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上班啊。昨晚我把结案报告带回来连夜写完了,今天给队里送去,你要不要一起?今天调休,小惩不会留你的,正好我们两兄弟也有些日子没回公大了,去看看温老师吧。”
江倦道了声好,便起身出了门。
母亲在身后数落他们又不好好吃完一顿饭,噘嘴叉腰嗔道:“老江,看看你的儿子们,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父亲喝了口茶,笑着摇了摇头,“像我才对,这才对嘛……”
江倦从江住口中得知,他们现在都被分配到雁息市局,哥哥在刑侦做支队长,姜惩是他的副手,而自己在禁毒做副支,每天除了外勤就是两点一线。
即使在同一单位,他们的时间也很少能对上,总有人凌晨两三点才能回家,搞得母亲很担心他们的身体,每个月都督促他们去做全身检查。
除了他们之外,花知北也还活着,江住笑说:“孩子都二十多了,要不是舅舅结婚晚,他儿子还能跟我们玩到一起去。”
这样柴米油盐的普通生活对江倦而言曾经是遥不可及的,而现在却在咫尺之间,
不知第多少次睡去又醒来,江倦浑浑噩噩坐在餐桌前,对着那味道熟悉的芹菜牛肉饺子,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
江住见他情绪波动,忽然慌了,“阿倦,你这是怎么了?被欺负了吗?不能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怎么了?你有话就和哥哥说,别憋着。”
江倦眼尾通红,看着那明明就在他面前,却垂眼不肯直视他的哥哥,疲惫又痛苦地问道:“哥,每天都在吃饺子,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在这段重复的时间里,母亲永远在包饺子,父亲永远在看报纸,而他和哥哥则重复着饭吃了一半就要回市局的举动,日复一日。
江倦忽然惊醒,眼前人其实从很久以前,就不在了。
当过去那些被他刻意淡忘的记忆浮上心头,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有怆然恸哭的冲动,他按捺住了那汹涌的情绪,只问了一句:“哥哥,萧始呢?”
江住眼中流露出愕然,随即眸光黯淡,惋惜道:“他很早以前就不在了,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阿倦,你这是怎么了,从几天前就不太正常,你忘了吗?萧始十年前……就不在了啊。”
江住看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惶恐,“你难道忘记了吗……就在十年前,你和姜惩在一起,他不忍心插手你们的生活,所以来找了我,说想和我……我知道他只是想把我当做你的替代品,也很心疼爰而不得的他,可是我不能答应他……阿倦,我并不排斥同性恋,可我不是,我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后来呢!”江倦迫不及待地问。
“后来……我拒绝了他,他……脑子有点热,大晚上跑了出去,不小心出了车祸……”
看着江倦越来越沉的脸色,江住有些慌乱,“我知道我不该那么直接拒绝他的,应该再委婉一点,或者拦住他,总之那天晚上不应该让他做傻事。可你也怨过我了,这事过去已经十年了,你怎么又提起来了,你不是最……最讨厌了他了吗?”
“不是!我不讨厌他!!”江倦厉声反驳,“当年的我只是……不喜欢他而已。”
“阿倦,你……”
“哥哥,谢谢你愿意入我的梦,让我再见你,再见爸妈一次,弥补了我心里的遗憾。可是梦总该醒的……如果说在此之前我也没想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就是彻底明白了……无论是梦还是现实,都应该有他在。”
一向沉默的父亲忽然插了话:“这不是梦,阿倦,你那些痛苦的回忆才是噩梦,留下来,你就不用过得那么苦那么累了,你难道不想回到现实吗?”
“这不是现实!!”江倦嘶声吼道。
他已经很久没这样歇斯底里过了,疯了一样发泄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
他说:“你们只是因为我念念不忘而生的幻影,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已经失魂落魄活了十年,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这就是现实。”
“那你们为什么不敢抬眼看着我!!”
即使他说了这话,母亲依然含泪包着饺子,父亲叹气盯着报纸,而哥哥则低垂着眼眸,也不肯抬眼瞧他。
在这个梦里,没有人敢与他对视,他们都知道,其实只要一眼,江倦就能清醒过来。
镜花水月终成空,这样的幻境又怎能留得住在痛苦中现实了十年的人呢?
在江倦蓦然醒悟的一刻,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裂痕,细碎地向外扩张着,打碎了这完整的梦境。
江倦向面前的江住微微一笑,“从前的我无能又无助,没能留住你,这样的遗憾我这辈子都不想再有了,所以我得回到现实,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始终低着头的江住忽然抬眼,对上他温柔眸光的那一瞬,江倦仿佛穿过漫长的时间,再次见到了故去的至亲。
与此前的江住不同,他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眼中有了神采,捧着江倦的脸,仔细观察着自己阔别已久的弟弟。
“我理解你,不怨你,你说得对,你得离开这里。”
江住拉住江倦的手,让他站起身来。
一瞬间,周遭的景象就崩塌了,父亲,母亲,还有那被镀了柔和暖光的宅子都裂成碎片,在巨响中散去了。
江倦又回到了漆黑一片的山顶,如愿回到现实,却难以抑制心口的剧痛。
疼,真是太疼了……
生生拔出陷在血肉里多年的毒刺,最后抽离的瞬间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醒来真的太痛了……太痛了。
虚幻的一切都远去了,江倦抬眼,却看到了不应属于这里的人。
唯独江住……只有江住从那幻梦中走了出来,依然站在他身前,伸出手来,轻抚着他的脸。
江倦狠狠推开他的手,厉声道:“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想骗我!你走开!别装成他的样子!!”
江住包容了歇斯底里发疯的他,一如既往地笑着,温柔,和善,眼中透出的情绪显然就是他所熟悉的哥哥。
江倦倏地愣住了。
江住开了口,那熟悉的声音与方才江倦在幻觉中听到的相同,却多了些让他更具感情的东西。
“原来十年后的你和当年一样,没怎么变。”
江住的手再次抚上弟弟的面颊,手指的温度依然冰冷,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真实感。
“走的时候我就在想,没能和你好好道歉,也没能好好道别,也看不到你结婚生子,也不知道你一个人能不能好好生活,我有好多好多的遗憾。可我没想到,读取了我记忆的系统能将十年前的我留在它庞大的数据库里,或许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一串冰冷的代码,但对我而言,这是我意识的保留,即使代码写成的我根本不能算是我,但它所存储的感情与我本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江住的指尖在江倦眼尾停留须臾,将他拥入了怀中。
相隔十年,可遇不可求的重逢来得如此突然,江倦瞬间泪如雨下,疯了似的抱住哥哥。
“哥,哥……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了吗?”
那哭声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