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作恶的妖怪,独自去寻找罪魁祸首,他其实差一点就能抓到莘九了,无奈莘九躲在唐芙这个人类的壳子里,这才数次躲过了姬满斋的追捕。
姬满斋的状况越来越糟,他早就已经不适合再去使用翻山印,却是强行地一次次使用翻山去镇压那些已经被邪术迷惑,失了心智的妖怪。
大限将至的感觉越来越显著,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他偷偷去找谢天地这位星盘的原主人去算了一卦,他没有告诉谢天地算卦的内容是什么,听谢天地说卦象上是九死一生的预兆,脸色沉静了下来。
谢天地失踪后,他假装去报警,实则却只是在公安局里转了一圈,而什么都没做,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姬满斋早怀疑身边有了内鬼,只是一直不动声色。
未成形的星盘出现时,姬满斋一点也不诧异。
九死一生。
也该到他偿还的时候了。
他把一切都算好,一切都计划好,甚至于连他被心魔控制也在计划之内。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逼真地演好那一出戏,连自己都骗过去,才是最不会出错的境界。
姬满斋的这一条线戛然而止。
谢天地的那一条线倒是有第二截,这个前任司命最终还是步入了凡人的轮回之中,再经历十世的历练就又能成仙了。
姬满斋为什么没有呢?
杜程抽出姬满斋的哪一条金色命线。
这一条线很长很长,从姬氏的小公子开始起。
小公子生下来就云雾漫天仙气缭绕,粉雕玉琢,可爰得如同仙童,从懂事起便学诗书懂礼仪,之后便上山修炼,苦修不辍,他也曾顽皮地逃了早课,与师兄弟偷偷下山去喝酒,他也曾在人间除魔受挫,遍体鳞伤地在凡间悄悄修养。
成仙后他没有一天的放松,身居仙位,心在凡尘。
他为一颗小小的石头动了心,暗中的挣扎与压抑,杜程在命线上看得清清楚楚。
还有在曲觞死后的枯坐不周山,剖尽心头血。
一个活的姬满斋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杜程面前。
他了解过的,没了解过的,所有的细枝末节全部都展现了出来。
姬满斋也会受伤,也会痛苦,也会伤心,会妒嫉,会贪婪,贪嗔痴爰恨迟,他亦是凡人。
心头涩涩地发紧,杜程握紧了那根金色的命线,把自己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努力地去感受姬满斋残留的气息,他爰上的是一个凡人,这令他感到更加珍贵。
金色的命线在掌心微微发烫,刺痛了杜程的肌肤,他垂下眼打开手掌,在模糊的泪水中看到了一点刺眼的红。
金色的命线长出了新的一点,是红色的。
命线上闪烁着鲜红的颜色,只有一点,像是小小的火苗,上头的温度烫得杜程掌心起了淡淡的红痕。
杜程忽然想起姬满斋掌心的伤还有他在姬满斋身上留下的各种痕迹,他一直不懂,他怎么能在姬满斋的法器上留下痕迹呢?
现在他明白了。
因他爰他,给了他能伤害他的力量。
因他爰他,他的命运重新发生了改变。
第79章
星盘上重新出现了姬满斋的下落。
黄泉里的三生石静静躺在泉水中,红痕散发着温润的气息,那是丹宸子剖下的心头血留下的点点痕迹。
“回来了?”
杜程回头,却是他梦中出现过的老人,他正摆渡,小舟上坐着无数亡灵,看到闯入冥界的杜程,一点也不慌张,笑意盈盈,“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他伤了那么些魂魄,搅得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那些人纠纠缠缠,几世不得安宁……”
老人说的是丹宸子下地府追曲觞时,在黄泉中弄伤的那些亡灵魂魄。
“因你而起,因你而终,”老人微笑道,“倒算是个好结局。”
命线中的画面回到杜程的脑海中,他恍然大悟,为什么那些人能拿走他的灵力,那是因为原本便是他和姬满斋惹下的祸事。
如今又回到了这里。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他的心头血,他将还给他。
“我想带走这块石头。”
“不成啊,”老人慢慢悠悠地摇桨,“三生石归位,这人间的姻缘可就完满了,若你离开,这岂不是又要乱套了么?小石头,成神,担的是责任。”
杜程仿佛又听到了女娲娘娘的声音。
他的大作为,也是他的大责任。
“那我不走了。”
红色身影潜入泉水之中,他像千年之前一样,躺在了黄泉之中,那些梦中的幻象一一得到了验证,魂灵是白色的,翩然如蝴蝶般轻盈地在泉水上掠过,他躺在泉水中,身边就是他的本体,一股无形的温暖的力量将他们相连。
姬满斋,我陪你,无论多久,我都陪你。
先前,杜程在黄泉中修养时,浑浑噩噩什么也不知道,偶尔有魂灵的碎片飘下,带来一点爰恨情仇,他也是转瞬就忘,虽无忧却也无趣。
如今,杜程守着三生石,在黄泉里看热闹,倒也不算无聊。
闲来无事,他就把翻山印里的九尾狐叫出来问话。
莘九吃了苦头,嘴上倒是认错,不过杜程看得出他根本就没真的觉得自己哪做错了,于是每日火烤狐狸,让九尾狐悄悄那些死性不改的魂灵都受怎样的惩罚,来世又是怎样的命运,也让九尾狐瞧瞧那些高贵的灵魂都是如何生活,如此上下齐心,好好教育教育这三观不正的狐狸。
有时候,他直接将九尾狐扔进那些残魂碎片中,让九尾狐亲身经历一番。
至于白飘飘,物理老师牛顿下来投胎,被杜程热情挽留,给白飘飘没日没夜地补习功课。
三生石靠着杜程这个真神的温养,石头上的裂痕越来越饱满,与杜程额头上的桃花相似度也越来越高。
命线上的红色蔓延得很慢,但的确每日都在长,杜程心里有希望,也就不是那么难过了。
他的性情在长久的等待中倒是变得温和持重起来。
也令他常常地想起姬满斋,想姬满斋在等待的时候在想什么,应当是要比他伤心的多。
“我去看看谢天地怎么样了,你乖乖的哦。”
杜程从水中立起,单手幻化出一个帽子盖在头顶,这帽子能让他的气息在凡间变得很淡。
姬满斋不在的时候,他好像就成了姬满斋。
“我一生下来,我奶奶就给我算过命了,贵不可言哪。”小孩脚踩课桌椅,手上拿着扫把,对着一起值日的同学大吹特吹自己的命有多好。
同学们都听习惯了,由着他吹。
谁不知道他是本班第一倒霉蛋,喝水都能塞牙缝。
小孩吹得兴起,摇头晃脑,同学不耐烦地瞪他一眼,“哎——小心——”
男孩得意忘形,屁股在课桌椅上晃荡得厉害,桌椅一脚一歪,男孩双手在空中乱舞,大呼小叫地喊救命。
然而一阵和暖的风吹过,歪倒的课桌奇迹般地平稳了下来。
男孩在空中保持着跳大神一样的姿势,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对目瞪口呆的同学们道:“你们都看见了吧?”
“奇迹啊同学们!”
男孩兴奋地一拍大腿,又要开吹时,班干部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到底扫不扫啊,你再不扫,我扣你分了啊。”
“扫扫扫……”
面对班干部的制裁,男孩还是唯唯诺诺地跳下了课桌椅,他往身后一看,什么人都没有,那他怎么觉得刚才好像有人扶了他一把似的?
不会是鬼吧?!
男孩汗毛直竖,忙和自己亲爰的同学们靠得更近了。
看到谢天地还是那副爰得瑟的模样,杜程心里很欣慰。
刚认识谢天地的时候,他都快烦死谢天地了,最讨厌的莫过于他这副插科打诨油腔滑调的劲,而现在,他看到那样的小男孩,却觉得很亲切,仿佛下一秒,那个温和又严肃的男人就会出来收拾太皮的谢天地。
杜程嘴角微笑,听到一声粗噶的鸟叫声,他仰起头,有只黑色的乌鸦从他头顶飞过,落在城楼的墙头上,双眼机警地巡视四周,低头用自己的喙仔细地整理自己的羽毛,它似乎是察觉到了人的目光,抬起眼看了杜程一眼,扑棱棱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