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暂别
迈巴赫稳稳地开向云簪所在的清云街商铺。
林助负责开的车, 但他不敢从后视镜里看车后座的两个人。
他们正亲得火热,亲得忘乎所以,亲得让他这个单身狗恨恨地想咬死方向盘。
算了, 他的命不是命,他只是他们play的一部分。
直到林助把车开到店铺外, 后方两人那旖丿旎的长吻才停下。
温砚白把季筠柔搂在怀里,一边亲一边柔声哄:“秦家和温家是世代交好,虽近年来一直有分歧, 但我对秦偌娴不能见死不救。”
温砚白这是在为刚刚她“别扭的点”进行解释。
但其实季筠柔已经不在乎了。
温砚白向来理智,他可以为了一些目的不顾及很多东西, 包括不顾及她。
她早就体验过了。
她也无意再参与他对秦偌娴或是对温择陌的报复, 她只想要她的自由和她的姩姩。
温砚白见她不说话,继续道:“秦若娴知道温择陌的行踪, 我可以更方便地找到他,等把温择陌找到……”
季筠柔握着他的手一紧:“找到他的话,你会怎么做?”
“这些年, 黄赌毒他一样都没少干, 找到他的话, 我会十分理智地送他去接受法律的审判。”
季筠柔看着温砚白鼓动的喉结,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那么可信。
但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温择陌对温砚白也没有手下留情过。
这时,有人给温砚白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面的人似乎很紧急, 一个劲地催温砚白快回公司开会。
季筠柔听了, 便道:“你先去忙吧, 晚上再来接我下班, 如果你怕我一个人出事,可以把保镖都留给我。”
温砚白疼惜地再次亲了口她的额头:“乖, 不要再乱跑了,知道吗?”
“乱跑”这两个字,是他的暗暗警告。
季筠柔的脸上笑意不曾有任何变化。
她凑过去在他脸上落下一吻:“哎呀知道啦~哥哥~”
“去吧。”温砚白又亲了她嘴角一口。
随后,他目送她在保镖的护送下,径直走向云簪。
一直到她走进店里,温砚白才让林助驾驶迈巴赫离开。
而木门后的季筠柔在确定男人走了以后,才正了正神色,让那些保镖都守在店铺外,而她则推开了云簪的花雕门。
那时,百无聊赖的简云霓正坐在前台,发觉前方有人影经过,她懒洋洋地开口:“老板不在,有喜欢的成品随意挑,都是精美孤品,谢绝还价,若需定制,登记信息。”
季筠柔听着这一溜串的话,笑着走去,用攥紧的拳头,轻轻敲了下前台的木桌。
简云霓耷拉的眼皮,被身前的动静吸引。
她懵懵地抬头,下一秒,因看到季筠柔的美貌,她的脸也变得明媚活络起来。
“柔姐!你来啦!”
季筠柔微笑着伸手道:“之前我在店里有一部备用手机,你拿给我吧。”
“哦,在这里。”简云霓立马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季筠柔二话不说就给自己订了婚礼当天直飞英国的机票。
她又给季筠琛发了个消息:“三天后,是婚礼,一切按计划行事。”
其实在码头逃跑的前一天,她和季筠琛就商议了许多的逃跑路线。
planA失败了。
planB很冒险,但在婚礼那天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在知道季筠琛对爸爸做的事后,她就想了个planC,到时候就让温砚白和季筠琛斗,而她则会趁机回去英国。
希望一切顺利。
要是不顺利,她就不得不把季姩拖入这些浑水里,同时失去一辈子的自由。
而她在温砚白那,也绝对没有再二再三了。
她很清楚。
想着,季筠柔给司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
夜风吹拂到森云酒店三十层。
洗完澡,穿着浴袍的林舒语,敲开了季筠琛的房间门。
看到她那和季筠柔近乎一模一样的脸,饶是对季筠柔再熟悉不过的季筠琛,也在酒精的作用下,猛地错愕了一瞬。
下一秒,他大力将人拉入了房间,关门落锁。
“你疯了,我不是让你不要暴露在外面吗?”他抓住林舒语的手腕,暴怒不已。
林舒语后背贴在墙上,身前却是季筠琛的滚烫。
她一点也不怕季筠琛暴怒的模样,反而笑得风情万种、媚眼如丝:“现在温砚白软玉温香着呢,怎么可能会来监察你?”
季筠琛见两人靠得近,条件反射地推开她。
他转过身喝了一口红酒,冰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这么绝情的吗,当初好歹是我把季筠柔在香岛的消息告诉你的。”
林舒语走到他身后,从后拥住他,“哥哥,明天我就要变成温太太了,而你永远没办法拥有季筠柔,难道就不想跟这张脸度过一个快乐的夜吗?”
季筠琛扭头看她,眸光深邃不见情绪。
片刻后,他的眼底只余嫌恶:“她从不会有你脸上这么俗的表情。但凡你用这样的神情去面对温砚白,不出三分钟就会被他看出来你并不是季筠柔。”
说话间,男人掐紧她的下巴,若有所思,“不过,用这张脸撑过明天晚上,也足够了。”
早在景城他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林舒语找上他,告知他季筠柔在香岛,以此换得她以后的荣华富贵。
季筠琛便让林舒语去整容成季筠柔的模样,哪怕在香岛的换人计划行不通,他也可以拥有一个“季筠柔”。
原本也是用不上林舒语的,只是码头那次没有成功出逃,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了。
“明天你作为我的女伴过去,温砚白势必会查得紧。”
“怕什么,我的化妆技术你还怀疑啊。”林舒语攀着季筠琛,柔弱无骨似的,“不过我倒是有点儿后悔了,我也不是非温砚白不可,你看上去也很可以。”
季筠琛看着走廊对面的镜子,此时此刻,就好像真的是季筠柔抱着他一样。
很小很小的时候,季家父亲季晨牵着才七岁的季筠柔,来了福利院。
她那么小,却笑得像是太阳那样明媚温暖。
她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我选你做我哥哥的话,你会一辈子一辈子都陪着我,对我好,疼爱我吗?”
季筠琛向来不爱搭理人,却对那温煦柔软的季筠柔点了点头:“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疼爱你。”
季筠柔得到满意的答案,伸出小小的手,就牵起他回了季家。
在他饱受欺凌和白眼的十二年,是她给了他第一缕温暖。
如果不是季家养子这个身份在,他是万不可能接触到这个太阳的。
但也是因为季家养子这个身份的存在,他也永远不可能以一个丈夫的身份拥有季筠柔。
这些年,他独揽季家大权,为的就是说得上话,有朝一日他拥有季筠柔的时候,没人敢对他们置喙什么。
但在追寻权利之后,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万人之上的风景。
钱权才是获得尊敬和幸福的基本。
他要用尽一切办法,独占季氏集团。
如果在他这场揽权战役后,季筠柔有幸还活着,那么她将是他此生最伟大的战利品。
只是没想到策划她出事的那场车祸,会被温砚白全然封锁后续,他派去的人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他彻底失去了季筠柔的消息。
再次有季筠柔的消息,是温砚白百密一疏放走的林舒语。
权利他现在已经拥有,既然现在季筠柔没死,他就要她吐出季氏集团隐藏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然后他要季筠柔留在他身边,爱他。
迟早有一天,季筠柔会像现在臣服温砚白那样,臣服于他,不再把他当哥哥,而是她的男人。
就在季筠琛看着镜子里的林舒语发呆时,林舒语已经钻进他敞开的衣领里,亲吻起了他的胸膛,极力挑逗着他:“哥哥,爱我。”
季筠琛垂眸看着身前妖娆的女人,沉积了多年的感情急需在此刻宣泄。
他丢开了高脚杯。
玻璃落地,破碎成渣,红酒洒落,在白色的地毯上晕染出鲜红一片。
与此同时,原先主动的林舒语被男人反手掼在了走廊的镜子上,那裹住她肩头的浴袍也被季筠琛暴力扯了下来。
下一瞬,季筠琛的吻强袭在她的肩颈,与她快意沉沦。
—
流苏云城的二楼主卧里。
季筠柔坐在沙发上,总有些心绪不宁。
她联系不上那对华人老夫妇,也无法得知季姩的近况。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当初就这么把她交给秀香奶奶照顾,一走就是两年。
想到这里,季筠柔只觉得心脏被揪紧。
这时,楼下传来温砚白的车开进云城的声音,她看了眼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把它偷偷藏在了梳妆柜里。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季筠柔已经回到了卧室的床上,还缩进了被子里。
而刚进卧室的温砚白,粗看了房间一眼,并未发现季筠柔的身影。
他微微蹙眉,正打算找找。
直到……
他看到被子里有一团小小的鼓起,而独属于季筠柔的清甜香也恰好都在卧室里。
他嘴角勾笑着走过去,轻掀被子。
只见季筠柔那双黑珍珠似的眼睛,晶莹透彻,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那模样,还真是……可爱极了。
温砚白居高临下睥睨着床上的人,他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脸上是戏谑:“温太太怎么还没睡?”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季筠柔双手搭在被子上,巴掌大的脸颊两侧是刚刚小跑过后泛起的红,又像是害羞了。
温砚白眼镜框下的情绪泛着不可测探的深意。
“这么黏人可怎么办?以后我去国外开会,怕是得时刻带着温太太了。”温砚白单膝跪在床上,大腿紧绷的线条在西装裤上露出,显得性丿感贲张。
季筠柔伸手轻轻拽住他酒红色的领带,小小的动作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张力:“怎么?难道温先生不愿意吗?”
说着,她轻轻扯下被子,露出自己的“精心准备”。
温砚白看着被下那足以让他呼吸滞住的画面,喉结滚动了下,眼眸也被欲丿色所染过。
“我看你是想提前进行洞房花烛夜。”就连声音也是沙哑的低音炮。
季筠柔笑着从被子里起身。
她穿着烟紫色的睡衣,说是睡衣,但只堪堪遮住了三点,只要轻轻一扯,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温砚白抬起她的下巴,又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襟上:“乖,帮我解纽扣。”
“我呢,不仅可以帮你解纽扣,还可以帮你解……皮带卡扣。”季筠柔伸手下去,轻轻握住他的皮带。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
明天过后,山水永不相逢。
最后一次,她会主动些,也会让他比以往都尽情。
毕竟在这些事上,他的温柔和照顾,往往都会让她更陷落。
想着,季筠柔仰头凑上去,亲了口他的嘴角。
她的呼吸流连在他的脸庞上,哑哑的,十足撩人:“哥哥,你好好地亲亲我。”
温砚白原本掐着她下巴的手,听了这个要求后,迅猛又温柔地掐住她天鹅颈,迫使她抬头承接他的深吻。
直到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温砚白稍稍离开了她一些,问了一句话:“季筠柔,你真的爱我吗?”
季筠柔捧着他的脸,点头:“爱。季筠柔很爱很爱温砚白。”
像是心安了。
克制过后的情愫彻底爆发,温砚白的吻加大力度,似乎要将她拆骨入腹。
就这样吧。
只要她能爱着他,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从今以后,唯有她是他弥足深陷的欲丿望,也唯有她能让他甘愿臣服。
第32章 暂别
香岛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盛大的婚宴了。
W&J的符号搭配婚礼的主题装扮, 在各个高楼的屏幕上播放。
最繁华的市中心每一根路灯上,都被人别了粉色的玫瑰花,俨然将商业化的香岛都市变成了一座仿佛深陷恋爱的浪漫岛屿。
这场世纪婚礼引起的轰动不小, 也直接感染到了远在英国的温琢。
看着电视新闻里,自己的孙儿在面对媒体对他婚礼和夫人的采访时, 眼睛里有毫不遮掩的幸福。
温琢笑容里也有欣慰。
虽然一开始她并不接受季筠柔作为自己的孙媳妇,但是能看到温砚白如此幸福,也让她这个做奶奶的, 以后去见亡女也算有了交代。
想着,她轻轻拍打睡在自己身侧的季姩。
谁能想到, 她孙儿认定的这个季筠柔和温择陌的女儿, 实际上却是他和季筠柔的孩子。
她在进到秀香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和温砚白、季筠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娃娃。
她大大的眼睛线条走势是和温砚白一模一样的, 里头的灵动却是季筠柔的。
鼻子如温砚白的高挺,嘴巴却和季筠柔那样小巧圆润。
浑身的可爱劲,纵使是见过许许多多机灵小孩儿的温琢, 也一眼折服。
而且秀香的丈夫还给她看了季姩父母的照片, 确实是在美国时期的温砚白和季筠柔没错。
她想, 等秀香度过危险期、等温砚白和季筠柔的婚礼结束就带孩子回去。
但……
温琢失算了。
当天凌晨,新闻上插播了一条紧急消息。
视频里,十多架直升飞机正绕着行驶到深海的邮轮飞,探照灯苍白地照寻着邮轮附近的海域。
新闻上, 记者司妍报道:“9月27日, 据香岛警方通报, 新娘季某在珍珠芯号上被宾客推入海中失踪, 搜救队正在搜寻,若附近渔民有相关线索, 温氏家族将重金酬谢。本台记者司妍报道。”
温琢手中的佛珠绷断,散落一地。
本来还在熟睡的季姩被惊醒,泪眼汪汪地看着温琢,然后抱着哄睡小熊黏过去,用软乎乎的脸蛋蹭了蹭温琢的胳膊:“太奶奶……”
声音也是奶乎乎的。
温琢摸摸季姩的脑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代,便道:“孩子,我们得尽快回香岛去找你爸爸妈妈,孩子你愿意跟太奶奶回去吗?”
季姩醒了醒神,而后点头:“宝宝要mummy和daddy。”
温琢松了一口气,孩子愿意跟她走就好。
如果季筠柔不幸罹难,温砚白会疯的,但有年幼的女儿在,温砚白至少不会寻死。
温琢也不再犹豫,见天色已经亮了,便叫随行的女佣去收拾行李。
她必须、马上、立刻赶回香岛。
—
香岛的凌晨五点半,天边翻了鱼肚皮。
天色昏沉的沙滩上,围满了温氏的保镖,他们皆穿着黑色西服,神情肃穆。
显得中间那穿着白衬衫,脸色苍白的温砚白,十分突出。他为婚礼梳上去的背头,经过一夜的奔波已经垂下来了,凌乱地贴在额头上,却也难掩他本身的帅气。
似乎是因为一夜未睡,他线条分明的眼眶周围布满了红血丝,黑不见底的双眸正看向远处驶来的冲锋艇。
他们说,找到她了。
天上有黑云聚集,断绝了今天阳光出来的可能。
不多时,豆大的雨水落下,急匆匆地刷洗着一切。
保镖们撑开黑伞,为温砚白挡去雨水。
天地间更显萧瑟与清冷。
原本,昨天该是他最幸福的时候。
他在宴会厅等着他的新娘,他和她仅一门之隔。
他和幸福也只有一门之隔。
但是,在宴会厅的门打开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季筠柔被秦偌娴推下甲板的画面。
他跑过去,甚至连她的婚纱也抓不住。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坠下海里,消失不见。
他信了,他信当初墨一芫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时候说的那句——“不是我害的你和你妈妈,是你个贱种就不配得到幸福。”
可是,如果他被诅咒,活该得不到幸福的话,那么为什么该死的不是他呢?
一夜未睡,温砚白耳鸣起来。
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看见冲锋艇靠岸,苏镜抱着仍旧穿着婚纱,如神女端庄高雅的季筠柔下船。
苏镜的脸上有不忍和悲伤。
温砚白支撑着自己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陷进砂石里,无法拔出来的沉重。
明明距离季筠柔不过百米,可他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最终还是苏镜走向他,并把“沉睡中”的季筠柔郑重地交接到了他的双臂上。
对方哑着一夜未睡的声音,说了句:“先生,节哀。”
雨开始大颗大颗地打落在温砚白的脸上,带走他一颗颗滚落下来的温热的泪珠。
他低头看着怀里那双目紧闭、盖着头纱的季筠柔,声音哑到发不出一个字来。
苏镜想方设法安慰温砚白:“夫人应该没有受到窒息的痛苦,落水的时候就……”
温砚白无力支撑,抱着人跪倒在沙地上。
他把季筠柔紧抱在怀里,仰着头看着苏镜,双目绝望,还有一份期盼,像是在求苏镜再给他一点希望。
他何时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苏镜、看过除季筠柔以外的人。
苏镜不忍地闭目、垂首:“先生,保重身体。”
雨势渐大。
温砚白紧拥着季筠柔,生怕她冷着。
她最怕冷了,一冷就会感冒发烧。
看着不住坠下的雨,温砚白竭尽全力重新站起。
他要带她回家。
—
温镜姝也是一夜没睡,听说嫂子被找到后,连忙从云城跑出来。
然而才到大门,她就看见大哥抱着嫂子回来了。
她的脸上有重获珍宝的欣喜,但下一秒她察觉出了不对劲。
只见嫂子靠在大哥怀里,身上穿着的仍旧是那席婚纱,可她的手正无力地垂在虚空里,脸上毫无生气。
小姑娘想要去触碰她的嫂子,但她大哥却侧了下身,并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怀里的人。
像是对外界起了浓重的戒备心,唯恐再有人来伤害他怀里的至宝。
“别碰她。”
温砚白的目光是寒冰凝结,就连对昔日最疼的妹妹也不例外。随后,他绕过她进了屋子里。
而温镜姝满是茫然地看向跟过来的苏镜。
她跑到他面前,满含哭腔地问出一个问题,眼泪也扑簌着落下:“苏镜,我嫂子她……”
苏镜疼惜地用指腹擦去小姑娘如珍珠断线似坠下的眼泪:“对不起,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飘在海上,没了呼吸。”
顿时,温镜姝整个人像是垮掉一样,呆愣在原地,片刻后,她掩面哭了起来。
苏镜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也不知道说什么再安慰她。
温镜姝却在哭了一会儿后,倔强地擦掉眼泪,然后离开苏镜的怀抱,头也不回地朝地下室跑去。
意识到温镜姝要干什么,苏镜连忙跟上她。
一路跑到地下室。
温镜姝解下自己麻花辫上绑着的丝带,两端缠在手里,崩紧。
她指示保镖开了门,而后步入地窖。
在见到秦偌娴的那一秒,温镜姝的眼底划过从未对外展示过的狠厉。
她走过去,二话不说用丝带套住秦偌娴的脖子,用力收紧。
秦偌娴被堵着嘴巴,呼喊声无法出口,而她的手脚都被绑住,连自救也不能。
就在秦若娴觉得自己要被勒死的那一刻,苏镜及时赶到,将温镜姝拉离。
“小姝,别让她脏了你的手。你和先生的手,都得是干净的。”苏镜提醒。
可温镜姝近乎失去理智,双目恨意:“她害死了我嫂子,我要她以命偿命!”
说完,她靠近秦偌娴,想要继续勒死她。
但苏镜及时将她拉住,努力劝解:“她是秦家大小姐,若是出事,秦家必定大作文章。相信我,她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温镜姝恨得满目盛满泪水。
恨意倾泻不出去,她推开苏镜,一巴掌扇在了秦偌娴的脸上:“你为什么要害我嫂子!”
秦偌娴嘴里的布块被打落。
她苍白着脸,笑容张狂:“她活该,她、温砚白、温择陌都活该。是他们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我只是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
温镜姝又是一个巴掌落在秦偌娴的脸上:“贱人!”
秦偌娴低笑着,近乎癫狂:“我哪有温砚白贱,一个私生子,我看上他是他的福分,他却为了那季筠柔这样对我。还害我落到了温择陌的手里,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在被折磨!就算我死了,路上有季筠柔和温择陌作陪,也不孤单寂寞。”
凭什么她在地狱,却要眼睁睁看着季筠柔走向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啪——”这一巴掌,是苏镜赏的。
男人把布块重新塞在她嘴里:“闭嘴。”
随后,苏镜将想暴揍秦偌娴的温镜姝强行带离了。
地下室的风叶不住转动,光明和阴影在秦若娴的脸上时不时闪过。
她轻轻摸了摸小腹,脸上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在甲板上,她因为坐船和怀孕,忍不住呕吐,却正好看见温镜姝去帮季筠柔拿手捧花,那时,季筠柔的身边难得没有一个人护着。
她那张脸上的幸福是那么明媚,明媚到刺眼。
秦偌娴想啊,反正她弄死了温择陌,迟早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倒不如再带走一个。
反正香岛没有死刑,只要在法庭上一口咬定她只是失手而已,那么最多就是关上个几年。
而且她有她的父亲可以救她,她爸那么在乎她这个继承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纵使是温砚白,也奈何不了她。
所以她过去了,她把那个在整理婚纱的女人一把从后推入海水里。
回忆至此,秦偌娴低低地笑出了声,神情越发张狂,眼里的泪也掉得越发迅猛。
—
季筠琛得到季筠柔的死讯时,还是有些不能置信。
明明前一天,他们还在计划着怎么利用林舒语这个替身,代替她参加婚宴,然后由他偷偷掩护她离开。但在婚宴现场,他确实看见季筠柔被推下去了。
之后邮轮里过于混乱,他没能找到被安排去替换季筠柔的林舒语。
所以会不会……
季筠琛带着一丝希冀,去了殡仪馆。
他要去看一下那具遗体。
但像是对他有防备那样,浑身肃穆的温砚白见他到来,直接站起身,挡住他。
“让开。”
季筠琛的情绪自进来就被周遭的哭泣声所影响,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但他不相信躺在那的人是季筠柔。
“不许靠近她。”
温砚白像是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不愿意让除自己以外的人去接近季筠柔。
因为除了自己,谁都有可能伤害她。
季筠琛直接抓起温砚白的衣领,愤懑出声:“当初让我带走她,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件事!”
温砚白眼睛里是强忍眼泪的猩红:“我说了,谁也不许把她从我的身边带走。”
“她是季家的人,不是你的。今天我这个做哥哥的,必须带她回去!”季筠琛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攥在一起。
灵堂上,两个男人对峙着,寒意四射。
温砚白寸步不让。
季筠琛咬牙切齿,眉心紧皱在一起,面目十分狰狞。
他妒恨温砚白,凭什么都是泥里的尘埃,而他却能得到季筠柔的青睐?
这样想着,季筠琛忍不住出言刺激温砚白:“你知道季筠柔跟我在一起的那两个晚上,对我说了什么吗?”
“她说……”
“她恨死你了,恨不得离开你,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她窒息。”
“温砚白,她一点也不想跟着你,她不愿意做你对付任何人的工具。她想要自由,懂吗,她想要自由。”
温砚白的嘴巴张了张,脸上的情绪未有波动,只是眼眸深处有浮现的一抹绝望。
他其实不太相信季筠琛的话。
但又好像无法骗过自己,因为季筠琛说的话,确实会是季筠柔说的。
他心里清楚,季筠柔自那次温镜姝的生日宴后,就一直有在怪他。
他也在极力抹去那次带给季筠柔的伤痛。
这些天的哄,还有她的黏他,让温砚白以为她已经原谅了。
而且明明她在婚礼前、他最后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亲他了,说她最爱他。
原来不是吗?
她一直就没原谅过自己?
第33章 暂别
就在温砚白愣怔时, 季筠琛绕过他,准备去查看摆在正中间的棺椁。
谁料下一秒,温砚白的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他顺手抄起一旁祭台上的酒瓶,直接猛砸在了季筠琛的后脑勺处。
酒瓶破碎, 里头的白酒溅射一地,还掺杂着季筠琛的血。
此情此景,引起周遭一片惊呼。
季筠琛捂着头转过来, 不敢置信地看着温砚白,身体还因为突来的眩晕而晃了晃。
温砚白眼底是死寂和肃冷, 还有不容人亵渎的自持:“我说了, 谁都不许碰她。”
他伸手擦去棺椁上,不小心沾染的液体, 声音清浅、不近人情,“我本不想在我囡囡的葬礼上见血,但若是谁再敢逾规越矩, 我就让他给我囡囡陪葬。”
“温砚白!”季筠琛忍不住暴怒。
温砚白却是云淡风轻地嘲讽:“季筠琛, 你何必在我面前装什么爱护妹妹的好哥哥模样?”
他转身对上季筠琛的脸, 带着一丝冷笑,导致让旁人看起来,他的神情似有疯劲,“你真以为我查不到当初策划季筠柔车祸的人, 是谁吗?”
季筠琛僵在原地。
“当初, 她若是在香岛上出车祸死了, 你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继承季家, 还可以将这件事嫁祸于我。现在你来这到底想表演什么?”
“你……”“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先把你弄死。只因为筠柔很在乎你这个哥哥, 她很在乎所剩不多的亲人,所以我才没对你下手。”
说完这句话,温砚白转身,点香,祭拜,再是冷声吩咐苏镜:“送客。”
“是。”苏镜连忙带着其他保镖,把骂着温砚白的季筠琛给拉走了。
灵堂再度变得安静。
温砚白轻轻将手搭在季筠柔的棺椁上,像是透过木板,凝望他心爱的人。
“自由?是啊,无论是小时候的季筠柔还是失忆的季筠柔,追求的都不过是自由。”
前期他为了护着她,不让景城的人来伤害她,所以限制着她的自由。
后来他为了让她待在他身边,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把她束缚在云城里。
可他忘了,季筠柔本就无比向往自由,不然也不会在美国的时候,让他有机会与她有过那样风花雪月的一段过往。
她做事向来随心,又怎会甘心被困于一隅之地;她也有壮志雄心,宁做孤苦鸿鹄不做富养的雀。
终究是他的自私自利,把她拴在手里,折了她的双翼,最后永远失去了她。
一连串的打击,让连日来的不曾闭眼休息的温砚□□神有些恍惚。
他的身形微微晃了晃,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在棺椁前体面地跪下。
随后,他闭上双眼,随着意识变得朦胧,身体也歪倒在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大哥!”
“先生!”
在一旁始终观察他情绪的苏镜和温镜姝连忙冲过去托起他。
灵堂陷入了另一种混乱里。
—
后续的葬礼,全程由温镜姝负责处理。
她也秉承大哥的志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季筠柔。
只是在入殓师给季筠柔换衣的时候,她隐约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季筠柔的肩上,并没有那朵妖冶得当初她非要缠着季筠柔给自己做裸背模特时的玫瑰花!
温镜姝吓得轻呼了一声。
这不免把一旁的入殓师吓得颤了颤手。
入殓师也是个小女生,结结巴巴地问了句温镜姝:“怎、怎么了?”
温镜姝摇摇头:“没什么,继续换吧。”
入殓师觉得奇怪,但还是忍着强有力的心脏,给亡者换衣服。
温镜姝跑出后台,面对高山和溪流,整个人是如遭雷击后的酥酥麻麻之感,似乎是因为屏息太久,还急促地喘息起来。她看了看祠堂的方向,又连忙打开手机看了眼自己当初拍的季筠柔裸背上的那朵玫瑰,半晌后,呢喃出声:“刚刚嫂子……不,那尸体上真的没有玫瑰!”
所以!里面的人压根就不是她的筠柔姐?
意识到这点,温镜姝惊恐中带着一丝欣喜,她就要回去云城告诉温砚白。
只是才开心没两秒,她又想起祠堂里,那个季筠琛说的话。
她的嫂子,一直很想离开自己的大哥……
所以她的嫂子还特意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替身代嫁?
只是没想到秦偌娴那么狠,会在婚礼场地上就把那替身推下海。
所以,她的嫂子应该是还活着,只是逃了。
温镜姝有些犹豫,自己该把这件事告诉大哥吗?可如果告诉大哥,嫂子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被关起来,谁都见不了她。
而且嫂子逃婚对大哥的打击程度,应该并不会比嫂子去世的程度轻。
到时候,怕是找回来了,他们也不会幸福。
温镜姝迟疑地站在祠堂前,陷入挣扎。
—
温砚白病了有三天。
浑浑噩噩中,他的梦里都是季筠柔。
是他小时候给还是婴儿的季筠柔讲故事话本,他的话都说不利索,但是他也会努力在大人们外出工作的时候,哄季筠柔睡觉。
是她初中被小混混欺负,跑到高年级到他面前哭诉,然后在他与混混争执受伤后,她自责不已,给他的手臂上贴了HelloKitty的创口贴。
是她高中在国外被人告白,而他无法上前向旁人宣告她是他的无力感。但那天她好像给他做了最好吃的小蛋糕,很甜,和她一样甜。
也是她失忆后,总是喜欢黏着他,毫不吝啬地说爱他的画面。
其实季筠柔是爱他的,他很相信。
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被爱罢了。
他或许理解秦偌娴那句“温砚白,你迟早会因为那么多放不下的执念而痛伤自己”是什么意思了。
他想要温择陌为年少时的那些欺凌付出代价,所以哪怕自己已经与幸福触手可及,可他还是为了报仇不惜利用季筠柔,最后痛伤了深爱着他的她。
这些都是事实,是他无法在季筠柔心底抚平的伤痛。
可若真是这样,该死的明明是他啊。
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温砚白终于撑开了困倦的眼皮,他怔怔地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他们的卧室,而他的鼻息间甚至还有季筠柔遗留的那抹香甜味。
这一刻,温砚白终于死心了,也终于在心里承认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季筠柔。
可他的情感上还是无法接受……
明明前天,他们在这里抵死缠丿绵,今天却已是天人永隔。
不过没关系。
这世上,没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了。
温砚白闭了闭眼,然后努力从床上撑着坐起。
他颓然又高大的身影,坚定地走进一侧的浴室,打开水龙头。
清澈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淌进浴缸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蓄满一池。
在确定水深能没过自己后,他躺进浴缸里,身体滑下去,让水顺势没过他的脸,隔绝氧气。
其实,七岁那年流浪在外,他意外掉落冰河的时候,他就不该再挣扎,而是在那次就该去和妈妈还有妹妹见面。
那么如今也不至于过成这个模样。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他可以去找季筠柔,至少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路上。
就像他上次跟她说过的那样,黄泉路上有他,她不会孤单。
气泡不住从他的鼻息里泄出,好似他的生命在缓缓流逝。
时间仿佛变得很快。
浴室里很安静,没人来打扰他奔赴只属于他的阳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温砚白因为窒息而昏沉的时候,浴缸外突然响起玩偶的歌唱声。
一开始温砚白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歌声不散,他才意识到浴室里还有人。
霎时,他睁开眼,迷惘地朝水波荡漾的浴缸上面看去。
只见一旁正站立着一个绑着半批头的小姑娘,她歪着脑袋看他,似乎是在好奇他在做什么。
那张婴儿肥的脸上,充满疑惑。
温砚白陷入迷惘,刚要思考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会有个小孩,下一秒,浴缸里的水开始大幅度进入他的胸腔。
油然而生的求生欲迫使他撑着自己坐起,在空气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小姑娘以为是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到他了,还踮起脚尖用肉乎乎的手掌拍了拍温砚白的后背,似在安抚。
温砚白猩红的眼,怔怔地盯着眼前让他无比熟悉的幼童。
她的模样看上去不过五岁,与他长势一样的大眼睛就差把“我是温砚白的直系亲属”几个字,表达清楚了。
“daddy?”季姩小声叫着他。
温砚白双唇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开始颤抖起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回应眼前的小女孩。
这时,温琢找进来了。
在看到浴室里的情形,尤其是浑身湿透的温砚白时,她顿时了然他刚刚在做什么。
温琢陷入愠怒,她过去一把将季姩抱起护在怀里。
温砚白:“奶奶,她是?”
温琢冷着脸,声音是触底的寒意:“把自己收拾好了再出来,省得吓着你和筠柔的孩子。”
说完,老者不再看温砚白,转身带着宝宝离开。
温砚白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颓然地从浴缸里站起身,目光可以用呆滞来形容。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用浴巾将自己擦干,而后去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走向二楼小客厅。
那时,温琢正在用小熊玩偶逗弄季姩。
孩童清脆的笑声,充斥空旷的房间,是这座云城里不曾有过的童真。
温砚白走到奶奶面前,目光始终落在季姩身上:“奶奶……”
“我把孩子给你带回来了,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亲眼看见我孙子的死样是吗?”温琢还在生气,是一眼也不想看温砚白。
温砚白眼底是抱歉:“我只是想去陪她……”
“好啊,你尽管去。既然连你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等你死后,我会把这个孩子丢去福利院。”温琢看着怀里的季姩,狠了心,“反正她爹妈都不要她,我也不留她了。”
温琢说这话的时候,是没想过季姩听得懂中文的。
结果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秒,季姩大大的瞳孔里很快充斥满晶莹的泪,她几下从温琢的腿上爬下,大哭着扑进温砚白的双腿,嚎啕起来。
“呜呜,daddy别丢下宝宝。”
温砚白低头看着不及自己胯骨的孩子,很是恍惚。
恍惚自己有孩子,恍惚这是自己和季筠柔的孩子。
他记得当初和季筠柔明明都有做措施……
不。
好像有一次,他们是在她安全期做的。
这时,季姩像是爬树一样,扒拉着温砚白的腿,想要他抱她。
温砚白顺势把孩子抱起,揽在怀里,心疼地哄着:“乖,爸爸不丢下你。”
“嗯。”季姩把脸窝在温砚白的肩颈处,脸上还挂着泪,眼底的惊慌被安抚不少。
温琢也无意再留在这里,她还得回老宅去倒时差。
“孩子我给你带回来了,怎么做,就全看你了。”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起身往门外走,想到什么,温琢对温砚白轻声道,“如果你真的爱季筠柔,就别让季姩受你儿时受过的苦。”
温砚白自然知道奶奶的意思。
他神情凄哀,眼眶泛红。
如果说有个孩子让他已经很是震惊,那么让他更惊讶的是孩子的名字。
当初在美国枪击案的前一天,季筠柔开玩笑地问他,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叫什么比较好。
他说,纪念。
想来,那时候她那样问,就是因为她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而那一次,他的选择同样让她失望了。
温砚白仰头,再也忍不住,炙热的泪滚落。
第34章 暂别
三个月里, 香岛出了不少大新闻。
秦家大小姐因怀孕被保释出狱;
警方在无名海域发现了景城前富豪温俊生儿子的腐尸;
温家公布了一个太孙辈。那孩子被香岛金融圈称为温瑞长公主。
机场高架上,一辆豪车在冰冷刺骨的雨幕里飞速行驶。
后座的秦偌娴用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听着广播里的播报,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 低哑的声音,尽是嘲讽:“长公主?那野孩子也配?”
她揉了揉眉心,用膝盖顶了顶前座的司机:“把电台关了, 吵死了。”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 给自己的女佣发消息:“Ada, 我刚出狱,浑身都是臭的, 你在公寓里把洗澡水都备好,放点香薰。”
把语音发送了过去,秦偌娴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向车窗外, 眉心不禁再次蹙起。
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意识到不对劲, 秦偌娴看向司机, 他怎么会带她来如此偏僻的地方?!
秦偌娴抄起一旁的矿泉水瓶砸在了司机的脑袋上,痛斥着:“于海,你是瞎了吗,这是回星辰的路吗!你要带我去哪啊?”
司机没有回头, 只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地狱。”
秦偌娴愣在原地, 一时间有些无法反应过来。
这时, 司机猛地踩下油门, 十足的惯性,使得秦偌娴整个人被迫贴在椅子上。
也就是这时候, 秦若娴完全反应了过来。
眼前开车的司机,是那次进星城公寓帮自己制服温择陌的人,也就是……自己之前买通的温砚白身边的人,海仔。
秦若娴瞬间手忙脚乱。她疯狂想要打开车门出去,但车门被落了锁,纹丝不动,车窗也是。
她的呐喊声被封闭在小小的车里,无人能救她。
而道路的尽头是香岛最深的水库,碧绿如蓝,深不见底。
—
冬雨簌簌,打在繁密的树上,让云城这座徽派的建筑,交叠在仙境之中。
有佣人撑着伞带领客人进到云城的主厅里。
来者看到正在餐厅给孩子喂饭的温砚白,顿时扑通地朝他跪下。
见这阵仗,温砚白抬了抬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脸上的情绪毫无变化,只冷漠出声:“秦叔,你这是做什么?吓到我家姩姩了。”
“小白,不不不,温总,叔叔求你救救秦氏。”秦海洋双手合十,拜托着。
温砚白给女儿的嘴角擦去饭粒,而后把她交给了一旁的欣姨:“带她去后花园消消食。”
“好的,先生。”欣姨抱起孩子就走。
等餐厅没有旁人后,温砚白用餐巾布擦了擦手,他指着不远处的座椅:“秦叔,坐。”
秦海洋哪里敢坐,只满脸凄哀地求着温砚白:“温总,叔叔已经叫人处理掉了那个不孝女,求你,救救秦氏,它是我们秦家几代人的心血啊。”
“虎毒不食子,秦叔,你够狠啊。”
嘴上是那样说的,但温砚白丝毫不怀疑秦海洋话里的真实性。
香岛的几大家族里,都不会让家里的子弟破坏家族的荣耀,一旦有人做了粥里的老鼠屎,就会成为弃子。
秦海洋忍着悲痛:“是我教女无方,才让她做出那样的事,现在她以命偿命,也是该得的。”
温砚白嘴角勾起一丝冷嘲:“对,一码归一码,她死是她活该。但秦叔,是什么让你觉得,你来求我,我就会答应救秦氏。”
秦海洋呆呆地自言自语道:“可我……我都把你最痛恨的偌娴送走了。”
“呵。”温砚白呵出冷笑,“秦叔,你该庆幸我吃了斋、念了佛,跟我奶奶一起已皈依佛门,不然今日你这云城怕是有来无回。”
说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秦家的掌权人,眼底划过杀意:“你难道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我奶奶的阻拦,我想要的……不单单是秦若娴一个人的命。不过若是你现在也能给我的话,我就出手救秦家。”
秦海洋愣住,昔日东城的王,此刻犹如困兽一样看着立于香岛之最的年轻小辈,不敢置信他的冷漠与狠戾。
而见秦海洋如此神情,温砚白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他极度优雅地朝保镖挥了挥手:“带出去,别脏了云城的地。”
“是!”几个保镖过来,大力扯着秦海洋离开。
秦海洋见自己做的那些事徒劳无功,而自己先前为了投诚还派人去弄死了自己最中意的女儿。
他无能狂怒地怒骂温砚白:“温砚白,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温砚白歪着头,镜框底下的眼里有股邪劲:“求之不得。”
送走秦海洋,温砚白径直去了后花园。
他高高站立于长廊上,看季姩在水榭里快乐地和欣姨玩耍。
那对万事万物已经漠然的双眼,划过一丝欣慰。
许是之前养过季筠柔,养出了经验,在面对小号季筠柔的时候,温砚白也算是信手拈来。
季姩很乖,和小时候的季筠柔一样的乖。
她们不爱吃的东西是一样的,喜欢吃的也都类似。
每天看着季姩,温砚白都觉得像是在面对季筠柔。
是一种幸福,却也是一种……煎熬。
就在他发愣期间,季姩看到他了,迈开并不长的腿,蛄蛹过来,最后蹦跶一下,出现在温砚白的面前。
她的小手只能拽住他的一根食指,然后用着吃奶的劲,把他往海洋球那带去。
“daddy,陪宝宝玩。”
温砚白蹲下来,看着已经玩出汗的季姩,一边帮她擦汗,一边点头应她:“好,daddy陪你。”
只是帮她擦脖子的时候,温砚白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有一条银链子。
怕季姩玩疯的时候勾伤自己,他准备先帮她取下保管。
只是在把吊坠从宝宝衣襟里取出来的那瞬,温砚白还是猛地僵硬了身体,愣怔在原地。
他的眼底有不敢置信,还有浓稠的酸涩开始泛滥。
“daddy?”季姩不懂,自己的爸爸,眼圈怎么红了。
他是要哭了吗,但是为什么呢?她今天没有不乖啊。
季姩见爸爸看着那条项链发呆,便把项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塞给他:“爸爸不哭了,这个是妈妈给宝宝的,宝宝送给你,你就不许哭了。”
温砚白看了看手心里的玫瑰吊坠,又看向季姩,想说话,但是发不出一个音节。
最后,他将额头轻柔地靠在女儿的胸膛处,清透的眼泪终于失控地一颗颗坠下。
“对不起……囡囡,对不起。”
她明明那么爱他,而他却因为长大的过程中不曾被教过什么是爱,又害怕得而复失的伤害,一次次逃避了她给的温暖。
以至于最后彻底失去她。
是他活该。
是他不配拥有她。
那一天。
流苏云城的佣人在经过后花园的时候,都看见了他们那个曾经高在神坛上的先生,在小小姐身前跪地恸哭,犹如赎罪。
—
次日,温砚白抱着季姩去了温瑞。
本来工作的场合,他是不准备让季姩抛头露面的。
但是架不住季姩一早醒来就跑到卧室里,抱着小熊玩偶,一脸委屈巴巴地诉说她梦见爸爸不要她了。
温砚白跟她再三保证,他不会不要她,然后又跟她讲道理,她不能去温瑞。
季姩听了但不遵从,只一心黏着他,走哪都要他抱。
温砚白没办法,只能把她一起带去公司。
他把她放在休息室里,让她在里面看故事书。
而他则在办公室里和律师谈事情。
律师听了温砚白的简述,还是犹疑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以来确认:“温先生,您的意思是,等季姩小姐成年后,自动继承您所有的财产是吗?”
“嗯,那时候她长大了,我也没有别的念想了。”温砚白的声音很平静,波澜不起,仿佛这世间再无他的牵挂。
律师怔了怔,许是没想到眼前这位温家掌权人那么年轻,就已经在想后事了。
不过他毕竟是过来写遗嘱的,也不好掺杂太多个人情绪,于是便按照温砚白的吩咐,写下各种条例。
等送走律师,温砚白走进休息室里。
却见季姩正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睡觉,奶呼呼的脸蛋把嘴巴顶得嘟起。
见到孩子这副模样,温砚白忽然想到……
如果季筠柔还在,应该会和季姩一样待在这睡觉,然后见他进来,一大一小都张开双臂要他抱。
不过,他应该只会抱季筠柔。
他只爱她,只想抱她,也只要她。
温砚白眼底的偏执荡起又消失,一切像是归于虚无。
他拿出自己的皮夹,里头有一张照片。
是曾经温镜姝拍的季筠柔在花下茗茶的照片,照片里的每个细节他都倒背如流。
他还想再看看她别的照片,可最后才发现,当初他为了她不暴露在网上,让人删了他们许多合照后,她就变得不爱拍照了。
而他,也没有她其他的照片了。
有些不经意的事,总是在时光里成为刀,在他心上刻下“后悔”两字。
他正要垂首离开,这时,他的目光无意落在打开的衣柜上。
衣柜门应该是季姩无意打开的。
但温砚白却在这时想起了他曾在保险柜里放着的季筠柔的护照和身份证,上面都有她的信息,也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他踱步过去,在保险柜上输入了他们结婚纪念日,顺利取出里面的盒子。
然而,在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空空如也时,他彻底愣住。
他曾亲手放进去的季筠柔的护照和身份证都不见了。就连当初季叔叔委托他交给季筠柔的信,也毫无踪影。
温砚白漆黑的眸子在阴影下,顿时沉凝如黑洞,万事万物都好似无法触及最深处的情绪。
……
一年后。
8000米高空上,目标是景城国际机场的飞机里。
空姐正播报着飞机即将下行的消息。
商务舱里的争吵声,吵醒了连日奔波的季筠柔。
她按下墨镜,明媚艳丽的眼漫不经心地瞥出去,只见过道另一边的一个黄毛小子正大力拽着空姐,嚷着喊着让她赔钱。
不明所以的人,乍一看似乎都觉得是空姐的错,但睡着之前,季筠柔就已经录下过黄毛偷吃空姐豆腐的视频。
真是猥琐男一个。
空姐也不想直接吃了闷亏,反驳道:“先生,刚刚是您与我过度肢体接触,我拒绝您,您还强行搂抱我,导致我手里的咖啡没拿稳。我想,这件事我有责任,但我并不是主责。”
“嘿,你!”黄毛指着空姐,像是要发狠,但最后他还是捏住空姐的胸牌,“纪芸柔?我要投诉你。”
空姐也很是硬气:“随您的便。”
季筠柔倒是惊讶于这空姐跟自己姓名很接近,她侧首看向黄毛,沙哑地问出声:“这位先生,是想要报警吗?”
黄毛凝眉看来,脸上的不爽在看到季筠柔的美貌时,淡了一些,但还是不耐道:“有你什么事啊?”
“当然是没我什么事,就是……刚刚你对空姐的骚扰我都录下来了而已。”季筠柔勾笑着朝他展示了下手机,“你要是再吵我休息,这份东西会在警察那。”
空姐看向季筠柔的时候,满眼是感激。
黄毛自讨没趣,只能朝季筠柔咬牙切齿:“算我倒霉。”
季筠柔也没说什么,现在在飞机上,但难保激怒黄毛,自己不会被揍一顿。
但是飞机一落地,她还是报了警,将拍到的证据交给了机场的警察。
后来,警察踏上飞机,带走了猥琐男。
而等季筠柔拖着行李箱走到机场大厅的时候,空姐快步追了上来。
她满是殷切地谢过季筠柔:“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谢你才好,要不我请您喝杯咖啡吧。”
季筠柔摇摇头:“举手之劳罢了,主要是我们名字很像,都叫季筠柔。”
空姐有些错愕,她这名字很大众吗,之前也有先生说她的名字跟他夫人是一样的。
季筠柔继续开玩笑似的说:“有些人以为我们的名字里有个柔字,就好欺负,但我们要告诉他们,我们并不好欺负。”
“嗯。”空姐无比感激地点点头。
见时候也不早了,季筠柔笑着同她说了句拜拜,随即提起行李箱走向机场外的私家车。
与此同时,VIP通道里,穿着漆黑风衣的高大男人,一手抱着着装精致的女娃,一手拖着行李箱,走向机场大厅。
纵使低调,但他优越的身高、身材还有口罩半遮脸的气质,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温砚白对此毫不在意。
“daddy,我们去哪?”季姩刚刚在飞机上没睡舒服,此时靠在温砚白的肩头上,百无聊赖。
“去找你那跟人私奔了的小、姑、姑。”温砚白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脸蛋,温柔得不像话,“想她了吗?”
季姩点点头,还打了个奶呼呼的哈欠。
温砚白见此,忍不住宠溺一笑。
他抬眸看向机场外的人来人往,不经意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
第35章 暂别
夕阳的光细腻地照在女生线条优美的侧脸上, 仿佛烫下一层金边。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每一根都带着得天独厚的精致。
一辆敞篷跑车缓缓停靠在季筠柔的面前。
驾驶座上又美又飒的季家姑姑季幼摘下墨镜,眼神勾人:“哟, 终于舍得回来啦?上车,姑姑今天带你去潇洒。”
季筠柔也压下赭色的墨镜, 露出弯弯的柳叶眉,抹着正红的口红,显得她清透如莲的脸, 妖如罂粟。
与姑姑对上视线的时候,两人彼此心知肚明。
季筠柔坐上跑车, 抽出发髻里的簪子, 让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随风飘扬在风中。然后以最悠闲的姿势,靠坐在位置上, 由姑姑载着往市区驶去。
“这次从英国回来,就不走了吧?”
季幼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一侧的侄女,这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说什么, 也得护住季筠柔。
想到这, 季幼伸过手去拍了拍侄女的手。
“嗯, 不走了。我都把国外的工作室卖了。不多不少刚好5个亿,卖的钱可以用来收购季氏一些零散的股份。这次回来,我一定会让季筠琛跌下高塔。”
季幼点点头,她向来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女很坚决果断, 但凡想做某事, 是会拼了命也会完成。
“季筠琛还不知道你活着, 他一口咬定你已经离世, 还拿香岛的那些胡乱杜撰说事。”说到这,季幼咬碎一口银牙, 无比唾弃,“你爸真是养虎为患,以前怕只有你一个女儿顾不好公司,想养个人做帮手,现在那人却成了反咬他一口的毒蛇。”
再次听到“香岛”两字,季筠柔有点儿恍若隔世。
“所以姑姑,你没跟他们说过我还活着的消息吧?”
“自然没有,怕季筠琛知道了,会让你造成人身伤害。不过下月初的股东大会,我会宣布你的回归。”
季筠柔颔首。
“对了,我们去哪?”
季筠柔已经很久很久没回来了,从高中出国读书后,她就没有在景城停留超过一周,国内的生活,让她有些陌生。
“我一个40岁的成功女性能带你去哪呢?”季幼侧过头来,潋滟红唇勾起,“当然是带你去最高端的会所好好吃一顿、玩一玩呗。”
季筠柔笑着,闭目休憩。
车子一路向东。
女生脖颈间鹅黄色的丝巾被风吹起,从她的肌肤上滑过,飘向车后。
随着车子飞速离开,丝巾坠在地面。
不多时,一辆迈巴赫停下。
精致昂贵的皮鞋踱步过来,站定在丝巾前,骨骼分明的手将丝巾从地上拾起,指腹与面料轻轻擦过,动作轻柔又珍惜。
—
季幼带季筠柔去的景城很是隐秘的私人高端会所。
今天恰巧是会所3周年的店庆活动,来了景城不少富人,当然也不乏季筠柔曾经的仇人。
季筠柔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意外走错了包间,进到了一个……坐着六七八个同龄女生的包间。
与她和季幼那个偏向禅意的包间不同,这个包间玩得很疯。
只是季筠柔的到来,凝固了她们的狂欢。
一伙人不约而同,直勾勾地盯着季筠柔。
其中,一个染了粉色头发,模样比较年轻的女孩直接出声询问身侧的白家大小姐:“梦娴,那位好眼熟啊。没记错的话,她不是你的死对头,季家那位吗?”
白梦娴正在喝葡萄酒,看到季筠柔的闯入,透明酒杯后那张攻击性十足的脸,噙起笑意,而后用倨傲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遍季筠柔:“没错,真是巧了。”
季筠柔无意停留,转身就要开门离去。
“走什么?那么多年不见,都不打算和老朋友好好打个招呼吗?”白梦娴起身,踱步到季筠柔身后,眼尾尽是戏谑。
季筠柔转身看她,因为身高足够,倒也能居高临下地睥睨白梦娴。
“好久不见。”四个字,冷冰冰的,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白梦娴微微凝眉。
她向来是景城名媛里的领头羊,无人不巴结于她,只有季家这位从不把她放眼里。
小时候是,长大后更是。
可她季筠柔到底在孤傲些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洛卿雅的声音:“梦娴,你可要小心些,当初人家不是说了,温砚白是她的人,小心她去温砚白那吹耳边风,到时候温砚白冲冠一怒为红颜,几个白家都不够造的。”
季筠柔的目光落在那洛卿雅身上,带着冷然:“就算我去吹耳边风,要造的,也是你洛家。”
就像是被霸凌一样,反击人,只要揪着其中一个,干到死就行。
果然洛卿雅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自己想挑拨白梦娴和季筠柔的关系,却在此刻被季筠柔地箭头直指。
她气虚了一瞬,勉强撑着笑:“说你可以去温砚白那吹枕边风,你还真以为现在的你可以碰到他啊?那私生子今时不同往日,可不是你季大小姐能高攀得上的。而且……你是没听说吗,他有老婆,虽然去世不久,但就算你季大小姐贴上去,人家也不会看你一眼。”
斑驳的光线下,季筠柔艳丽至极的眉眼透着强有力的攻击。
“对。”白梦娴侧过脸看向季筠柔,“更何况当初你和温择陌联合起来没少欺负他,我劝你还是躲回英国去吧,要是温砚白来景城看到你了,你猜,你们季家还会留存在景城吗?”
季筠柔对上白梦娴的眼,透着三分讥笑:“可我记得当初当着各大名媛的面,宣称要包养他,还闹到他面前的人,是你呢,白、梦、娴。”
说完话,季筠柔在对方石化的神情当中,露出嘲讽的笑,随即转身离开,只留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在那。
只是她才刚回到姑姑的包厢外。
季幼却出来了。
她还直接拉上季筠柔的手,往外走:“周年庆活动要开始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可我还没吃饱……”季筠柔看着一桌的美食,咽了咽口水。
季幼见她这模样,笑了:“小馋猫,待会去完面具舞会,再回来吃。”
“面具舞会?”季筠柔以前没有玩过这个,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是跟国外假面舞会那样的吗?”
“嗯……”季幼没有正面回答,转了个弯,“你姑姑我啊,寂寞了想找男人来玩一玩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肉丿体,看过就不想了。男人嘛,都那样。把他当玩物就好。”
季筠柔很佩服姑姑的通透。
可她却学不会这种通透。因为,“玩物”两字,迫使她又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深埋在心底的男人。
她最后拥有他相关的信息是,温家公布“她”死讯的第二周。
电视上,温砚白身着黑色中山装,三步一叩首,最终在长门寺前长跪不起,对僧人说,他是在赎罪和忏悔。
两周不见,温砚白就消瘦了许多,跪在地上的时候仿佛风吹就能倒。
有人事后去长门寺许愿,看到了他留下的许愿红绸和长明灯。
红绸上,娟秀的毛笔字刻着他的愿望——他祈愿下辈子,自己能与亡妻再续前缘。
如果……
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把他耍着玩?
那么还是希望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彻底死了吧。
就在季筠柔沉思的时候,姑姑已经把她带到了会所负一层的更衣室。
似乎是一早就叫人准备好了衣服,她们一到,就有人给季幼递了两个纸袋子。
季幼翻找了一圈,最后把一条红色吊带裙递给了季筠柔:“你小姑娘穿大红色,姑姑我呢比较适合穿黑色。”
季筠柔点头接过,去更衣间换上了。
后来,当她在穿衣镜前整理妆容和头发时,季幼好奇地拂过她左肩上的玫瑰。
“什么时候纹的,怪好看的。”
“哦……前两年在香,香榭丽舍玩的时候,顺便纹的。”
“挺妖娆的。”季幼又拍了拍她的屁股,“身材怪好的,火辣又性感。”
“姑姑~”季筠柔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着撒娇。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出去吧。”
说着,季幼打头阵,带季筠柔走向会所负一楼的happy city。
与一二三楼或闹腾或雅静不同,负一层各处流转着欲色的灯光。或蓝色或紫色的光落在人脸上,带着不一样的氛围。
在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大型的舞池。
虽然音乐还没起来,但一切看着都好似是成年人疯狂前的平静。
周围穿着礼服、西装的人,都像是在等音乐入场。
终于,在一片射灯闪烁过后,古典音乐响起,舞池里也变得人头攒动。
在踏入舞池的前一秒,季筠柔被姑姑安排戴了白色羽毛面具。
“既然出来玩了,就玩得尽兴,说不定能遇到桃花呢。但有一点要记住,保护好自己,别跟陌生男人走,玩累了就回包厢等我。”
“知道了,姑姑。”季筠柔把面具调整好,朝季幼露出一丝晚辈的乖巧微笑。
季幼耸肩。
随即跟随着音乐十分有节奏感地舞动起来隐入人潮,渐渐在季筠柔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而季筠柔本还犹豫要不要进舞池,这时后面来了一伙人,把她推搡着往舞池里挤去。
等她反应过来,周围已经是三三两两的人在搭着跳舞了。
之前在国外读书、后来失忆的两年,季筠柔都被温砚白管着,没有机会在这种场合放飞过自我,后来逃去英国一年,她又没日没夜地在处理季氏分公司大大小小的情况,也没有放肆玩过。
这次戴上面具,谁也认不出谁。
季筠柔从拘谨到变得大胆,融入舞池里的众人,小幅度地舞动着。
钢琴曲变成高昂,周围时不时有礼花飘带和亮片从空中落下。
有人过来邀请季筠柔跳舞,但季筠柔都一一拒绝了。
就在她摆动起劲的时候,手肘意外撞上了身后人紧实的腹部,而她的高跟鞋也踩到了身后人干净的皮鞋上。
季筠柔轻轻“啊”了一声,连忙转过身,对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道歉。
为了能让对方在嘈杂的音乐里听清,她尽量加大声音:“这位,先生对不起。”
但对方就那么笔直站立在昏暗之中,纯黑烫金边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和大部分五官。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被面具压了一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季筠柔有些无措,准备拿钱解决。
这时,男人半俯身,做出英国皇室舞会邀请的礼仪。
虽然季筠柔不想和陌生人跳舞,但毕竟有愧在先,见对方这样,便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他指关节分明的手掌,性感异常,捞起她的手在空中划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后,紧紧握住。
而他的另一只手十分绅士地贴在了她的腰后,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音乐换到了轻柔的小提琴曲。
季筠柔在对方的掌控下,跳起了简单的华尔兹。
灯光轮转,纸醉金迷。
季筠柔抬头看着身前男人精致的下颚骨,陷入错愕之中。
因为那是和温砚白极其相似的脸型……
第36章 樱桃
忽的, 对方低头下来,与她对上双目。
季筠柔知道这样观察对方的行为不好,便低头躲过了他的探究。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这个人不可能是温砚白。
温砚白应该还在香岛带孩子。
就算他来景城, 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地来了城东?
城东那么大,她在这遇到他的几率小之又小。
而且温砚白喜静, 他绝不可能会来这花里胡哨的happy city。
这样安慰着自己,季筠柔的动作舒展许多。
音乐到了一个小高潮,男人倾身过来, 季筠柔顺势下腰。
因下得太猛,完全失去重心。
女生只能把另一只手攀附在对方的肩头, 以来确定自己不会甩下去。
只是这样, 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
季筠柔能感受到腰后他掌心的灼热。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想要离开。
这时, 三四道明亮的聚光灯打下来,正好照着舞池中央,也就是季筠柔和这陌生男人的位置, 包括周围的两对舞伴。
她慌乱地朝周围看去, 不解是怎么了。
只见其他没被灯光照到的人, 自发地围成一圈,一边鼓掌,一边异口同声地雀跃:“cherry!cherry!Cherry!”
Cherry?
就在季筠柔不解的时候,戴着面具的服务员拿来一盘小孩拳头那样大的樱桃。
他先递给了季筠柔身旁的那对舞者。
那对男女应该是情侣, 很放得开。
男生的唇含住樱桃, 顺势喂给了女生, 然后两人深吻。
女生嘴角有紫红色的液体滴落, 旖旎又糜烂。
被这一幕惊到的季筠柔,慌张看向上方这位连头发丝都透着矜贵的清冷男人, 下意识想逃。
只是男人掌控着她的腰,完全压制了她逃跑的可能。
“来了,就接受规则。”
嘈杂声和绚烂光影中,男人勾着唇,低哑出声,“还是说,你玩不起?”
这话一出来就不对劲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不见,留存的反而是一股子的火药味。
季筠柔攀着他,让他扶着自己站正。
随后,她纤细的玉指捻起一颗樱桃,侧着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男人,带着不掩饰的挑衅。
在对方的错愕之间,季筠柔轻启双唇,又蛊又诱地含住那颗沾染着水珠的深红色樱桃。
而后……
她毫不扭捏地一手勾住对方的脖颈,借着对方的身高,支撑自己踮起脚尖,将樱桃递向他的唇。
男人没有躲开,精致、微翘的唇峰有被樱桃压到。
面具下,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情丿欲浓倦地缠着季筠柔。
对于他此间浓稠的情愫,季筠柔有些不解地蹙起眉头。
但她没有多想,而是用舌尖轻顶了下樱桃,想要塞到对方唇齿里。
巧合的是,男人正好张开了嘴、他的舌头也勾了下樱桃。
于是,两人的唇齿在没有阻碍后,轻轻碰撞,连带着彼此的舌头也在唇腔间轻轻擦过对方。
就像是羽毛轻轻搔了下心尖,带来不经意间的阵阵酥麻。
季筠柔四肢好似被电了一下,轻颤无力,几乎是靠挂在对方身上,才能维持自己的不下滑。
那一刻,贴在对方的西装上,她隐约闻到了一股很熟悉又很致命的清香。
是“那个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一时间,“温砚白”三个字再度从她脑海里蹦出,如同她的魔怔。
季筠柔重新有了力气。
她支撑着自己退回到合适的距离,然后与男人隔空相望,企图从对方身上认出些故人的痕迹。
可惜,射灯收走,舞池里陷于原始的昏暗与凌乱。
季筠柔也没有勇气去印证心里的那个想法。
所以她转过身,逃了。
一路跑回姑姑定的包间里,季筠柔还是没缓和下来魂魄被抽离的那种恍惚。
她自言自语着斥责自己:“季筠柔你疯了吧,碰到个男人就觉得他是温砚白?”
那个人不可能是温砚白的。
如果那个人是温砚白,他一定会认出她,那么这时候,她也不会是在姑姑的包间里,而是在他新造的囚笼里。
当初,她到英国后,找不到季姩。
秀香奶奶告知她,孩子被温家接走了。
那时,她有想过为了季姩回香岛。
但事实上,她可以确定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害怕温砚白发现自己没有死,自己会被他再次关起来。
到时候,他再也不会给她自由的机会,甚至,他会恨她。
而且,她也考虑过了。
把孩子留在温砚白身边,总比呆在她身边更安全。
因为季筠琛一直在找爸爸隐藏起来的20%的股份。
她假死后,季筠琛本想顺理成章继承她手里的资产,但想必他失望了,因为她名下并无季氏大份额的股份。
她手里有的仅是帮季姩代持的股份,而这部分,季筠琛并不清楚,所以他一直在找。
估计他会为了找出这剩余的20%股份的持有者,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她放弃回香岛找季姩,只为不牵连她。
后来,姑姑靠着爸爸的亲信律师,联系上了在英国的她,并拜托她回景城。
姑姑说,她爸爸当初为了她能过上好日子,四十年如一日艰苦奋斗,才有了今日的季家。
如果她想往后余生都安安稳稳的,就一定要把季筠琛先弄倒。
季氏承载了太多了,爸爸为它过劳早死,姑姑为它终身未婚。
现在轮到她季筠柔,也着实不该逃避自己的责任。
只是她希望和温砚白遇上的时间,不要太早……
“诶,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忽的,姑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季筠柔抬首、点头:“那里太嘈杂了,吵得我头疼。”
“你个年轻人还不如我呢。”
“不过今天跟你cherry的那个男人看着还挺极品的,要不要姑姑帮你去要联系方式啊?”季幼一脸的撮合。
“姑~姑~”季筠柔满面为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季幼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这些年又当季筠柔姑,又当季筠柔妈,偶尔还是讲知心话的姐,所以小姑娘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了。
包括前两年在季筠柔身上发生的事。
“你若真想彻底脱离温砚白,不如试试和景城的权贵联姻,下个月姑姑的生日,会邀请许多二代过来参加,估计和你年纪相仿的会有很多。”
说到这,季幼想起了一件事,“这些年你在国外没回来,有个人倒是经常向我问起你。”
“谁啊?”
“时家的小公子,时千聿。”季幼捻起葡萄塞进嘴里,一脸回味,“他今年也二十九了,他爹妈每年都向他催婚,可他死活不同意,而且每次见我都要问上一遍你。这份心思,可谓昭然若揭。”
季筠柔“哈”了一声,完全没印象。
“没事,记不得了等下次见面,好好回忆。”季幼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挑了挑眉,“走,回去睡美容觉了,不早了。”
“哦。”季筠柔应下。
—
从应舍里出来,坐进大G。
温砚白摘下面具,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抬眸与后视镜里的自己对视,随后仰头靠在车座上,用手背轻擦过自己的唇。
手腕伸出,表带上缠着鹅黄色的丝巾结。
路灯未照到的俊秀脸上,阴暗难明,直至自嘲地笑了起来她已经开启新人生了,也已经在迎接新的可能。
只有他还放不下,像个可怜虫,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接近她。
或许,他也该走出这强求了两年的梦。
温砚白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红血丝缠在眼眶里,整个人看上去是深陷心碎的脆弱。
这时,林助打来了电话。
温砚白缓和了一会儿近乎厌世的情绪,按下接听:“说。”
林助:“先生,我们已经找到了姝小姐的踪迹。”
温砚白:“把温镜姝安好无损地带回来,至于苏镜,他敢拦就揍,不用顾及太多。”
林助:“是。”
挂断电话,温砚白驱车离开。
只是等车再度停下的时候,他还是驶到了季家在城东的别墅旁。
这处资产很隐秘,也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查到的。
季筠柔在躲季筠琛,那么她如今落脚的地方大概会是这。
温砚白特意把车停在了一棵香樟树下,好让树阴来遮蔽他的身影。
不多时,一辆跑车驶入了这座小别墅。
又过了十分钟,二楼东边南面的卧室灯开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映出了里面的场景。
似乎是放了音乐,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在优雅地跳舞,动作不繁复,很是轻盈恣意。
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是不错。
也对,离开了让她哪怕社会性死亡,都要奋不顾身逃离的人,她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该是阳光灿烂的。
温砚白下车锁门,往别墅的隔壁走去。
不过车灯的闪,倒是让二楼正在随音乐跳舞的季筠柔注意到了,她愣了愣,仔细朝外看去。
只见树影绰绰下,有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在阴影中走向隔壁的别墅。
她微微蹙起眉头,不解地走出房间,逮住贴着面膜准备睡美容觉的姑姑。
向来淡定的人,语气不免有些紧张:“姑姑,隔壁闲置了那么多年的别墅怎么住人了?”她怕是季筠琛的人。
季幼对着一旁的金属镜面拍着脸,漫不经心:“哦,好像是从香岛移居过来的一家人。”
“香岛?!”
“瞧你慌的。”季幼嗤笑一声,淡淡出声,“隔壁来人了,我能不打听清楚吗。那家户主姓林,是个年轻小伙子,桑海大学毕业的,曾在香岛有几年工作经验,因为工作调度过来,就买下了我们隔壁的房子准备养老。”
季筠柔松了口气。
她也发现自己对香岛这两个字PTSD了,唯恐是那个人,唯恐遇上他。
她做好了所有的功课,就是没做好与他重逢的准备。
“等生日那天我把他也请来,你看看真人,要是看得顺眼,姑姑啊就去抛橄榄枝。”
“姑姑,你怎么天天想着给我相亲啊。”
季幼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爸就你一个女儿,我又不婚不育,季氏的传宗接代全在你身上呢。”
季筠柔忽的想起来,姑姑还不知道季姩的存在……
她是什么都告诉姑姑了,但唯独把季姩这个小意外全然隐瞒了。
因为姑姑要是知道季姩的存在,说什么也会飞去香岛把孩子抢回来。
季筠柔干干一笑,故作讨好:“我就一定要结婚吗?”
“去父留子也行。”季幼揶揄一笑,而后拍拍季筠柔的屁股,“你可要好好挑孩子她爸,身高一米八五以上,鼻梁要高,眼睛要大,皮肤嫩白,性格要好,头脑呢也要聪明。”
季筠柔不自觉地咬唇。
这些……温砚白都符合了,而且季姩都挑了两个人的优势长。
想到这,她也有点儿止不住对孩子的想念。
作为妈妈,她显然很不合格,让季姩从小就缺失了母爱。
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能以季氏掌权人的身份和温砚白在同一位置上的时候,去把孩子要回来。
当然,她更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久。
第37章 樱桃
趁着季筠琛还在欧洲拓展海外业务, 季筠柔由姑姑带领着,去收购了一些零散的股份,又和自己父亲的旧友一起吃饭应酬, 把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和他们系统性地阐述了下,最后得到了一致的支持。
这天, 季筠柔刚从厕所洗完手出来,就看到有一个身形十分眼熟的人在朝自己的方向跑来。
不待她作出反应,来者就撞上了她。
季筠柔下意识抓住对方的手, 可那人挣扎得厉害,声音也在哆哆嗦嗦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 有人在追我, 我才没看到,撞到了你, 你能不能放过我。”
“小姝……”季筠柔及时轻唤出声。
这时,温镜姝才如梦初醒,睁着水润的眼睛, 犹疑、茫然地看着季筠柔, 小声呢喃:“嫂子?”
“是我, 小姝。”季筠柔脸上有重逢的欣喜,还有一丝疑惑。她伸手摸了摸温镜姝的脸,下意识询问,“你怎么瘦那么多?”
以前温镜姝脸上还有点儿婴儿肥的感觉, 满满的胶原蛋白, 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她一定是大户人家富养出来的牡丹花。
而如今, 却是朵清瘦的小白花, 娇娇弱弱的,好像一摇就会碎。
“嫂、嫂子救我!”温镜姝灰暗的眸光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 几乎是哭着扑入季筠柔的怀里。
季筠柔抱住她的头,安抚:“小姝,怎么了?”
“嫂子,我哥派人在追我!”
恰巧,走廊尽端的电梯门开了,两个黑衣保镖出来,看见温镜姝的时候,立马相视一眼,朝她们的方向追了过来。
这种场景,季筠柔再熟悉不过。
都不用温镜姝提醒,她便将前边的电梯门按开了。
在那两个保镖赶到之前,她按下负一层和关门键,成功带小姑娘逃脱了追捕。
来到停车场,季筠柔带着温镜姝坐上自己的小超跑。
她伸手拍拍温镜姝的手,安抚着瑟瑟发抖她:“别怕,嫂子在呢,我不会让你被抓回去的。”
不知道在温镜姝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季筠柔知道自己得护着她。
温镜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那双清透水润的眼睛里,把季筠柔当做了她目前唯一的救赎。
季筠柔发动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
然而才到地面没多久,她就看见对面的出口处停了两辆车,似乎是一早就做好了围堵她们的准备。
季筠柔本是俏丽的眼眸,猛地一沉。
审视片刻后,她让温镜姝抓好车门,随即一脚猛踩油门。跑车的轰鸣声响彻小广场。
她精密计算着自己的跑车从两辆迈巴赫中间穿过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计算完毕后,她将离合一松,让车子疾速穿梭在地皮上。
这时。
道路尽头的其中一辆迈巴赫开了门,从上面下来了一个梳着背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
他理着袖扣,漫不经心地分开修长笔直的双腿,就这么直立于两车之间,便足显出他的气场。
温砚白掀起眼皮,露出下方那双阴鸷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超跑里的两个人。
那副模样就好像是在说——想走,就从他身上碾过去。
季筠柔暗骂了一声,立马一个神龙摆尾。
大红超跑几乎是在迈巴赫前方的五米处,来了个近乎90°的横移,才没有穿进中间的空隙,撞上那个男人。
“疯子。”季筠柔痛骂了一声,目光又落在对面矮树丛。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哪怕跑车底盘受损,也加速开了过去。
最后,随着温镜姝的一声尖叫、跑车的一声“哧啦——”,她们驾车冲出绿化带,直接驶入车流里,一切稳准狠。
这惊人的车技,也让来逮人的温砚白愣了神。
一旁的手下连忙过来请示:“先生,还追吗?”
温砚白沉默了三秒,最后摆手,沉声道:“跑不掉的,回吧。”
随即,他开了车门准备进去。
只是上车前,男人还是定定地看向了那辆快不见踪影的跑车,一双柔情眼里不禁染上了浓且深的占有欲。
他失眠多夜,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
他不求下辈子了,就要她的这辈子。
是生是死,就这么纠缠一辈子。
——
季筠柔把温镜姝带回了自己的房子。
见小姑娘受了凉,季筠柔拿来毯子把她裹起来,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我已经让女佣去帮你整理房间了。你今晚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知道吗?”季筠柔摸摸温镜姝毛茸茸的发,眼神带着温暖和安慰。
小姑娘抬起头来,神色凄哀地看着季筠柔,虽然没有哭了,但眼圈还是发红。
“嫂子,你这样帮我,我哥也会查到你的……”她的声音很小心翼翼。
季筠柔端起茶几上的茶盏,放到自己的唇前,随后释然地勾起了唇。
“所以你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想对策。”
温镜姝沉默了会,似乎是被戳到了什么痛楚,嘴巴瘪了瘪,神情渐显委屈和难过。
“是我大哥,他、他想让我和城北周家联姻,我不要,就和苏镜逃出来了。”
“联姻?”季筠柔摇摇头,不解,“温砚白怎么可能让你去联姻。”
香岛温家那是怎样的财阀世家,还需要联姻作保?
再说了,温砚白那么在乎温镜姝,就算是他自己为了温氏去联姻,季筠柔都不相信他会牺牲自己最疼的小妹的终生幸福,去搞什么商业联姻。
许是看出了季筠柔的狐疑,温镜姝抱住自己的双膝,伤感出声:“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哥自从嫂子你假死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说到这个,季筠柔不免好奇一件事:“小姝,好像从我们再见开始,你就并不惊讶于我还活着,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死的?”
当初,她特意脱掉婚纱和高跟鞋,把它们摆在游轮的阳台前,做出自己跳下水的假象,而后在乔装高手司妍装扮成服务员来打扫房间的时候,钻进了小推车里。
并在开船不久后,在司妍的掩护下,乘坐了小游艇离开。
之后便是一路赶往机场,坐了最近的航班飞去英国。
那时,她想让温砚白误以为自己跳船。
在他们一心钻在海域里搜索自己“尸骨”的时候,借机离开,只为延长他找到自己的时间。
谁知第二天,她就被温家公布了死亡的消息。
那时候,看到自己死亡的新闻,她都有些茫然,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就成了世人眼里已死之人。
而那条新闻之后,温砚白也确实再没找过她,她在他那仿佛真的就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按理说在温镜姝的视角里,自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也该把她吓一跳吧。
温镜姝听着她的疑惑,把过去那些自己知道的事,都同季筠柔说了。
“……总之,死的那个人,没人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整容成和你一模一样。整个温家就只有我知道她不是你,因为我在她入殓的时候,发现她的后肩上是没有玫瑰纹身的。”
温镜姝伸手拉住季筠柔的手,“在我知道你不顾一切也要逃离我哥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所以我就帮你隐瞒了这个秘密。”
听到这番话,季筠柔心里酸涩中带着抹灭不去的感动。
她将小姑娘抱入怀里,说了声:“谢谢。”
“后来……”温镜姝哽咽出声,“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哥非要我和周家联姻,我和苏镜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逃离了香岛。原先来这都快一年了,东躲西藏的,也没让香岛来的人找到。谁知道这一次我哥亲自过来了,今天他还找到了我和苏镜上班的地方。”
“苏镜为了让我顺利脱逃,主动引开了我大哥的人,估计他现在已经落到我大哥手里了。”说到这里,温镜姝害怕地抱住季筠柔的脖子,彻底哭出了声,“嫂子,你说我大哥会不会对苏镜……”
“不会的,你大哥看起来虽然无情冷酷,但他实则最重感情,苏镜在他身边那么久,他不会为难他的。”季筠柔连忙安慰道。
温镜姝摇着头,眼泪扑簌落下:“我大哥不会的。这一次,他是一定要把我和苏镜拆开。因为他认定了我这样跟着苏镜跑,会落得我姑姑的下场……”
“姑姑……”
提及这个,季筠柔不免想起了温砚白的母亲。
而温镜姝怕季筠柔不解,便主动跟她提及了关于她姑姑温雪兰和坏蛋温俊生的过去:
“我大哥的爸爸温俊生,是我姑姑小时候捡回家的流浪儿。他原先叫什么阿土,我奶奶嫌弃名字不好听,就改了他的姓名,让他随了我们温家的姓。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姑姑不想联姻,就和温俊生一起私奔到了景城。”
“我姑姑是那么美好的人,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我奶奶从未让她吃过一丁点儿苦,但温俊生却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结婚后洗手作起了羹汤。”
“我姑姑那么漂亮,留存的照片里,长得并不比那些90年代香岛的明星差。可温俊生那畜牲,在她孕期的时候,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最后害我姑姑抑郁而死,也害我大哥在外流浪吃苦。”
说到这,温镜姝抿了抿唇,“其实我大哥的顾虑我都知道。但我不是姑姑,苏镜也不是温俊生。我和苏镜的结局一定不会姑姑和温俊生那样的。”
小姑娘的眼底是笃定。
季筠柔伸手摸摸她的发:“那么,我现在有没有什么能帮助你的?”
温镜姝摇摇头:“我现在只祈求你不会被我大哥找到。嫂子,你都躲了他那么久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在景城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季筠柔刚说完这句话,楼上便有女佣下来,说是客房收拾好了。
季筠柔便让温镜姝先上去休息,她的声音带着安抚的镇定:“别担心太多了……况且你哥或许压根就没看清是我把你带走的,所以你也不用害怕他半夜过来把你带走。”
温镜姝神情疲倦地点点头。
季筠柔再次摸摸她的脑袋,给她带去安心的力量:“乖,快去洗洗睡吧,好好养神。”
“嗯。”小姑娘吸吸鼻子,缓和好情绪后,便乖乖跟着女佣上楼了。
而季筠柔独留在客厅里,灯光下的眉眼有些许忧愁。
她不禁就想起了刚刚在小广场上发生的那幕。
其实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是和温砚白眼神对视了的。
估计他在看到是她后,会发懵,甚至可能会以为见鬼了。
那就希望……他是真的认为他自己见鬼了吧。
千万别找上门来。
第38章 樱桃
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冲刷着万物,使得石阶上的草色都醒目了不少。
季筠柔一个人默默坐在别墅旁的玻璃房里,一身素色禅意旗袍, 显得她清瘦却迤逦的身形无比曼妙。
正当她沉浸于设计给姑姑生日送的发簪时,对面的别墅里跑出去了一个人。
动静不小, 吸引了季筠柔的注意。
见是温镜姝不顾一切地跑进了雨地里,季筠柔心里一紧,知道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也放下画笔, 连忙追了过去。
好在,有一直照看的女佣先一步去把人给拉回了长廊, 才确保了小姑娘没被雨水淋湿。
季筠柔过去后, 女佣不等她询问,便主动开□□代:“大小姐, 这位姝小姐刚刚看了手机消息一眼,就直往外跑,我拦也拦不住……”
“知道了琴妈, 你先进去吧, 我在这跟她好好聊聊。”
“诶, 好。”琴妈应声后离开了。
等长廊里只有两人后,季筠柔看向神色凄哀,时不时张望着院门外的小姑娘,疑惑出声:“小姝, 怎么了?”温镜姝抿了抿嘴, 最后像是实在没办法了, 无助地把手机递给季筠柔。
季筠柔拿起一看, 发现是苏镜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照片,那惨兮兮的模样, 叫亲近之人看着,确实会心碎不已。
温镜姝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眉眼间那仅存的一丝稚气也不见了,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就算是回去被逼联姻也好,我都要去换回苏镜。”
“你想好了吗?”季筠柔觉得有些无力。
她从温镜姝的遭遇中,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那时,她还在英国,肚子里的季姩已经有三个月了。
爸爸突然到访,要她立马回国和温择陌订婚。
她百般不愿意,并暗中计划放弃学业,想躲去瑞典隐居。
但是父亲派来的人还是找到了她,无奈之下,她只好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全盘托出,也告诉了爸爸,她绝对不会和温择陌订婚。
可谁知爸爸竟然私下联系了医生要帮她做流产手术,吓得她连夜翻窗逃离,在火车站风餐露宿了两天,才被因为差点失去女儿而后悔自责的爸爸找到。
后来爸爸不逼她一定要嫁给温择陌了,但也怕她怀孕的事被温择陌知道后遭到报复,便封锁了她在英国的所有消息。
她在爸爸的庇护下,过得很自由,孩子也顺利降生了。
她是幸运的,所以也不想小姝不幸。
因为季筠柔知道被逼联姻、被逼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未来会有多么痛苦。
现在温镜姝也要遭遇一遍这样的事,季筠柔由衷地心疼这个曾经无拘无束、快乐的小姑娘。
雨势渐小。
温镜姝从一侧拿起雨伞,低头拜别:“嫂子,接下来的路,就让我自己去吧。”
季筠柔很想帮她做点什么,可她知道自己并不能做什么,因为她也不敢去面对温砚白。
就在她懦弱的犹疑间,温镜姝已经走进雨里,决然地离开了。
然而,小姑娘才走到大门口,瘦弱的身影忽然停住轻晃了下,继而像是被抽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歪倒在了青石板上。
季家的保镖见了,连忙过去将她打横抱起。
而季筠柔也紧张地跑过去查看温镜姝的情况。
—
私人医院里,一切的秘密都藏于静谧。
嘀嘀作响的仪器上,显示病人的心率稳定。
医生给温镜姝挂上点滴后,侧过头朝季筠柔汇报:“病人现在孕五周,有些微见红,但胎儿还算顽强,没什么大碍。”
听了这话,季筠柔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睛里的情绪十分复杂。
是为温镜姝感到开心,也为她感到担忧。
两人的命运好似隔着时空,又交错到了同一条轨道里。
季筠柔脚步很轻地走到病床前,疼惜地握住小姑娘的手,想给她带去一丝力量,也像是在给自己勇气。
片刻后,她看向跟过来的琴妈,交代了一句话:“照顾好她,我要出去一趟。”
“大小姐你要去哪?如果姑姑问起来,我该怎么和她说?”琴妈还是很关心季筠柔的安危的,主要今天这两位小姐情绪都不太正常,她怕出事。
“跟她说,三天没回来,就去这个地方找我。”季筠柔拿出温镜姝的手机,那里面有个地址——青空庄园。
“哦,好。”琴妈答应下来。
季筠柔套上外套,拿起雨伞往外走去。
疗养院外,天色阴沉的云与山连成了一色,到处是凄清的景象。
季筠柔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随后走进商务车里,吩咐司机带她去青空庄园。
一年前拼了命也想逃离的人,现在不得不去面对他。
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去敢低估温砚白的?他怕是早就察觉她没死了。
不然不会前脚发了苏镜的照片,后脚就发来了青空庄园的地址。
其实,他想要的不是温镜姝主动找去,而是想要她季筠柔主动把自己送上门。
因为他真的想要把温镜姝带走的话,凭着温镜姝的手机定位就能找到季家了。
温砚白还是那个温砚白,不恋爱脑的话,谁也斗不过他。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季筠柔才到了那座庄园外。
见有车来,安保穿着雨衣,跑来询问:“这里是私人庄园,请问你们来是有预约或请柬吗?”
季筠柔愣了下,这才意识到,在景城的安保可能不太认识自己。
同时,她也很惊讶……
原来见一面温砚白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只圆环,小小的,却依旧闪亮如初。
当初在长门寺的最后一天。
她照顾完发烧的温镜姝,便去了西厢房的院子里,顶着烈日在青草地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婚戒。
当时,丢出去一时痛快,但也让她无法潜心念经,百般烦躁中,她就去把它找回来了。
想着,季筠柔把戒指递给安保:“你们先生看到这个就明白了。”
安保觉得奇怪,但在看到戒指上w的标志时,点了点头,先进去通报了。
季筠柔下了车,站在大门口,朝山庄看去。
这里几乎是流苏云城的翻版。
能在寸土寸金的景城建一座流苏云城,果然是温砚白。
风雨越来越大了,季筠柔拢了拢外套。
大约十分钟后,安保重新回到大门口。
季筠柔刚要走过去,却见安保摆了摆手,作势驱赶,并道:“里头的人说了,他们不认识这个戒指,也让你不要再来了。”
说完,安保朝她丢来了那枚戒指。
银色指环与季筠柔擦肩而过,意外坠入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季筠柔呼吸一滞,连忙丢开伞去扒拉灌木丛。
而季家的司机见了,立马下车过来帮她一起找。
那安保见自己弄丢了戒指,有些过意不去,也加入了搜寻戒指的队伍之中。
等三个人齐心协力找到戒指,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浑身湿透的季筠柔,捧着沾了泥水的戒指,有些失而复得的庆幸。
她把戒指擦干净放进里口袋重新保存好,再抬头的时候,只见一侧豪车从前经过,停在了大门外。
似乎是见安保没有及时打开闸门,司机还摁了两下喇叭提醒。
季筠柔朝那辆宾利后座看去。
水润润的眼珠里,带着一丝想要把防窥玻璃看穿的坚定。
她看不清坐在车里的人是谁,但那身形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叫她怎么能认不出。
不过,他似乎并不愿意见她。
不然她站在这里,温砚白一定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也会第一时间下车来雨中护住她。
安保一边念着“完了完了”,一边赶忙跑过去打开了闸门。
雨水唰唰地落下来,坠在挡风玻璃上,炸开一朵朵天神的礼花。
那辆车没有丝毫犹疑地重新起步,驶向庄园里。
季筠柔知道不把握好这个时机,自己今天就白来了。
她不怕别的,只怕小姝醒了后,也会不顾一切地来这里找苏镜,到时候她情绪波动,会伤到身体。
沉思着,季筠柔忽而看向了面前的司机,还对他使了个颜色。
司机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随即,他就看见季筠柔双眼一闭,朝他的方向直直地倒了下来。
司机眼疾手快,连忙将自家小姐护住,还高喊:“大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嗤——”
原本驶向庄园里的豪车猛然停下。
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迈下来,光是只看下半身,就能让人看出下车的人,有多高挑且气质不凡。
那平整的裤脚下,一双锃亮又精致的皮鞋,快步踩过水坑朝大门口走来,只是步伐明显不比平时的稳重。
林助从后撑伞直起追赶都没追上,等他追上时,温砚白已经从季家的司机手里把季筠柔打横抱起,抢了过来。
就像是夺回属于自己的所有物那样,不容人拒绝。
“去叫医生。”
雨声里,温砚白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但双目闭紧的季筠柔觉得……他的声音有些不知为何的颤抖。
她很想近距离看一看这一年未见的人,但她还挺怕温砚白发现她是装晕的,然后生气地把她丢回大门口。
所以季筠柔只能闭着眼睛,靠在这个已经离开一年多的怀抱,由他稳稳地抱着她步入青空庄园。
好在,接下来的路程中,温砚白始终都没有发现她是装的。
进到建筑里,他还顺手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毯子,给她裹住保暖。
因为骗人,季筠柔纯善的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但眼见他要把自己往二楼卧室带,她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而后凝望着男人的下颚骨,轻柔出声:“温砚白。”
男人的脚步猛然顿住,随即,垂首看来。
那寒潭般深冷的眼眸好似能将万物冰冻。
季筠柔身体一僵,仿佛深陷寒意之中。
当初在香岛,纵使是他冷待她的那会儿,也未曾用这种眼神看她。就好像是把人整个地拽入深海底部,让人放弃求生,自闭呼吸。
温砚白看出了她在装晕,便冷着脸,将她顺势“丢”到了一侧的沙发上,而后沉默地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新毯子给他自己擦拭身上的水渍。
他很生气。
季筠柔感知到了。
她继续小声喊他:“温砚白……”
“季小姐还是按景城的规矩,叫我一声温先生吧。”
说着话,温砚白抬眸,眼神是一贯的冷戾无情,“毕竟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彼此直呼名讳的时候。”
心头像是被电流击中,又酸又麻。
季筠柔坐在沙发上,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下情绪。
然后不留痕迹地隐藏起自己被刺到的疼痛。那张明艳的脸盈上笑意,也展露出了她满不在乎的模样。
“温先生,我来,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既然他要装不认识,那就装不认识吧。
就当他们没有香岛的那两年,也没有美国的那两年,有的只是年少时的恩怨情仇。
第39章 樱桃
温砚白冷笑一声, 随手将毛巾丢在一旁,而后闲散地靠在后边的墙上,柔情眼一抬, 泄出不屑:“做、交、易?你们季家有什么资本、有什么资格,跟我做交易?”
“是, 你看不上季家。”季筠柔抿了抿唇,无可辩驳,“但我要做的交易, 不是季家,而是我个人季筠柔。”
听了这话的温砚白用劲腰支撑自己直立, 片刻后, 看着对面女人的眼尾是一片讥讽:“你想用你,跟我做交易?”
他走近她, 气势逼人,不掩锋芒。
“季家大小姐凭什么觉得,你也配跟我做交易?”
一句话后, 空气瞬间犹如被冰封凝固。
两人的视线隔空碰撞, 带着电光火石的对垒。
直到有女佣来上姜汤, 才将陷入凝滞的氛围稍微缓和了下。
温砚白没有接过那碗姜汤,而是同女佣道:“先给季大小姐送去吧,来者是客,到了青空庄园来做客, 万一感冒回去, 便是我们怠慢了。”
女佣愣了愣, 应下声后, 带着姜汤走向季筠柔。
季筠柔也不扭捏,端起姜汤就喝。
她是有点冷——被温砚白的态度冷的。
“你想要什么?”
忽的, 温砚白问了这一句。
空气中,安谧了几分钟。
季筠柔放下碗,平静的目光对上温砚白,声音也很坚定果断:“我要苏镜。”
“呵。”
男人整理着袖口,蓦地发出这一声冷笑。
他瞟过来的一双眸子,如闪着寒芒的锋利刀剑,似能将旁人的镇定顷刻间四分五裂,连正常的呼吸都不能。
“这句话,有些熟悉啊。”
季筠柔愣在原地。
对方的揶揄语气,不知怎么让她有些做贼心虚地想起了那年她要了他的时候。
不过很显然,他说的这句话,也确实是在提当年那件事。
“季大小姐四年前要了我,现在又打算要苏镜,你的癖好难道就是保镖?”温砚白弯下腰来,双手撑在单人沙发两侧的扶手上,将季筠柔圈得死死的。
季筠柔打了个寒颤,她抬起俏丽的眼,对上男人后,大言不惭着:“温总提及年少荒唐,莫非是旧情难忘?”
温砚白沉默了,阴鸷的眼神冷戾地盯着她,半晌后,他白皙的脖颈上,突起的喉结滚动了下。
“看来是完全恢复记忆了。”
季筠柔嘴角勾起,美目不屈地与他直视:“温总,我想我不欠你的。我把你玩了两年,也被你玩了两年,算是一报还一报,我认了。但那两年我也付出真情了,对温……镜姝这个妹妹。”
一席话,让极力克制自己冷静的男人,恨不得上去堵住她的嘴。
季筠柔永远知道怎么伤他、怎么伤他最深。
“所以?”
“所以你不要为难她,不要让她去联姻,放过她和苏镜。”季筠柔直接坦白了自己的目的,“今天我既然来了,是一定要带走苏镜的。”
温砚白眸色深了些许,目光显得迷离又冷情:“看来季大小姐很自信。那么,就让我来听听,你有什么筹码。”
“想必你和季筠琛一样都在找季氏隐藏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可以告诉你在哪,甚至能给你,只要让我带苏镜离开。”
温砚白的眼神缓慢地从季筠柔的眼,落到她一启一合的双唇上,在她音落的那一刻,指腹压在了她的嘴角处。
季筠柔身形骤然僵住,片刻后,她条件反射地用粉嫩的舌尖轻轻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而许是姜汤的热意起来了,她的后背还有些出汗。
“我对季氏的股份,兴趣不大。但季大小姐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兴趣一向很大。”说完这句话,温砚白嘴角勾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引诱。
兴趣?
是性趣吧。
季筠柔放在沙发上的手,紧张至极地捏紧了下方的毯子,像是能将织物扯破。
“温总想要什么?”
“留在这里一夜。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季家。”不知为什么,听了温砚白的这个要求,季筠柔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给琴妈的时间是三天,却没想到温砚白只留她一个晚上。看来他对自己的性趣也不是很强。
季筠柔点头:“就一夜。”
“……没想到季大小姐居然为了他人能做到如此牺牲。”温砚白说这句话时,已经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暴怒了。
“凡事吃点亏就吃点亏,就当被……狗咬了。”
“……”温砚白被这句话,气到猛然抽回了他放在她嘴角的手,随后,冷下神情、转身离开。
只是上二楼前,他对一旁的女佣交代道,“好好伺候季大小姐梳洗,至于她的睡衣就选主卧里……太太的衣服。”
一旁的女佣惊得瞪大了眼睛,有些诚惶诚恐:“是。”
而被单独留在沙发上的季筠柔,神色一怔,继而有些许酸涩渗透进她的心脏。
其实温砚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的太太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季筠柔,不是她这个曾经玩弄他于股掌之间的季家大小姐。
而她季大小姐,如今顶多算是他“已故”的太太的替身。
——
温砚白当初养着季筠柔的时候,确实考虑到方方面面了。
所谓伺候一词,一点也不夸张。
他的流苏云城除了她,从不养闲人。
住在保姆楼的人,有会做spa和各种按摩的;有会中西医疗养的;有会各国菜品的,甚至还有一些设计师。
当初她的一些衣服都是设计师们自制设计,件件用着最舒服的材质,做最好看的线条剪裁。
所以留在流苏云城里她也不太喜欢出去逛街看展,只一心钻研如何经验好云簪。
泡好澡,有女佣递来三四件精致的真丝睡衣,供季筠柔挑选。
她选了件淡紫色的。
然而等穿上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忍不住自嘲一笑。
果然是温砚白最喜欢的风格,讲究的就是影影绰绰、如真似幻、不真不切、欲盖弥彰。
她不知怎么打了个冷颤,随后抓了外披给自己遮住身体。
并在女佣的带领下,往东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后,女佣指了指屋内,语气颇为轻蔑:“去里面等着吧,先生等会过来。”
说完,她上下打量了眼季筠柔,那神色就好像是在鄙夷——“又一个不知廉耻凑上来的女人。”
季筠柔没当回事,自顾自地走进了那间房。
等她进去后,房门便关上了。
季筠柔看着这1:1还原的流苏云城的卧室,心里像是被压了一块磐石,无法推开,让她窒息。
那些与他缠丿绵的日夜,好似也一股脑地倾袭进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记得,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设计得很精妙。
是温砚白找人按她的人丿体工学设置家具比例的,或跪或趴都不会弄疼她。
目光每落到一处,都有他们在那块地方的身影浮现。
她又看向那张宽大的床……
倏地,季筠柔闭上眼睛,不敢再想。
只是今晚怕是真的插翅难逃了。
只求待会儿,他不要太过折腾,舒舒服服的,快乐他和她。
季筠柔默默在心里祈祷。
忽的,一只宽大又有力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五指强势地按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让她朝后靠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沐浴过后的一抹清香。
在发觉是温砚白抱着自己后,季筠柔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酥麻了一半,乖顺又无力地贴在他炙热的胸膛上。
纵使她的后背和他的皮肤只隔着单薄的布料,但她也能体会到他经常健身的身体,肌肉有多紧实。
她抵抗不了他的引丿诱。
季筠柔再清楚不过这点。
而且,他比她都还要清楚她身上最容易攻破的敏丿感之处。
纵使她有多不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清醒地被他带入爱与欲的沉沦。
“为了成全别人,哪怕回到自己假死都要离开的男人身边。季筠柔,我怎么没发现你是如此的菩萨心肠。”温砚白凑到她耳后说话,洋洋洒洒的热意时不时坠落在季筠柔的皮肤上,带起她丝丝颤栗。
季筠柔的目光落在面前玻璃柜前。
从倒影中,她和温砚白冷厉的目光对视着。彼此的情绪,丝毫逃不过对方的审视。
“我只是不想让小姝走我走过的路。”她情绪淡淡,不起波澜。
温砚白眼底划过自嘲和痛惜,随即垂下眼,看着眼前圆圆的脑袋,吐出一句话:“怎么?难道我就让你们如此厌弃,一个两个都想离开?”
季筠柔侧首仰头看他,想要否认。
但又有什么好否认的,她对他做的事,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
“那么,你的菩萨心肠,今晚就好好照拂一下我。”说着,温砚白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季筠柔的秀发和裙摆,在空中划过华丽的痕迹,最后挂在了他的身上。
怕掉下来,她紧紧抓住温砚白的衣领,但用力过猛,扯坏了他的衣服,露出了他的锁骨。
对此,男人目带戏谑地看着她:“季大小姐看起来……很着急。”
“你、你做事能不能麻利点儿?”别磨着她了。
“呵。”男人抱着她往卧室外走。
季筠柔满面疑惑:“是不打算在卧室睡吗?”
“嗯。”
这下,季筠柔更是无助地捏住他的衣领。
“在外人看来,我是季家大小姐,你是有亡妻的人,我们要是在外面做放肆的事情不太好……”季筠柔想起那个女佣的鄙夷目光,出声提醒他,“还是回卧室吧。”
“季筠柔,你是不是想多了?”
说着,温砚白在一间粉嫩的房间外,停下了脚步。
季筠柔满面疑惑:“怎么了?”
“我可不是会和、除我夫人以外的女人……乱搞的人。”嘲讽完,温砚白便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门,命令着,“打开它,然后不要说话。”
季筠柔陷入错愕,但还是乖乖地把身侧的小兔子房门打开了。
温砚白将她抱进去,轻柔地放到地毯上。
两人并肩而立,看向床上那窝在北极熊旁边的一个小奶团子。
她身上没盖被子,屁股撅起,睡得很是香甜。
季筠柔一眼就认出了那宝宝是——
季姩。
顿时,她的心猝不及防地像是被一只手捏紧后又猛然揪起。
第40章 樱桃
温砚白看着身前消瘦的身影, 发现她比去年瘦了很多。
可是……
离开他不是为了过得更好吗?现在她却把他给她养起来的那点肉,都瘦得一干二净。可真有她的。
他收回淡漠的视线,冰冷出声:“作为一个妈妈, 陪自己的女儿睡一觉,不过分吧?”
季筠柔回头朝他看了一眼, 那双清透明亮的眼饱含泪水,是明媚却又柔软的可怜样。
她默默走向床边,小心又轻柔地用手拨开季姩的发, 露出那张跟她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这一下彻底没有绷住,季筠柔忍着的眼泪扑簌落下, 一滴一滴坠在粉色的床单上, 烫出深色的花。
愧疚和难受袭在心头,她低下头去亲吻自己的宝宝。
小孩儿睡得很香甜, 还会抿嘴,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嘴角扯动, 如同在笑。
可季筠柔怕吵醒她, 都不敢用力亲她。
温砚白走到床的另一侧, 作势要就寝,等躺好了,又看向和女儿贴贴的季筠柔。
这一幕,曾千回百转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不过该被她亲吻的人, 是他。
男人垂下眼眸, 掩去不可察觉的一丝痛楚, 他躺在左侧, 假装睡去。
季筠柔见了,也主动上床躺在了孩子的右侧, 只是偶尔会偷偷看一眼温砚白。
因为她不太确定……
是不是今晚真的只要这样睡一觉,他明天就会放她和苏镜离开?
在这样的大资本家面前,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儿?
这时,季姩翻了个身,像是闻到了妈妈身上熟悉的香味,哼哼唧唧地,一股脑蛄蛹进了季筠柔的怀里,扒在她怀里睡得香甜。
季筠柔微有庆幸,看见宝宝对近三年没见的自己,还能有这样的亲昵姿态,幸福的暖意让她不禁盈起笑来。
但过了一会儿后,她发觉自己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半个身体都酸麻了。
可是她不敢动,怕自己动一下都会惊醒孩子,于是自我限制着,直到身体承受不住,她才求助似地看向温砚白。
而男人很快察觉到了她眼底的炙热渴求,于是睁眼看来。
揶揄了好一会儿,他才过来拯救她。
温砚白把宝宝从季筠柔的身上扒拉下来,而后在季姩将醒未醒时候,拍了拍她的小腹,哼着简单的哄睡曲,重新哄孩子入睡,专业得犹如一位奶娃高手。
显而易见的。
温砚白在照顾季姩这事上,从未假手于人,反而一直亲力亲为地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孩子。
“明早在姩姩醒来前,我会送你离开。”温砚白平静地宣布。
季筠柔抿了抿唇,眼底因为女儿泛起的酸涩还是倾泻不了,堆积在一块,随时都能决堤。“你为什么会让我有机会和季姩……”
“只是我的心愿,想要一家三口团聚的心愿。”温砚白打断她的话,眼底是无情,“早点睡吧。”
说完,他盖上被子,闭眼睡去。
季筠柔往父女俩的方向靠了靠,也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夜半。
无眠的温砚白看着身侧的两个宝宝。
只见大的小的,都毫无负担地把腿搁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伸手轻轻点了点季筠柔的鼻子,是自嘲的苦痛:“明明养尊处优吃不得一点苦,却胆大到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下孩子……季筠柔,你不是讨厌极了我吗,为什么还愿意生下季姩呢?”
可惜,这些回答暂时不会有答案。
他对她的计划是,放长线钓大鱼。
—
次日,在一片轻灵的鸟鸣声中,季筠柔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就对上了面前闭眼休憩的温砚白,愣了下,她又低头去看季姩……发现没有孩子。
他们也不是在季姩的房间,而是回了主卧。
季筠柔看了看自己习惯性搭在他腰上手,如烫着了那样,抽回。
不大不小的动静,惊醒了男人,他悠悠转醒,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季筠柔。
“我……我……”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五点的时候,我抱你回来的。”温砚白解释。
“哦。”季筠柔点头应声,随即垂眸不敢和他对视。
只是这样,她的目光恰好落在他的领口下,那里有被她昨天误抓后留下的红痕,在锁骨处,显得尤其暧昧。
同样的。
此时香肩半露的季筠柔,全然不知自己在素了许久的温砚白眼里,有多么可口诱人。
男人喉结滚动了下,低哑出声:“背过去。”
“什么?”季筠柔不解地抬眸。
但在看见温砚白森冷的眸光时,她意识到他是不想看她。
于是她乖乖翻了个面,侧躺着,背对着他。
只是好一会儿后,季筠柔才发觉不对!自己干嘛那么听他的?
一夜已经过了,她也该走了。
这样想着,她准备动身。
这时,温砚白的手从后绕过来,贴在她的肋骨处,将她往后揽去。
下一瞬,他凉薄又柔软的唇落在了她后背的纹身处。
季筠柔的眼睛瞬间大睁,眼眸浮现的情绪好似炸开烟花一样,闪烁着许多五色微茫。
感受到他的吻不是固定在纹身之处,而是在后背各处开始流连,她的左手忍不住揪紧身下的床单,牙齿也不自觉地紧咬住下唇。
周围的空气,静得像是被凝固了一样。
又或许是季筠柔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后那个带着强势占有的男人身上。所以她觉得一切都变得缓慢而又炽热。
终于,温砚白的吻放过了她的后背,却又一点点挪到了她的脖颈处,连带着他吐出的灼热呼吸也洋洋洒洒地洒落在她的耳垂处。
“温砚白……”季筠柔被欺负后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求饶似的讨好。
可是男人并没有因为她这样的态度就放过她,而是直接轻啮着她的耳垂,用力抿了下。
季筠柔瑟缩着颤了颤,睁着的眼睛湿红一片。
她早就该知道的,只要到了床上,温砚白有千种万种方法“折磨”她。
她闭上眼睛,认命地放松自己。
下一瞬,耳边却响起对方低哑又克制的声音:“起吧。”
说完,温砚白率先从床上抽身离去,头也没回地进了浴室去洗漱。
而季筠柔却浑身发软,压根下不了床,只趴在床上轻喘着,来缓和自己刚刚紧绷的神经。
大概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前一后收拾好自己,去了一楼汇合。
季筠柔在此期间想去看看季姩,却被温砚白冷言告知:“不顾一切丢下她的人,没有资格再出现在她面前。”
听了这句充满“怨气”的话,季筠柔无奈放弃与季姩见面。
站到客厅的时候,她紧了紧身上昨日那身已经被洗干净、烘干的衣服,对温砚白要求道:“现在可以放我和苏镜走了吧?”
温砚白点头,让人去带苏镜上来。
季筠柔也发了个消息,让司机再到青空庄园里来接人。
最后是季家的司机搀扶苏镜出去的。
季筠柔本也打算跟着离开。
但她还是回头看了眼那个始终坐在沙发上,仿佛掌控着所有的男人。
她没忍住,再次问他:“你就真的这样放了我和苏镜?不会半途后悔,再把他带回来逼迫小姝吧。”
温砚白勾起唇,满是不在乎的模样:“我想要的,都在离我而去,挚爱、妹妹。”
“失去是痛苦的。我的至亲却已经两次用它伤害于我,所以我会把这些无用的感情从我生命里剔除。”
这番话,让季筠柔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不过我现在只要季姩。”说到这,温砚白目露警告地看她,“所以季筠柔,你最好不要动抢走季姩的心思。哪怕是你,我也不会心软。”
这个警告,却让季筠柔没法答应。
因为她处理好季家的一团乱麻后,就一定会把季姩从他手里抢回来。
两个人的目光再次对上,都展示了各自眼底对季姩势在必得的决心。
忽的,温砚白笑了笑。
他起身慷慨道:“季小姐不介意的话,不如由温某亲自送你回去?”
“好啊。”季筠柔收敛眼底的攻击性,也回以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最后,季家的司机送苏镜去了私人医院见温镜姝,而季筠柔则被温砚白送去了季家私宅。
—
到了季家私宅外。
温砚白将汽车熄火,侧首看着身旁发呆的人,淡漠出声:“季氏现在一团乱麻,你想把它重新做大做强,需要耗费很多精力。”
“只希望当年跟温先生学的那些在商战上的皮毛,能救救场。”
随后,季筠柔也无意再与他多说什么。
谢过他送自己回家后,她开门、下车,毫无留恋地走向自家的私宅。
温砚白望着那道倩影,沉默地把玩着手上的婚戒,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着她穿过院子、走向宅子,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他才启动跑车。
忽的。
柏油路对面的香樟树下,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温砚白松离合的脚顿住,眼神盯在那人身上,想看出对方的企图。
只见那人来回张望着季家私宅的动静,还掏出一块黑色的遥控器按了一下,似乎是发觉太远了,按钮没有反应,于是他又往别墅靠近几米。
温砚白不解地蹙了蹙眉头。
须臾后,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松散的眼神收紧,呼吸也不由得屏住。
没有犹豫,他将跑车加足马力,奋不顾身地朝那人撞去。
跑车的巨大轰鸣,吓到了那形迹可疑的男人,他退回马路,躲开了温砚白的撞击。
温砚白直接摁了电话通知后车的司机:“把树丛后的男人控制住,夺掉他手里的炸丿弹遥控器!”
“……是!”
随即,温砚白调转车头、大力猛冲,直接撞进了季家的院子。
车撞铁门的巨大声响,让刚要进房子里的季筠柔吓了一跳,急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在看见自家大门的惨状后,她不免气笑,随即盈起主人家的气势,大步往温砚白的豪车方向走去。
季筠柔气势汹汹地站到他车前,怒视着慌忙朝她跑来的温砚白,严肃怒骂:“温砚白!就算你后悔了,也不能这样损坏我季家的财务吧!”
“季筠柔,快到我这儿来。”他呼唤她。
也就是这时,季筠柔发现了身后屋内的异样。
她迟疑地转头看去,下一秒,十米开外的别墅落地玻璃窗突然迸裂破碎,无数碎片从后冲击过来,连带着火焰。
季筠柔的尖叫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吓得僵在原地,无法做出躲避的反应。
只有温砚白一直在状态里,见此情形,冲过去将她扑倒,带着她一起摔进一侧的水塘里。
一阵爆炸声后,火光和冲击波从水面上方燎过。
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或是砸进温砚白的车里,或是掉落在池塘里,现场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