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上纠结了,至少证明了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从前有分无名,现在有名无分。追了一辈子,到头来图个什么?”
他握紧拳头,让那一枚指环也拥有了自己的体温,就像过去无数个同眠的夜晚,萧始都用他的温度来暖自己一样。
“……我说话算话。”江倦自言自语道,“这一回,我给你守寡。”
阿芙洛狄特号在汽笛的喧嚣声中靠了岸,船上的游客闻声纷纷来到甲板上,满怀喜悦地眺望着期待中的海上孤岛,可看到那荒凉一片的景象时,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只见岛上仅有一个简易的港口供船只停泊,放眼望去,所有的风景都被高墙一般的峭壁挡在了海岛的另一边,从这个角度望去,整个岛屿就像是一所自然形成的巨大监狱,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有立于山巅的钟塔,和靠近港口的大型民宿。
有不少人觉得受了骗,逼着导游给个说法,导游也是一脸懵,“这……我们是第一个到希塞尔岛上旅游的团,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儿,之前都是对着ppt培训的,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呀……”
稍微年长,更有经验的导游安抚道:“各位游客请稍安勿躁,由于希塞尔岛是近年地壳变迁才浮出水面的,刚刚发展旅游业,很多设施建设得并不全面,所以接下来会通过收集游客们的建议改进不足的,这也是本次团购票价特别划算的主要原因,大家可以看看手里的宣传册。”
有人翻了册子,果然最后一页用小字写明了这一点,可还是有人觉得不爽。
“价格低就能虚假宣传了吗!你看看册子上的图片,有哪一张是跟实地相符的?我看你们旅行社就是把游客骗过来开涮!!”
导游耐心安抚道:“这位客人,请别着急,宣传册上的风景图并不是虚假广告,只是要绕过眼前这座黑山。我们的计划是今天大家入住民宿以后各自休息,等明天一早精神养足了就可以到各个景点游玩了。如果还是有哪位不满意的话,等下可以来找我帮你们办理退票手续,只要补足原价的游轮票钱就可以原路返回。”
原价的游轮票比起折后全程的食宿费和往返船票还要贵,大部分人本就是冲着便宜的旅费来的,现在什么都没玩着还要加钱,自然不乐意。
很多人就此安静下来,回到客舱里打算收拾行李等着下船,准备入住岛上的民宿了。
少数几个人还在和导游讲道理,最后也悻悻走了。
江倦在顶层甲板看着闹剧,这一次他没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脸孔,心里的庆幸远不及伤感。
连骁经过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抬起了他的手腕,端详着他手上那枚戒指。
“这是谁的审美?连一点装饰都没有,是不是太素了?记得我妈以前说过,如果一个男人连钻石都不舍得买给你,那你一定……不能跟他在一起,因为他保准在外面还有一个需要用钻石才能讨好的小老婆。”
江倦没理会他的歪理邪说,转身要走,连骁又拉住了他,勾着他散在额前的乱发,目光惆怅地望着他。
“你什么时候,让我再见见他?”
江倦并没有听懂这话里的意思,直到连骁微微低下头,差点吻在他唇上。
他的身体本能地反抗,猛地推开连骁,后者没扛住他这一下,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带着些许没能得逞的失落和无奈。
事已至此,连骁选择把话说开,“江倦,你应该算是杀死你哥的元凶吧?”
江倦瞠目瞪着他。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任性,固执,不讲理,自己闯下的祸让他去背锅,自己惹下的烂摊子让他去收拾,做你的哥哥还真累。”
连骁冷笑着盯着江倦,目光凌厉,“我早就劝过他别总纵着你,劝他放手让你自己飞,每次他都笑着跟我说舍不得,说长兄如父,他就是得宠着你,结果呢?”
连骁大步上前,一手掐住江倦的脖子,另一手却无比温柔地抚摸着
他的脸颊,残酷与温柔并存,就仿佛在他身上找寻着和什么人相似的影子一样。
“结果,他不听我的话,还是替你去死了。你知道我在看到你回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我原本还想着,还好死的是江倦,这下就没人害他了,他至少可以好好活着,留在我身边了。他去了长宁,我理解他是因为弟弟死了,过不去这个坎儿,愿意给他时间愈合伤口,他不肯跟我联系,我也明白他只是在走出阴影之前不想和熟悉的人来往,以免想起死去的弟弟……”
江倦快要窒息了,因为缺氧,脸色涨得通红,可他不想挣扎。
他想听听连骁接下来的话。
“你知道那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每一天,每、一、天,我都盼着他能走出阴影,回到我身边,告诉我:连骁,我想通了,虽然没了父母弟弟,但我至少还有你。在听说江住是你假扮,活下来的人是你,而真正的江住早在十年前就死了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我当时,真的恨不得弄死你!”
他手下的力道突然加大,似要拧断江倦的喉管。
江倦的打火机从袖口滑到手中,正打算反击,他的力道却又突然轻了下来。
连骁抚摸着那张和江住无比相似的脸,满眼都是温柔,“可我后来又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已经失去了江住,如果再杀了你,我就真的见不到他了。所以,我留着你只是想从你身上看到他,你能不能……永远这样扮下去?反正,你也是享受的。”
江倦抬腿一脚踹开连骁,打量着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
在听到对方隐藏多年的心声后,江倦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明白了连骁对哥哥和自己的感情。
原来连骁爰的是哥哥,对他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爰屋及乌。
原来这才是真正把他当作替身的心思,这才是真正希望他成为替代品的人。
这样对比起来,过往的混沌瞬间就明朗了
江倦本以为萧始爰的是江住,所以才会在过去那些年里疯狂地从他身上汲取着并不属于他的感情,几乎让他枯竭,就连萧始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那疯狂的索取竟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萧始一直是害怕的。
萧始虽然做了那些混账事,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把江倦当成江住,只是在以江住的名义宣泄他激烈的情绪,他的内心深chu一直是抗拒江倦假扮江住的。
嘴上说着他是对哥哥的玷污,心里却恐惧着他成为哥哥,从头到尾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永远离开自己。
萧始只是不善于表达他的感情,也没能及早看清自己,事实上,他的告白没有一句是假的……
难怪他总在说自己害怕。
怕死了……
“蠢货……连自己心思都看不明白,还能做什么?”江倦低声笑骂。
连骁看到他反常的举动,显然是误会了什么,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一个马仔跑了过来,“大哥,船靠岸了,可以下去了。”
连骁只能咽下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江倦留下一句:“注意安全,我们岛上见,接下来还有很多时间,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说罢便收拾东西准备下船。
望着他的背影,江倦冷哼一声: