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斗经验虽然不丰富、但暂时可以在正面战斗中顶一顶的弗拉基米尔不同,乐芙兰的身体无疑更加脆弱、更加不适应正面的战斗,这种情况下,她必须找到一个完美的时机来切入战斗,如刺客一般一击必杀。 所以,虽然弗拉基米尔全过程中都被拉克丝压着打、虽然黑色玫瑰的法师因为缺乏指挥和组织已经被第七序列的御法者干掉了三分之一,乐芙兰却依旧无比冷静。 她并不着急出手,只是混在众多黑色玫瑰法师之间,仿佛很狼狈地躲避着那只巨大而致命的暗影之手,甚至还在身边一个倒霉蛋被抓住、碾碎之后,发出了非常刺耳的尖叫,旁人完全不知道这位看起来狼狈无比的丰腴女人,就是他们所崇拜和恐惧的苍白女士! 而乐芙兰的隐忍也顺利地为她争取到了一个完美的机会。 乐芙兰出手的时间可以说是刚刚好。 胜券在握之人,总会心下有所兴奋,尤其是拉克丝这种看起来就很年轻的小女孩。 趁着她松懈的这一瞬间,乐芙兰的身形悄然从一众乱哄哄的黑色玫瑰法师之间消失,如魔影迷踪般出现在了拉克丝的身后。 她的运气很好,魔影迷踪的瞬间甚至避开了强光爆发,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乐芙兰的法杖顶端那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宝石闪烁起了代表着诅咒和封印的黯淡之光。 就是现在! 一条如毒蛇一般的诅咒锁链带着死灵封印的气息从后背的绝对死角,径直缠向了拉克丝。 只要它缠上拉克丝,后续诅咒就会如附骨之疽一般死死地缠绕在拉克丝的灵魂上,而死灵封印则是会让她的身体逐渐僵硬如死人,随后随着灵魂的不断衰弱,她最终会变成乐芙兰的傀儡,成为一具新的、完美的备用身体。 无论是有着魔力回路的披风,还是禁魔石铠甲,都无法阻拦这条致命的锁链! 乐芙兰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法术,死死地盯着拉克丝后背上毫无防御的死角——向前一点,只要向前一点! 然而,就在锁链即将撕破拉克丝所有的防御、接触到拉克丝身体的瞬间,它却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不,不是停了下来,而是弹了回来! 如失速的泥头车撞上了钢筋混凝土一般,锁链硬生生怼在了一层暗光屏障上,并直接触发了暗光屏障的爆炸效果。 强光再次闪耀,被压缩的有序魔力完全爆发,就在一瞬之间,拉克丝由魔力推动着,整个人顺势向前窜出了三呎有余,完全避开了这次偷袭! 见鬼了,这是隐藏的触发式暗光护盾! 乐芙兰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使用双手大剑看起来像是个莽夫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充分的准备和这么高的魔法造诣! 精通苟之道的乐芙兰在自己的身上也使用了触发式魔法,她将其称之为镜花水月。 当乐芙兰的灵魂有损伤的时候,她的身体会短暂地进入隐匿状态,并创造一个幻象迷惑敌人,这一法术的存在帮助她在面对很多强敌的时候顺利逃出生天(甚至让亚托克斯吃了瘪)、争取到了更换身体的机会,属于是她绝对意义上的底牌之一。 所以她非常清楚这种法术有多复杂、有多难搞。 而就是她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居然准备了一个触发式的护盾…… 这精巧的法术和她一张嘴就“狡诈恶徒”的气势、以及抄着大剑就冲上来的架势完全不搭啊! 等等,这难道就是她的诡计? 她故意摆出一副莽夫的姿态,加上她身上德玛西亚款式的盔甲和披风,让自己下意识地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真是个狡诈的对手,甚至比自己还要更加狡诈几分! 要知道,个人的战斗风格是很难造假的,在几乎没有反应时间的战斗之中,悍勇之人往往大呼小叫、纵身而上,深谋远虑之人则是会先试探、再针对性出招。 而且,使用法术的种类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应出一个人的战斗风格,喜欢使用诅咒、控制、封印类法术的人,往往都是有详细战斗计划的;而喜欢狂轰滥炸、以力破巧的人,往往都比较鲁莽直接——战斗需要非常精确的下意识反应,在战斗之中克制自己的下意识反应,那是作死! 所以,理论上说,喜欢将魔法塑形、然后拎起来战斗的,绝大部分都是莽夫,考虑到对方是德玛西亚人、而且还用一把大剑,那是莽夫的概率至少要九成往上。 但拉克丝呢? 她明明表现出一副鲁莽至极的模样,但却早早地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触发式的暗光护盾,甚至小心地维持着它,在战斗之中没有漏出一点破绽,有这种心思的家伙,要么经验丰富,要么心思深沉,要么二者兼有!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这个小姑娘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意识到了这一点,乐芙兰果断停止了施法,直接魔影迷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心下迅速盘算起了撤退的问题。 自己来到暗影界是来见证不朽的,没必要在见证不朽之前就和人拼个你死我活! 从这些德玛西亚人的状态来看,他们根本就是在守株待兔——也就是说,以暗影界很大,只要自己不来到这处要塞,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自己! 所以,与其现在打劣势局,倒不如见证不朽之后,再和她做过一场! 而几乎就在乐芙兰想要开溜的时候,弗拉基米尔也结束了血红之池的状态,再次从一摊液体再次聚集成为了人形、出现在了乐芙兰的身后。 “你还能撑得住么?”虽然心下非常烦躁,但乐芙兰嘴上依旧一副轻松的姿态,“不会又要重新绘制画像了吧?” “走吧。”弗拉基米尔迅速开口道,“准备好新的身体,放弃掉一些没有必要的废物——我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听弗拉基米尔这么说,乐芙兰轻轻点头,没有继续再讽刺对方。 下一刻,拉克丝手持菁纯之光所铸造的利剑,已经冲到了弗拉基米尔和乐芙兰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一剑横扫。 可当她的光剑斩下之时,这两个危险人物却没有进行哪怕一点反抗,只是如傀儡一般,任凭拉克丝将他们一剑两段。 看着地上的尸体,拉克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这就完了? 这两个家伙的确有点难缠,但这么完蛋的话,似乎也太过轻率了一点吧? 在确认了地上的确是尸体之后,虽然心下有些疑惑,但拉克丝还是迅速转回身投入到了后续的战斗之中。 黑色玫瑰的施法者们眼见着苍白女士和猩红男爵抛弃了自己,一个个都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有人拼尽全力做困兽之斗、打算换一个不亏、然后被拉克丝亲手终结;有的想要投降出卖首领、眼球却触发了某些魔法而迅速炸开,连通脑袋都变成一个烂西瓜…… 一个活下来的人都没有,哪怕拉克丝亲自出手、抓个活的,但最终也不过收获了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而已。 见到了这一幕,第七序列的御法者都有点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没人能够回答他们。 这些法师的战斗力其实还不错,但因为完全没有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和配合、一团散沙的模样根本称不上是法师团,所以才在面对第七序列的时候完全落在下风。 正常情况下,拿下他们是可以的,但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小。 可现在,他们拼命的拼命、自爆的自爆…… 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第七序列的御法者们忍不住心下一阵发凉。 诡异,太诡异了,就算对他们这些精通负能量法术的人来说,这种情况也实在是太诡异了! “关于这次的行动。”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拉克丝召唤了一团明亮而柔和的光芒,稍微驱散了他们心下的恐慌,“所有人必须执行封口令,在记录了行动数据之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挫败了一次诺克萨斯人对暗影界的阴谋!” “伤者双倍抚恤,阵亡者三倍,御法者内部哀悼。” “他们的名字会镌刻在丰碑之上,而这些诺克萨斯人、以及他们背后的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 “……” …………………… 拉克丝如何稳定军心、加倍抚恤暂且不提。 黑色玫瑰这一边,弗拉基米尔和乐芙兰在放弃了自己的下属之后,最终沿着事前留下的隐秘标记,狼狈不堪地离开了暗影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全之后,乐芙兰玩味地看向了弗拉基米尔,“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也不隐瞒,“现在看来,这位贵族典范小姐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对手。” “贵族典范……拉克珊娜·冕卫?”乐芙兰有些意外,“你怎么确定的?” “她身上有和那位天使小姐类似的气息。”弗拉基米尔露出了一个在常人看来多少有点变态的笑容,“她很犀利,我的伤势不轻,但除了伤口,她还留下了一些魔力在我的身上,那种灼热的气息……没错的,就是登峰人才有的!” “原来如此。”乐芙兰嫌弃地看了一眼弗拉基米尔,“所以,我们之前接近了福斯拜罗地区?” “也许吧,至少看来暗影界的空间法则有点奇怪。”弗拉基米尔再次点头,“接下来我需要一副新的身份。” “你又需要新的画像了?” “不,不是新的画像。”弗拉基米尔龇牙咧嘴地摆了摆手,“戈汀家族可是有不少家族成员的肖像画,你也可以选一幅。” “你的意思是,接下来在戈汀家族待一段时间?”乐芙兰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那意味着我们恐怕要放弃准备好的计划了,这可不是你急性的风格啊!” “为了稳妥起见。”弗拉基米尔伸出了没有血色的右手,将自己几乎完全撕裂的下颌掰了回去,然后露出了一个血腥而油腻的笑容,“拉克珊娜不仅是登峰人,而且是一个剑术大师,从刚刚的情况来看,她魔法水平也很惊人,这种对手有多麻烦,你应该也很清楚的。” 乐芙兰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她和弗拉基米尔都擅长保命,但论起战斗力,其实多少有点不靠谱。 “想要对付这么一个家伙,也许我们需要借助一点外力。”弗拉基米尔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而且,看两个登峰人相互撕咬,这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啊!” “德玛西亚的小国王可不是一个容易忽悠的角色。”乐芙兰的嘴角微微勾起,故意说道,“他可是英明神武着呢……” “是啊,英明神武,总想着收拢一切的权力,简直不给贵族活路。”弗拉基米尔点了点头,“就像是那个想要政府死亡的暴君、那个想要重建恕瑞玛的白痴一样。” “那可真是巧了。”乐芙兰终于忍不住如黑色玫瑰绽放一般,露出了一个满是嘲讽和得意的笑容,“我们总是会遇见这些勇敢的、充满了理想的人,这真是让人自惭形秽啊!” “所以,你想好自己的新身份了么,亲爱的苍白女士?”弗拉基米尔微微躬下身躯,仿佛邀请贵族小姐加入舞会的绅士一般,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是作为戈汀家族的旁支贵族新秀,还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平民姑娘?” “这些剧本都太俗套了。”乐芙兰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我更喜欢来一场惊心动魄的虐恋,我记得戈汀家族和达维尔家族有不小的矛盾,对吧?” “所以,他们需要一对用真爱弥合双方矛盾的年轻人?”弗拉基米尔闻弦歌而知雅意,“年轻的戈汀先生竭尽全力地建立功勋,只为了在国王的见证下,弥合双方的矛盾,赢取矛盾家族的达维尔小姐?” “顺便也是洗刷自己家族的耻辱和错误,你也可以顺便给那些愚蠢的背叛者一点教训。”乐芙兰终于伸出了手,搭在了弗拉基米尔鲜血淋漓的右手上,“他们将会在国王的见证下,成为新贵族的典范,进而成为国王陛下的左膀右臂。” “然后,国王陛下就会在蛛丝马迹中发现,原本忠心耿耿、如自我牺牲的殉道者一般的福斯拜罗伯爵拉克珊娜,其实早就有了不臣之心。”弗拉基米尔如吟诵诗篇一般,用满含遗憾的语调开口道,“他们从童年的挚友,最终成为了生死的仇敌,两个登峰人,在广袤的德玛西亚平原,进行了一场宿命中的决斗。” “作为最后的胜利者,面对着弥留之际的伯爵,国王陛下问出了那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问题。” “你为什么背叛。”弗拉基米尔仿佛代入了嘉文四世的角色,“为什么,你的家族明明是国王的护卫、明明你曾经跟在我的身后,我们是从小长大的朋友,我没有兄弟姐妹,我一直将你视为我的亲妹妹……” “我从未背叛。”乐芙兰靠在了弗拉基米尔的怀里,气若游丝地回应道,“是阴影蒙蔽了陛下的双眼——” “哈哈哈哈哈哈!”弗拉基米尔似乎再也绷不住了,终于发出了放肆而畅快的狂笑,“我喜欢这一出剧目!” “我也一样。”乐芙兰站起身来,“那么,就让演出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