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人心

凉州城。

整个城池都变得人心惶惶起来，驻扎在凉州城内的甲士，乃至那些江湖侠客们，纷纷都涌上城头，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兽人大军。

终于还是来了。

数万的兽人大军，在这个炎热的夏天里，出现在了城外，如同一大片潮水一般，黑压压的一片盘踞在了昏黄的沙漠之中。

城头之上，战鼓隆隆。

守城军甲肃穆以待，等候着兽人的冲锋。

位于凉州城之内的那座奢华宅邸之中，来回的将领络绎不绝。不断的有骑兵斥候前来投递军情，也不断的有将领获取了调令之后，纷纷离去。

一时间，整个宅子似乎都变得热闹无比。

前殿繁忙无比，可是位于宅邸的后院之中，那座肖骁的亭台边缘，四五人相对而坐，气氛肃穆。

居中而坐的，便是那如今在凉州城如日中天的周彪，而两侧坐着的，却赫然都是女子。其中包括秩序之中的佼佼者冯春燕，还包括乌鸦领袖褒月夜。

气氛阴沉，在场的几人都是都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机。

沉默许久，那坐在一侧的冯春燕才转过头看着那周彪，冷声道：“周大将军，不是说你在凉州城可以只手遮天么？怎么？现在坐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身边的几人都将视线放在了居中而坐的周彪身上。

却见那周彪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我只知道，灰袍大人在率兵离去前，曾告诉过我，守住凉州城才是头等大事，后面的事情不需要我过问。”

冯春燕冷笑一声，道：“所以，你现在就坐在这里守凉州城了？”

杀机盎然。

那刚刚带着春草堂数百辆马车抵达凉州城的褒月夜也皱起眉头，疑惑道：“周将军，那么现在如何？灰袍大人在何处？”

周彪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一万轻骑前去阻截兽人大军，可是等斥候发觉的时候，已经全军覆灭了。灰袍大人也不见了踪迹。”

褒月夜顿时脸色一冷，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沙漠之中曾经发生过一场旷世大战，可是却最终没能找到灰袍大人的踪迹……”周彪喃喃道。

褒月夜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一脸怒容道：“那还不派人去找？”

不等周彪说话，那坐在对面的冯春燕冷笑道：“别指望了，如今的周大人可是忙着守城呢，哪有这个功夫去管灰袍大人的死活。只要凉州城守住了，那么周大人便是板上钉钉的都尉将军，升官发财前途一片光明呐。”

面对冯春燕的嘲讽，周彪却只是苦笑，轻轻道：“麾下的斥候以及一些相熟的江湖侠客都去找了，可是却丝毫不见踪迹。而且……”

“而且什么？”褒月夜皱眉问道。

周彪脸色狰狞起来，阴沉无比道：“而且，据说那位严辰剑仙，以及那位莫书书大人，在前几日曾经试图出城，却被人拦住了去路，似乎都是帝国之内的高手。”

褒月夜顿时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就连那已经获知消息的冯春燕都是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褒月夜咬牙切齿道：“是谁敢拦路？”

冯春燕猛然起身，道：“这个关头，能够在这里拦路造次的，除了得到某些人的应允之外，没有谁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况且是拦住了圣徒，想必修为不俗。我算是明白了，某些人是想过河拆桥，已经迫不及待了。”

褒月夜怔在当场，随即靠在椅子上，喃喃道：“这就是说，灰袍大人……”

“我会灰袍大人有信心。”冯春燕冷笑着转身，然后道：“但是，秩序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说罢，冯春燕大步离去。

亭台之中，沉默无比。

许久许久之后，褒月夜才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居中而坐的周彪之后，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日，秩序尽数撤离凉州城南下。驻扎在城内的乌鸦，也尽数离开，不见踪迹。

周彪独自坐在椅子上，怔怔失神了许久。

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将领步入亭子之中，看着那坐在椅子上失神的周彪，轻轻叹息一声，道：“帝国不会忘记灰袍大人的功绩的。”

周彪转头，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冷笑道：“帝国？狗日的帝国！去特娘的！”

那坐在了周彪身边的将领洪超顿时一滞，随即只是叹息。

周彪缓缓起身，道：“若不是灰袍大人临行前有密令，老子早就反了，为特娘的一个无情无义的帝国守国门，还不如让兽人杀干净了算了！”

说罢，周彪大步离去。

城外，战鼓声再度响起。

那出现在了凉州城外的兽人大军，终于在滔天的吼叫声之中，开始发起冲锋。

凉州城最为壮烈的一场守城战，就此开始。

漫天的箭雨激射而出，一杆杆锋利的长剑划破天空，激射向了兽人大军。

城外，一支支游曳的轻骑，同时出现，开始一点点吞噬这一支兽人大军。

酣战不绝。

——夜幕降临。

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的庆丰镇之中，变得冷清无比，街头上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不断呼啸而过的寒风。

一个矮小的身影，背着一人缓缓出现在了这几位冷清的街头之上。

然后，这个身影停在了街道的西头，那一间极为不起眼的小宅子门口。犹豫了一下，那矮小的身影还是伸出手敲了敲院落的大门。

很快，宅邸的大门被打开。

却见一个中年男子打开大门之后，先是一愣，随即急忙侧开身子，将两人放了进去。

先是一阵嘈杂，随即整个院落之中恢复了寂静。

不远处，几个诡异的黑影在黑夜之中游走而至，一闪而逝。

略显破旧的房间内，一名须发尽白的老人，坐在一张床头之前，神色之中满是忧伤肃穆，低头看着**躺着的人，不由得叹息一声。

房间之内，坐着的矮小的身影，赫然是那有着萨满女皇名头的苏菲，而躺在**的人，便是那在毛乌素沙漠之中彻底消失的灰袍肖骁。

至于这间房间的主人，恐怕谁都想不到。

那个坐在肖骁床头之上的老人，赫然是来自于黄金家族肖家的长老，肖木春！

在数日前，便是这位老人花费重金雇佣杀手阻截那背上的春草堂押运军械的车队，也是这位老人在这座小小的镇子里开了一间注定亏本的念恩楼，更是这位老人，曾经被苏菲揪了出来，却最终没有阻拦离开的萨满女皇。

“你叹气什么？”见到肖木春一直在叹息，那苏菲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冷声道。

肖木春转头，看着这个身材矮小，却强大无比的存在，平静道：“肖骁本身的伤势不算太过糟糕，只是恢复起来需要一些时日。而这些时日里，注定难熬。”

苏菲耸耸肩膀，冷笑道：“你是说，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谍子？”

肖木春点点头，平静道：“虽说前几日，你出手杀掉了一个扎根于我身边的谍子，可是难保不会有暗处的谍子，游走在四周啊。这个帝国，可是藏着不少不出世的顶尖高手。”

那一日，苏菲在绕了一大圈找打了肖木春之后，没说几句话，便出手杀掉了肖木春身边的一名扈从，看似是恐吓威胁，可是肖木春和苏菲心里都清楚，那一击便是直接将帝国安插在了肖木春身边的谍子斩杀。

若非如此，肖木春恐怕还不会直言肖骁会被暗算之事。

这一幕，注定让外人难以理解。

所以苏菲边将昏迷之中的肖骁背到了这里。

听闻肖木春的话语，那苏菲扯了扯嘴角，冷笑道：“这世间，恐怕还真没有什么人能够杀掉肖骁了。”

肖木春并未见过在毛乌素沙漠之中的那一战，自然也就不明白苏菲所说的话语是多么的恐怖，只是当做一句气话对待。

略微沉吟之后，肖木春道：“镇子四周也应该有一些暗中存在的谍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苏菲耸耸肩，道：“倒是有几个苍蝇，不过大都活不过明天。”

肖木春摇头道：“帝国的谍子可真的不容小觑，哪怕是黄金家族之中，都隐匿着不少的谍子，可谓是无孔不入，还是小心为好。”

苏菲没好气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肖木春只得沉默，喃喃道：“希望帝国可以看在肖家的面子上，就此了事。”

苏菲懒得理会，只是起身走向门口，然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你们肖家不是和肖骁已经彻底没有瓜葛了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肖木春愣了一下，随即平静道：“肖骁并无过错，而所谓的恩怨早就在海蒂城风波之后一清二楚了。可是姓肖的这件事情，却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苏菲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

等到苏菲离开，那肖木春才低头看着躺在**脸色苍白而又皱起眉头的肖骁，轻轻低喃。

月黑风高。

在漆黑无比的街道之上，数道黑影一闪而逝，最终停在了位于镇子最边缘的一处矮墙之下。

这些人，都是身穿黑色劲装，面覆黑甲，聚拢一处之后，低声商议了几句之后，便分作两拨，准备离去。

可才刚刚转身，这数数十人便彻底怔在了原地，一个个都流露出了一抹惊恐的神色。

却见，在他们的两侧，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中握有一柄极为夸张的长剑，虎视眈眈。至于另一人，则是手持一柄不起眼的锤子，一脸狰狞。

“真是鞠躬尽瘁的谍子呐。”

一个冷笑声响起。

这数十人再度转头，却看到背后的那一堵矮墙之上，竟然坐在一个小姑娘，摆动着双腿，一脸冰冷的看着那错愕无比的数十名谍子。

萨满女皇苏菲，暗黑圣徒莫书书，剑圣严辰。

此刻竟然都出现在了这里，杀机盎然。

这数十人顿时面如死灰。

却见那坐在矮墙之上的苏菲抬头看着那狰狞的莫书书以及冷冽的严辰，平静道：“这些人，都要死。整个庆丰镇的谍子，一个都不能放过。”

莫书书狰狞的点头道：“忍了很久了。”

严辰则是扬了扬手中的长剑，眼神冰冷无比。

在面面相觑之后，那数十名谍子，便直接各自转身，似乎是想要从四面八方逃窜出去。

见此一幕，莫书书猛然向前跨出一步，身形一晃，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一名谍子的身边，一把扯住了那名谍子的脑袋，手中的锤子顺势砸下。

砰！

血水飞溅而出。

严辰也懒得客气，随手长剑一挥，便将一名正在前冲的谍子的脑袋砍下，血水涌出之后，那没了脑袋的躯体仍旧是飞出去数十米才倒地不起。

紧接着，两人便如同鬼魅一般，开始游曳于四周。一阵阵细微而又沉闷的响动，被狂风所遮掩，一具具尸首倒在地上。

最后，一名谍子直接扑向了苏菲的方向，似乎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只可惜，苏菲看似平静，可是脸颊却便的狰狞无比，稚嫩的小手一把便扯住了那名谍子的脖子。

“你们人类帝国，真是狼心狗肺啊。”

冷笑之后，单手用力。

那名满是惊恐的谍子，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却始终挣脱不开，一点点的被捏断了脖子，惨死当场。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莫书书和严辰两人便再度回到了矮墙之下，抬头看着那神色终于恢复平静的苏菲。

苏菲只是轻轻耸耸肩膀，看着两人，道：“放心，肖骁没事。”

莫书书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严辰一如往常的沉默。

却见苏菲平静的抬头看向了东方，喃喃道：“至于接下来何去何从，还是听他自己的吧。”

两人轻轻点头。

凉州城依旧酣战不绝，似乎还尚未分出胜负。可是在场的三人都清楚，种族之战已经彻底落下了帷幕。

凉州城那一战，究竟是做给谁看，天知道！

夜风习习，吹拂着大庆丰镇。

坐在墙头之上的苏菲，莫名的想到了流传于人类帝国的一句话语：

最冷不过世道，最凉不过人心！

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