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看着沈时礼主动发来的问询, 池芋微微怔了下,继而抿唇笑了笑,按掉了手机。
既然他先绷不住了, 那就多晾他一会儿再说吧。
也顺便让他体验下她过去的感受。
果然没过半小时,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不喜欢玫瑰吗?】
刚进家门的池芋依旧没有理会他, 直接脱了衣服,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完她又不紧不慢地吹了个头发,敷了个面貌,才拿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眼。
埃文:【还是觉得红玫瑰的颜色不好看?】
埃文:【所以你喜欢什么花?】
埃文:【还在加班么?】
……
看着他每隔十来分钟就发来一条的消息,池芋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他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
还怪有意思的。
池芋懒懒往沙发背上一靠,盯着手机屏幕思索了片刻, 终于回复他说:【花太多了,我桌子花瓶插不下,分给同事了】
埃文:【哦】
埃文:【你下班了?】
YU:【早回家了】
埃文:【好, 早点休息, 我还在加班】
……所以呢?
他不会指望她反过来关怀一下他吧!
池芋有些好笑地扯了扯嘴角, 直接按掉了手机。
但没过一会儿,她手机又震了一下。
以为是沈时礼又按耐不住给她发消息了,结果打开发现是物业小李,说是半小时左右会有昨晚的停电补偿送到。
她这才想起她公寓的神仙物业,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会送些什么东西来。
池芋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电视。
她拿着遥控器, 随便换了几个台, 竟然在《乐队的盛夏》综艺节目里看到了贺乐涵。
顿时坐直身子,瞪圆了眼睛。
她之前听说她乐队因为被对手搞了, 所以没能通过这综艺的海选,没想到最后还是上去了。
池芋不禁兴奋拿起手机, 对着电视拍了几张,发给了许佳意:【我在电视上看到乐涵姐了!】
许佳意:【哈哈哈,我也正和你哥在家里看呢】
YU:【我哥今晚没加班?】
许佳意:【没,他最近事务所不是很忙】
看到她这么说,池芋不禁有点疑惑沈时礼究竟在加班做什么了。
在她印象里,他似乎一直都在忙工作,基本都没有什么闲暇的时间。
即使是他飞来港城追她的那几天,他也只有周五陪了她一整天,其余时间段都神出鬼没的。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切回了和沈时礼的聊天界面。
踌躇片刻后,发了条:【我哥都在家看电视了,你加个什么班】
但不知道他是暂时没看到,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过了好半天都没收到他的回复。
靠,她就不应该微信他的!
这样又变成她在惴惴不安地思考他为什么不回她了。
正当她追悔莫及之时,门铃响了起来,她连忙放下手机,趿着拖鞋跑去了玄关。
“池芋小姐是吧?”外卖小哥将一个保温袋递给了她。
“嗯,对。”池芋点了点头,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
发现里面是好几个冰袋和一整盒哈根达斯不同口味冰淇淋的组合。
不愧是神仙物业,冰淇淋也送得这么贵的品牌。
但这次全楼都停电了,他们这么个补偿法,不会破产么?
池芋默想着,挑了其中一个香草口味拿出,其余的都冻进了冰箱里。
等她挖着冰淇淋返回沙发的时候,瞥见手机屏幕上终于弹出了沈时礼的消息:【抱歉,刚才在和人通电话,才看到你的消息】
没料到他还会为自己回复晚而道歉的池芋微微怔了下,才放下手中的冰淇淋,滑开了微信。
见他又来了一条说:【其实我除了事务所的工作,还有些家族的业务要处理,所以会比你哥忙一些】
YU:【哦】
池芋假装不在意地回了他一个字,心情却止不住地快活了起来。
这之后的每一天,沈时礼都会主动微信她汇报一些关于他的工作动向,偶尔还会跟她分享一两条生活上的事情。
比如他买了几本烹饪书,正在学习如何做饭。
甚至还将他做的菜拍照发给了她,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来检查下他的学习成果。
看着照片上卖相不太好的菜品,池芋差点没在办公室里笑出声。
“看着什么,这么开心。”张丹丹不禁偏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池芋抿唇压了压笑,眼尾的弧度却还在。
“是不是在和你的追求者聊天呀?”张丹丹揶揄问道。
“你怎么猜到的?!”池芋诧异看了看她。
“你脸上喜悦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哪有。”池芋正了正表情,说,“我很严肃的。”
“嗯嗯,严肃。”张丹丹敷衍点了点头,又八卦问,“你有打算接受他吗?我看他这花天天变着花样给你送的,也快有一个月了吧?”
“嗯……不急,男人还是要多考察一下才行。”池芋笑了笑,看了眼自己桌上花瓶里的百合。
自从他那天送她99朵玫瑰被她吐槽太多没处摆之后,他就将花的数量降到22支,刚好可以插满她的花瓶。
而且他似乎每种花都调查过花期,总会卡在上一次花出现一点凋谢迹象的时候,给她送来一束新的。
既不浪费,又保证了她花瓶中的鲜花始终在盛放。
这份他为她细心创造的浪漫,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
但她最近杂志社的采访项目有点多,再加上她哥上周火速和许佳意领证了,他总来叨扰她帮忙想些二次元风的婚礼点子,她也确实无暇顾及去考虑要不要接受沈时礼追求的事。
还是等忙完这一阵子再说吧。
池芋心里想着,低头回复了沈时礼一句:【周末没空】
对于池芋的回复,沈时礼也不是很意外,毕竟他当初没少拒绝她的各种约会邀请。
但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人,他还是觉的挺想她的。
所以在完成对沈严河蓝海置地股份的收购后,暂时能轻松一下的他赶在她下班时间前,悄悄将车开到了她公寓的楼下。
一直等了快三个小时,他才终于看到她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街角,手上还拎了个电脑包,看样子是加班到现在,也没能完成所有的工作,所以将电脑带回了家。
随着她的走近,他看到了她脸上流露出的疲惫,不禁有些心疼地蹙了下眉。
想下车去抱抱她,却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去。
她毕竟还没有答应他的追求,他再擅自出现在她的面前,说不定会让她觉的更加心烦。
沈时礼眸底暗了暗,直到目送她进了公寓的大门,他才下车点了根烟,垂头深吸了一口。
然后修长手指夹着烟,抬起锋利的下颌,望向了她会出现的那扇窗。
池芋到家后,打开灯,在沙发上歇坐了半天,才又起身去窗边拉上了窗帘。
她下周要去海城郊区做一个创意园区项目的采访,这是转正以来她要自己去进行第一个采访,所以她准备得格外认真和卖力,生怕会出什么岔子。
而且这个创意园区的项目,是绿源地产下的,他们老总陈远扬是沈时礼的朋友。
她也算是靠了点他的人脉,才拿下了对这个项目背后国际知名建筑师劳埃德的采访。
所以她要是做不好,真的要被人打上关系户的标签了。
顶着这样的压力,她周末也没怎么休息,一直在电脑上搜集整理着更多资料,预备着采访问题。
同时练习着英文口语和听力,以确保她采访时也不会被语言问题给拖后腿。
在忙忙碌碌之中,时间也过得飞快。
眨眼间,就到了对劳埃德的采访日。
因为时间定在了下午3点,池芋早上还是去杂志社工作了半天。
临出发前,张丹丹瞥了眼神色有点紧张的池芋,为她打气道:“放轻松,你准备的已经够全面了,肯定没问题的。”
“嗯!那丹丹姐,我先走了。”池芋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伞从前台拿一把,我看这天很可能会下雨。”张丹丹又提醒了她一句。
“好。”
池芋背上包,拿上伞,就匆匆走出了杂志社的大楼。
可能是暴雨要来,天气闷得有些异常,压得原本就紧张的她有点喘不上气来。
因为创意园区的位置有点偏,附近也没地铁站,池芋只能打了辆出租车。
在行驶的路上,她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打开是沈时礼发来的消息:【你今天去采访劳埃德对么?】
池芋微微怔了下,心想她也没跟他提过这事,不由反问他说:【你怎么知道?】
埃文:【我前两天和陈远扬碰了个面,听他说的】
YU:【哦】
埃文:【劳埃德这人还挺随和的,我在美国和他共事过,所以你不用太紧张,放轻松采访就好】
见他这么说,池芋紧绷的神经确实松下来了一点,同时还有有些感激他在这时候发消息来安慰她。
但她还是佯装不在意地回他了句:【用不着你说,我本来也不紧张】
埃文:【不紧张最好,我今晚准备回港城处理些事情,可能要过个两周才回来】
YU:【你爱去哪就哪,我又不关心的】
埃文:【那我也会每天和你汇报的】
YU:【……随便吧,反正别指望我回你】
埃文:【嗯,习惯了】
池芋抿了抿唇,不知道他这个习惯了,是说习惯每天给她发微信了,还是习惯她经常不回复他了。
但不论怎样,她原本紧张的心情,此刻放松了许多,甚至还变得明快了起来。
见到劳埃德后的采访,也进行得非常顺利。
原定一小时的采访,因为聊得很愉快,劳埃德还多给她了半小时的时间。
直到快5点,池芋才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创意园区的主楼。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暴雨,伴随着大风和雷电,几乎模糊了视线。
池芋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久,才终于叫到了一辆出租车,开始往市中心返。
等上到高架时,路也变得越来越拥堵,车子走走停停的,多少晃得人有点恶心。
司机也不耐烦地一会儿看看手机导航,一会儿踩两脚油门的。
在要经下匝道口的时候,司机回头看了眼池芋,说:“小姑娘,这高架上太堵了,我们要么走下面吧?”
胃里在翻腾的池芋也不想多讲话,只轻点了下头:“行。”
于是司机方向盘一转,将车开下了高架。
然而在即将汇入地面车流的一瞬,后面一辆疾驰的面包车似乎是要抢前面的黄灯,再加上暴雨带来的视线模糊,竟直接朝他们的车子开了过来。
司机一惊,连忙打了下方向盘,虽然避开了后面的面包车,却因为路滑失控撞上了一侧的护栏。
坐在后面的池芋几乎来不及反应,身子就被巨大的惯性甩了下,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车窗上。
下一秒,她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62章
海城国际机场。
沈时礼坐在贵宾候机厅, 眉头微蹙地盯着自己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各项财报数据,心里还在为明早的家族内部会议打着草稿。
这场家族会议,可以说是关于沈家未来掌权人最决定性的一次会议。
他原本以为会在年底时召开, 没想到沈祁成前几天病情突然出现恶化,虽然进ICU之后抢救回来了, 但预计能活的时间也没有之前那么久了。
所以沈祁成一清醒过来,就紧急召集了沈家所有人,甚至还跟医院申请了一天出院,准备亲自主持这场会议上,讨论出他名下所有产业实权的分配。
虽然在收购了蓝海置地的股份,架空了沈严河后, 沈时礼就和沈祁成通过一次电话,暗示过他如果未来产业的分配不按照他提出的方式进行的话,他不介意和沈家对着干, 阻挠他们未来在内地的业务拓展。
当时沈祁成也没给他任何的承诺, 只长长叹了口气, 说:“还在耿耿于怀你妈妈的事情么?一个蓝海置地的控股权还不够吗?”
“不够。”沈时礼冷冷回了句,把话摊开说,“如果当年不是你们做的那些事,她也不会死。”
“……”沈祁成默了许久,才回他说,“除非你能说服其他人接受, 否则我一个人拍板也没用, 我不可能不考虑其他反对的声音。”
“我会的。”
虽然沈时礼最后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但他其实心里的把握也不是百分之百。
沈家虽然是以房地产起家的, 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已涉及金融、文化娱乐等多个领域, 沈祁成也结过两次婚,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
虽然他爸沈严河是长子,但结婚晚,所以他上面还有两个堂哥,如今已三十多岁,全都结婚生了小孩。
他们虽负责打理着沈家金融保险领域的业务,但也一直想分得房地产的一杯羹。
毕竟这才是沈家最大和最赚钱的业务。
所以自从沈祁成生病后,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都在打自己的算盘。
他大哥甚至又抓紧时间让他嫂子怀了三胎,想要多获得一个人头的遗产。
而他二哥最近动作也很多,又是投资大电影又是收购小企业的,巴不得赶紧把自己公司的股价拉上去。
因此想让他们在家族会议上赞成他来接手房地产这块大蛋糕,确实不易。
他必须提前想好他们可能会质疑的所有方面,并给出他们无法反驳的解释。
当然,他暗中也做了很多制衡,虽然因为会议提前,他没能完全布局完成,但也差不多足够了。
剩下全看他明天在家族会议上的谈判能力了。
“沈总,延误的航班确认起飞时间了,VIP已开启登机检票。”李想的话打断了沈时礼的思路。
“知道了,我们准备走吧。”沈时礼最后看了眼财报数据,收起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站起了身。
候机厅窗外的雨依然在下,但雨势小了许多。
也不知道池芋采访得顺不顺利。
他是不是应该再慰问她一下?
但她或许会嫌他烦吧……
沈时礼一边往登机口走,一边踌躇从西装裤兜里摸出手机。
刚打开微信,屏幕上就弹出了池呈的来电。
他神经莫名跳了一下,手指一滑,按下了接听。
“埃文,你在海城的吧?”
电话那头传来池呈焦急的声音。
“嗯,但我正在机场,准备飞港城。”沈时礼如实回答道。
“……那我找别人。”
说完,池呈电话就猝不及防地挂断了。
沈时礼不禁蹙了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很少见池呈会这么慌张,而且他此刻不是正在北城出差么,怎么会这么急着找在海城的人。
思索片刻后,他又立即将电话打了回去。
“喂,是事务所那边出了什么事么?”
“不是事务所。”他听到池呈气喘了下,似乎是在快步赶路中,“是我刚刚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我妹出车祸了,需要有家属去一下……”
“什么?”沈时礼身子一僵,浑身血液都冷了下来,努力克制着自己发颤的嗓音冷静问,“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不知道啊!医院只说人还在昏迷中,所以我这不想赶紧找个人过去看一眼么,我现在正在往机场赶,最快也要明天凌晨才能回来。”池呈匆匆说道,语气里全是担忧。
沈时礼眸光暗了暗,只迟疑了片刻,便回他说:“你别慌,医院地址给我,我现在去帮你确认。”
“你不是要飞港城了么?”池呈微微怔了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推迟下不要紧。”沈时礼抿紧了唇,淡淡道。
“那麻烦你了,我微信发你地址。”池呈感激道。
“没事。”
沈时礼沉沉吐了口气,挂断电话,看向了身边的李想:“我需要去一趟医院,池芋出车祸了。”
“啊?”李想愣了愣,“这飞机马上要起飞了,怎么来得及去。”
“我今晚不飞了。”
“那明早的家族会议,你不参加了?”李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
“嗯。”沈时礼垂眸看了眼池呈发来的医院地址,快速在手机叫了辆出租车,才抬起幽黑的眸说,“只能麻烦你先代我出席了,我要陈述的事情,都写在了文件里,晚点我会发送给你。”
“沈总,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李想睁大了眼睛,“虽然我是能替你陈述,但他们可能抛出的质疑,我一条都回复不了啊!而且你缺席这么重要的家族会议,肯定会被他们在沈祁成面前疯狂打压的,就算他有意想将房地产这块全权交给你,也无法服众啊!”
“我知道,后果我会再想办法处理的。”沈时礼烦躁不安地抿了下唇,直接将手里的公文包交给了李想。
“可这后果处理起来会相当棘手吧!”李想眉头紧锁地接过公文包,又劝他说,“还是我替你去医院看下池小姐的情况,你赶紧回港城吧,反正医院谁去都一样……”
“不一样,她需要我。”沈时礼神色焦急地顿了下,匆匆丢了句,“你到了港城再联系我。”
就捏着手机,大步转身离开了。
“沈总……”李想愣愣看着沈时礼远去的背影,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会了一个女人放弃了他运筹帷幄多年的夺权计划。
他跟了他五年之久,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工作狂魔,而且不近女色。
似乎他的人生里,只有夺权这一件事情。
虽然在遇到池芋之后,他出现了一些变化,时不时地会分出些时间去陪伴她。
但那些陪伴,也是建立在他工作上的事情都处理完的基础上。
所以他一直觉得,池芋对他虽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她在他心里的优先级原来已经超过了一切。
哎,原来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李想无奈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独自走进了登机口-
在出租车上撞昏过去后,池芋感觉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她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却迟迟找不到。
就在大雨里一直走,一直走。
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感觉冷冷的。
她不禁产生了想回家的念头,于是给她哥池呈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她。
但奇怪的是,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并不是池呈,而是沈时礼。
她不由蹙了蹙眉,想说你把电话给我哥,我才不要和你这样的大骗子讲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顿时急得她拼尽全力喊了一嗓子。
结果这一嗓子喊出声后,她猛然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睁开了眼。
陌生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晃得她视线有些模糊,头也在隐隐作痛。
呼吸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耳边确实也有低沉的男声在讲话,说的还是她不太能听懂的粤语。
池芋不禁恍惚了下,才想起自己之前坐的出租车似乎是撞到了护栏。
所以她这是在医院里?
平躺在床上的池芋缓缓转了下头,想进一步确认下周围的环境。
但她刚动了一下,正在门口低声讲电话的沈时礼就察觉到她的动静,赶忙粤语说了句什么,挂断电话,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先别着急动,有哪里不舒服的吗?”他急切坐到了她的床边,俯下身观察着她,黑眸里写满了担忧。
池芋微微怔了下,愣愣回答说:“只是头有点晕,其他还好……”
“那就好。”沈时礼蓦地松了口气,嗓音恢复冷静说,“等下我叫医生来再做个检查。”
“嗯……”池芋抿了抿唇,有些迷茫问他,“我昏了多久?你怎么会在这里?”
“六七个小时吧,现在快晚上十二点了。”沈时礼顿了下,又继续解释说,“我接到了你哥的电话,他在北城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所以我先替他过来照顾你。
“哦。”池芋木然点了点头,又想到说,“但你不是今晚飞港城么?”
“因为雷暴天气,航班取消了,所以我没飞成。”沈时礼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哦。”池芋迟钝眨了下眼。
沈时礼看了看还是有点发懵的她,站起身说:“我先去找医生,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哦,好……”池芋下意识地应了声,大脑确实还有些混乱。
一直到医生过来,她才彻底理清了她昏过去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原来那个司机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擦伤,见她昏过去了,就立马打了120电话。
后面医院通过她的手机联系上了她哥,她哥因为明天才能赶回来,又联系了沈时礼。
而沈时礼恰好因为航班取消没能飞,便直接赶来了医院。
“先去拍个脑CT看看,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再住院观察一晚就可以出院了。”医生检查完毕后说道。
“好。”沈时礼点了下头。
“你是她哥对么?”医生开着单子问道。
“……嗯。”沈时礼含糊应了声。
“那楼下缴个拍片费,就可以带你妹去二楼的CT室了。”医生说着将开好的单子递给了他。
在医生离开后,逐渐恢复精力的池芋坐在床上眨了眨眼,揶揄他说:“你怎么还要擅自顶替我哥的。”
“不然我说是你的什么?”他幽邃眸光轻睨了她一眼,轻飘飘问。
“男朋友么?”
池芋微微哽了下,心跳轻晃地别过脸说:“想得美。”
沈时礼垂下深邃眉眼,无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病房,下楼缴费去了。
池芋独自坐了会儿,试探下了个床,结果发现头还是有点晕,多少有点站不太稳。
于是她又坐会儿了床边,等沈时礼回来,才在他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你说我头晕乎乎的,不会CT拍出来真的有什么问题吧。”池芋有些担忧道。
“不会的,你可能只是受到撞击后,又躺太久了。”沈时礼安慰她说。
“那我要真的撞出问题来了,怎么办啊!我现在都没办法独立行走。”池芋越想越觉得头晕得厉害,人也跟着慌了起来。
沈时礼:“没事,一定能治好的。”
“那治不好怎么办啊,我才22岁,刚开始工作,难道以后就在家里躺着了么……”池芋哭丧着小脸道。
“放轻松,刚才医生不也检查过了,说不会有什么大碍。”
沈时礼轻抚了下她微颤的后背,又沉声补充:
“而且就算你真的无法再出门工作,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第63章
池芋微微怔了下, 脸一热,局促嗔他说:
“你这话说得跟求婚似的,别乱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沈时礼垂眸睨了她一眼, 黑眸沉静如井,含满了认真。
池芋不禁心脏重重跳了下, 慌忙低头躲了下他炙热的视线,嗓音轻飘嘟囔说:“那我还不一定想被你养一辈子呢。”
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敛了眼神,扶着她走进了CT室。
“这CT做完多久能拿拍子啊?”池芋紧张躺上了检测床。
“半小时。”检测员顿了下,转头对沈时礼说,“家属请到外面等候。”
沈时礼看了看一脸不安的池芋, 安慰似地轻握了下她微凉的小手,才转身离开了CT室。
隔着紧闭的门,略显焦灼地等待了起来。
但等CT室的房门重新打开的时候, 他又恢复了沉稳的神色, 走去了她的身边。
“感觉如何?”他扶了下她纤瘦的后背, 帮她坐起了身。
“感觉更晕了,想赶紧回去躺着了。”池芋在他的搀扶下走下床,小脸皱成了一团。
沈时礼眸底波动了下,忽然顿住脚步,高大身躯俯下,修长手臂环过她的细腰, 将她公主抱了起来。
“欸?你干嘛呀!”池芋只觉脚底一腾空, 慌乱之中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你不是想赶紧回去躺着,这样走快一点。”他语气淡淡, 有力双臂稳稳托着她的后背和腿弯,迈开了长腿。
“医院这么多人, 这也太社死了,快放我下来……”池芋小脸通红地往他颈窝里埋了埋。
“没事,我带你走楼梯回去,没那么多人。”沈时礼毫不在意地走出CT室,抱着她转进了楼梯间。
“……”
无言以对的池芋只能乖乖趴在他宽阔的肩上,鼻子不自觉嗅着他身上清冽安神的茶香,心静下来了,头晕似乎也得到了几分缓解。
等到半小时后,池芋又紧张从病床上坐起来身,说:“片子出了吧?”
“嗯,我帮你去拿。”沈时礼回道。
“我也想一起,我等不及想知道结果!”池芋可怜巴巴地望了他一眼。
“哦,那我抱你去完CT室还会抱你去医生的诊室,你不觉得社死了,就走吧。”沈时礼说着就朝她俯下了身。
吓得池芋赶忙躲回了空调被里:“那还是算了……”
“我拿到结果会第一时间微信你的,你手机电量充起来了吧?”沈时礼嘴角轻牵了下,直起了身。
“嗯……那你一定要立马通知我。”池芋缓缓点了点头。
在目送他离开病房后,便捏着手机焦急等待了起来。
在把所有最差结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她手机终于震动了下。
她跟着一哆嗦,手指有些发颤地滑开了他的消息。
埃文:【放心,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池芋悬了半天的心瞬间落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靠在了床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了心理负担,她整个人也没去拍CT得时候那么难受了,只轻微觉得有些晕眩。
在沈时礼回来后,她好奇瞅着他递过来的片子,喃喃自语说:“奇怪,那为啥我会晕呢……”
沈时礼沉思片刻后,缓缓抬起眼帘问她道:“你是不是晚上没吃饭?”
“……”池芋手一顿,才猛然想起她今天确实没吃晚饭。
但是因为车祸前她一直在恶心,醒来时人懵懵的,也没什么胃口,所以她完全忘记了吃饭的事。
不禁有些尴尬地点了下头:“嗯……”
“那看来你是饿得低血糖了,才一直头晕。”沈时礼浓墨眉眼一松,低笑出了声。
“主要我也没什么想吃饭的感觉,才忽略了这个事嘛。”池芋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我只能帮你去看下医院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了。”沈时礼垂眸看了眼腕表,站起了身。
“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要不帮我搞个士力架吧,补充下能量,盒饭什么的我也吃不下。”池芋眨了眨眼。
“行,那你先躺着休息,我去去就回。”
“嗯。”
彻底放松下来后,池芋忍不住开始回想沈时礼认真和她说,会养她一辈子的话。
还有他温暖的怀抱,有力的臂膀,身上好闻的气味。
想着想着,她脸又不自觉地开始有些发烫。
沈时礼回来时,看她小脸红扑扑的,不由担心摸了下她的额头:“你怎么脸这么红,不会发烧了吧?”
“没有啦,可能是病房里有些热。”池芋略微羞赧躲了下他温热的掌心。
“那我空调再调低点?”他收回了手,幽幽睨了他一眼。
“嗯……”池芋垂下长睫,一时有点不敢再和他对视,掩饰拆起了他买回的士力架。
等填饱肚子,补充完能量,她确实头也不晕了。
她偷瞄了眼在她床边板凳上低头看手机的沈时礼,泛白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照的他肤色冷白,也衬得他眼底隐约有些发乌。
她是昏迷后睡了六七个小时,现在凌晨三点也不觉多困。
但他可是从机场赶过来后,就一直挺到现在没合过眼。
她不由心生了几分不忍,轻戳了下他的胳膊说:“我哥已经到海城在往医院来了,你就先回家睡觉吧。”
“没事,我刚好也有点工作没处理,就陪你到早晨,确认你可以出院再走。”沈时礼抬起眼帘,淡淡道。
“谁家大半夜的处理工作啊,我批准你回去了,你就别跟我墨迹。”池芋板起了小脸,还是想赶他回去休息。
“怎么,心疼我了?”沈时礼眸光轻荡了下,语气幽幽。
“……谁心疼你啊!少自作多情。”池芋微微哽了下,局促挪开眼神说,“我只是觉得你坐在这里,我也没法安心睡觉。”
“那我坐到外面走廊去。”沈时礼说着就站起了身。
“……”池芋愣了愣,无奈喊住他说,“我是觉得你照看我到这么晚,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你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沈时礼脚步顿了下,默了几秒,缓缓转过头说:“会过意不去,我能将这理解为你已经原谅我了么?”
“……原谅了也不代表我答应了你。”池芋抿了下唇,有点别扭道。
“我知道。”沈时礼笑了笑,竟重新坐回了她床边,“那我更不能回去了,要继续好好表现才行。”
“……”池芋噎了片刻,无奈躺回枕头,拗过了脸,“随便你吧,累得又不是我。”
“嗯。”沈时礼轻瞥了眼她染了粉色的耳廓,唇角轻牵了下,俯身想帮她扯一扯快要掉下床的被角。
感受到背后有沉甸甸压迫感过来的池芋神经紧了一下,火速又转过了脸:“你要干嘛!”
沈时礼手一滞,幽黑瞳眸无辜看向她说:“帮你扯下被子,快掉到地上了。”
“哦。”池芋登时为自己过激的反应感到有些尴尬,眼帘一垂,局促应了声。
沈时礼不禁眼睛轻眯了下,幽幽反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图,图谋不轨。”池芋磕巴了下。
“这可是在医院。”沈时礼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
“你上次在缆车上,不一样也那什么了。”池芋眼神飘忽了下。
“……”沈时礼被她噎了下,眉眼里流露出了些许的无奈,“你想太多了,我现在只想让你抓紧时间睡觉休息。”
“明明是你之前的表现,才让我忍不住多想的。”池芋硬撑为自己辩解道。
“好,是我的错。”沈时礼帮她轻扯了下被子,低声哄她说,“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么?”
“嗯……”池芋轻抿了下唇,重新背过了身子。
但不知道是昏迷时睡了太多,还是因为沈时礼依旧守在她身边的缘故,池芋辗转反侧了半天也没能睡着,口还被空调风吹得有点干,于是她又坐起了身。
“怎么了?”察觉到她动作的沈时礼立马抬起头,放下了手机。
“我想喝水。”
“好。”沈时礼起身去一旁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了她。
池芋仰起头咕咚咕咚喝着水,余光瞥见沈时礼深邃眼眸一直在看她,不禁有点不自在地放下矿泉水瓶,轻瞪了他一眼:“干嘛盯着我看。”
“看你这喝水的速度,怕你突然呛到。”沈时礼淡淡笑了笑。
“……你盯着我,我才容易被呛到。”池芋撇了撇嘴。
“怎么?我看你,你会紧张了?”他点漆般的瞳眸轻轻眯了下。
“谁紧张了。”池芋心脏砰砰跳了下,努力和他对视道,“就算你再靠近点看我,我也心如止水。”
“是么?”沈时礼骨节分明的手压了下床边,身子戏谑般地朝她倾了倾,双眸直勾勾地探入了她的心底。
池芋长睫扑簌簌地颤了颤,想躲开他炙热的注视,又不愿丢了面子,干脆以进为退地也往他跟前凑了下,强撑看着他说:“当然。”
两人此时的距离几乎不足20厘米,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鼻尖,烫得她耳根红了红。
他深井般的眼底似有暗流涌动,好像一不留神,她也会被卷入一般。
她不由轻垂了下眼帘,视线落在了他线条分明又莫名性感的薄唇上。
一瞬间,她又记起了两人在港城时的那场激吻。
轻飘飘晕乎乎,又让人欲罢不能。
“怎么不敢看我了?”沈时礼轻挑了下眉梢,薄唇轻启,语气幽幽。
“……”
池芋咽了咽喉咙,强迫自己撩起了眼波轻荡的眸。
两人视线重新交汇,她看见了他锋利的喉结也轻滚了下。
房间里的温度在上升,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地砸在了玻璃窗上。
盖掉了她愈演愈烈的心跳声。
沈时礼一瞬不瞬盯着她晃动的眼波,身子又试探压低了一点,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鼻尖。
池芋轻抿了下唇,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但下一秒,她想象中滚烫的温度并没有落在她的唇间。
而是听到了咔嚓一声开门声。
池芋身子一僵,迅速后撤了一下,睁开了眼。
视线越过沈时礼宽阔的肩头,和推门而入的池呈撞了个正着。
第64章
看到池芋惊慌的小眼神, 沈时礼身子也微微滞了下。
但只秒的功夫,他便神色如常地直起身,仿佛毫不在意是谁推开了病房的门, 只淡淡对池芋说:“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啊?”池芋愣了愣, 眼神在他和走进门的池呈之间乱飘了下。
“我以为你额发遮挡处有之前没检查到的撞伤,原来只是灯光的阴影。”沈时礼语气平静地解释了句,才不紧不慢地回头看了眼风尘仆仆赶来的池呈,和他自然打招呼道。
“你来了。”
“嗯。”池呈微喘地点了下头,攥紧的拳头也松了开来。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人贴得那么近, 以为沈时礼是在亲池芋,整个人都懵了下,差点没冲上去将他从她身前拉开了, 再揍上一拳了。
后面听到他平常的话语, 他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太多了。
原来他只是在帮她检查伤口。
虽然也没真的动手, 池呈还是为自己内心的误解产生了些愧疚,不好意思看向他说:“真是辛苦你了,帮我照看了这么久的人。”
“没事,应该的。”沈时礼淡淡笑了下,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了身,“你来坐吧。”
“不用不用, 我都坐了一路的出租车了, 站会儿不要紧。”
池呈摆摆手,径直走到了池芋床的另一边, 眼神担忧地瞅了瞅她:“圆圆,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还晕么?”
“不晕了, 之前那么晕是饿的,吃了点东西就好了。”池芋讪讪笑了下,快速瞄了眼气定神闲坐回椅子的沈时礼,心想这男人也太会装了吧!
从台词到神情,简直毫无破绽。
不过也幸亏他反应够快,不然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哥解释两人刚才在做什么。
“那就好,你这次真是吓死我了。”池呈松了口气,又伸手摸了下她额头。
“干嘛啦。”池芋瞅了他一眼。
“看你脸有点红,怕你发烧了。”池呈眉头轻敛了下,收回了手。
“……我可能是热的。”池芋局促抿了下唇,余光瞥见沈时礼似乎是轻笑了下。
可恶,都怪这狗男人。
他刚才肯定是想试探吻她,看她会不会躲。
而她确实也被他浓墨深刻的眼眸给蛊到了,第一反应竟然是闭眼,而不是推开他。
不行,她之后得硬气一点,不能再被他这样拿捏了。
不然他肯定觉得她岂止是原谅了他,估计已经在想答应他了。
“哦。”池呈转身拿起空调遥控器看了看,眉头轻蹙说,“我看这空调温度已经调挺低了,你还是别贪凉,省得头没事,身子又给吹感冒了。”
“嗯……那就这样吧,我要继续睡觉了。”池芋扯着被边,重新躺回了床上。
“好,你睡吧。”池呈顿了下,看了眼坐在床对面的沈时礼,“埃文,你快点回家休息去吧,我继续陪她就好。”
“没事,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医院这边过去还近,我就不回家折腾了,毕竟现在已经3点多了。”沈时礼淡淡道。
“哎,真的太不好意思了,让你守到了这么晚,等你港城回来了,我必须得请你吃顿大餐。”池呈歉意笑了笑。
“跟我不必着么客气。”沈时礼轻牵了下唇角,站起身说,“我去楼下抽支烟,你来坐吧。”
“嗯,今天真的辛苦你了。”池呈又郑重其事地道了声谢,才坐了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床边的人换成了池呈,还是因为过这半天她终于折腾困了,池芋这次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透亮,雨也完全停了。
等医生做完最后一次检查,确认没事后,她便获得了出院的批准。
在等待池呈去窗口帮她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池芋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身边在手机处理工作的沈时礼,想问他是几点航班,又怕让他觉得她已经被他拿捏住了,开始关心他的行程了。
察觉到她视线的沈时礼微微顿了下,撩起了眼皮:“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池芋赶忙敛了眼神,轻抿了下唇。
沈时礼沉静注视了她片刻,主动开口道:“等你哥回来,我就要去机场了。”
“哦。”池芋假装不在意地应了声,“那再见了。”
“……”沈时礼轻顿了下,继续和她说,“我这次不太确定会离开多久,半个月内应该是回不来了。你如果有什么事,以发微信给我,我可能会回的不及时,但看到一定会回。”
“我才没什么事找你,别自作多情。”池芋扯扯嘴角,轻嗤了声。
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在池呈回来后,三人就在医院门口告了别。
池芋跟着池呈上了出租车,又忍不住回头瞄了眼车窗外的沈时礼。
他眉眼淡薄,面容冷峻,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拉开了后面一辆出租车的门,俯身坐了进去,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或许是因为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到他,她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车开出去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似乎又被他牵着走了。
赶忙摇摇头,将这恼人的情绪驱散掉了-
因为车祸的事情,池芋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才重新回杂志社开始了工作。
有了上一次写沈时礼采访稿的经验,这一次关于劳埃德的采访稿,她写得快了许多,而且初稿还被主编表扬了,说她作为一个新人,写得相当不错了,成长地非常快。
“主编您过奖了,主要还是丹丹姐教的好。”池芋谦虚笑了笑,还不忘带一波张丹丹。
“不过关于南浦新村社区改造的专题,你们别忘了安排下时间,再去采访一下那边的居民。”
“嗯,丹丹姐在安排了。”池芋乖巧点了点头。
心里却盘算起了另一件事情。
就是沈时礼除了刚到港城时跟她报了个平安以外,之后再也没有发过她任何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这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完全没空给她发微信。
但她倾向于是前者。
毕竟他之前在海城时也挺忙的,但还是会每天问候她一两句。
再加上在医院的那一晚,她明确说过原谅他的话,他可能就没一开始那么积极主动地要哄她了。
起初几天没收到他的消息,她还挺沉得住气的。
可现在两周都过去了,他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就开始有点慌了,但又拉不下脸没事去主动微信他。
毕竟他走的时候,她都把“不会给他发微信”的话撂在那了,还让他别自作多情。
她再没事找事地去联系他,岂不是很尴尬。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社区改造这件事,还能作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去联系他。
所以在完成对南浦居民的采访的当晚,她就整理一下居民的主要反馈,以非常官方的口吻发送给了他。
结果一直等到要睡觉了,她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不禁心态开始有些失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
直到凌晨一点多,她手机终于震了一下,她赶忙解锁看了眼。
埃文:【多谢反馈】
……
就这?
甚至不多问一句她采访过程顺不顺利?
池芋咬了咬唇,不太甘心捏着手机等了半天,也没再收到他一条消息。
靠!故意晾她是不是!
池芋生气按掉手机,决定在他主动来找她之前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就这样两人又断联了大半个月。
海城的夏天也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池芋刚走出杂志社,准备打车去池呈家吃晚饭,帮他再过一过即将在国庆举办的动漫主题婚礼细节。
没带伞的她蹙眉看了看落在手背上微凉的雨滴,赶紧街边找了个屋檐站了下。
然后低头在手机app上叫了辆车。
再抬起头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交织的雨帘模糊了她眼前的街景。
影影绰绰地,她看到了一辆银色的宾利从十字路口开了过来。
一瞬间,她心跳漏了几拍。
回想起了沈时礼接她去晚宴的那一晚,她也是站在同样的屋檐下在等他。
而他银色的宾利稳稳停在了她的面前,摇下车窗,黑眸如深井,直直看向了她。
虽然这不过是四个月前的事情,她此刻却觉得恍如隔世。
尤其当她眼前的那银色宾利,一刻都没停地从她身边开过的时候。
她几乎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好像她又一次被他戏耍放弃了一般。
过了好半天,她才冷静下来,并意识到刚才过去的那辆宾利,并不是他的车。
而且,虽然他没主动联系过她,但她也没再主动给他发过消息。
这场爱情的游戏,谁输还不一定呢。
说不定他是真的很忙,毕竟她哥最近在忙着准备婚礼,肯定把事务所的很多事都丢给了他去处理吧……
池芋在内心安慰着自己,但到池呈家后,还是忍不住问他打听了下沈时礼怎么港城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哦,他有些家族企业的事情要忙。”池呈十分笼统回答道。
“他家族企业有什么事啊?都不管事务所这边的工作了么?”池芋追问道。
“一些比较复杂的事。”池呈顿了下,含糊说,“事务所这边他早安排好人接手了。”
“复杂的事是什么事啊?那他之后还会回事务所么?”
“可能不会了。”
闻言池芋微微怔了下:“可这事务所不是你俩合开的么?”
“一开始是,但他……”池呈迟疑了下,觉的好像也没必要和她说那么多沈时礼的私事,便打住话头道,“好了,这些不是你小孩该知道的事,我们继续说回婚礼。”
“但他什么呀?哪有话说了一半就不说的了!而且我也不是小孩了!”池芋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不依不饶地求他说,“你就跟我讲讲时礼哥的事情呗。”
池呈沉默了片刻,眸光微微眯了下,反问她说:“你怎么突然对你时礼哥这么感兴趣了?该不会是又喜欢他了吧?”
“……”池芋哽了下,局促笑说,“哥,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再喜欢他。”
“那你问我打听这么多他的事。”池呈半信半疑地觑了她一眼。
池芋轻咽了下喉咙,掩饰般地发出了一声轻嗤:“我不过就是好奇随便问问,我其实超讨厌他的。”
“你还能讨厌他?他不是和你那个男神,约翰什么的很像么。”
“约兰!”池芋生气瞪了他一眼,“而且你别拿他玷污我男神,约兰才不会像他一样差劲,还把我跟他告白的事出卖给你。”
“……”池呈稍稍愣了下,表情里出现了几丝微妙的难堪。
踌躇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圆圆我得跟你澄清个事。”
“什么事?”池芋没好气地瞅了瞅他。
“就是当年你跟沈时礼告白这事吧,还真不是他跟我说的。”
池呈局促顿了下,不太好意思说:“是我帮你找包书皮的时候,碰巧看到了你掉在地上的日记本,翻开的那一页就都是沈时礼的名字,所以我捡起来看了看……”
“啊?”池芋怔了怔,一时没能消化他这话的意思。
“就是我先从你日记上看到你告白的事,才去问你时礼哥确认的。”池呈又解释说明了下。
闻言,池芋彻底傻在了原地。
她一直以为是沈时礼出卖了她,却没想到出卖她的,是她自己乱丢的日记本。
“抱歉,当年看你日记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担心你早恋什么的耽误了学习,或是被年纪大的男生给骗去。”
“那你为什么不说是我日记上看到啊!”池芋有些哭笑不得地挤了挤小脸。
“本来没收你漫画这事已经够让你记恨我了,我再说看了你日记,你不得和我决裂……”池呈顿了下,又为自己辩解说,“而且你当时也没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选择性的隐瞒了。”
“总之这事我确实有错,所以你也别记恨你时礼哥了,他估计也是怕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才没跟你说这事的原委。”
“……”
池芋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一时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
原来沈时礼被她冤枉了那么久,而且他当时追她到港城的时候,她还给了他伸冤的机会,但他却为了维护她和她哥之间的关系,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而她还想着要打击报复他,真是可笑幼稚极了。
但她该怎么去和他提这个事啊!
怎么想都有点难堪。
在从池呈家离开后,池芋捧着手机斟酌了半天,最后决定先主动慰问他一下,来作为和解的第一步。
便指尖落下屏幕输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海城?】
这一次她依旧等了很久,才在后半夜醒来时看到了沈时礼的回复:【应该快了,确定了会告诉你】
池芋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又发了他一条:【那你有没有想我】
发完没一会儿,她又握着手机昏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她才看到手机上浮了一条他的回复。
【每一天】
第65章
虽然沈时礼的回复只有短短三个字, 池芋却感觉心里像灌了蜜糖一般甜,嘴角也不自觉地轻弯了起来。
而且看他这两次回复的时间,都是三更半夜, 也确实能感受到他真的很忙,并没有在故意晾她的意思。
池芋捧着手机踌躇了下, 心想既然他快回海城了,那有些话,就等他回来再说吧。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怨恨他的那点心结被彻底打开了,她竟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的心情。
所以在憋了几天还没收到他确定的归期后,有些失眠的池芋忍不住又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说好的快了呢?又骗我】
才终于浅浅睡了过去。
结果等早晨醒来,她竟没有收到他任何的回复。
怎么回事?
他在忙也不至于忙通宵吧!
池芋心情有些低落地放下手机, 简单收拾吃了个早饭,妆也懒得化,就素面朝天地去了杂志社上班。
上午的事情不多, 她心不在焉地在网上搜集着值得采访的新专题, 忽然看到了屏幕右下角弹出了今日新闻, 遮盖掉了她在浏览的部分网页。
她不禁眉头蹙了蹙,习惯性地往下拖了拖鼠标,准备关掉那碍眼的弹窗。
但视线扫过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由手一滞,定睛看了眼,只见那条新闻是:「港城传奇地产大亨沈祁成于今日凌晨在医院逝世」
池芋愣了愣, 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结果下一秒, 她就听到对面的张丹丹在感慨:“啊,沈祁成竟然去世了, 好突然。”
“也不算突然吧,我好像很多年前就看到过他得了什么癌症的报道。”旁边另一个同事接话道。
“但我记得他好像是治好了?”张丹丹不太确定地转过了头。
“似乎后面又复发了。”
“啊?是么?”
“是的吧, 有点看过的印象。”
“啧啧啧,那么有钱都治不好,这下他去世了,他那些遗产也不知道会怎么分。”
“肯定会上演那种遗产争夺战啦!”
……
听着周围同事的议论,池芋只觉得脑子有点懵。
原本沈祁成对她来说,也只是个电视报纸上会出现的遥远人物,看到他去世了,她最多也是和周围人一样,唏嘘个两句就结束了。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恰好是沈时礼的爷爷。
一瞬间,她想通了他为何昨晚没有回复她。
原来是因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昨晚应该一直都在医院里吧……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他会不会也像她同事议论的那样,被卷入了复杂险恶的遗产之争中。
猛然间,她想起池呈之前说他以后可能不会再回事务所上班了。
那时沈祁成还没有去世,但他已经要撇清和事务所的关系了,难道说他早就开始策划接手沈家的业务了?
池芋思绪纷乱地坐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又给沈时礼发了条慰问的微信:【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节哀顺变】
然而这次,他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迟迟都没有再回复她。
白天上班时还好,她注意力可以被乱七八糟的工作转移掉。
但等到晚上一个人回到家,她就有些坐不住了,甚至想直接给沈时礼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到底是怎么了。
可她又不想让他察觉她已经为他焦虑成了这副模样,总觉怪掉价的。
如果问池呈打听呢,他肯定又要来怀疑她是不是对沈时礼余情未了。
池芋头疼蹙了蹙眉,忽然想到沈时礼不是还在海城经营着一家茶馆,说不定去那里也能打探到点什么。
于是第二天一下班,她匆匆赶去了那家茶馆。
一进茶馆的院门,她就觉得哪里似乎和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但急着打听沈时礼消息的她也没细想,快步绕过竹林,推开了茶馆的门。
“你好,请问是一位用茶吗?”前台小姐闻声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嗯……”池芋抿了抿唇,开门见山说,“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到过你们老板的消息呀?”
前台小姐微微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打量了她一眼。
这一打量,她大概是记起了沈时礼曾经带她来用过茶,便恢复笑容说:“没有呢,而且我们老板有一个多月都没来过了。”
“哦,谢谢你了。”池芋失望点了点头,情绪低落地走出了茶馆。
她耷拉着脑袋,眼睛无神地盯着院子地面,脚步也比来时放缓了许多。
走了几步后,她猛然意识到是哪里发生了改变。
原来院子里应该是碎石路才对,而此时全部换成了水泥地面。
池芋脚步一滞,又匆匆转身回了茶馆,气喘吁吁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院子里之前不是碎石路么,什么时候换成水泥路了?”
“哦,那个已经换了蛮久了,好像是6月初的时候。”前台小姐回忆道。
6月初?那不就是他在茶馆帮她审他采访稿后不久么。
那天她确实和他抱怨了碎石路高跟鞋不好走,还抨击了几句背后的设计师是大聪明。
难道他是因为她的话重新修了路?
池芋怔怔想了一会儿,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可那时,两人还没有决裂,他好像也对她的追求无动于衷。
结果他竟然默默帮她把路面给换了!
所以他那时就在喜欢她了么?
池芋努力回忆了下那晚,忽然想起他问了她真名叫什么。
当时她只忙着在掩饰,现在再仔细想一想,他那时真实的意图应该是想戳破两人之间虚假的关系,然后考虑答应她的追求了吧!
一时间,她发现她对他的误会,似乎有点多。
池芋心情复杂的回到家,忍不住和李菲菲通了个电话,想寻求下她的建议和帮助。
李菲菲认真听完后,说:“你不是有沈宴行的微信么?要不问问他。”
池芋愣了愣,激动地一拍大腿道:“靠,我早把他这人给忘了!还得是你!”
“可能你眼里只剩下你时礼哥一个男人了,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勾搭过的所有人。”李菲菲半开玩笑道。
“也不是啦……主要跟他真的是萍水相逢,港城回来后也没有再联系过。”池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好奇问,“话说你俩还有联系么?”
“嗯……也不算有多少。”李菲菲含糊了下。
“但他不是和沈时礼关系挺差的么,我问他真的好么?”池芋又有点迟疑了起来。
“我觉得问题不大,他这人其实不坏的,问问也不会怎么样。”
“听你这口吻,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池芋似乎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
“也没多了解。”李菲菲局促顿了下,岔开话题催她说,“好了,你快去联系沈宴行吧,我准备洗澡去了。”
“嗯,好。”
池芋挂了语音,就赶忙打开微信通讯录,点开了和沈宴行的聊天框。
她思考了下,组织语言问他道:【话说,你最近有见过你三哥吗?】
没一会儿,沈宴行便回复了她:【见过】
YU:【他还好么?】
沈宴行:【你去问他本人不就好了,问我是什么意思?】
YU:【他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
沈宴行:【哦,原来如此】
沈宴行:【看来他这会儿麻烦惹得有点大,不过也是自作自受了】
池芋心脏一紧,赶忙问:【他惹了什么麻烦?】
沈宴行:【这不太方便和你讲,不然让我三哥知道了,他不得弄死我】
YU:【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三哥!你就笼统和我说一说好不好,我真的很担心他】
沈宴行:【所以你现在是我三哥的女朋友了?】
YU:【不是……】
沈宴行:【那你算外人,我不能和你说】
YU:【但我本来想等他回来就答应他的,所以我已经是你预备的嫂子了,快告诉我嘛!】
沈宴行:【……行吧】
沈宴行:【他上个月初莫名缺席了一个很重要的家族会议,却还想跟我大哥和二哥抢沈家关键继承人的位置,就被针对打压了,再加上我爷前几天不是去世了么,遗嘱内容有些也扯不清楚,总之他正在努力挽回局面中】
上个月初?
捕捉到这个时间点的池芋微微怔了下,又赶紧问:【那个会议,具体是几号?】
沈宴行:【7号吧】
果然。
是她出车祸的后一天。
他当时说航班被取消了,她也没多想。
现在一复盘,都是蹊跷。
那晚的大雨也没有持续很久,他航班最多是被延迟了,不至于会被取消。
而且她醒来后,他也是有机会改签航班走的,但他依旧选择了留下陪她,不惜错过了很重要的家族会议。
原来他背着她做了这样的抉择,却没有跟她邀一点的功。
明明这样,她更加会原谅他,答应和他在一起啊!
难道他是怕她知道后,心里有负担么?
池芋咬了咬唇,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过去虽说是喜欢他,但却从未去真正了解过他。
只想着自己开没开心,受没受气。
可他却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也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误解和中伤。
一瞬间,她好想好想去见他。
纵使她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实质的帮助,但至少可以给他一点精神上的支撑和安慰吧。
于是她又问沈宴行打听了下沈时礼家的住址,直接趁着明天休息日,买了飞港城的机票。
不过临出发前,她竟先收到了沈时礼的回复,而且还是一连串:
【对不起,前几天在办葬礼的事,实在忙昏了头,忘记回你了】
【我不要紧,我跟沈祁成的也没多深的感情,你别担心】
【我公司这边还剩最后一点事情要处理,最迟下周五就可以回海城了】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回去我一定好好补偿】
见状,池芋悬着的一颗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看他这语气,似乎那麻烦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但她依旧不想等到下周才见他。
在回复了他一句【没事,我知道了】后,她就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想着要给他个惊喜,她也没提自己要去港城见他的事。
反正她要快日落才能到,再折腾打车去到他家,估计都晚上八九点了。
就算他要加班到半夜才回来,她也就在他家门口等个两三个小时,刷刷手机,写写稿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池芋一声不响地飞到了港城,甚至都没有和李菲菲说。
毕竟她也就能停留一晚上,明晚还要飞回海城赶周一去上班。
出了机场,她便打了辆出租车,将沈宴行给她的地址报给了司机。
司机在听到地址的时候微微怔了下,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但见她已经在低头看手机了,最终也没说什么,就默默将车开往了太平山。
在车窗外霓虹灯光逐渐变暗时,池芋才意识到什么,抬起头往外看了看,发现原来出租车已经进山了。
其实沈时礼家会在太平山上,她并不觉得有多意外,毕竟这里是港城顶级富豪居住区,他家也是港城数一数二的豪门了。
但她意外的是,出租车最后停在一座有点眼熟的别墅前。
推开车门,池芋才彻底看清这座别墅冷清的外貌,登时吓得重新关上了车门,嗓音微颤问司机:“师傅,您是不是停错地方了?”
“没有啊,这里就是你给我地址,不信你自己对下门牌号。”
“……”池芋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脸,透过车窗看了眼那锈迹斑斑的门牌。
确实和沈宴行给她的,一模一样。
池芋只觉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在了座位上。
第66章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了眼一动不动呆坐在后座上的池芋, 眉头轻皱了下:“靓女,下不下车?我还等着去跑下一单。”
“师傅不好意思,等我一分钟!”池芋猛地回过神, 一边和司机道歉,一边匆匆打开了沈宴行的微信, 问他是不是打错门牌号了。
但不知道沈宴行是不是刚好在忙,半天她也没收到他的回复。
眼见着前排司机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池芋只好先拖着行李下了车。
她掐着手机,有些心惊胆战地望了眼那黑漆漆的别墅窗户,一直退到了离它最远的一个路灯下,焦虑等起了沈宴行的消息。
九月的港城, 天气依旧有些炎热。
但背对别墅独自坐在行李箱上的池芋,却觉得后背一直有些发凉,心里也毛毛的。
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那黑魆魆的院落阴影。
煎熬了十来分钟后, 她捏在手里手机终于震了下, 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池芋慌忙手指滑开了消息, 定睛看了看。
沈宴行:【没打错,就是那栋别墅】
池芋心跳一紧,指尖发颤地输入道:【可我听说这别墅因为闹鬼早荒废了…… 】
沈宴行:【都市传说,不可信】
沈宴行:【我三哥自从美国回来后,一直都住在那边】
见他这么说,池芋怦怦直跳的心脏一下放缓了许多。
既然沈时礼回港城就会住这里, 那她上次和李菲菲看到的窗口亮灯和人影, 也不会是什么鬼怪了。
十有八九就是沈时礼本人或者他的管家。
她长舒了一口气,继续打字道:【那什么别墅里死过人的传说, 也都是假的了?】
沈宴行:【哦,那个是真的】???
池芋一怔, 刚落下的心脏瞬间又提了起来,手指纷飞地输入道:【那这还不是凶宅?他为什么要住在凶宅里!】
沈宴行:【这我真的不方便讲了,你自己问我三哥比较好】
YU:【……】
沈宴行:【不过我能肯定是,这别墅也不是真的闹鬼,你不用怕】
YU:【你怎么能肯定!】
沈宴行:【真闹鬼,我三哥也不会回去住了啊】
YU:【难说,我感觉他什么都不怕……】
沈宴行:【那我现在给三哥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家接你去】
YU:【别!我也不想打扰他工作,而且你说了就没有惊喜了】
沈宴行:【得,那我不管了】
池芋关掉微信,顿了片刻后,缓缓转头看了眼那栋冷冷清清的老别墅。
忍不住回想了下李菲菲之前和她讲过的传闻内容。
既然沈宴行没有否认其中死人的部分,那么说明关于李蔓如被包养死在这栋别墅中的说法应该是真的。
那包养她的人,究竟是沈祁成的哪个儿子?
猛然间,池芋想到了沈时礼和他父亲之间恶劣的关系,心中腾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是那人是沈时礼的父亲吧!
因为父亲出轨在外包养情妇,所以他和他的关系非常不好,这样的推测似乎还挺合理的。
但是,他没必要来住之前情妇住过的别墅吧!这多膈应人。
池芋蹙了蹙眉,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她记得李菲菲说,这李蔓如是有生小孩的。
难道说,沈时礼其实是李蔓如的儿子,沈家的私生子?
一旦思路往这个方向打开了,池芋一下子将许多事情连接到了一起。
包括他之前疑似是回港城扫墓,家中妹妹也不怎么和他来往,他会选择住在李蔓如曾住过的别墅里……
她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非常大,捏着手机的手心也渗出了汗。
假如她的推测是真的,那他岂不是从小到大都会在沈家面临着各种压力和非议。
而且他母亲似乎还是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结束了生命。
她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都是如何在承受与应对的。
她只希望他的人生不是她所推测的模样。
不然她真的有种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池芋回过头,咬紧了唇,克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说不定包养李蔓如的根本就不是沈时礼的父亲。
毕竟沈祁成有三个儿子呢!
而沈时礼之所以会选择住这里,可能真是不在乎凶不凶宅的,单纯就是为了从家里搬出来,图个清静罢了。
再说了,私生子怎么可能那么光明正大的出入沈家,甚至还能跟他大哥二哥的抢主要继承人的位置。
池芋心中安慰着自己,赶忙打开之前没写完的稿子,准备转移下自己的注意力。
但她思绪始终无法落定,每写一会儿,就会走神去想沈时礼的事情。
想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想他这一个月究竟是怎么过的,想他见到她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她对身后那栋别墅的恐惧,让她不至于有想拖着行李箱跑路的冲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夜色渐沉,远处的城市灯火也暗了许多。
每听到汽车轰鸣而来的声音,池芋都要抬头看一眼是不是沈时礼回来了。
但一直到快12点,她才终于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从远处弯道拐了上来。
池芋身子一顿,在逐渐明晃的车灯照射下眯了眯眼,仔细瞅了瞅那辆宾利的车牌号。
在确认是她记忆中那串连号后,她立马激动站起身,拖着行李箱,近乎小跑地追着那辆宾利从她身前经过的宾利,往别墅门口奔去。
沈时礼坐在黑色宾利的后座,低头在手机上处理着工作,并没有留意到车窗外的池芋。
直到陈叔将车停靠在别墅门前,回头提醒他说:“沈总,后面有个奇怪的女生正拖着行李箱往我们这边跑,你要不先观察观察再下车,省得是什么新型碰瓷。”
沈时礼推门的动作微微滞了下,蹙眉转头看了看车窗外。
在瞥见裙摆纷飞,长发在风中乱舞,像只小鸟一般扑过来的池芋时,他表情怔了怔。
紧接眉头一松,快速推开了车门。
“沈总?还是小心点为妙吧……”陈叔不太放心地补了句。
“没事,是我熟识的人,陈叔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沈时礼说着,就匆匆弯腰下了车。
在看到车上下来的熟悉的挺拔身影后,池芋激动的心一下子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张。
不由脚步放缓了下,理了理耳侧掉落的碎发,明眸映着路灯流转,矜持望向了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下颌似乎比以往更加锋利,眼窝也愈发深邃。
好像整个人比她记忆里的消瘦了好几分。
她不由心脏微微抽痛了下,莫名又有点想哭。
在她脚步慢下的那一刻,沈时礼迈开了长腿,如疾风一般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他深井般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泛红的小脸,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
直至走到她面前,他才停下脚步,克制着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低沉嗓音微诧道:“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我就来了。”池芋长睫轻扇了下,手局促捏了下衣襟。
“想见我么?”沈时礼微微怔了下,嗓音缥缈重复了一遍她的回答。
“嗯。”池芋轻点了下头,眼波潋滟晃动地凝着他说,“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我也没做什么。”沈时礼眼神飘了下,似乎有点不敢再看她。
“你替我哥背了看我日记的黑锅,又为我重修了茶馆的路,还有我车祸的时候,你也放弃了……”池芋顿了下,想到不能出卖沈宴行,便含糊说,“出差的事来陪我。”
“这也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事,都是我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他眼睫一垂,轻描淡写道。
看他还是这么喜欢走默默付出的路线,池芋不由嘴角一扯,娇嗔他说:“但你要提了,我可能早就是你女朋友了!”
闻言沈时礼愣了愣,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现在是答应我了么?”
“你觉得呢?”池芋翘睫一掀,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反问他道。
沈时礼和她对视了几秒,眉眼一松,嘴角牵起了轻柔的弧度:“我觉得,从这一秒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哼,算你猜对了吧。”池芋下巴一拗,傲娇回道。
“那我现在可以抱抱我的女朋友了吗?”他眼尾压着笑,低声问道。
“……不要问这么煞风景的问题啊!想怎样直接去行动,才比较浪漫。”池芋又羞又恼地抿了下唇。
“我明白了。”沈时礼顿了下,伸手揽过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拥,直接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池芋一愣,耳朵蹭得一下就红了。
在他滚烫呼吸缓缓抽离之时,她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地嗔他说:“你突然做什么呀!”
“不是你说的,想怎样就直接去行动么。”他低笑抬起脸,阒黑眸光一瞬不瞬凝着她道,“所以比起拥抱,我现在更想吻你。”
“……”池芋无言以对的噎了下,只能抬手捶起捶他,“臭流氓!尽耍我!”
沈时礼任凭她拳头棉花似地砸在他的身上,幽邃眼底含满了宠溺的笑。
直到她捶累了放下了手,他才敛了敛眼神,问她:“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那个……”池芋迟疑了下,才实话实说道,“我问沈宴行打听的。”
闻言,沈时礼眉头轻蹙了起来,幽幽说:“你跟他还有联系?”
“我这不是为了找你,才联系他的嘛!你不会连这个醋也要吃吧。”池芋眨了眨眼睛。
“我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沈时礼喉结微微哽了下,岔开话题说,“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去酒店睡觉。”
“啊?”池芋愣了下,指了指一旁的别墅,“你为什么不带我回家睡?这不是更近么?”
沈时礼沉默了几秒,才说:“你不是听过关于这栋别墅的都市传说么,还敢在这睡?”
“你怎么知道我听说过?”池芋诧异瞪圆了眼睛。
“我猜的,因为你上一次来港城的时候,不是跟你朋友路过过我家,我听到你的尖叫声了,所以你肯定是以为撞鬼了吧。”沈时礼平铺直叙道。
“……原来那个黑影真的是你!”池芋吃惊张大了嘴。
“嗯,我本来是开了灯准备拉窗帘的,没想到会刚好吓到你。”沈时礼无奈笑了下。
“我当时确实吓死了,因为李菲菲和我说这栋别墅早荒废了,没有人在住的,而且还有些闹鬼的传闻……”池芋越说声音越小,即怕惊动鬼魂,又怕让沈时礼觉得被冒犯了。
毕竟这里现在是他的家。
“这栋别墅中间确实荒废了挺多年,但我工作后,就开始对它进行基础的维护了。”沈时礼淡淡解释道。
“那它荒废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那个……港城挺有名的舞台剧演员在里面去世了?”池芋小心翼翼地问道,没敢直呼李蔓如的名字。
“嗯,是的。”他轻点了下头。
池芋悄悄观察了下他似乎没什么变化的面色,又试探追问了句:“那你认识她吗?”
这次他默了几秒,才回答说:“认识。”
闻言,池芋心中又腾起了几分不详的预感,故作镇定问:“那你还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害怕吗?”
“不会,因为世上没有鬼。”他依旧是淡淡的神态与口吻。
“但总归可以选择其他更好的地方住吧……”她忍不住继续挖掘道。
“确实。”沈时礼顿了顿,幽深眼底闪过了几丝迟疑。
片刻后,才似下定某种决心,沉声回她说。
“但我习惯了,因为这里是我从小就在住的家。”
池芋怔忪了下,嗓音轻颤问:“那李……李……”
“李蔓如是我的亲生母亲。”沈时礼看了眼她惶恐的小脸,淡淡接过了她的话茬。
“她也确实是我父亲养在外面的情妇。”
第67章
听沈时礼印证了她内心最糟糕的猜想, 池芋一瞬间僵在了原地,表情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既想要再多了解一些关于他的过去,又怕触及他心底的伤痛。
沉默了半天后, 她才局促抿了下唇,喃喃说:“抱歉, 我不知道她是你母亲……”
“不用和我道歉,本来我也想找个机会告诉你这件事,现在说出来了,我反而也轻松了。”沈时礼轻耸了下肩,温热掌心在她绷紧的后背上轻抚了下。
“为什么会觉得轻松?”池芋微微怔了下。
“因为我怕你会觉得我的出身不光彩,不愿再和我在一起。”沈时礼垂下眼帘, 嗓音缥缈道。
“不会!出身又不是你能决定!”
池芋揪心看了眼他暗下的眸光,赶忙伸出手臂抱住了他,脸贴在了他起伏的胸膛上, 又小声补充说:“而且想到你小时候可能会因此过得并不开心, 我只会觉得心疼……”
沈时礼身子微微滞了下, 薄唇翕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伸手抱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见他都没像往常一样轻描淡写地否认她的话,池芋不禁心脏轻颤了下,和他静静相拥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抬起脸:“那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母亲吗?”
闻言, 沈时礼松了松紧箍着她的双臂, 垂眸看了她一眼。
深井般幽深的眸底似有复杂的情绪浮了上来。
池芋心里一咯噔,慌忙补充了句:“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对你多一点了解。”
“我明白。其实我小时候还是有过开心的时候,因为我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她会很耐心地教我识字,会给我煲很好喝的鸡汤,也会在睡前为我念故事书……”
沈时礼顿了顿,眼神似乎陷入了回忆。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几年,因为我父亲没有按照最初的承诺娶她为妻,而是接受了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和我继母结了婚。”
“……所以是你母亲先跟的你父亲?”池芋愣了愣,她前面默认了所谓情妇,就是插足别人家庭的小三。
“是的。”沈时礼微微颔了下首,继续讲述道,“我父亲追求她的时候还是单身,两人在一起后谈了三年之久的恋爱。不过因为我母亲当时是港城蛮有名气的舞台剧演员,所以两人一直是地下恋,直到我母亲有一次演出时不小心伤到了腿筋,医生建议她以后要减少跳舞这样的剧烈运动。”
“天呐,怎么会这样……”池芋紧张抿了抿唇。
“因为我母亲家庭条件其实很不好,我外公外婆都早逝,她很早就跟着朋友一起来港城打拼,练舞什么的都比别人拼命很多倍,扭伤也是家常便饭,她还不舍去医院看,贴几个膏药就完事了,日积月累下来,也难免会出问题。”沈时礼解释道。
“那她就退出舞台了吗?”池芋问。
“一开始她不想退,觉得自己一旦没工作了,后面的生活也很难有保障。但我父亲劝她不要再勉强自己,她担心未来的话,他可以娶她,保她以后衣食无忧。”沈时礼轻叹了口气。
“所以你母亲就相信了?”池芋抿紧了唇。
“嗯,我父亲其实很会哄人,恋爱时对我母亲也确实不错,每天嘘寒问暖,照顾有加的,我母亲也是真的爱过他。”沈时礼缓缓说。
“那你父亲呢?有真的爱过你母亲吗……”她小心翼翼问。
“可能爱过,但不多。”沈时礼嗤笑了声,说,“我父亲就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他是有想过娶我母亲,但我爷爷一反对,拿财产的事威胁他,他就没了声。”
“我母亲知道我爷爷极力反对后,其实也想过放弃这段感情,但那时她已经辞了剧团的工作,没了收入来源,而我父亲在听她提分手后,也不想让她离开他,就骗她说,只要她先怀上他的小孩,他总归有办法能把她娶进门。”
“所以你就出生了……”池芋缓缓接道。
“是的。”沈时礼点了点头,“只是我出生后,我爷爷也没有松口让我母亲嫁进来。但我父亲还一直在其中周旋,经常来别墅里陪我和母亲,日子过得也还算和睦。我母亲虽然对我父亲抱有不满,但她在他编织的谎言下,依旧怀着能和他结婚的希望。”
“然而在我五岁那年,我父亲和联姻对象结了婚,还在港城风光大办了一场婚礼,彻底击碎了我母亲的梦想。我隐约记得那天,她砸了别墅里所有的花瓶和玻璃杯,崩溃哭了很久。我想去抱她,但她完全没有理会我,直接回卧室锁上了门……”
沈时礼眸光暗了暗,眉眼低垂隐去了眼底的情绪。
池芋不由紧握了下他的手,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总之从那天起,我母亲就开始出现了一些情绪问题,变得有些喜怒无常了起来。本来我父亲婚后来得频率就减少了许多,再加上他一来,我母亲就会歇斯底里地和他争吵,他最后基本就不会在出现在这栋别墅里了。”
“那你母亲后面会打骂你吗?”池芋涩涩咽了下喉咙,小心问。
“我只要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去招惹她生气,她不会对我发脾气的。”沈时礼轻描淡写道。
池芋微微怔了下,似乎找到了他平日里习惯沉默寡言的原因。
“不过在一年后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时,我母亲似乎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情绪稳定了许多。而且因为我开始上小学了,我母亲开始把很多精力放在了我的学习上,就算我父亲来别墅探望,她也不会再和他吵什么,只会淡漠和他说些我的事情。”
池芋:“那你岂不是念书时,压力很大的?”
沈时礼看了眼她担忧心疼的表情,清浅笑笑说:“没有,可能我天生擅长念书,班里考个第一还是挺轻松的。”
虽然他这话说得有些自恋和欠揍,放在平时她肯定要崩他个两句。
但此时她却希望他所说的是真的。
“总之这样相对和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我小学四年级。我父亲可能因为自己干过的渣事遭到了些报应,始终无法在让我继母怀上二胎,可他又想要个儿子,就去医院检查了下,发现是他的问题,导致很难再生育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要把我接回沈家,过到我继母的名下。”沈时礼继续讲述道。
“啊?那你母亲能同意?”池芋震惊睁大了眼睛。
“当然不同意,我母亲那时应该已经把我当成了唯一的情感寄托,而我也不想去沈家和我那素未谋面的继母、妹妹生活在一起。”
沈时礼顿了顿,嘴角牵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但我父亲真的是一个非常自私和差劲的人,他决定的事,他不允许任何人的反对。再加上我爷爷也同意了这事,就算我继母不乐意,也没有能力与之抗衡,因为她的家族产业其实是依附于沈家在运营的。于是在我父亲准备来接走我的前一天,我母亲带着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港城,回到了她的故乡海城。”
“你母亲原来是海城人?”池芋愣了愣。
“是的,她回来后就带我去了我外公外婆留下那间老房子,又想办法送我去了附近的小学借读。之后为了谋生,她找了份面馆收银的工作,我每天放了学,可以去她工作的地方免费吃面,刚好也省了些伙食费。”
“那个面馆……该不会是老兴面馆吧!”池芋猛然想起了他曾带她去吃过那家苍蝇面馆。
“嗯,是的。我家当时就在那面馆的楼上。”沈时礼轻点了下头。
“……”池芋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还记得那面馆周围的环境,算是海城最破旧和肮脏的地带了,而那附近的居民楼也都是些老公房,面积小不说,还要和邻居共用厨房厕所。
像他这样从小在别墅里衣食不缺长大的孩子,真的能很好适应么?
仿佛是看出了她内心的想法,沈时礼淡淡补了句:“其实搬来海城后,我过得还挺开心的,因为不用再去担心被我父亲接去沈家的事。”
“可条件一下子艰苦了那么多……”池芋轻咬了下唇。
“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很强的,而且我母亲说,这是升级打怪的一环,我就欣然接受了。”沈时礼笑了笑。
“升级打怪?”
“嗯,我小时候还喜欢打电动游戏,所以我母亲才会这么说。”
“你竟然喜欢打电动?”池芋诧异看了看他。
“怎么?我看上去是只会死读书的人么。”沈时礼轻挑了下眉梢。
“嗯……感觉和我印象中的你挺不搭的。”池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印象中的我闲暇时间是不是只能看报喝茶?”
“差不多,或许还可以打个高尔夫钓个鱼什么的。”
“……看来我在你眼中挺老的。”沈时礼嘴角微微抽了下。
“也不是老啦!就是偏老干部风一些。”池芋赶忙摆了摆手,又继续问他,“那你在海城生活了多久?”
“没多久,半年不到的样子,我父亲就找到了我念书的小学,将我强行带回了沈家。我母亲没有办法,也只能跟着回了港城,但她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爆发出的情绪问题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她跑去沈家闹过好几次,执意要见我,不给见她就发疯砸门,甚至还去骚扰周围的邻居。”
“天呐……你母亲好可怜……”池芋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父亲可能是怕周围人的议论,就同意她说每周末把我送回别墅,和她住两天。但怕她再带着我逃走,他安排了一些人手在别墅内外,说是照顾她的起居,实则完全将她监/禁了起来。”
沈时礼顿了顿,眉头深蹙说,“所以我母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一开始我父亲请了家庭医生来帮她诊断过,开了些抗躁郁的的药物,她稍微恢复了一点,至少不会在家里歇斯底里地砸东西了。我回去的周末,她也会给我准备许多好吃的,温柔耐心地听我讲学校里的事。只是每次我离开时,她的眼神看上去,就会像是死灰一般,没有一点的神采。”
池芋心脏痉挛了下,有些不太敢地问他道:“那你在沈家过得还好么……”
“凑合吧,习惯就好了。”沈时礼眸光暗了暗,含糊回答了句。
“……”池芋动了动唇,心想他所谓的习惯就好,究竟是要习惯怎样的事情呢。
是被继母冷眼相待,还是被妹妹完全无视,亦或是被周围人说三道四。
无论哪一件抽出来,她觉的她都是无法承受的,可他独自负担了那么多年。
“不过在我五年级的时候,我母亲因为拒绝服药,躁郁症又恶化了,家庭医生建议她去住院治疗,但沈家人怕会被人看到惹来什么非议,就不肯送她去医院,还是坚持让她在家服药,如果她不吃药,就不让我去见她。”
沈时礼惨淡笑了下,继续说:“所以我母亲就开始表面上装作在服药,其实背地里将药都扔掉了。”
“那她岂不是病情会变得更严重……”池芋攥紧了拳,心中也逐渐意识到了她最终去世的原因。
“是的。“沈时礼微顿了下,垂下了眼,以尽可能平静的口吻说。
“所以在陪我过完十岁生日后,她在这栋别墅里,割腕自杀了。”
第68章
十七年前。
沈时礼十岁生日这天恰逢立夏。
被陈叔送回太平山这栋山腰别墅时, 李蔓如不仅为他准备了生日蛋糕,还按照家乡的传统,给他煮了一小锅的立夏蛋和立夏汤。
喝着清凉的祛暑汤, 沈时礼一路上不安的心平静了许多。
因为今天是周四,并不是他可以探访他母亲的日子。
他同继母撒了个谎, 说学校里有课后活动,要晚上才能回家。
而且他听说,上周末他探望离开后,李蔓如因为无法给他过生日,情绪又崩溃了一次,将自己锁在卧室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保姆徐姨放在门口的饭菜,她也一口都没有碰过。
所以他很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只能求陈叔帮他打个掩护, 在今天将他送了回来。
此刻看到她精神状态似乎挺好地在为他庆生, 他也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不清楚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但他觉得既然她见到他心情就会好,那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特别不喜欢继母在提起她时,会直接用“那个神经病”来指代。
她才没有病,她只是被这苦闷憋屈的生活压抑得心情不怎么好罢了。
等他长大了,一定可以带她摆脱这一切的。
看着笑盈盈在为他点蛋糕蜡烛的李蔓如,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同时在吹蜡烛许愿的时候, 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许下了可以让她过得开心的愿望。
怕继母会怀疑,沈时礼也没敢在别墅里呆太久。
刚过晚上8点, 他就和李蔓如道了别。
或许是再过两天的周六,她又可以见到他, 李蔓如的神情并不似之前送他走那般死气沉沉。
她还帮他理了一下校服衬衫的领子,温柔嘱咐他说回去要听话,乖一点的话,沈家的大人也不会太为难他。
沈时礼点点头,转身上了陈叔开来接他的黑色轿车。
车子开出十来米后,他在后车镜里看到李蔓如还站在别墅的院子门口。
她穿着素色的连衣裙,眼睛出神望着他们的车子。
夜风扬起了她散在肩头的长发,凌乱发丝扑绕在她的脸上,模糊了她的表情。
隐隐约约的,他看见她似乎是笑了一下,还抬起手朝着他们挥了挥。
当时他以为她只是舍不得他走,也没多想。
然而当周六他再来探望的她的时候,她已经悄无声息地自杀了,那天的挥手仿佛是和他最后的再见。
更糟糕的是,他还是第一个发现她死亡的人。
因为徐姨早晨出去买菜还没回来,陈叔送他过来后就在客厅坐着歇脚喝茶。
他看李蔓如卧室门还紧闭着,以为她还没有起床,因为她平时晚上总失眠,早晨一般都起得比较晚。
便想先去卫生间洗个手,吃吃桌上摆放好的水果。
结果刚进卫生间的门,他脚底就踩到了一滩染了红色的水。
他不禁愣了愣,缓缓抬起头,目光追随着那滩红水的痕迹,抵达了最里面的浴室隔间。
一种强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推开了虚掩着的浴室门。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身子一僵,几乎不敢再抬头去看里面的浴缸。
但在血水的倒影里,他也看到了李蔓如垂在浴缸边的纤细手腕,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生气。
巨大的不适感从他胃里反了上来,甚至来不及往后退一步,他就难以自持地蹲在地上,对着满地鲜红的瓷砖干呕了起来。
听到他动静的陈叔这才询问着怎么了快步赶了过来。
在看到浴缸血水里躺着的李蔓如后,他也怔在了原地。
反应了好一会儿,他才赶紧弯腰将浑身发颤的沈时礼从地上抱了起来,送到了外面的沙发上,然后紧急联系起了医院和他父亲。
沈时礼独自蜷缩在沙发上颤了好久,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但他此时的平静,也不是正常的那种平静。
而像是被人抽离了灵魂,只剩一具呆滞的空壳。
他愣愣看着别墅里来来往往的医生、警察和家里的亲戚,大脑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李蔓如歪躺在浴缸里的画面,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重映着。
她还穿着前天给他过生日时穿的那身素色连衣裙,打湿的头发也依旧乌黑亮丽。
但她苍白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的神情。
他没想到自己生日许下的愿望,这么快就落了空。
也没想到,她根本就等不到他长大能带她逃离的那一天。
明明她前天还在笑着给他过生日,怎么今天说自杀就自杀了。
难道是他那天做错了什么,惹得她不开心了吗?
这个想法,在李蔓如死后又困扰了他好久,让他忍不住地去苛责自己所有没做到完美的事情。
虽然在他被送回沈家后,就有医生提醒他父亲,最好给他做个心理疏导与治疗,毕竟他亲眼目睹了他母亲的自杀。
但因为他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样,每天也在按部就班地上学,甚至期末考试的成绩都没出现任何的波动,依旧稳坐年级第一,他父亲对此也就不了了之。
殊不知他经常会在深夜里惊醒,闭眼依旧是他母亲割腕时的场景。
直到他升入高中时,才有所缓解。
因为那时他也理解了什么是躁郁症,明白了他母亲不是单纯的心情不好,而她的死也不是他生日那天哪件事没做好导致的。
如果非要说是谁的错,那只能是导致她患上躁郁症的沈家。
假如不是他们欺骗她、排斥她、抢走她的孩子、耽误她的治疗,她也不会去寻死。
但沈严河毕竟是他的父亲,他也无法摆脱掉沈家。
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夺下沈家的掌控权,凌驾于沈家人之上。
所以从高中起,他就为自己立下了这唯一的奋斗目标。
所有妨碍他实现这一目标的人或事,都会被他冷漠地踢开。
只有有利于他实现这一目标的人或事,他才会主动去接近。
包括最初和池呈交朋友的时候,他也是看中了他聪明的头脑和温和的性格,觉得他未来可以成为他的合作人。
不过在他大三那年,沈祁成突然诊断出了癌症,医生说手术成功概率并不是很高,他们家人需要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于是沈严河立马给他安排上了和周家的联姻,让他暑期回港城就去见一下周玲玲。
对此沈时礼只觉得十分可笑。
他难道是忘记了李蔓如的死因了么,竟然觉得他会老老实实去接受他的联姻安排。
所以他那个暑假打算就独自在美国呆着,不曾想池呈怕他一个人太孤独,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去他家住。
那一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关心与在乎。
而且他那时都没有和池呈提过他真正的家庭背景,所以他也不是像他过去高中里的同学一样,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来和他交好的。
他终于交到了真正意义里的第一个好朋友。
为了他,他可以修改两人的合伙协议,让渡出自己一部分的利益。
他以为这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却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为一个人打乱他整个计划。
想到这,沈时礼垂眸看了眼呆立在他面前的女孩。
她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小鼻子也忍不住抽了抽,似乎已经沉浸在了他讲述的李蔓如以自杀结尾的悲伤故事里。
“那,那你有看到她自杀的场面吗?”池芋哽咽着,小手紧紧握住了他微凉的大手。
他幽深眸光在她扑簌簌轻颤的长睫上停留了片刻,修长手指轻抹掉了她眼角的泪,淡淡说:“没有,是别人告诉了我。”
“呜呜呜呜,那还好。”池芋登时松了口气,又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我感觉你母亲已经很坚强了,竟然还是会选择自杀这条路,大概是内心真的太痛苦了吧……”
“嗯,或许死亡对那时的她来说是一种解脱。”沈时礼轻抚了下她的顺滑的长发,低声道。
“可她死后,你一定很寂寞和难过的吧。”池芋抽噎着,手紧抓着他身后的衬衫不肯放。
像是在担心她一松手,他就无法得到安慰和陪伴了一样。
“有一些,但因为那个夏天过去后我就升初中了,课业变得繁重了许多,我注意力刚好就被分散掉了,很快便走了出来。”沈时礼淡淡笑了下。
又从西装裤兜里摸出纸巾,帮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脸:“好了,该去找地方睡觉了,你也累了吧。”
“嗯……”池芋吸了吸鼻子,又转头望了眼那栋黑漆漆的别墅。
明明还是同一幢冷清老旧的建筑,此时她却觉得没有那么的害怕和排斥了。
于是她回过头,对他说:“别找了,就在这里睡吧。”
闻言沈时礼微微怔了怔,有点诧异问:“你不怕鬼了?”
“你不是说没有鬼么,而且我现在知道里面过世的人是谁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毕竟就算是你母亲的鬼魂还停留在里面,她一定也不会吓唬我们的,你不是说她生前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嘛!”池芋弯了弯泛红的眼尾,轻笑道。
沈时礼默了片刻,也轻笑了起来:“嗯,确实。倘若她真在,我还能给她看眼未来的儿媳妇。”
“……我才刚答应做你女朋友,什么儿媳妇不儿媳妇的。”池芋脸刷得一下红了好几分。
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俯身贴在她耳边说。
“总之她肯定也会像我一样,很喜欢你的,根本舍不得吓唬。”
第69章
沈时礼低沉嗓音幽幽, 如同浸泡过烈酒一般醇厚,震得池芋耳鼓一麻,心跳也跟着酥痒了下。
她不禁小脸一拗, 轻躲了下他喷薄在她耳垂的温热呼吸。
又局促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羞赧,冷哼了声:“你怎么没吓唬过我!上次在事务所的时候, 你还骗我说那原来是墓地。”
“哦,那个。”沈时礼身子微微顿了下,缓缓撩起眼皮,幽深眸光炯炯看向她说,“那我不是想让你贴我近一点么。”
“……”池芋微微怔了下,才佯装生气地打了下他的胳膊, “你怎么那么心机的!”
“不心机点,我怎么能把你追到手。”沈时礼低低笑了声,似乎是把她的抱怨当成了夸赞。
“……”池芋无语瞪了他一眼, 扭头说, “我困了, 我要睡觉了。”
“嗯,我们回家吧。”沈时礼直起身,一手拖过她的行李箱,一手揽过她瘦削的肩膀,带着她走进了别墅。
在沈时礼点亮门厅的灯时,池芋好奇环顾了下这栋存在于都市传说里的住宅, 发现里面比她想象得要寻常和普通得多。
既没有那种凶宅的阴森感, 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的冷清陈旧。
甚至它偏法式田园风的装修里,还透着股浪漫与清新的感觉。
总之比沈时礼在海城那性冷淡风的别墅感觉要有些人气。
也许这就是他母亲当年钟爱的装修风格吧, 倒也能看出她应该是一个热爱浪漫,性格温婉的女人。
池芋心中默想着, 换好拖鞋,跟着沈时礼走进了客厅。
然后第一时间就被客厅中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吸引了注意力。
“哇!你家这个吊灯也太美了吧!”池芋睁圆了眼睛,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沈时礼脚步微微顿了下,偏头看了眼她倒映着灯光流转的明眸。
说实话,自从李蔓如去世后,他每每看到这盏吊灯,都会觉得它夺目绚丽的光芒反衬得这间别墅愈加冷清与寂寥。
甚至还萌生过换掉这盏灯的想法。
但此刻看到她充满喜悦和赞叹的小脸,他不禁庆幸起还好没换。
沈时礼不禁也抬头望了望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
如星辰一般璀璨的光芒晃得他视线模糊了下。
恍惚间,他似乎又找回了小时候住在这里时温情的感觉。
不由唇角牵了牵,才敛眸对她说:“你先去洗漱吧,我帮你收拾出个客房来。”
池芋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说:“都这么晚了,你也别收拾了,怪累的。我就睡你房间好了,反正我们也是男女朋友了,没什么好避嫌的。”
“嗯?前面还在不满意我儿媳妇的用词,怎么现在又迫不及待地要和我一起睡了?”沈时礼轻挑了下眉梢,眼底流露出了几分戏谑。
“……我就是单纯的睡觉!你个臭流氓别多想!”池芋耳尖染了一抹粉红,撇了撇嘴,娇嗔他道。
“我也没说想要怎样啊,你在想什么?”沈时礼黑眸轻眯了下,深深觑了她一眼。
池芋一噎,局促抿了抿唇,掩饰说:“我也没想什么,我只是怕你多想。而且你这别墅太大了,我自己睡还是会有点害怕。”
“怕什么呢?”他意味深长地追问了句。
“嗯……”池芋飞速运转着大脑,忽然想起李菲菲说这别墅在早年被荒废的时候,偶尔也会莫名亮灯,便立马回道,“虽然你母亲不可怕,但可能有别的鬼魂在。”
闻言沈时礼有些好笑看了她一眼:“怎么?周围的孤魂野鬼看我家宽敞,还要来这里聚会不成?”
“就菲菲和我说的,你父亲当年要卖这栋别墅的时候,时不时会有人看到里面有光亮和人影,所以才传出的闹鬼传说嘛,我还是得谨慎一点……”池芋振振有词地解释道。
“哦,那个。”沈时礼顿了下,不紧不慢说,“其实是我偷跑回了别墅,点亮了灯。”
“啊?”池芋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看来我的女朋友也很聪明。”沈时礼肯定地笑了笑,说,“我不想让我父亲卖这套房子,就想着能不能制造点闹鬼的传闻。本来普通人也买不起这别墅,而富豪们都很介意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就悄悄回来了几次,直接后院翻墙进来,所以也没人看到我,就真的以为是闹鬼了。”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港城小报又特别喜欢捕风捉影豪门里这样的事,大肆报道了好几回,于是这别墅我父亲就卖不掉了。”
“厉害啊!你那时才几岁?”池芋一脸崇拜地瞅了瞅他。
“已经十三四岁了。毕竟我母亲刚出事的时候这别墅也不好卖,我父亲就等了几年,想着风波过去了,他就可以顺利出手了。”沈时礼轻耸了下肩。
又浅笑问她:“所以现在破案了,你还要和我一起睡么?”
池芋表情微微僵了下,只能硬着头皮说:“……你要不嫌麻烦,就收拾客房去吧。”
“嗯,没什么麻烦的。”沈时礼淡淡应了句,便转身往客房走去。
池芋望了眼他远去背影,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了起来。
她总觉得他好像特别不愿意她和他睡一张床。
虽然她今晚也没打算和他发生点什么,但他这样的态度就让她觉得多少有些受伤。
明明之前他还一副很想要她的模样,怎么她真成了他女朋友后,他反倒没了想法一样。
池芋闷闷不乐地打开行李箱,找出睡衣和洗漱用品后,就抱着就去了卫生间。
等她冲完澡换好吊带睡裙出来的时候,沈时礼已经帮她预备好了客房。
他看了眼她睡裙包裹下姣好的曲线,喉结轻滚了下说:“你先去睡吧,今天也奔波一天了。”
“嗯。”池芋淡淡应了声。
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沈时礼忍不住想伸手想揉一下她吹得蓬松的发顶,却被她倦容淡淡躲了开来。
“……”沈时礼不禁手顿了下,不解睨了她一眼。
池芋这才装作无事发生地笑了下,说:“晚安,你也早点睡。”
便又趿着拖鞋往客房走去了。
虽然她表情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但沈时礼还是察觉到了她微妙的情绪变化。
不由眉头轻轻蹙了下,出声喊住了她。
“池芋。”
“怎么了?”池芋脚步轻顿了下,转过了头。
“你是不是还想我陪你睡?”他试探问道。
“没有啦。”池芋语气平静道,眼神却不自觉地躲闪了下。
沈时礼幽深瞳眸静静凝了她几秒,才轻叹了气:“那是我的错觉了,晚安。”
“……晚安。”池芋抿了抿唇,像是怕被他看出端倪一般,加快脚步走进客房,关上了门。
她才不想要承认自己心里的想法,怕让他觉得她刚和他在一起,就变得如此依赖他。
而且他既然不愿意陪她睡,那她也不想勉强他。
但她躺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滚滚的雷声,搅得她心里慌慌的,有些难以入睡。
无奈她只好起身下了床,想出去问问沈时礼家里有没有耳塞可以戴。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他只窄腰上裹了一条浴巾,手上毛巾擦着湿发,在往自己卧室走。
未干的水珠顺着他畅美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着,没入了他清晰腹肌的折痕。
浴巾下的长腿,线条起伏间也充满着力量感。
池芋不禁视线被烫了下,赶忙挪开视线嗔他说:“你怎么洗完澡衣服都不穿就出来!”
“我以为你已经睡了。”沈时礼眼底也闪过了几丝局促,手快速调整了一下腰间的浴巾后,才好整以暇地看向她说,“怎么,是需要找些什么吗?”
“耳塞有么?外面开始打雷了,我有些睡不着。”池芋眼神盯着他身后的墙,干巴巴道。
“有的,稍等我帮你找一下。”沈时礼说着就走进卧室,俯身拉开了床头的抽屉柜。
池芋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去瞄他随着动作隆起的背肌,和线条舒展的手臂肌肉。
心想他平时也没空健身的吧,怎么身材能保持得这么好。
难道是天生的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沈时礼拿着耳塞转过了脸,阒黑眸光看了眼在直勾勾盯着他的池芋,轻挑了下眉梢:“这么专注看我做什么?”
“……我没看你。”池芋呼吸一滞,赶忙回神挪开了视线。
“哦,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想法呢。”沈时礼低笑了声,将手里的耳塞递给了她。
“没有。”池芋抿了下唇,故意刺他说,“就算你浴巾拿下来,我对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想法。”
“是么?”沈时礼黑眸轻眯了下,语气戏谑问,“那你眼神乱飘什么呢?”
池芋涩涩咽了下喉咙,狡辩说:“我就是好奇下你的卧室长什么样,这不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嘛。”
“那你慢慢看,我换衣服睡觉了。”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下,直接坐到床边准备解浴巾。
没料到他真的要脱的池芋心跳一晃,赶紧背过了身子:“我看完了,我要走了。”
沈时礼撩起眼皮,睨了一眼她泛红的耳根,眼底浮起了浓浓的笑意,低沉嗓音幽幽:
“慢走,不送。”
“……”
池芋攥着手里的耳塞,心慌意乱地逃出他的卧室,半天心跳才缓了下来。
心跳平缓下来后,她才意识到她刚才肯定又被沈时礼这个狗男人给捉弄了。
他压根也没打算解什么浴巾,不过是想让她抓紧离开他的卧室罢了。
池芋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他不想她睡她卧室就算了,怎么她在里面多呆几秒,他也不乐意上了。
难道他还怕她强行上他的床么。
自己生了半天闷气后,她实在有些绷不住了,又从自己床上弹起,跑去了他的卧室,拧开了没有上锁的门,气呼呼说:“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往客房赶啊!我都说了我今晚没有任何和你做的想法,怎么你还怕我霸王硬上弓啊!我才没你想得那么轻浮!”
靠坐在床头的沈时礼微微怔了下,默了片刻,才说:“不是,我怕自己会对你硬上弓。”
“啊?”池芋愣了愣,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
“这么说吧,我的自制力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好,你要躺在我身边贴一贴抱一抱的,我保不齐想会对你做点什么。”沈时礼无奈笑了笑。
又抚平了唇角,认真和她道歉道:“但我没想到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让你心里不舒服了,对不起。”
听他这么一说,池芋也变得不好意思了起来,略显难堪道:“哦,也怪我太敏感,想太多。”
“不会,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可能很多事也考虑得不够全面。”沈时礼笑了笑,说,“所以你要是觉得委屈了,一定要和我说,这样我才会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嗯。”池芋羞赧点了点头,心中的憋屈早已被他这番话吹得烟消云散了。
她想了想,又抬起微红的小脸对他说:“那我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也要告诉我。”
“这感觉有点难度,毕竟你做什么,我觉得都挺可爱的。”沈时礼眉眼轻弯了下,眼底含满了宠溺。
池芋不禁心跳漏一下拍,长睫轻垂地默了片刻,才喃喃说:“其实我还是想你陪我睡的,一个人总觉得心里发慌。而且我们都是男女朋友了,你要真忍不了,我也不是不能和你做一下……”
听着她越来越小的音量,沈时礼不由笑了笑说:“但我还是不能和你做。”
“……”
她都直说了,他还在这装什么贞洁烈男啊!
池芋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骂他又捉弄她玩。
就听沈时礼一本正经地补充说:“因为家里没有套。”
第70章
池芋愣了愣, 到嘴边骂他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看来他还是蛮守男德的嘛!
毕竟有些男人即便是有套,还要哄骗女生说不想带,会体验不好。
不过既然如此, 她今晚是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撩拨他了?
她真的很好奇他动情又必须要忍耐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毕竟他平时总淡着张俊脸, 遇到再大的事,也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想到这,池芋嘴角不由轻勾了下,眼尾却耷拉下来,摆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朝他撒娇说:“那我们床中间隔点靠垫之类的,一起睡好不好?”
沈时礼静静凝了她片刻, 轻叹了口气:“也不用隔什么,你去把客房枕头和毯子拿过来睡吧。”
“好!”池芋立马眼尾一扬,欢快点了点头。
等她抱着枕头和毯子回来的时候, 沈时礼已经贴着床边侧躺下了。
池芋看了看空出的大半张床铺, 抿唇偷笑地放好枕头, 爬上了上去。
“我关灯了?”沈时礼回头看了她一眼。
“嗯,关吧。”池芋点点头。
在房间陷入黑暗后,她先乖巧躺了一会儿,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了几寸。
见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又轻手轻脚地挪了挪,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只有十来厘米。
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芒, 瞅了瞅他黑漆漆的后脑勺, 试探鼻尖往他后脖颈凑了凑。
结果却听到了他沉沉的呼吸声,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欸?不是吧!
他能睡得这么快?!
池芋怔了怔, 但仔细一想他最近忙家族的事情那么累,秒睡也是正常。
算了, 她还是别打扰他睡觉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于是她悄悄往后挪了挪身子,盯着他的沉静的背影看了片刻,困意上涌地闭上了眼。
在池芋温热香甜的气息从他脖颈撤走后,沈时礼绷紧的肌肉才松了几分。
他其实有猜到她可能想借着他无法对她做什么的时候,来捉弄考验他一番。
但她忽略了即使没有措施,他依旧有办法让她哭着求饶。
考虑到现在已经过零点,她明天又要赶着回海城,他还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便只能装睡试着打消下她的念头。
不然她一撩拨他,他也很难再克制隐忍下去了。
等听到他身后的呼吸逐渐进入熟睡状态时,沈时礼才彻底松了松神经,缓缓转过身,看了眼对着他睡得正香的池芋。
她浓密的长睫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着,小嘴也微微张了开来,细细的肩带滑落了几分,隐约露出了身前起伏的沟壑。
即便黑暗中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也令他缓下的神经又紧了紧。
他不由伸手捞了下她踢开的毯子,帮她好好遮盖了下,才重新背过身子闭上了眼。
虽然他这一阵忙得不像话,身体也疲惫得不行,但可能因为大脑一直在想事,所以躺了好半天,他才终于有了困意。
然而刚要睡着,他忽然感觉她甜软的气息又离他近了许多了。
沈时礼迷蒙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她绵软的身子也贴了过来,然后胳膊一抡,直接搭在了他的腰上,像搂抱枕一样将他往她怀里扯了扯。
垂下的手还不偏不倚地碰到了他不该碰的位置。
“……”他不由呼吸一紧,克制着体内突然翻涌起的冲动,沉静等了片刻。
见她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他身上挪了下去。
这小姑娘,睡着了也这么不老实。
他无奈笑了笑,又往床边移了下身子,才重新阖上了眼-
第二天。
池芋醒来的时候,窗外的日头已经省得很高,床上也只剩她一个人了。
糟了,她还想着今天早起给沈时礼搞个爱心早餐,庆祝下两人正式开始交往了,结果一下就睡到了这个点。
他肯定早出门工作去了吧!
池芋匆匆爬起床,快速理了理自己乱蓬蓬的长发和肩上滑落的睡衣吊带,就趿着拖鞋跑出了卧室。
“时礼哥?”
她望了望空荡荡的客厅,不抱希望地喊了声。
“我在这。”
沈时礼穿着简单的居家白T和长裤,腰上还系了条灰色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出了半个身子。
“欸?你竟然还在家!”池芋瞪圆了眼睛,又打量了下他装扮,惊讶说,“你该不会在做早餐吧?”
“嗯,难得你特地飞过来,我工作往后推了半天,刚好也能给你展现下我的厨艺学习成果,等下午你去机场的时候,我再去公司。”沈时礼淡淡点了下头。
“……”池芋愣了愣,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事呢,不禁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甜蜜,眼尾一弯笑说,“那你在做什么高级料理呀,我来观摩下。”
“并不高级,只是鸡蛋火腿三明治,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去洗漱吧,一会儿就可以吃了。”沈时礼薄唇轻抿了下,眼底闪过了一丝局促。
“不是要向我展示厨艺吗?过程也让我看看嘛!”池芋抿唇笑着走了过去。
“好吧……”沈时礼略显不自在地应了声,身子缩回厨房,高大身躯挡了挡台面上被他煎失败的几个碎蛋。
但还是被眼尖的池芋逮了个正着。
“时礼哥,你这个厨艺有点费蛋啊……”池芋脑袋往他身后探了探,笑得一脸揶揄。
“有一阵子没做了,生疏了些。”沈时礼干巴巴承认道。
“还是换我来吧,我可是煎蛋小能手。”池芋抬起小脸,朝他眨了眨眼。
“你还会做饭?”沈时礼轻挑了下眉梢。
“家常饭我还是会的,技术肯定比你强,毕竟我也自己在外面住了大半年了,总不能天天吃外卖。”池芋笑了笑。
“不用,我再试一次,肯定能成功,你去洗漱就好了。”沈时礼要强道。
“但我本来今天也想给你做一顿女友爱心早餐的!”池芋抿唇说。
“等我回海城的时候你再做,今天在我家,还是由我这个男友来做吧。”沈时礼笑了笑,轻揉了下她的头发。
“好吧……”池芋心跳轻晃了下,妥协点了点头,“你是下周五回海城吗?”
“嗯,但是晚上的飞机,所以我可能周六才能去找你。”沈时礼说道。
“那不急的,你周五到了好好睡一觉,周六下午或着周天再来找我也可以。”池芋赶忙说。
“没事,我到时候看情况。”他模棱两可地回道。
池芋不由板起面孔嘱咐他说:“你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我们以后也有的是时间见面,还是以先休息为主。”
看她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样,沈时礼低笑点了点头:“嗯,我会多保重,不让圆圆担心的。”
“……别叫我圆圆,有种我哥上身的感觉,哪里怪怪的。”池芋轻嘶了下,赶忙阻止他道。
“那你想我让我称呼你什么?叫池芋或者雪梨是不是太生分了点。”
“你们港城人一般会管女友叫什么呀?”池芋歪了歪脑袋。
“一般会叫BB,就是宝贝的意思。”沈时礼顿了下,眼底染上笑说,“要不我喊你芋宝?”
“……”池芋耳根烫了下,赶忙抱着胳膊捋了捋,掩盖着自己内心的羞赧说,“好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多听听就习惯了。”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俯身在她耳边补了句,“芋宝。”
他刻意放沉的嗓音如同低音炮一般,震得她耳鼓酥痒,心跳也漏一拍,赶忙拗过脸嗔他说:“我去洗漱了,抓紧煎你的鸡蛋!”
“知道了,芋宝。”
沈时礼眼底愉悦地轻睨了一眼她绯红的小脸,慢条斯理地直起了身。
池芋逃到卫生间后,心脏还因为他那肉麻的称呼在砰砰直跳,脸也有些发烫。
冷水洗了洗,热度才逐渐褪了下去。
虽然她嘴上很嫌弃他叫她芋宝,但内心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感觉非常的亲昵,而且独一无二。
池芋不禁自己偷着乐了会儿,才平静如常地走出了卫生间。
此时沈时礼终于搞定了他的煎蛋,将三明治端上了餐桌。
他抬眸看了眼走过来的池芋,她依旧穿着那吊带睡裙,稍微一俯身,他就能看到她锁骨下欲盖弥彰的沟壑。
他喉结轻滚了下,忍不住提醒她:“不换件衣服再来吃饭么?”
“吃饭为什么要换衣服?又不是要出门吃。”池芋愣了愣,不解觑了他一眼。
“……也是。”沈时礼微微哽了下,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来尝尝三明治怎么样。”
“哦。”池芋又凝了他片刻,才拿起盘中的三明治咬了口。
“如何?”他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问道。
“还不错。”池芋一边咀嚼品味着,一边点了点头。
“跟你哥做的比呢?”他又追问了句。
“不好意思,比不了。”池芋实话实说道。
在看到他眼神黯淡下去后,又赶忙补充了句:“不过对于你这样的新手来说,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值得表扬和奖励了!”
“哦。”他微微顿了下,眸光幽深望向她说,“那你会给我怎样的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池芋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落入了他的圈套。
“暂时没想好,先计着吧。”他笑了笑,语气幽幽。
“事先说好,你不能提一些奇奇怪怪的奖励。”池芋被他笑得有些发慌,赶忙补充道。
“哪些是你口中奇奇怪怪得奖励?”他轻挑了下眉梢。
“什么亲一下啦这种……”她有点不好意思道。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思路,感谢你给了我灵感。”沈时礼低笑了声。
“……说了不能提这种啦!”池芋不由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沈时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她,“下周回去,我要不请你哥吃个饭,和他正式讲一下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嗯……要不等等再说吧,毕竟我们才刚确认关系,未来还有很多未知数,万一分手了也挺尴尬的。”池芋抿了抿唇。
“怎么才在一起,你就开始考虑分手了?”沈时礼黑眸轻眯了下。
“那总有个万一嘛……万一咱俩谈了一阵子后,发现性格不合或者那啥不和谐之类的怎么办?”池芋眼睛轻轻眨了眨。
“哦,懂了。你还是担心我不行。”沈时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没有啦,还有性格,性格不合!”池芋急急强调道,脸颊上也飞了几朵红晕。
“性格的事倒不用多担心,毕竟我们也磨合相处了小半年了。”沈时礼顿了下,眸光幽灼地看向她说。
“但你担心的另一个问题,我得尽快找机会证明一下了,不然你总怀疑我年纪大就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