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昭九姓?”陈七星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你是说西番?”
“是。”阮进点头:“就是西番,当年我亲手收服九部头领,请皇上赐姓,便是西番九姓。”
他一解释陈七星明白了,阮进非权贵之后,从一介小兵到权顷天下的大将军,借助了两个机会,一个自然就是拥兵入关,拥立了当今皇上,另一个,则是他任职西疆时,降服了西番九部,并促使九部内迁,不但一举消除了西番九部的边患,更立下了外族来附的奇功,才由区区一个游击将军一跃而成为西疆总督,而因为是他降服并一边举荐给朝庭的,所以西番九姓与他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几支嫡系亲军中,安插有大量的西番九姓的族人,甚至有一支骑兵纯粹就全由西番九姓族人组成,而这样的军队,除了阮进自己,谁也指挥不动,这也是朝庭对阮极为忌惮的原因之一——没了阮进,别的不说,西番九姓首先就是个大麻烦。
不过阮进这时候提到西番九姓做什么呢,陈七星有些不明白,道:“大将军要我带什么东西给西昭九姓。”
“就是这个。”阮进霍地撕下一幅衣襟,咬破自己中指,写下几个字,递给陈七星。
陈七星不明所以,也不怕他弄鬼,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以你之血,遵我之令,杀!
他武将出身,字只是一般,不见高明,但几个血字个个剑拨戟张,生似他麾下沥血的武士,一声令下,刀山剑海,万死不辞。
“这个……”陈七星看着阮进,还是不明白。
“我一死,天下必乱。”
他这话让陈七星微微有点儿皱眉,他死了天下就乱了?死了张屠户就吃没毛猪了?只怕是反过来吧,他死了,天下可能还安稳些了呢。
他没开口,阮进却留意到了他神情些微的变化,哈哈一笑:“孤绝先生以为老夫夸口了是吧,呵呵,孤绝先生对朝中的事可能还是不太明白,现在朝堂上,说是三股势力,其实就是我和吉庆公主两方互斗,我一死,吉庆公主势力必然急剧膨胀,叶理为首的清流是绝对无法制衡她的,其它势力更加不要说,我可以肯定的说,短时间内,吉庆公主的黑手便将遮盖整个天魄帝国。”
这个到有可能,陈七星心底承认他的说法,朝堂势力,本来主要就是权奸阉党两方在斗,叶理为首的清流只是靠着踩钢丝的本事勉强插一脚而已,阮进死,若说清流或其它势力能代替权奸和吉庆公主斗,还真没那个可能,至少短时间内看不到,或者说陈七星的眼界里没有,不过这跟天下大乱没关系啊。
“我死了,没人再能制衡公主,吉庆公主会怎么样?就如堤坝后的洪水,如果堤坝垮了,洪水会怎么样?洪水必然泛滥,肆虐天下,没有我制衡的吉庆公主就是那洪水,甚至比洪水更肆无忌惮,当洪水泛滥的时候,天下不就乱了。”
这个到是有道理,陈七星点头。
“阉党越肆无忌惮,百姓受的苦就越多,到一定的时候,百姓必反,天下必乱,而天下州郡,军力大抵废驰,小规模的暴乱还可压制,若是大规模的造反,一般的郡兵根本压不住,朝庭真正有点儿战力的,惟有西军,到时必调西军入关,而西军中最精锐的骑兵就是西昭九姓武士组成的三万西番狼骑,当然,朝庭会防着西昭九姓,即便调狼骑也可不能全调进来,甚至一骑不调,可西军中本来就有很多西番九姓的族人,那时候,便请孤绝先生将这血令和信物给西番九姓中任何一个头人,他们就会替我杀了吉庆公主。”
他这种推断,确有几分道理,阉党本就势焰滔天横行不法,一旦平衡打破一党独大,自然会更加的肆无忌惮,更狠厉的盘剥百姓,百姓怨声载起之时,必然造反,天下必乱,而州郡的战力确实不强,光州那次便是明证,一帮私盐贩子加江湖帮派势力裹胁百姓,居然连光州城都打下来了,光州如此,其它州郡也差不多,真个天下大乱,朝庭必调西军入关,西昭九姓在西军中势力颇大,那时在内部作起乱来,还真有可能杀得了吉庆公主。
“只不过西番九姓到时会听大将军的血令吗?”陈七星看着阮进,话没说全,但意思很明显,阮进活着,西昭九姓当然会听他的,阮进死了,西昭九姓还会听他的吗?阮进拿什么保证西昭九姓一定听他的,人走茶凉,就可不仅仅只是句俗话儿,而是现实。
“你是担心,我死了,西昭九姓就不再认我的血令了?那不会。”阮进摇头:“不知孤绝先生听说过血魄蛊吗?”
“血魄蛊?”陈七星微微一惊:“难道西昭九姓被大将军种下了血魄蛊?”
血魄蛊是黑暗魄师中密传的一种魄术,就是将蛊毒种入人血中,然后以那人的一缕魄光封住,如果魄光消散,蛊毒就会跟着散发出来,因为蛊毒是以种蛊的那人的血喂养的,滴血认主,蛊毒就会去找血的主人,进入原主人的体内,这种密术极为歹毒也极为隐密,一般流传于蛮野的番外,不过西昭九姓本就是西番,流传有这种魄术完全有可能。
“不是被我种下的,而是自愿的。”阮进哈哈一笑:“现在孤绝先生信了,只要见到血令我和我的信物,他们就一定会听遵从血令的指示,不论我死了还是活着。”
“大将军好手段。”陈七星不得不点头,不论强迫也好自愿也好,西照九姓要是真的给阮进种下了血魄蛊,那就必然会遵从血令的指示,不遵血令,血魄散开,血蛊追魂,那就不好玩了,而血魄蛊则必然是藏在阮进所说的信物里。
阮进哈哈一笑,脸现得意之色:“那么孤绝先生是答应了。”
“答应了。”陈七星点头:“只不知大将军将以什么方式付帐。”
“西昭九姓还不够吗?”阮进反问。
“西昭九姓?”陈七星一时没想到这个,到是一愣。
“孤绝先生对边陲的事不了解,可能小看了西昭九姓。”阮进嘿嘿笑道:“整个天魄帝国,可以说绝大部份的人都不了解西昭九姓或者周边的这些番族,西昭九姓回迁,绝大部份人都认为,这是天魄帝国的骄傲,这些西番是畏惧感戴于帝国的天威,其实大谬不然,西昭九姓回迁,九姓付出了什么?献了几匹马几只牛角给帝国,而帝国呢,却把整个野马原赐给了他们,赐姓赐婚,赐钱赐物,西昭九姓就好比拿一个铜钱却买下了整个辅子还搭上一大堆货物,天下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陈七星确实不太明白,西番外族,感于天威,自认蕃属,从此归于王化,这是好事啊,是帝国天威的象征啊,可听阮进这么一说,这帐好象算反了。
“依大将这么说,咱们反到是吃亏上当了。”
“那当然啊。”阮进笑:“就好比我现在奉承孤绝先生一声,说孤绝先生是我的主人,是天下第一高手,再随便送条腰带什么的,然后孤绝先生不但免我死命,还给我金钱美女,而且不是一次给,而是经常要给,不给我就闹事造反,然后我有敌人了还要帮着我打架,打赢了你出钱我得利,打输了我会哭你还是得给我补偿,不给我补偿我可帮着敌人造反了……”
“你别说了。”陈七星连忙摇头:“这种冤大头我可不做。”
阮进大笑:“孤绝先生明白了吧,西昭九姓回归,天魄帝国就是做了冤大头。”
陈七星忽地想到一事:“不对啊大将军,西九姓回归,好象是你一手促成的啊。”
“是啊。”
“那你明知这是吃亏的事,还甘做这?”
“还甘做这冤大头是吗,不,不,不。”阮进大笑摇头:“我不傻,我为什么要做冤大头?”他没再说下去,但陈七星看到他眼里那种类似于狐狸偷鸡得手的笑意,顿时就明白了,这是一个交易,西昭九姓和阮进都得了利,真正的冤大头只有一个——朝庭,或者说,整个天魄帝国。
“原来西昭九姓原意给大将军种下血魄蛊,是为了这个。”
“是。”阮进点头,眼中狐狸一样的笑意化成了狼一样的锐光:“我可不傻,这些番蛮外夷想骗我,绝无可能,其实历朝历代的边疆政策并不是傻瓜制定出来的,而是和我一样的各种得利阶层制定出来的。”
“是啊。”陈七星点头赞叹:“当官的不是真傻,只是因为利益吧,为了自己,或者他身后的利益阶层,牺牲了整个国家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