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片混乱。
“王!记载中的堕落先知出现袭击亚特兰蒂斯!请您指示!”
“立即组织人员疏散,能拿起武器战斗的士兵全都安排上前线!一定要将祂阻挡在民众较少的外城!”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有激烈的争吵声传来。似是而非的,甚至让人分不清真假。
“没办法了!对方持有完整的【深海咏唱】,仅凭声音就能唤来奇迹。单靠我们……”
“王!请让公主出战吧!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纹章持有者才能拯救我们了!”
“王室纹章经过无数代的传承,力量早就远远弱于堕落先知所持有的完整纹章,我怎么可能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
无数人声剧烈地争吵着,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立场,而我也有我的。
我真的能听到除了爱丽儿之外的海族的声音吗?现在的我在做梦吧?
“父王……”
“爱丽儿,你和那个臭小子逃走吧。我和士兵们都做好了战死的觉悟,但你不同。按你逝去母后的意思,我只教给你了为王之道,但你并不是战士,我不可能让你与那样的敌人进行一场没有希望胜利的战斗。逃到陆地、然后与他好好生活下去吧。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我身为男人的直觉告诉我,这臭小子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你幸福。”
……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敌人的能力实在太过强大,除了逃走之外找不到第二条可以生存下去的道路。
我不想失去你,所以,一起逃走吧。
“……抱歉,父王,我要去战斗。”
与心中期盼的不同,女孩回答的声音是那般响亮而又坚定:
“这是我身为王室和纹章持有者必须肩负的任务,如果在这里选择逃避,即使侥幸生存下来,我的未来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可是!可是你要是选择战斗的话,就更加没有【未来】可言了啊!
“不要为我担心,我的爱人。”
嘴唇上传来了似是而非的柔软触感,与之一并响起的,还有那温暖而又澄澈的低语声:
“我已经找到了胜利的方法,放心吧,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说谎。不就是一只区区触手怪嘛,看我把它帅气地打趴下!”
【——】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灿烂的微笑上,知觉在此刻如同潮水般回归,玛玛伊从地上艰难地坐起身子,迷茫而又惶恐地看向四周。
满地都是散落在刚过脚面的海水中的巨大触手,与战场不同,四周一片尘埃落地的寂静。向远方看去,那个被触手巨人暴力打开的防护罩漏洞已经被人修补完毕。除了些许的凌乱与海水之外,庞大的亚特兰蒂斯似乎已经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
已经……结束了吗?
感受着身下传来的冰凉,玛玛伊稍显混沌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清醒。
是了,原先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触手已经四散崩解,仅剩头颅的巨人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方。躲藏进内城的民众们缓缓从城门走出,四散寻找自己曾经的家园。
但是……是不是还少了谁?
记忆中最后的笑容再次闪现,与剧痛相伴而来的,还有玛玛伊凌乱的记忆与理智。
对、对。少了她,她去哪了?
如同受到命运的牵引一般,吟游诗人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巨人的头颅处跑去。
在被海水浸没了地面上,那位心爱的少女静静地躺着。
胸前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大洞。
——————————————
扑通。
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诗人全身的力气就如同被抽走一般消失不见。坚持走到少女的身边,那颤抖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他跪倒在地,喉咙一片干涩。
“咳……我的爱人呀,你找到我了。”
听到了这声响动,血红色的公主艰难地侧过头去,在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女孩空洞的眼神中缓缓冒出了一丝光亮:
“看吧,我很了不起吧,那个堕落先知被我打败了哦。”
诗人无力应答。女孩那头水蓝色的长发已被血泊染的血红,任何人都能看出那代表着生命不可逆转的流逝,无能为力,却痛彻心扉。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呀,多夸夸我嘛。”
似是要给诗人安慰一般,女孩的手指稍微动了动,可终究也无力抬起:
“面对持有完整纹章的敌人,我想起了你教我的那句话,‘只唱到一半的音符要比真正的噪音还要具有破坏力’,对吧?所以啊,我将自己的纹章分裂成了两半,借着那股力量,这个叫克苏恩的坏蛋马上就被我打倒了~”
“……”
大脑一片混乱,那个曾经唱出无数美丽歌谣的喉咙在此刻最需要工作的时候选择了罢工,玛玛伊想要说的话明明多到快要爆炸,却都莫名堵在了嘴边。
流泪。尽管明知这个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流泪,但眼前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片模糊。
“真是的,为什么要哭呀,我的爱人。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将敌人打败了,现在是该高兴的时候呀。”
艰难地扯出一个不成样子的笑容,血红色的公主自己的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丝颤抖的哭腔:
“多笑笑,多夸夸我。我可是将你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大陆第一的吟游诗人先生,回答我,我是不是你最优秀的学生?”
“……是,你是……最优秀的。”
“那就好,以前总是被你说笨,这下终于把场子找回来啦。”
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伴随着这个动作,大片的血污从女孩的口中涌出:
“……说起来,你一直想要写出来的那首歌完成了吗?”
“完成了。”
几近丧失的语言功能被强逼着再次上线,玛玛伊死死咬着牙关,拼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再平静一些:
“是、是写给你的歌,我有自信,这绝对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令人期待的乐曲。”
“太好了。”
不知借着从哪涌来的一股力气,女孩的手指轻轻拉扯住了诗人的衣角。从动作上看,她似乎是想把他拉的近一些,却因为过于无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小声地,带着幸福的笑容,她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唱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