母了,走神了。文总管快起身吧。皇祖母怎么样?”
文襄这才大吐苦水:“老娘娘听闻殿下遇刺,一个人一言不发,也不肯安睡,是老奴自请出宫来侍奉殿下……”
她听着不言不语,最后只说:“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担忧了。”
一句话堵的文襄又说不出话来。
她面色如常,想了很久,才和气说:“文总管的心意我收下了,但天寒地冻,我闭门不出,现在的太微宫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文总管只管回宫和皇祖母复命,过年之前我都不会出宫,过年的时候我大概会进宫住些时日陪皇祖母,让皇祖母安心就是了,她上了年纪,又习惯了你在身边侍奉,留你在这里,我又不放心皇祖母。皇祖母若是信不过,我邀姑母来府中住些时日照看,不知可好?”
文襄现在根本不敢反驳她,听她吩咐后,放下太后娘娘送的东西,踌躇徘徊后,便又回宫去了。
周太后听了文襄的话,静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听了劝,召静义公主分说了意思。
“阿鲤年幼,遭此大难,如今住在宫外,我放心不下,就怕她不能好好养伤。她身体自小也不算强健,早年她父王就因为年少贪玩,没能……”
周太后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言,眼里都是泪水。
静义公主见太后哀伤至极,便开口说:“母后当保重身体,让儿臣先去照看她,她自小在儿臣身边,乖巧伶俐,最是聪慧,到时候儿臣定教训她,怎能不爱惜身体。正好回宫后也久不见她,我心里也记挂她。”
周太后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那行吧,她吩咐了文襄,说了过年的时候要在宫中陪我过年,这延嘉殿现在乱糟糟的还没有准备,再一个月就到了年根,且让我收拾收拾,将后面的延禧殿整理出来安顿她,你看着她一些,别让她出门就好,也别太苛责她,她性格随了她父王,最是要强……”
静义公主听着她有些反复的嘱咐,心里一软,当年的周皇后何等的手段,就算她当年再刚强又如何。儿孙终究是她的软肋。
“儿臣省得。”
等她退出来去寻傅嘉宜,说了搬出宫去,结果傅嘉宜手中一顿,支吾道:“我也要去吗?”
静义公主见她推脱:“我自然要带着你。留你在宫中,我也不放心。”
傅嘉宜却说:“可太后娘娘身边离不得人。”
静义听得惊愕:“你要留在宫中?”
傅嘉宜一脸坚毅:“母亲,我再过一个生辰就及笄了,只剩四个月了。住在宫中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静义:“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你以为宫中的荣华是那么容易得来吗?我只是去照看阿鲤,除夕之前就会回宫。”
傅嘉宜却很看重这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她可以做很多事情。
“母亲去照看表姐就好,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太后娘娘身体也不好,我留下替母亲尽孝。我们不能坐等着机会砸到我们头上来。即便是为了哥哥,母亲都该和京中的贵妇们多走动。我远不及表姐出色,她是长公主,而我不同,我需要养在宫中这个明目,母亲明白吗?”
静义像是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喃喃:“你是铁了心是吗?”
傅嘉宜避开母亲的目光,依旧固执说:“因为母亲不得宠,所以我和哥哥也没人看重,而赵阿鲤加封长公主后,那些进延嘉殿的勋贵夫人们哪一个敢得罪她?可她们却敢轻视母亲,进来延嘉殿从来不把我们母女当回事。我凭什么要低人一头?她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静义公主被她说得怔怔,久久都无话可说。
“你不能这么想,得到身份地位,荣耀加身。也会失去一些东西。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
傅嘉宜:“我没有荣耀,没有地位,什么都没有,难道就美好了吗?我还不是照样要去讨好人,若果都不容易,我宁愿有荣耀有地位,让别人惧怕不敢得罪我,而不是我低声下气去讨好别人。”
静义公主听得叹气,“是我对不住你们。”
她性格冷淡,从来不想沾染这些,也尽量教导儿女远离这些是非。没想到最后,让儿女这样自卑于人前。
这如何不让她伤心。
“母亲不用这么说,我从没有怪过你。这又不是你能选的,谁不想托生成天下最尊贵的孩子,可有些事情我们是可以争的。”
静义公主想说,这宫中多少人不信命,相信自己能争来?可最后呢?
她张了张嘴,可最后也没说出口。
她教训不了女儿,最后只能祝嘱咐几句,让身边的嬷嬷留下照看女儿。
自己出宫去看赵幼澄了。
第40章 她人不错有点娇气
◎阿姐也不喜欢她吧?◎
静义公主来的那日, 正赶上方氏带着两个儿子来公主府,方氏知道静义公主,方氏自幼徐州长大, 父亲入京后才举家搬到上京城, 虽然家世不显,也不富贵,但人生得非常聪明, 见了静义公主立刻说:“见过殿下。”
静义公主见赵幼澄一直坐在炕上,背后的窗上有太阳照进来, 看着暖洋洋的,看起来确实养的不错。
“不必多礼。”, 静义公主性格冷淡, 极少会和人聊家常, 讲交情。
赵幼澄给她介绍:“这是表哥赵善易的夫人。”
静义公主诧异, 步军都统衙门总督,怎么成了她表哥了……
但也没言语:“是吗?总督大人年少功成, 赵夫人看起来也是一脸福相。”
方氏笑说:“殿下谬赞,昨日听我家六爷说公主府有武师,家里两个皮小子实在闹腾不如, 送进来跟着武师学拳脚让消停些。我今日就巴巴送来了。”
赵幼澄:“姑母怎么没有带表妹来?”
静义公主看着侄女, 看着身体不大好,但精神不错。虽然在太微宫中闭门不出,但依旧广交朋友。
她也想不通她小小年纪,糟此大难,还能恬静淡然, 确实不简单。她当初南下, 说是住在她的公主府, 但是当初阿鲤的嬷嬷是先帝定下的,十分严厉。
静义公主不想沾染京中的麻烦,所以对南下的一行人并不热络。那位嬷嬷也是厉害人,管的一行人闭门不出。所以从开始姑侄就不算不亲近。
她自认为家教森严,儿子女儿循规蹈矩,对赵幼澄也是如此,虽然不曾约束,但赵幼澄的园子里仆人们从来不曾犯过事。
所以她一直误以为,赵幼澄和她想的一样,循规蹈矩,闺中女儿哪来那么恶多心思。
可没想到,她生来就是皇兄的女儿,长袖善舞,在京中如鱼得水。反观她们母子三人,连一处宁静之所都不能有。
这样一想不得不让她多想。
“因为你的事,你皇祖母也不大好,她在身边侍奉。”
赵幼澄笑笑,也不再问。傅嘉宜不再是前世那个眼巴巴羡慕京中贵女的模样,她住在宫中,养在皇祖母膝下,该有的虚荣都得到了。
姑母是奉旨来照看她的,她又不能抗旨。
静义公主上次来还没觉得怎么样,可这一次来感觉就不一样了。
进了太微宫,只觉得静,府中的老人不多,都是年轻的女婢,鲜活生动,但是很有规矩,阿鲤身边的章嬷嬷看着不显山露水,从不多话,但府中的事情都是她在做主。
西边院子里还住着一位老嬷嬷,是皇兄当年的保母,也不知道阿鲤是从哪里将人请回来的,她这个太微宫看着小,有一半还是永嘉寺。
她将永嘉寺扩进来就是为了文敬太子夫妇。可永嘉寺有文学馆,有武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十五岁的小娘子,竟然转圜将幼弟养在身边,不得不说她聪慧过人。
静义公主也不多问,由着章嬷嬷安排住在东面院子里,那边院子最大,也最清净。太微宫虽然被保护起来了,但亲近的客人还是有的,比如叶嬷嬷的两个侄儿。
叶嬷嬷今年冬天养的好,气色红润,也没有小病。她针线极好,这么大年纪眼不花耳不聋,闲暇之余只爱做针线,赵幼伧身上的衣服很多都是她亲手缝制的。
她前几天才知道赵幼澄遇刺,心疼地抹眼泪,这几天白日里一直和赵幼澄一起坐在东炕上。
今日正好两个侄子来看她。其实也不是看她,是叶家听说赵幼澄遇刺,兄弟两个才一起来的。
兄弟两个都生的魁梧,叶雄算是和太微宫的人熟识了,见了章嬷嬷也能闲聊几句。他们前脚进门,后脚赵善易也来了。
赵幼澄原本就有推举之意,只是耽搁了,没想到今日这么巧能遇见。
见赵善易看着两人,她笑着说:“还不和你们大人见个礼。”
叶雄惊讶中,毫不含糊起身利落给赵善易行礼。
赵善易被突然来这么一下,也不恼,笑着说:“这又是你哪请来的人。”
“这可是你们都统衙门的兵,叶嬷嬷的侄子,每隔三五日就来看叶嬷嬷一趟,隔壁的武师,我就是问他讨要的。”
赵幼澄并不问他讨要照拂,叶家兄弟只要上进,自由前程,她不必多说。
“是吗?你是哪一司的?”
“回大人,卑职在步军营任职。”
赵善易见他生的勇武,说话不卑不亢,倒是有几分喜爱。
“坐吧,既然是阿鲤府上的人,改日到校场练一练,年底任务繁重,就别想着清闲了。”
叶雄听得心中激动,这是要用他了,更是一番表忠心。
叶嬷嬷就坐在赵幼澄身边,心宽的很,根本不管这些,笑着说:“谢殿下赏他们前程。”
赵幼澄笑着说:“嬷嬷说笑了,他们的前程是自己挣的,若是办差不尽心,表哥也要罚的。”
叶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入总督的眼,心中更是欣喜若狂。
身边的兄长有些羡慕,但也为弟弟高兴,而他在户部做录事,要想升迁是难事。赵善易赞了声兄弟两。
等兄弟两退出去后,静义公主听着暗暗惊讶。
阿鲤进京不过小半年,已经如鱼得水。
赵善易这才说:“我是受刑部衙门的嘱托,来告知你一声,刑部此案怕是要到年后了。”
赵幼澄心里猜到了,裴岘都抓不住人,他们更抓不住。
裴岘至今都没吱声,怕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静义公主便说:“也要让刑部衙门多多上心,此案实在骇人听闻,数十人劫杀公主……”
赵善适时说:“殿下放心,这是自然,陛下下了旨意,此案主谋等同谋逆,抄家灭族的。”
静义公主听着再没说话。
赵幼澄感叹:“真是想念姑苏。”
赵善易笑说:“我幼年曾去过东山湖,当真漂亮。”
两人闲聊了片刻,赵善易起身出了太微宫。
等赵善易走后,静义公主一改从前的寡言,好奇问:“阿鲤和这位总督有亲?”
她能听出姑母话中试探的意思,心里感叹当年不问世事,一心求安静的姑母,在京中也有了凡心。
“姑母说笑了,要说起来他是宗室子弟,咱们都是一家的。若是论辈分,我还要长他一辈,他还要叫我一声姑姑,他年长我十岁,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他的母亲出身陇西李家旁支,我要称一声表姨母。喊他一声表哥正好。”
静义公主也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听了再没说话,心里却赞她好敏捷的心思。赵善易是宗室子弟中少有的才俊,年少有为,手握权柄,又得陛下看重。
她不想谈这些,就问:“表哥呢?在国子监读书怎么样?”
静义公主这才说:“他如今住在书院都不出门,连我都见不着他。”
说起儿子,她面上都是骄傲。
“表哥必定会高中,到了明年姑母只管等着彩衣娱亲。”
静义公主听的面带笑容。
赵幼澄陪她闲聊,并不问宫中的事情,静义公主便看着她说:“太后娘娘说你年底入宫住些时日,正在收拾后殿,等除夕前,你就可以搬进宫了。”
赵幼澄却并无欣喜,只是笑说:“就算住在宫外,我也一样牵挂着皇祖母,只盼着她能长命百岁。”
静义公主见她并无排斥,心里猜测她和太后应该是没有隔阂,起码她住在这里几日,没见过宫中陛下和娘娘的人来过。
她不知道的是,她进宫第二日傍晚,杨寿山就来送礼,赵幼澄的第二卷 成册后已经在赵晖的桌案上了。
赵晖最是喜欢看她整理成册的地方的风土人情。
又听杨寿山说她不能起身,却日不辍笔,十分勤奋。心里心疼她不爱惜身体,故给的赏赐源源不断,安成公主少有出宫的时候,也因为赵幼澄出事,苏皇后特意准安成出宫探望堂姐。
安成公主是个急性子,自入冬后整日窝在宫里早已经按捺不住,说出宫就出宫,也不攀扯其他人,自己带着人直奔太微宫。
她也是调皮,出宫了就没打算当日回去。
进了太微宫也全是好奇,见了赵幼澄就说:“这里看着破旧一些,但也有一番趣味。”
章嬷嬷觉得这话不好听,以为安成性情跋扈,赵幼澄笑说:“太微宫多年没有修葺,看着是有些破败,但胜在古朴。你要是喜欢就多住几日。”
安成眼睛一亮:“当真可以?”
她听得莞尔:“当然。”
安成骑马还没学会,入冬后被拘在宫中哪也不能去,正郁闷,她见安成无聊,问:“你怎么来了?其他几位妹妹呢?”
安成并不是不懂规矩,只是性格宽放,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公主,但从不见她欺负过其他的妹妹们就知道,她心性善良,不屑那些隐私之事。
“父皇母后让我来看你,我左右无事,一个人也轻省些,就没通知她们。父皇知道了定然会教训我的,阿姐到时候要替我求情。”
她笑说:“这是自然,那我让人去说一声,你今晚留在这儿,怎么样?”
“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幼澄嘱咐她:“姑母就住在这里,你要记得取问安。”
安成好奇问:“那个傅嘉宜也来了吗?”
“没有。”
安成笑说:“那就好,她那个人性格有些别扭。”
她安慰她:“她从姑苏北上,京中少有伙伴,有些胆怯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想到安成看她一眼说:“阿姐也不喜欢她吧?”
赵幼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